格雷德嘶啞龜裂得如同敲碎的冰塊似的聲音在冉冉空白的大腦裏轉了幾圈後，終於把冉冉不知道飄到何方去的神智給拉了回來，只見她狠狠激靈了一下，如夢初醒。

“對不起……對不起……”格雷德對著冉冉一疊聲的對不起，同時更像害怕似的收緊了自己的臂膀，將她圈得那麽緊那麽緊，仿佛她是只斷線的風箏，只有將她藏在自己懷裏她才不會飛走，也令她還未平息的咳喘壓抑在喉間，癟得她臉通紅。

冉冉辛苦地以手抵住他過分貼近的胸膛，露出些許縫隙，才得以繼續咳出聲來，格雷德從她這點動靜似乎才明白自己的動作有些誇張了，不得不趕緊松開些桎梏，也就一點點，剛剛夠她能順利呼吸。

看他這番表現冉冉知道他剛剛一定被嚇壞了，當時自己就那麽昏死在浴池裏，看不見又聽不見的他該有多著急呀！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找到自己再把自己弄上岸救過來的，想到這兒，冉冉情不自禁地擡起垂在身側的手去回摟他，輕撫他的後背，心疼地念叨道，“沒關系……我沒事了……沒事了……”

感覺到胸膛的振動，格雷德知道是冉冉在說話了，只是這一次他不再糾結她說在什麽，即使聽不見也沒關系，只要她在他身邊就好。

她暖暖的氣息仿佛一團火焰噴灑在他胸口，隔著皮肉肋骨竟然一下子就將熱量傳遞進了他冰冷的胸膛，瞬間，他覺得周身都暖和起來，連血管裏的血液也流得更歡暢了，似乎那灼熱的液體有點失去控制，直奔那已失去光明的雙眼而去，只覺眼眶一熱，便有炙熱滑落。

冉冉感覺額上有什麽滴下來，擡頭一看，居然是格雷德的眼淚。

“格雷德？”冉冉心酸地伸手撫上他的臉頰，輕喚道。她聽過一句老話，叫做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看來他的心受傷不淺呀！只是沒想到，這男兒的淚竟會讓她的心一陣陣地抽疼啊！

他聽不見她的呼喚，但感覺到她的手指在臉頰上輕輕地滑動。

“請不要離開我！”格雷德用自己聽不到的聲音顫抖地訴說，並努力將視線調向她臉的位置。只是，他沒找到，在她看來他只是盯著她的頭頂而已。

冉冉其實也不太知道如何幫一個突然失去視力的人適應全新的自己，不過她自有她自己的想法，她移動手指來到他的下頜，稍稍用力將他臉的方向向下調了幾度，這樣他的眼睛就正好對著她的眼了，然後她就在他的胸口寫起字來，“格雷德，你現在眼睛是看著我的了，我對它們說，我不會離開你，我會當你的眼睛，幫你看你想看的一切，我會當你的耳朵，幫你聽你想聽的一切，我會一直在你身邊，陪著你！”

“冉冉……”格雷德哽咽了，眼中晶瑩再度泛濫。

記憶中他從不知道自己還會哭，一直以來他都是堅強的，因為自小沒有聽力，受到族人許多歧視與冷眼，但他卻沒為此哭過一次，他知道，眼淚不能幫助他強大，只會讓人看輕自己，他只能用堅強來武裝自己，才能讓自己不被別人的眼光所左右，才能一心一意鉆研修練使自己強大起來。

為了跟正常孩子一樣學習，他處處嚴格要求自己，花比別人多得多的精力才能獲得現在這樣尊貴的地位，所以他也從來不知道哭是什麽滋味，只是現在他卻因為她流淚了。

他才知道，原來眼淚是熱的。

冉冉被他越來越多的眼淚嚇得不知所措，慌忙幫他抹著，只是卻總也抹不完，她自己也跟著濕了眼眶，手指微顫地寫道，“別哭啊……別哭……”

格雷德偏過頭去，吸著鼻子，努力想止住那液體，可是卻沒辦法止住，心中五味陳雜，像打翻了五味瓶，他暗嘆，怎麽眼睛看不見了還能流淚呢？

冉冉心裏也不好受，她知道他需要發洩，眼淚就是最好的發洩方法，那就讓他哭個夠吧！只希望哭過之後他能忘記那些傷痛，那些委屈，重新振作起來。

她索性閉上眼，倚在他胸前，緊緊地摟著他，和他一起哭起來。

終於，冉冉心情平覆下來，悄悄擡頭看向格雷德，發現他似乎也止住了眼淚，只是眼圈和鼻尖微微發紅，長長的睫毛上掛著未幹的淚印，看上去分外惹人憐愛。

她眨了眨發澀的眼睛，低頭在他胸前寫道，“哭夠了？”

格雷德臉一紅，不自然地偏過頭去。

冉冉有些失笑地癟癟嘴，也不急著將他的臉扳回來，只是在他胸口繼續寫道，“那我想換衣服了，全都濕透了，不舒服。”她覺得與其說帶他去換衣服不如說自己要換，這樣他可能覺得沒那麽別扭，畢竟是個大男人嗎！

聽冉冉這麽一提醒，格雷德才驚覺兩人都是濕嗒嗒的，他倒還好，皮膚上的水分差不多都蒸幹了，只有浴巾還滴著水，而冉冉是穿著衣裙的，這會子他手下觸及之處果然是濕漉漉一片緊緊貼在身上，格雷德局促不安地回過頭來，蚋蚋道，“對不起，你趕緊去換衣服吧！”

冉冉心裏嘆氣，還真是個呆子。

也不跟他再說什麽，冉冉直接牽過他的手就帶他走，難道要她把他扔在這裏自己去換衣服？她才做不出來呢！

被牽著手的格雷德立馬明白了冉冉的意思，悄悄彎起嘴角來，她跟前世的冉冉性格還真是一樣啊！總是那麽善解人意，讓他的心忍不住一分一分沈陷下去。

冉冉把格雷德帶到椅子旁，引他的手摸到椅背及上面搭著的衣物毛巾，然後才在他另一只手心寫道，“你在這裏換衣服，我回房去換，一會兒來找你，好嗎？”

“好，你快去吧！”格雷德點點頭。

“你自己小心點！”

“別擔心，我會註意的。”格雷德為了讓冉冉安心，特意對她綻開了一朵笑容，如晨霧中的玫瑰，帶著露水，泛著瑩瑩光澤，有一種沖破迷蒙霧氣，清新動人的美。

冉冉不自覺地心頭小鹿亂撞，臉頰紅成一片，趕緊邁著小碎步跑了出去。

待冉冉三下兩下換好衣服奔回浴室，撥開層層霧氣，跑到浴池邊，才發現格雷德只穿一條褲子，趴在地上四下摸索，像是找什麽。

冉冉心中嘀咕著，彎下腰去拍他的肩膀。

格雷德被這一拍給嚇了一跳似的，慌忙胡亂擡起頭來，喚了聲，“冉冉？”

冉冉在他肩頭點了一點手指，表示是她，然後便拉他起來。

見他表情怪怪的，又沒穿上衣，她便四下張望了一下，發現他的上衣果然飄在了浴池裏，冉冉的鼻子一陣酸楚，牽起他的手心在上面寫道，“你的衣服掉進浴池了，我再幫你拿一件吧！”

格雷德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垂著眼簾，半晌才期期艾艾地道，“那……先麻煩你……把毛巾遞給我……”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催文，偶趕緊更完放上來，偶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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