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響起一道驚雷。

風吟竟被少昊給抓了！我心頭巨震，風吟和小尾巴都是天賦靈力，少昊此番抓了他們定是要將他們祭出魔器！此刻雷聲轟鳴，烏雲不斷翻湧，我縱身飛去，直逼向紫玉明宮。

整整七萬年不曾回去，如今竟是兵戎相向嗎？呵，今果真是個嗜血的日子。

待我到了紫玉明宮大殿之前，風吟和小尾巴正被鎖在通天石柱上。少昊正襟危坐在流光金塌上，看不出神情。從遠而近趕來一人，正是多年不見的二師兄。

二師兄一貫柔和的語氣此刻竟有些顫抖。他道：“師妹，你本魔族中人，這是何必？！”

我看著他，手指向風吟，厲聲道：“我來只為一事，放了他們！”

“你這般，果然是被那個龍族小兒迷了心智？！”二師兄也提高了音量，“可前些日子，你不是趁著他天劫之時要殺他，如今卻又來要龍族聖女。寂夜聆，你還記的你是個魔嗎？你如此反覆無常到底有何盤算？！”

他這話說來正好戳中我的痛處。雲裂，我終究是欠他太多。看著眼前這番情景還不是感傷之時，我看著二師兄，也說道：“師兄，你我三千年的同窗之宜，寂夜聆從不曾忘。可我終究不是一個膽大之人，從來沒有妄想插手天魔之事。若你們沒有劫持風吟，今時今日，就算天魔二界鬧的天翻地覆，血流成河，我縱然是不會出現的。可如今，你們所抓之人對我而言都是極為重要，若放了他們，我敢發誓，寂夜聆從此以後不會踏入魔族半步，亦不會投靠天界！”

一番話說完，便是一片死寂般的沈默。半響，坐在金塌上的少昊站起身。只見他擡起手，緩緩道：“你果然變了。”接著，手——揮下，背過身去，兩列魔兵魔將向我湧來。二師兄看了會兒少昊的身影，也退下了。

狂風撩起發尾的引魂鈴和胸前的鎖魂墜。兩件法器不斷的顫動，頓時勾來了無數的魂魄聚在了我身旁。我冷笑一聲，零毀劍便從手中竄了出來。

化了禺疆魂魄的我正是滿身的戾氣無處散發，此刻得了這樣的機會，自然都是大刀闊斧的招法，遇神殺神，見佛弒佛。這一場殺戮，使我好不歡快。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最後一個魔兵的倒下，我的雙手早已浸透了血跡，本就墨色的衣服，此刻顏色更深了些。我提著劍，一步一步向通天石柱走去，眼前卻出現了兩個人影，正是二師兄與七師兄。

我閉眼長嘆一聲，等再次睜眼時，又是一場嗜血的殺戮。我感受到零毀的興奮，這把被禁錮了數萬年的魔劍，如今可謂是殺的歡快。七師兄的招式向來快而狠，二師兄則是以穩健著稱，這二人聯手稱得是上天衣無縫。我眼瞧著風吟和小尾巴就在近處，顧不得守住周身要處，只是一味殺紅了眼，劍法皆大起大落，欲將他們二人劈開。

七師兄施了一個幻術，我一時沒堪破，胸口被貫穿一劍，劍身又立刻抽出，鉆心的疼痛使得手中的零毀險些脫落。我捂著胸口，擡眼看著四周場景，怎一個淒涼了得。

“師妹，夠了！你若此刻放下劍，還是我紫玉明宮的魔君，莫要忘了你的根本！”

呵，二師兄始終一個菩薩般的魔君。許不說我與你們殺了這麽久，但自我七萬年前離開了紫玉明宮就從未想過要回來。

“我本無根無源，若要叫個真的話，東海之濱的混沌之氣乃孕我之所，卻也與你們紫玉明宮沒多大關聯。我也再說一次，將他們還給我！”

正當我欲再次舉劍而去，少昊突然站了出來。只聽他淡淡說道：“做筆交易吧。”

我緊握著零毀，卻不在上前，且聽他續道：“人可以還予你，只是你須找到其他的東西來代替他們，祭祀魔器。”

我見少昊此番說著，想他也是一個言而有信的帝君，便點頭應道：“單單祭出魔器還難不住我。只是，我還記得當年你我在鬼山時你替我擋了一劍，如今我且將這個恩情一並還你，從此，兩不相欠！”

說罷，我念起咒決。狂風伴隨著電閃雷鳴肆虐在整個紫玉明宮處，這聲響竟比之前殺戮之時更甚。這咒決念的我撕心裂肺的疼痛，好似生生將元神撕成兩半。零毀飛上頭頂，頓時化作九道劍影，隨著魔氣的高漲，零毀飛旋的姿態更加的肆意。它本是守護魔道的劍，如今要回家了，比起飲血更是在享受一場狂歡。

當年天君將魔道所有入口全部封死，後來楓兮與雲裂先後打開幾處，但對於整個魔道來說，只是幾處細微裂縫。如今，我以元神做了引子，祭出零毀劍，欲將整個魔道並十三條生死路全部開啟，天君古煌的封印將蕩然無存。

零毀引起了騰騰的魔障，竟暈出了奇異的光彩。待到日落西山，隨著口中不斷溢出的腥紅，魔道封咒化為虛無。

天空被沖天的魔障引出傾盆大雨。我再次走向通天石柱，此時再無一人阻擋。

“當年，如果沒有見到那副畫像，你是否還會留在這裏？”正當我準備解開通天石柱的鎖鏈時，少昊悶聲問道。

我看著他，不可否認跟著楓兮的兩萬年並紫玉明宮的三千年是我這九萬年來最為逍遙快活的歲月。

“少昊，從始到終我都只是想著如何置身事外。我之所以會來到這個世間，完全是因為古煌，楓兮，顏然三者之間的因緣巧合。我常想，若他們之間的羈絆消散了，也就是我寂夜聆喪命之時。所以，我一直在尋找取代那種羈絆的東西。”我放柔了聲音，“無論當年是否看到顏然的畫像，我都會離開。因為紫玉明宮乃至整個魔界都沒有我要找的東西。寂夜聆從來沒有變過，我始終都是那樣貪生怕死，從來都不是一個合格的魔族中人，更不是一位稱職的魔君。”

言盡於此，我接過風吟和小尾巴，踩著雲頭，離開了。今日一別，自是永不再見，這份與紫玉明宮牽扯了兩萬三千年的羈絆也總算是走到了盡頭。

我站在東海的上空，那些海底的士兵感到了我的魔氣紛紛破水而出，嚴陣以待。

見著這番架勢，我只覺好笑。只是現在已沒有絲毫戰意，便將風吟和小尾巴放在雲頭上，自己劃開鬼道閃了進去。我知道自個雖勉強化了禺疆的魂魄，但他好歹也是一位有著十幾萬年修為的上神，倘若還有幾分自知之明都曉得此時此刻必得找一個地界清修，否則在讓他控制了神智那可不是鬧的玩的。加之身上的傷口，我一路跌跌撞撞，不覺間走到了燭陰的山頭。

真是滄海桑田幾番變化，唯有這裏始終萬年如一日的都是這副模樣，我小心翼翼的瞧了又瞧，確定這次沒有誰用幻術框我，便心滿意足的撲到在地，沒了知覺……

等我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呆在一處小茅屋。這裏我自然是熟悉的，畢竟當初初從混沌裏化了人形便被燭陰帶到這裏，此後便在陰山待了近五千年。

撫著熟悉的竹床，我下了地，推開小窗，窗外的風景經年不變。湖水裏隨意躺著幾片荷葉，不遠處的小竹林正迎風悉悉索索的作響。四周感受不到燭陰老小兒氣息，估計在巡山吧。每當晌午至日落黃昏，燭陰都會游蕩在陰山的各個角落，若遇到個眼拙的，還會將他誤認成土地。

他也不惱，按他自個的話來講，上神應該保持一定的神秘感。所以，他經常讓那些眼拙的在陰山裏迷上幾天路，以體現陰山整體的神秘風範。

七萬年前我只覺偌大的陰山連同燭陰一起是困了我的修行，擾了我的魔性。如今看來，等我跌跌撞撞繞了一圈，卻還是回來了。

我坐在小竹屋的門檻上，夕陽下有一仙風道骨的老頭背手慢慢走來，只聽的他戲謔道：“小白眼狼，醒啦？！”我順口接道：“小老兒，今天又在山頭挖到什麽寶貝啦？”

燭陰走來，用手在我頭上一敲，另一手裏落下一串束發的鈴鐺，我順勢接在手心裏，慢慢的握緊了。

這時，燭陰又從屋子裏走出來，扔給我一摞書軸，“就你身上那點修為，還真對不起你活的歲月，好好練著吧。”

我猛然站起身，燭陰已經背著手走遠了，只得對著暮霭，呆呆的站立，卻不知腦袋裏終究想了些什麽……

日子有一天沒一天的過著，同七萬年前一樣，每日清修練習著法術。只是心境卻無七萬年前那樣的純粹。有關顏然的夢再不來擾，卻又換了另一番夢境。我想，這肯定是自己修為不夠。聽燭陰講，道家的最高境界乃清靜無為。對於這個境界我好生向往，我估摸著，自己可以向道家發展發展。

只是天不遂人願，我與所謂的清修註定沒了緣分。我還記得那日我正拿著一本《虛清道法》獨自琢磨著，胸口的墜子莫名的晃動起來。我一把將它握在手裏，這法器卻依舊沒個消停，在手裏晃動的令我心煩意亂。我閉了閉眼，頓時感到一股殺氣在墜子上彌漫，若我沒有猜錯，天魔之戰又開始了。我欲將墜子取下，不在理會這勞什子的玩意，卻終究擡不動手。

雲裂，他被我傷的那麽重，此番大戰，到底會如何？

我想去溺水岸旁，卻沒有勇氣踏出竹屋。握著墜子在屋裏來回踱步，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我勸說自己道：“你只是去溺水旁偷瞧一眼便足矣。”思量再三，我沖出竹屋，踩了雲頭，向溺水奔去。如今想來，若我當時沒有那麽膽怯，或許可看見雲裂完好的模樣，可是看見他依舊那副風輕雲淡卻藏著一絲淺笑的樣子。可我終究猶豫了那一盞茶的功夫，便生生錯過了許多許多。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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