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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破城 “走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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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線見此景, 心下一陣淒哀,她的聲音靜靜響在這天地間,她問他:“假若、假若你是你, 你只是你, 並非林和澤的刀,你殺他們, 可會依舊無動於衷?”

少年未理會, 擡手拉上身後兜帽,整個人隱在披風下,拾步要走。

紅線想都沒想直接伸手拉住他,她迫切想知道他心裏想法,他愈是這般不言不語,她愈猜不透他心中所想,他的冷漠便就在她眼前一日比一日清晰。她認為他不該這樣。

“告訴我,你殺他們, 是否無動於衷?你是人, 不是刀,作為人的你,執刀是否面不改色?”

小瞎子被拉住,步履停下, 他靜靜站在原地,沒有掙開她的手, 紅線便以為他是思考著預備作答,可不想, 兩人身後忽而異動,小瞎子即刻轉身,隨手捏過空中飄下的一片落葉, 手腕翻轉,樹葉攜破風之勢急射而去!

“鐺……”一聲,被一柄素白一身的劍鞘攔下。

——清閑劍。

沈立遠從一棵樹後走出來,面色不明地盯著小瞎子,隨即,他收回視線,速度極快踏風而去,朝北城門的方向趕去。

雖對方從頭到尾未開口一字,但小瞎子好似已然得知對方身份,在聽到對方離去的聲音後,他並未動身追趕,而是依舊靜靜待在此處。

直到日暮垂下,城中徹底入夜,聊北城忽而大火四起,寂靜的夜空“咻”一聲悄悄綻開一朵暗色的信號煙,小瞎子才轉身朝北城門方向疾馳而去。

他速度極快,耳邊是飛速後退的風聲,街上混亂的救火和叫嚷聲被遠遠拋在後面,不過片刻,他悄然抵達北城門。

靠近白道內部的北城門這裏,守衛沒有南城門嚴密,而且因城中大火,此地守城軍大多都已匆忙敢去救火,只餘下零星一小隊兵守在此處。

小瞎子抵達時,這裏已沒有了多少人,他甚至都未拔出背上長刀,就將他們一一打暈。隨後他運足全身力量一掌擊出,將北城門關上,然後落下門閂,他今夜的任務就此全部完成了。

反觀城內,聊北城中大亂。

站在這裏往裏望,滿城大火,濃煙漫天。

混亂。

嘈雜。

間或還伴隨著嗚嗚的哭咽聲。

火舌舔過城上空,將深黑的夜徹底映紅。

小瞎子什麽都看不到,只灼熱感從城內而來,他往前踱近兩步,熱度便加深兩分,並且他能聽到,滿城的哭嚎、悲戚與不平靜。火光映在他臉上,這張臉依舊是面無表情。

紅線看到他這張臉,退縮了。

她看著眼下這城中的景象,只覺得似曾相識。

那夜,沈劍山莊也是這般,大火漫天,黑衣人四處燒殺搶掠,整個莊子裏除開哭嚎叫嚷和翻箱倒櫃的摔砸聲,那便只有冰冷長刀插入、抽出的聲音了。

她萬萬沒想到,有一日這景再現,竟是她從小看到大的小瞎子一手促就的。

紅線不理解,不相信,甚至不敢去想,她這段時日一直在自欺欺人,不願意去想,她告訴自己,小瞎子便就是少君,是太子言燁,他再怎麽換殼,魂還是那個魂,心應當還是那顆心,他依舊是少君,她堅信他並未變壞,並非甘願當林和澤手中的一把刀。

紅線等著,等著他為自己謀劃出路,擺脫林和澤。可她終究是沒想到,他當真麻木至此,屈於司命所寫的命格,被這命格打壓得再也爬不起來。

城中大火,百姓大亂,眼前場景如鬼魅一般纏繞上紅線,終於打破了她一直以來的希冀,她徹底清醒過來。

少年身前是漫天火光,血紅的、橙黃的,它們在空中翻卷燃燒,他一身黑衣站在這火下,靜默無言。紅線的視線終於開始恍惚,她愈發看不清、認不出他了。

她不明白,太子言燁一生未改,怎會只是小瞎子這短短數載光陰,就將這人靈魂深處的東西都改變了呢?

紅線挪騰著步子往後跌,邊跌邊走。同太子言燁相處,她知他性情心性,曾害怕自己的身份被他發現,可她從未對他生過畏懼之心。然而現下同小瞎子站在這裏,她雖心疼他此世命格悲慘,但卻也是她頭一回生了恐懼。

紅線怕了,怕他的冷淡,怕他的無動於衷,怕他抽刀收刀時的面無表情。

紅線退縮了,她愈發覺得自己看不清眼前這個孩子,他一身黑衣如夜,同少君那身白衣戰甲無半分相似之處。

於是紅線走了,轉身走了,片刻間離開了這座被大火映紅的聊北城,離開小瞎子,離開凡間,龜縮一般,躲回了黃泉。

少年仍在城門下站著,他聽著耳邊不曾停歇的百姓叫喊聲,而後忽而靜默,他仿佛意識到什麽,回頭,輕動鼻翼嗅了嗅,伴他長大的那股朦朧清香不在了。

半晌,火舌漫天的黑夜下,少年意外地笑一聲,隨即沈默。

“走了?”

他道:“走了也好。”

落寞一般。

林和澤攜銀月教入聊北城,黑道其他門派隨後才至,一夜,整座聊北城中大亂,城民無以抵擋,城陷岌岌可危。而就在黑道一方即將占領聊北城之際,北城門忽而被破,城門大開,聞雨派攜大批白道弟子同守城軍,一舉大敗黑道,將他們趕出聊北城。

誰都不知道當夜聊北城北城門為何大開,就連林和澤也不知曉。

林和澤大怒:“誰守的北門!”

黑衣的少年站出來。

林和澤見是他,壓著怒氣質問:“北門如何淪陷?當夜你人又在哪?!”

少年面無表情:“當夜子時將近,銀月教教眾趕來北城門接替換防,我被換下,離開了城門,入到城中。”

林和澤一口氣卡在了嗓子眼:“那北門如何被攻破的?”

少年道:“那時我已離開,不知。”

林和澤氣得暴怒,隨後他忽而想起一件事,轉頭質問兩名長老:“信中,你們同本教商議城中下毒事宜,本教攜教眾入城之際,聞雨派同城中百姓應當已然中毒身亡才是,為何後來本教見聞雨派那些人並無異樣,還能夥同白道反過頭來攻打我教和其他黑道的弟子?你們給本教好好交代!”

兩長老抖著身子顫聲說不知道,但隨後林和澤發火下令預備杖刑他們時,他們忽而想起他們計劃中的細節:“教、教主,行下毒一事的並非我們,乃是、乃是這藥人!彼時我們二人身已中毒無法動彈,獨他一人前去下毒,定是、定是他並未將毒下入城中,有意背叛我教!或許、或許當夜白道那般快攻來,也是他走漏的風聲!”

隨後,他們將少年打翻毒粉,商量以藥人血作毒代替毒粉下入城中水井一事從頭到尾都跟林和澤說了,以盡力將自己從這整件事中摘出來,將所有罪錯全然推到少年一人身上。

少年靜靜站在原地聽著,並無反駁。反倒是林和澤聽完他二人所言,面色忽然陰森,額角青筋直跳,眼底深處是壓不住的風暴:“你們用他血液作毒,下於聊北城?”

倆長老點頭。

轉而,他轉頭問一面平靜的少年:“你呢?便就如此同意此計了?”

少年道:“同意了。”

“你!”聽到他這樣說,林和澤臨近爆發邊緣,盯著少年咬牙切齒。

少年依舊面色不改。

終於,林和澤咽下了嘴裏即將脫口而出的怒罵,轉而下令道:“聊北城一戰大敗,我教於黑道一方顏面掃地,他們損失極重,恐今後記仇報覆我教,傳令下去,全教搬遷,退出禹城,擇選他城而居!”

“另外,”他黑沈的目光再次落到下面黑衣的少年身上,“此戰藥人涉罪甚大,即日起關入鐵牢,日日鞭刑,無功不得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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