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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雲湧 鶴立雞群者,雞群起而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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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叫沒有最慘, 只有更慘,這便是了。司命下筆果真心狠毫無下限,將小瞎子的命格又往深淵推近一步。

紅線繼續旁觀, 如此一月一月往後, 一年過後,小瞎子已經能搖搖晃晃獨自站起來走路了, 藥人的試驗結果終於傳來。

林和澤大發雷霆:“全牢數百人, 怎會沒有一個人能活著通過藥人煉制!將金銀護法給本教喊來!”

彼時,紅線坐在不遠處弟子房的屋頂上,懶懶照看下方蹣跚學步正沿著欄桿往前摸索的小瞎子。妗月在同姐妹們閑聊嬉鬧,午後的陽光不強烈,紅線耷拉著眼皮百無聊賴,睡意一陣一陣侵襲進她的腦海。林和澤的聲音便就是在這時,毫無預兆地從遠處灌來,將她激得一下子清醒過來。

她聽到他話裏的內容, 將註意力移過去。

沒一會兒, 老夫婦二人面帶謹慎,拄著拐杖,走進林和澤的住處。

林和澤的聲音隨之再次響起,壓得極低, 隱含怒氣:“兩位護法確定所呈手稿內容無誤?”

老夫婦二人忐忑思慮半晌,回道:“回教主, 定是無錯的。”

林和澤道:“一年之期已過,全牢數百人, 皆按二位手稿的內容分階分時仔細用藥,到一月前,只剩最後一批活人, 而就在今晨,這最後一批藥人的煉制結果傳來——全員經脈盡爆,氣絕身亡。”

林和澤冷笑一聲:“二位可否,給本教一個解釋?”

林和澤臉色鐵青,夫婦倆扛不住他陰晴不定的威壓,佝僂著身子彎腰下去,道:“回教主,我夫婦二人所呈的藥人煉制方法,確然同虞樂楓藥人手稿上所記載的內容一致,雖其中註解無法覆述,但其煉制過程,我夫婦二人敢擔保,必然無錯。只是——”

夫婦倆一頓,擡頭看向林和澤。

林和澤見之,眉頭一皺:“只是什麽?”

老夫婦倆道:“只是教主也知,虞樂楓所研究的藥人,皆是以死人之身煉制,從未將活人列入藥人煉制名單,而活人身體同死人相異,對活人所施所加的藥與毒分量也應該有所不同,教主這一年煉制藥人頻頻失敗……許是因此。”

林和澤面色沈下去,他在這一年藥人煉制失敗的頻頻打擊下,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但他不敢想,如今虞樂楓已死,教中上下在醫藥一術上無人能出虞樂楓左右,他又能命誰繼續研究活人煉制的方法?

老夫婦見林和澤面上陰晴反覆,試探諫言道:“既然這藥人手稿早先是以死人之身研制的,那不若教主便就以死人繼續煉制,左右如此所煉制而成的藥人,坐行舉止同活人無異,一樣可以造就一批無人可擋的藥人大軍。”

林和澤聞言,輕蔑一聲笑:“二位說得容易,可即使按照虞長老的手稿煉制出一批死人大軍,又當如何?死人無意識,不受令,二位該如何令他們聽本教指揮,受本教號令?”

這樣所成的藥人,僅有一副百毒不侵全身皆毒的身子罷了,死人無意識,不受控,便就是他以他們生前的親人做要挾那又如何?他們還能明白那些是他們的重要之人?

他們銀月教擅蠱不擅巫,沒有能控屍的技法,要一批不受控制的“毒藥罐子”有何用?

再說,巫術控屍乃傳言,是否真實存在都還未可知呢。

林和澤這一說,夫婦倆才反應過來,他們確實控制不了死人大軍,要一群能走會動的“木頭”於他們銀月教並無助力。

於是,他們倆同時恍悟過來,隨即慌亂,擔憂籌謀多年的計劃一夕作廢。

夫婦倆急道:“那——這——教主,這該如何是好啊!”

虞樂楓已死,無人有能力能擔當主力繼續這項研究,更何況活人身體比死人敏感脆弱,研究難度更高。

林和澤冷笑,氣得翻起舊賬:“你們居然問本教該如何是好,本教倒想好好問你們,本教可記得,本教當時的命令只是讓你二人從虞長老手中奪得手稿,並未受命你夫婦二人將他弒殺。這可得容本教好好想想,教中護法犯上,越級坑殺長老,是何罪!”

夫婦倆一下子腿抖起來,好容易從困了三年的村子裏逃出來,這才一年過去,他們就又要面臨生死難關了:“教主饒命,教主恕罪,是我們夫婦錯了,不該無視教條殺害虞長老,教主恕罪,教主饒命!”

林和澤冷“哼”一聲,不理他倆。他倆哭嚎半晌,尋到借口,弱弱開口:“可當時虞長老身邊有高人相護,我們夫婦若不下手狠重,怕是那時死的便是我們夫婦二人了。”

“高人?”林和澤聽到這,忽然疑惑。

一年前拿到手稿他欣喜過頭,全心投入藥人煉制,從沒過問當年事情的具體經過,這會兒聽到他們這樣說,他好奇心起,同時眉頭緊皺:“什麽高人?”

夫婦倆猶疑了半會兒,道:“斂劍閣,定風劍。”

“任長嵩?”林和澤皺眉,“斂劍閣固守清陵,從不參與江湖門派爭鬥,斂劍閣定風劍如何會同我教虞長老有交往?”

——莫不是他教欲煉藥人之事,早已走漏了風聲?

可從那時至今四年過去,江湖上從未有“藥人”二字流出。

夫婦倆道:“屬下不知,但據屬下所知,我們夫婦當時追虞長老到樂陽時,剛巧是斂劍閣居遠岱之女居晴下嫁沈劍山莊的那年,當時的送親之人,恰是定風劍。”

夫婦倆猶疑:“許是巧合?”

“斂劍閣一門皆是呆子,遠離江湖許久,定風劍不可能插手虞長老之事,因為一旦插手,便就是將他斂劍閣一整門都拉入黑白泥淖,他不可能不知……”

林和澤沈吟,眉頭越皺越深,小半會兒,他腦中千帆過盡,海浪波濤,所思所想的內容讓他愈發心驚膽戰,當即喚來門外候著的下屬,下令道:“讓教內線人全部下去打聽消息,看這幾年江湖中是否有過‘藥人’一詞出現,若有,那繼續追根究底查探下去,好好查查到底是從哪裏流出來的。若是斂劍閣——”

林和澤話音一頓,面上反覆。

下屬見他停頓,擡頭問道:“若是斂劍閣該如何?”

林和澤冷靜片刻,沈聲道:“若是斂劍閣——你讓他們莫要打草驚蛇,直接回來稟報於我。”

“是。”下屬收到命令,轉頭出去安排。

屋內仍站著的夫婦倆人同時疑惑道:“教主?這是?”

林和澤面上是抹不開的陰雲:“若斂劍閣早已知曉我教煉制藥人的打算,並且從虞樂楓那裏得知藥人的體質,你們覺得,他將如何?”

夫婦倆思考片刻,驚道:“必將出手遏制!”

斂劍閣固守清陵多年,不插手黑白之事,只因黑白並未將手攪進他清陵城,他護他全城百姓安危,可若是他知曉他們銀月教有煉制藥人的打算,那必將插手幹預此事,阻止藥人出世!因為,待藥人大軍煉成,天下無門無派可擋藥人踏境,就連他們清陵,也必不會幸免。

然而此番思慮過後,夫婦倆又疑惑:“可如此多年過去,斂劍閣並無動靜,只是大肆搜尋言亦離之子而已。”

——若已經知曉,他們不該如此安靜。

林和澤道:“這才是讓本教最捉摸不透的地方,我教線人廣布江湖門派之中,唯他斂劍閣入不了,沈劍山莊之事後斂劍閣豪無動作,依舊只是找那孩子,可找到那孩子又如何?彼時那孩子才不過剛剛出生,即使找到,也無法從孩子口中得知沈劍山莊滅門慘案的主導者是誰,斂劍閣如此一年無所動作,真的是對沈劍山莊一事看淡?”

“本教以為不然。按居遠岱那性子,必然暗地裏仍在搜尋證據,查找當年慘案主導,屆時,以居遠岱那一門護短的性子,必將睚眥以報。”林和澤繼續道,“而他若是早已知曉藥人一事,卻始終一無動作,若非篤定本教無法煉出藥人,便定是準備了一個更大的‘驚喜’,以待時機對付我教。”

夫婦倆不解:“可斂劍閣如此一言不發突然攻打我教,必破當下局勢,黑道當中所有門派,必然窩火,他此舉是將斂劍閣連同整個清陵,都放到火上烤。”

“可若是沒有人有意見呢?”林和澤暗下神色。

夫婦倆道:“如何會沒有人有意見?同我教交往甚密的門派眾多,其中就有——”

“假若他們早從居遠岱那方得知我教欲煉藥人呢?”林和澤打斷他們,幽幽地道。

夫婦倆道:“他們知道又如何,到底還是我們屬黑的一方才是患難共同——”

夫婦倆的話音一頓,接下來的話全被他倆吞入肚中,同時心下一顫。

林和澤道:“若是他們得知我教欲煉藥人,那將不僅只有斂劍閣欲摧毀我教了,莫說白道那邊,便就是我們黑道這一方,也都容不下我銀月教。”

因為藥人大軍,無人可擋。便就是那些門派自己,都不敢打包票說,銀月教鏟除完白道,鏟除完斂劍閣,不會回過頭來鏟除他們黑道這一方的其他門派。

而今的天下,三足而立,唇亡齒寒,打破這平衡,那打破者,必將受其他兩方共同敵對,更遑論他們銀月教的舉動是欲打破全天下所有門派間的平衡了。

門派之間可以相互爭鬥有上有下,可若是有一鶴立雞群者,其他所有門派必然先聯合起來鏟除掉這只“鶴”。

夫婦倆驚嚇:“那這——教主,這該如何是好啊!”

林和澤的眼神幽幽地望過去:“那便只有期望定風劍同虞樂楓只是萍水相逢,斂劍閣當真不知此事了。若真知道——”

當下藥人煉制一事毫無進展,他銀月教怕是要面臨滅頂之災。

林和澤沈沈吐出一口濁氣,望這屋外的天空,面上陰晴反覆。

不遠處的紅線聽完全程,一臉莫名。

他們凡人可真是喜歡胡思亂想自己嚇自己,就這麽會兒功夫,他們就扯到門派存亡了?

紅線滿腦門奇怪。

就她所知,老鬼和虞樂楓,確然萍水相逢,並非早先相識,所以林和澤所言斂劍閣是否得知藥人一事,紅線萬分肯定,他們是不知道的。

但她絕不會告訴他們。

讓他們這樣自己嚇自己也挺好,如此,他們也就不會有閑心來禍害她的小瞎子。

紅線撇撇嘴,見藥人一事擱置,便托著下巴將視線轉回來,不再理會他們,轉而繼續盯著下方。

此刻,小瞎子仍在欄桿下學步,一步一崴,小眉頭皺著,哼哧哼哧好不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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