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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村子 “小女子家道中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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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去山裏, 但也不全然真的去深山老林,紅線可沒帶過孩子,特別還是這麽點大的嬰孩, 若真去深山老林, 指不定她沒被小瞎子哭死,倒先將小瞎子養死了。

如此, 那真是罪過了。

是以, 紅線秉著“上天有好生之德,她們這些做下仙的,也該有點好生之德”等想法,徑自出城,七摸八拐遠遠尋到一處黑咕隆咚偏僻的山腳下,沿著村落周圍打量半晌後,敲響了一戶看似幹凈整潔、井井有條的農家。

她先是裝得孤苦又柔弱:“小女子家道中落,遭仇人追殺, 無奈連夜逃奔至此, 同懷裏的孩子都疲累不堪、許久未食了,還望這位婆婆給個方便,賞些能下咽的食物和棲身之所吧,小女子今後定會……”

然而“砰”的一聲巨響, 還沒等紅線把話編完,老婦人一把關上屋門, 將紅線隔在屋外,吃了一鼻子的灰。

“咳……咳咳……”

面前的屋門不停震顫, 陳年老灰從上面蹦下來,嗆得紅線咳個不停,她伸手拉過繈褓布片蓋住小瞎子的小臉, 同時後退幾步,遠離灰塵,卻不想屋內緊接著響起一道驚恐的叫聲:“鬼啊——”

她長的就這般不像仙?!!

林相皇後就不說了,當初他們受她滿面霧氣驚嚇,誤以為她是妖無可厚非,可如今她什麽術法都沒施,明明白白現身站在人前,怎麽這些人還妖妖鬼鬼地亂喊她?莫不是真當她沒脾氣?

紅線愈想愈生氣,正待想再敲門同裏面的人理論時,她懷裏睡了許久的小瞎子忽而醒來,“嚶嚶”哭了起來,一聲一聲似是貓兒輕撓,鬧得紅線頓時又風中淩亂起來。

屋內的人,卻像是比她還心慌淩亂一般。

隔著震顫的門板,紅線都能聽到靠在門上的老婦人粗重、驚恐的呼吸,和她上下齒打顫的聲音:“鬼……女鬼……”

而後“吱呀”一聲,裏面好似有人推開了房門,走進廳堂:“老婆子,怎麽了?關門這般大聲做什麽?嗯……外面怎麽有嬰孩的哭聲?”

老婦人喘著粗氣平靜了好一會兒,半啞著嗓音,低聲恐懼道:“老、老頭子,外頭來了只鬼……女鬼……有只女鬼敲、敲了咱家的門!”

而後屋內陡然一陣沈默。

半晌,“咕咚”一聲清晰的吞咽聲:“老婆子,你、你先回房。”

“老頭子……”

“你先去後頭!”咚咚兩聲,似有拐杖跺了兩下地。隨後又是一聲“吱呀”,屋內恢覆寂靜。

紅線在外面聽得一頭霧水,好一陣莫名其妙。

方才他們對話間分明已是將她當作鬼了的,如此,這老爺子該同老婦人一齊躲進屋裏才對,怎的自己還留在了廳堂?莫不是他還想看看她這只鬼長得什麽樣?

正當紅線奇怪著,她懷裏的小瞎子哭喊聲陡然一陣拔高,一抹黑影從紅線眼角餘光倏忽飛掠而過,陰森的涼氣激的紅線寒毛直豎。她厲目瞥向院側一角,指尖燃起法術靈光,喝道:“誰!”

冷風刮過,矮籬笆下幾只老母雞抱團縮在一起,瑟瑟發抖盯著紅線,而籬笆院外的林子中,樹葉被風吹得“呼啦啦”作響,黑洞洞的似一個食人的巨口。

紅線緊了緊懷中的繈褓,指尖換上了細小的灼靈術,撚指一彈,射向樹林,“噗”的一聲沈悶響聲,似撞上了什麽東西。

紅線正準備前去查探,瞧瞧是個什麽東西,不想身側倏忽“砰”的一聲巨響,方才還緊閉不開的屋門此刻驟然大開,一道烏黑黑的棍子猛地朝她面門襲來!

紅線反應不及,擡手擋下,“砰”一聲悶擊,推開門的老爺子高持拐杖,猛一下砸上了紅線的手臂。

“唔……”紅線一聲悶哼,這條手臂恰還是被小瞎子娘劃傷的那只。

紅線僵硬地轉頭看向一臉震驚恐懼的老爺子,又看了看正壓在自己傷口上烏黑拐杖,上頭明晃晃包著一圈黃紙,有點眼熟。但她此刻沒心思去想,忍痛憋氣顫抖地咬緊唇,卻抵不過這巨大的痛楚,不過片刻,她雙眼便霎時包上了兩包淚,隨後啪嗒啪嗒掉個不停:“你、你打我做什麽?”

老爺子的目光將紅線打量一圈,見她無恙,手一顫後,便佝僂著身子退開兩步,費力地挪開壓在紅線手臂上的那根拐杖。

然而卻因年邁,動作不便,挪拐杖時太過費勁,以致帶動拐杖上頭的雕飾,在紅線傷口上狠磨了兩下,攪得紅線一陣痛呼,雙眼下的淚水淌得更快了。

“姑娘……”老爺子確認了紅線不是女鬼。

不想屋內一陣響動過後,老婦人顫抖地拿著一柄掃把蹣跚走了出來,搖搖晃晃攔在了老爺子身前,沖紅線揮舞:“鬼,女鬼,走開!”

紅線再不想同他們強調什麽仙什麽鬼了,一個人慢慢拉開自己的袖子,邊抱著小瞎子,邊淌著淚,邊委委屈屈地沖自己的傷口呼著熱氣。

她仙力低微,使不出什麽傳說中的生死人、肉白骨之法,做不到時間回溯將自己傷口合攏覆原,也沒從天宮帶下什麽靈丹妙藥,只得借以靈氣暫時壓制傷痛,等其慢慢愈合。

可沒想到老爺子一出來,不由分說當頭砸了她一棍子,不湊巧她擡去擋的這只手又正是那只受傷的,一下子傷口崩開,疼死她了。

紅線愈想愈心酸,愈想愈委屈,愈想愈覺得自己手臂上的傷口疼痛非常,眼淚嘩嘩淌個不停,砸到懷裏小瞎子的臉上,小瞎子也跟著她愈哭愈可憐。

對面那雙老夫婦見狀手足無措,一大人一小孩在他們面前哭得淒慘,他們不知該如何是好。靜默聽著哭聲半晌,老婦人按捺不住,顫聲開口:“鬼、鬼姑娘,婆子曉得你死得冤,莫哭了,帶著娃兒遠遠走開吧,莫要再來村子裏害人了。”

紅線睜著一雙淚眼擡頭望她,癟著嘴,疼得難受,她的聲音即含糊又委屈,不解道:“我死得冤?”

老婦人見她如此,正待開口,不想老爺子一把將她攔下,道:“老婆子。”

他看了一眼跟前的雙雙哭得淒慘的紅線和小瞎子,極尷尬道:“你瞧錯了,人家姑娘還是個活人,不是冤死鬼。”

紅線望著眼前面色覆雜的兩人,眨巴眨巴眼睛,兩串淚珠自發斷了線砸下,濕了小瞎子一角繈褓。

便是此時,她忽而想起自己方才射向林子裏仿似撞到了什麽的灼靈術,猶豫須臾,終於問道:“你們村子,莫不是鬧鬼?”

原來,自小太子言燁那一世過後,凡間又不知過了幾許年,皇權勢力漸微,江湖勢力突飛猛進,而江湖駁雜、人心各異,都想趁亂世分得一杯羹,才導致天下混亂,分出了黑白兩道。

雖說一黑一白,卻也並非一“黑”一“白”,此間早已善惡不分,只分敵我,順我便昌,逆我便亡。江湖紛亂四起,死傷無數,幾年下來,凡間冤魂積累增多,無所歸又沒有及時等來黃泉的引魂鬼差,便只能在外漂泊,吸納了許多怨氣,成了惡鬼,將本就不安寧的凡間擾得更亂了一些。

紅線今夜選的落腳村子,偏靠深山,陰氣旺盛,更是容易滋養怨鬼,以致全村常年受其攪擾,弄得所有人都擔驚受怕、杯弓蛇影,見到什麽生人面孔,便覺其極可能是惡鬼。

而更不湊巧的是,紅線恰是半夜來至,孤身一人抱著一名啼哭不止的娃兒,一身紅衣的形象,可不就是民間話本裏那些什麽夜半來敲門的女鬼形容麽?

紅線聽罷梗了一梗,拾起桌上倒好的一碗水飲下,卻因水質澀口猛咳了兩聲,邊咳邊氣道:“咳、咳……紅衣便就是女鬼嗎?!”

夫婦倆坐在桌對面不答,尷尬一陣,轉而望向紅線懷裏還在低聲哭泣的小瞎子:“小娃兒好生可憐,怎的還在哭,姑娘初初當娘吧,看娃兒該是餓了。”

“餓了?”紅線連忙壓下小瞎子頸下的繈褓,打量起來,見他面上糊了一層濕濕黏黏的鼻涕淚水,嫌惡一陣,然後轉而望向老婦人,“婆婆家裏頭可有什麽吃食?”

老婦人道:“只有一些隔了點時辰的面餅子。”說罷,她反應過來,“姑娘莫不是想要要餵娃兒吃食?”

紅線點了點頭:“婆婆可否給我幾塊面餅,我餵他吃下。”

老婦人聞言皺眉,將紅線上下打量,蹣跚走上前來,輕手抱起紅線懷裏的小瞎子,前後晃著臂彎輕拍繈褓哄安靜了,才同紅線道:“姑娘不是這娃兒的娘?這般小的娃兒,牙還沒長呢,怎麽能吃面餅子?該喝奶水才是。”

奶水?

水行不行?

紅線覆雜地瞧了眼老婦人臂彎裏的小瞎子,水應是不管飽的,可現下她同一雙老夫婦三人,如何尋得到奶水?

紅線好一陣為難:“婆婆,我的確不是他娘,他家遭逢大難,已無親人了,我便將他撿來先養著,但是我從未養過孩子,不知其中路數,依現下情況,尋不到奶水,不知有什麽替代之物可……”

然而還沒待紅線說完,老婦人掀開繈褓後,一聲驚呼:“尿布都濕透了,你這姑娘,怎麽帶孩子如此糙,娃兒一路裹著一屁股濕布怎能不哭!”

尿布?

紅線正疑惑著,卻不想老婦人一掀開繈褓,一股惡臭便正好撲面而來,她頓時呼吸一窒。

而老婦人卻不管她如何,急切之下,一手抱穩小瞎子,一手猛地拍向她肩頭,催促道:“替代奶水,剛產子的牲畜奶水,或是米糊糊都可以。婆子家的院子裏只養了幾只雞,沒什麽有奶水的牲畜,你便去廚房做一碗米糊糊給你家娃兒吧,婆子我去屋裏給娃兒拿一些零散布片做一個尿布。”

紅線屏著氣,不慎被老婦人拍得身子一歪,猛又吸進幾口惡臭,片刻間她仿似去了半條命。她聽完老婦人的話,搖搖晃晃站起身來,二話不說立馬開門出去,躲進了廚房。

而待她顫顫巍巍扶上竈臺,深呼深吸了好幾口幹凈的空氣之後,倏忽想起沈劍山莊裏小瞎子娘臨死前的囑托,轉而悔得咬牙又切齒:“常州清陵斂劍閣是吧,得趕緊把小瞎子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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