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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不怕痛 連她們仙都會將他奉為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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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線聞言手一抖,猛後退一步,被亂石絆地踉蹌跌了一跤,“啪”的一聲坐倒在地上,一陣疼呼後,她又立刻驚恐擡頭看向言燁:“仙、仙……仙什麽仙!本、本姑娘是妖!”

言燁眸光閃爍,似笑非笑:“好,那便妖女吧。”

紅線一噎,滿口的話立時梗在喉中,不上不下。

一陣靜默後,她認命地爬起來,擡手引動仙力,繼續凝出冷氣敷上他背部:“你這人,愈長大愈沒輕重,好端端跑過來作甚!”

言燁靜靜坐在原地,默然不語。

夜風拂過,草葉微動,冷香悄然漫出,進而逸散。

良久,言燁喉頭滾了滾:“待凡間事情結束,你……是否還要回去?”

他嗓音低沈沙啞,伴著涼涼的夜風幽幽飄出,似泥封多年的酒,馥郁又醇香。

紅線聞聲而醉,腦中暈暈眩眩,隨口應了一聲“是”。

然而話脫口沒多久,她又霎時一個冷戰,反應過來:

事情結束?

他怎知她此次回來是身負要事?

她沒跟他說過姻緣繩的事情吧?

紅線一陣心虛,暗暗瞥言燁,卻見方才還正常的他,此刻面容驟冷,眸光忽明忽暗,不知在想著什麽。

紅線見之疑惑,以為他背上又疼了,便凝出更多的冷氣,敷上他背部:“背上還疼?”

便是這時,言燁擒住紅線的手,紅線被嚇得掌中仙力一滯,連忙收回四溢的仙力:“你作甚?”

對方一言不發盯著她,靜靜握住她手腕,指間無意識收緊,愈捏愈緊。

紅線掙了兩下沒掙脫,也不敢太大動作扯到他背上的傷口,但一直這樣被他盯著,卻著實令她犯怵。

她深深閉了閉眼,無奈道:“一回兩回便也就罷了,回回被你捉住,我的隱身術約莫都成擺設了。”她轉了轉手腕,仍掙不開他手掌,“誒!你這人,還拉著我作甚!”

“別盯著我瞧了,你是凡人,便就是我這隱身之術再擺設,你也瞧不破的!”

“餵!你松手啊!”紅線見他依舊無動於衷,委實急了,不再考慮他,使勁兒晃了晃自己手臂,連帶著將手腕上掛著的他的手,也在空中猛搖晃了晃。

胳臂拉扯到肩膀,言燁背上的傷口忽而一陣撕扯,他手下一緊,眉間顯而易見地皺了皺,但不久,他面容又恢覆如常。

紅線見之不可思議:“你不疼?”

言燁脊背挺直,整個人形容挺拔,若非方才落崖、撞木乃紅線親眼所見,她定是不信自己眼前這人,此刻還是個“傷殘人士”。

“忍痛倒是一流。”紅線撇嘴。

說罷,她又忽憶起一幕,白甲戰神自天門外浴血而歸,滿天仙者盡賀,六六之數五彩神鳥旋飛於空,迎接凱旋,聲勢浩蕩,諸天仙宮神光浩渺。但其中,更令她印象深刻的,是在漫天慶賀喜氣之中,白甲的少君將手隱在身後,血珠一滴一滴落下,砸到天宮石板地上,蜿蜒漫開。

他一一回禮,辭別眾仙,拜見完帝後,一路回到臨華宮。

紅線知道,皮肉對她們仙者來說,不過是個殼子,皮肉之傷算不得什麽大事,天上多少靈丹妙藥都能救得回來,也就沒人太過於在意言燁當時渾身的血紅。但無端的,當她一路尾隨,沿著一路墜下的鮮血跟在他身後,嘀噠之聲不絕,令她莫名有些沈重。

很疼,這是紅線最直接的反應,但縱然她覺得再疼,她們的少君從頭至尾卻都一聲未吭。

紅線是最怕疼的,平日稍稍磕碰她便叫喚疼痛,月下老頭被她叫喚煩了,便意思意思給她些甜頭來安撫,所以她有痛有苦開口便說,從不積壓在心裏。

而少君不說,真是因為他不怕痛?

其實不然。

紅線覺得,許是他不像她,能大大方方說出來,能坦蕩蕩接受他人關懷。畢竟,從小天賦異稟,又在帝後期待下誕生的少君,連她們仙都會將他奉為神明……

思及此,紅線微微楞神,擡眼瞧向而今面容尚嫩,但隱約已顯露出當年戰神影子的言燁,喃喃脫口道:“你好似,過得不好。”

言燁一怔,指尖一顫。

少頃,紅線被捏疼了,頓時回過神來,掰開他手指,離他遠了些:“方才不是說到我是否還需回去嗎?是、是啊,你要曉得,我這趟也是偷跑出來的,族裏事多,還沒完呢,我當然得……”

還沒待紅線說完,言燁渾身的氣息愈發沈寂,叫紅線不自覺住了嘴,心裏發毛:“你、你怎麽了?”

言燁瞥她一眼,整理好袍子上的褶皺,坐回石面上:“無事。”

無事?

紅線不信。

可就在她心裏腹誹時,又聽言燁道:“上回一去便是九年,那是否,此次回去,將無歸期?”

他眼中無波,情緒掩盡,說話之時,視線虛虛落在身前不遠處,仿似並不在意紅線會回答什麽。

但紅線此刻卻敏銳地覺察到他的不正常,一陣琢磨後,她忽憶起來一件事。一件久遠到戰神還不是戰神、少君還只是個小少君時候的事。

彼時,老頭不在府裏,素若閑來無聊,時不時偷偷摸入府中同她玩耍,閑聊之時,她八卦起這麽一件事。

“紅線你說,咱小少君才這麽點大,就被天君養得脾性這般奇怪,小小年紀冷冷淡淡,即便眾仙參拜,他也只清清淡淡應一聲。”素若道,“嗯……莫不是咱們小殿下在臨華宮裏待久了,悶得連話也不會說了?”

紅線:“許是真沒什麽好說的,畢竟眾仙參拜也只是參拜,莫不是你還想要咱們殿下就此來場長篇大論?”

素若琢磨一會兒:“嗯……說的也是……不不不!你可不知道,前些日子我在我宮殿外撞見他啦,雖然仍言笑不茍,但、但……”

“但什麽?”

素若:“但更奇怪了!”

“那日恰巧日盡,我見夕陽正好,便順手拉著小叮鈴出府溜圈消食,剛一轉角便迎面撞見了小少君。”素若道,“彼時天樞在旁,見我家叮鈴沖殿下搖尾討歡,便一把逮住它扔回我懷裏——”

“你也曉得,天樞那木頭,因輔導少君功課,整日跟在少君身後,一本正經得討人嫌。”

言至此,素若忽而尷尬一瞬,“額……扯遠了,說回咱那小少君……所以我想,許是臨華宮裏沒什麽活物,他頭回見著我家叮鈴,應該是被驚著了,形容緊繃小身子僵硬,叫本仙子有些不忍,抱著小叮鈴便準備打道回府,順道躲開天樞那討人嫌的,免得被他冠上個什麽莫名其妙的罪名。”

“然而,正是這時,小少君忽然喚我留步。”

“三清道祖在上,這可是我素若頭回除‘嗯’以外,親耳聽到小殿下吐出別的字眼!幸而我們少君尚還沒變成一塊木頭疙瘩!”素若激動,“不過,當我回首,他卻只是將我懷中的小叮鈴靜靜盯著,不多時便隨天樞離去了……”

素若沈吟,愈想愈困惑:“紅線,我著實不大能理解,你說,這奇不奇怪?他喚住我又不說別的,是何意?”

紅線敷衍道:“奇怪、奇怪……”

紅線記得,那次素若琢磨許久,仍想不出頭緒。而她只當是閑聊,也只是有一搭沒一搭應著她,沒怎麽循著她的話往深處想。

直到有一天,像是恍悟了,素若馬不停蹄奔到月老府,一把掃開她手裏的姻緣繩,同她分析。

字裏行間大致意思是,她們的這個小少君,雖身為少君,但也不僅只是少君,脫下少君這個殼子,他到底還只是一個心智未熟的稚童。而普天下的孩子,有哪個能真沈得住心,不愛耍玩的?更何況她家小叮鈴那樣毛絨可愛,又有幾個能抵住它的誘惑?

“故此,彼時小殿下目光那樣沈重又十分按耐……”素若一口下定結論,“定時瞧上我們家小叮鈴了!”

然後素若就滿心歡喜抱著她們家小叮鈴上臨華宮,預備討言燁歡心。

再然後,素若連同小叮鈴,一齊被天樞轟出臨華宮。

紅線掩目,著實不大想承認自己識得這位仙子。

話說回來,素若那時的分析雖斷斷續續,有頭無尾,但到底還是有幾分道理。

就如同當年小少君心喜小叮鈴,卻仍是能克制、按捺住自己心思一般,如今的太子言燁也是如此。他表面雖是問她“今後回去是否再回”,實則,他心裏頭應是不大想她回去的。

毫無疑問,太子言燁心喜她,是將她這個活人,當做小叮鈴、可耍玩的小物那般心喜。

對此,紅線很是沈默了很久,她九年前便隱約察覺不對勁了,果然她的感覺沒錯,言燁對她,同素若對她們家那條……狗的感覺是一致的!

紅線噎了噎,欲哭無淚,原來在少君眼中,她竟連個人都不是嗎?

悲哀完,她收回自己發散的神思,將視線挪回言燁身上,暗暗思考對策。

言燁想她留下,這是絕不可行的。

首先,她不是小叮鈴,更不是狗,不想承下他這種喜愛,更何況她還有個月老府等著她回去繼承,她可不想因小失大,流連於凡俗。

其次,她只是天宮月老府中一名小小的紅線仙,解完他身上的姻緣繩她便要回去了,不能、也不想同凡間的太子言燁有什麽牽扯。主要是,不論如何,她決不能讓少君察覺,有關她和他桃花千年盡枯的緣由。不然,她的仙生想是要到盡頭了。

故此……

她不能多留!

紅線抿唇,一字一句不假思索道:“妖凡有別。”

靜默一瞬,言燁忽而輕聲笑了出來,他喉中嗓音沈沈,卻像是比天上撒下來的月華還要冷涼。他道:“也是。”

又道:“說的不錯。”

紅線察覺到他語氣有些不對,正想辯解兩句,卻不想,不遠處忽而傳來一陣急促、雜亂的腳步聲,鐵甲碰撞的聲音由遠及近,淩亂有力。

——是鐵甲衛們尋到路下崖來了。

“殿下,殿下,太子殿下。”呼喊聲中夾雜著灌木草葉的踏碎之聲,他們一路搜尋過來,速度很快。

便是這時,紅線陡然反應到言燁身上的姻緣繩還沒解下,正想抓緊時機去伸手解,但手還沒碰到言燁衣角,便被他側身躲過。他涼涼地瞥了她一眼後,沖不遠處的人群喚道:“孤在此!”

“殿下……殿下還活著?殿下還活著!快!快!殿下的聲音是從那頭傳來的!”

“……”紅線一下子想起當年東宮失火同皇後對峙的經歷,同現在小太子的行為一般無二,真不愧是母子。

不多時,言燁被眾鐵甲衛尋到,連忙送回了宮裏,東宮燈火通明,禦醫連夜趕來東宮,整個宮裏人心惶惶,鬧的動靜不小,但好似,他本人正希望如此。

言燁此刻正趴在榻上,面無表情,時隔多年的冷香再次縈繞回周身,他靜靜嗅了一會兒,同一名鐵甲衛吩咐:“將容炳同那冊罪證一同送入養心殿,父皇若問,你便將今日的事情如實相告。”

鐵甲衛拱手:“是。”

正當鐵甲衛要走出殿門時,言燁喚住他,眸中明暗變換過後,又道:“將言瑾送回八王府,父皇面前,莫要提他。”

鐵甲衛:“是。”

“你這是準備護他?”紅線問道。

不讓鐵甲衛在皇帝面前提及言瑾,那便就是將他從容炳之事中完全摘除,既掩蓋了言瑾窩藏容炳之罪,又大事化小,將自己今夜落崖之事全然歸到容炳頭上。這不是護,又是什麽?

紅線笑笑,莫名生出一絲調侃的心思來:“就不怕他不領情?依他那性子,指不定還要怎麽怪你給他設套呢。”

然而,不論她怎樣說,言燁全然無動於衷,甚至轉過頭去,面朝床內,半分未理她。

紅線啞然:“怎麽?你這是記仇?”

“好端端,我如何惹你了?”

“又不理人?”

“姑娘我記得你兒時並非如此啊。”

“……愈長大,愈古怪!”

紅線撇嘴,叨逼叨抱怨個不停,對方全無回應。

這時,榻邊佇立許久的禦醫行禮過後,輕手褪下言燁的外袍,待褪的只剩一件內衫時,大片鮮血滲出,形容慘烈,禦醫觀察片刻,從隨身的醫箱內拿出幾把刀、剪,小心將浸血的內衫剪開,慢慢從言燁身上剝離。

“嘶……”言燁雙肩輕微一顫,嘶喚了一聲。禦醫一頓,手下動作再度放輕:“殿下,忍忍。”

“嗯。”一聲應後,他回歸沈默,不再開口。

帶血的布片一點點從言燁背上剝離,一背的慘狀此刻完整顯露出來,觸目驚心,較紅線之前窺見的狀況更為嚴重。

許是一路顛簸,又離了紅線用仙力凝出的冷氣緣故,導致他背上被撞的那一大片淤血破皮滲出來,鮮血淋漓布滿了他一整個背,也僅僅肩頭幾處,尚能瞧見些許瓷白的皮肉。

言燁全程未出一聲,他額角汗珠細碎,鬢邊碎發濕透黏在臉上,形容比之以往,狼狽太多。

“很疼?”紅線輕聲問道。

而鬧脾氣的那個卻倔強的很,依舊一言不發。

紅線沒辦法,幹脆不再問他,直接伸手貼上他肩頭,引動仙力往他背上灌入冷氣,幫他止痛。

女子細軟的手裹著冰涼之氣接觸到肩頭那瞬,言燁身子顫了顫,但不過片刻,他輕移動身子,向床內挪了挪,同紅線的手離遠了些。

“孤不痛。”他喉中嗓音悶悶。

眾禦醫聞言頓住,一頭霧水:“殿下說什麽?”

言燁道:“孤不痛,上藥。”

紅線:“……”

這脾氣鬧得不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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