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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火具 可見還是看走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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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沅知本就不想淌這趟渾水,若不是林申死乞白賴地拽著她,她定是不會上立鎮的馬車的。

方才在車內,李縝的氣壓,低得讓她透不過氣來。

得虧酒樓離進奏院不算太遠,馬車一停,她便匆匆地下了車,而後一段時間,她只跟在林申身後,斷不敢同李縝接近。

“這裏便是雲來酒樓的東門。”林申捂著鼻子,指著眼前一片灰黑色的焦炭說道。

火雖撲滅了,煙味也散了大半。只是湊近了聞,仍能嗅到一股燒焦了的臭味。陳沅知到底是嬌養著的姑娘家,嗆鼻的煙味飄來,她連咳了幾聲,立馬用衣袖遮住鼻子,只露出一雙蒙著水汽的眼來。

雲來酒樓非盡數燒毀,東邊燒的更嚴重些,地面攤著好幾處坍塌的屋梁,西面雖不堪入目,卻還是殘留了大半個骨架。

“如此看來,東面的火勢更旺些,火應當是從東面燒起來的。”李縝若有所思地來回踱步。

然而起火之時,正值太陽西落,東面有槐樹遮蔭,又無易燃之物,陡然起火實屬怪異。

李縝單膝蹲了下來,神色嚴謹地環視周遭。他在想問題的時候,尤為認真,一張棱角分明的側臉背著光,透露出深沈。

忽而,他眼睫微顫,嘴角勾起一抹笑,順著他的眼神望去,只見他骨指分明的手上撚著一截土黃色的卷紙。

“我說的沒錯吧,果真就是火折子!”林申邀功似的挺直了身板,語氣篤定道:“如此看來,定是有人縱火的。”

陳沅知的視線被林申擋著,她只得側著身子踮起腳方才能瞧到。

雖只有一小截卷紙,但是卷紙圈口染著一圈黑,低頭一聞隱約能聞出一股硫磺、松香的味兒來。

“只是這火折子怎與尋常的火折子有些不同呢?”陳沅知小聲嘀咕了一句,這話傳入李縝的耳裏,他定睛瞧了一眼眼前的小進奏官。

“你看著我...做什麽?”

李縝摩挲著火折子的卷紙,淡然地說道:“懂得挺多。”

好端端一句誇人的話,怎從他嘴裏說出,就帶了幾分不情願的意味?

林申猜不透二人直接的啞謎,也無猜謎的情致,他直截了當地問道:“這紙有什麽問題嗎?”

李縝也好整以暇地看著她,二人皆在等她的後話。

陳沅知語塞,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她僅僅覺著火折子怪異,全然不知問題出在哪兒了。

等了半晌都沒後話,最終還是李縝解開了問題所在。

“尋常人家的火折子皆以未打孔紙錢做成,取材廉價,制作粗糙。然而這個火折子,是以白薯蔓中的捶扁制成,裏頭摻雜了好幾種香料,一看便是富貴人家的火具。”他說話時眼神微沈,語氣卻無多大起伏,好似早已料到此事。

林申沖他豎起欽佩的拇指,果真是金榜題名的狀元郎,確實如傳聞中那般睿智縝密。

可李縝並未透出半分喜悅,原本微沈的眼神,現下更是如山澗深潭一般幽深。

案件其實並無多大進展,手裏頭的證據只是恰巧佐證了他的猜想罷了。他知道這朝堂明面上清明廉正,實則盤根錯節,暗潮洶湧。

手裏的火折子逐漸收緊,直至聽見一句溫軟地問話,他才緩過神來。

“李大人,你怎麽了?”陳沅知小心翼翼地問著。

方才他的神情委實不算太好,分明是少年最意氣風發的年紀,他卻有著不同與同齡人的沈穩和陰鷙。

李縝道了句“無妨”,並未打算久留此地。他闊步邁上馬車,林申緊緊地跟隨其後。

陳沅知來酒樓前,已經將手裏頭的活盡數交付了出去,進奏院是不需再回了,回府也尚早,倒不如在街上晃晃打發打發時間。左右這地與國公府不遠,稍後逛乏了,走回去便是。

“那我就不與你們同去了。”她沒有上李縝的馬車,與他們一一道別後,徑直去了林掌櫃的書肆。

林掌櫃那日也去酒樓喝酒了,索性命大逃過一劫。藉著種種緣故,陳沅知與林掌櫃已是好些日子未曾見過,也不知他是否同林申一樣,嚇沒了魂。

長街熙熙攘攘很是熱鬧,陳沅知穿過幾條巷子,來到林掌櫃的書肆前。

今日書肆倒是大門敞開,濃郁的墨香從屋裏撲面而來。書肆的店小二一瞧是陳沅知來了,立馬彎著腰將她迎了進來。

他一邊撣去桌椅上的細塵,一邊滿是歉意地說道:“前幾日教公子白跑一趟,真是對不住。今日掌櫃就在裏頭,公子稍等,我即刻將我們掌櫃請出來。”

陳沅知坐在矮凳上,一壺青瓷罐的茶水擺在她的眼前。走了些許路,鼻尖已然沁出一層細汗,喉嚨也開始發幹。

她翻開一只茶杯,擡手間,一股清透的茶水註入杯中,幾口下去,嗓子也潤舒服了。

林掌櫃撩開簾幕,從後邊走過來,他的臉色燎白,血色全無。

“陳公子來啦。”他有氣無力地招呼了一句:“沏盞茶。”

陳沅知舉了舉手中的茶水,示意他不必費神。

同樣是死裏逃生,林申不出一日就恢覆了精神氣,林老板卻一直擰巴著,久久不能平覆。

興許這與年紀有著莫大的關系,林申不過而立之年,恢覆起來也就快些。林老板到了知天命的年紀,原本應當好好養著身子,硬朗地度過餘生,未曾想一場大火抽去了他大半的精力。

“後兩回的故事我都已寫完了,過幾日便親自送來。您上了年紀,書肆的事就交與店小二打理吧。”

林老板搖了搖頭,嘆氣道:“你也瞧見了,毛手毛腳的,都不曾給你斟上一盞茶,這書肆得我親自守著才算安心。”

林老板這間鋪子開了二十幾年,傾註了不少心血,往後還得指著鋪子掙錢,又怎肯交付他人。

陳沅知很是能理解林老板的心緒,錢這種東西,只有握在自己手裏才能睡得安穩。

出了書肆,她又去前頭的玉芳齋買了豌豆黃,逛得無趣了,才緩緩地回了國公府。

銀荔見陳沅知徒步回府,很是訝異,索性她家姑娘面色紅潤,心情也大好,她這才放下心來。

“今日府內可有新鮮事?”陳沅知舉著包豌豆黃在銀荔眼前晃了晃。

豌豆黃的香氣立馬鉆進鼻尖,銀荔兩眼放光,受不住誘惑,嘴上卻強硬地同晚橘說道:“晚橘,姑娘真將我當豬養。”

銀荔和晚橘自幼跟著她,忠心無二,細致入微。十幾年的主仆情分擺在跟前,她自然也是待她們極好的。

“你若不要,我便差晚橘分與屋裏的其他人。”

晚橘很是配合地接過豌豆黃:“是。姑娘。”

銀荔急了,她環抱著晚橘的手臂道:“那可不行。姑娘想知道什麽,我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陳沅知被她們二人逗笑,她換下一身官服,摘下烏紗帽,如瀑長發傾瀉而下,襯出一張楚楚動人的小臉:“康嬤嬤的規矩教得如何?”

康嬤嬤素來嚴厲,宮裏的好些妃嬪都曾在她的手底下學過規矩,到如今仍忌憚幾分。她教習規矩時一絲不茍,直至對方同她所教的分毫不差,方才肯罷休。

而國公府的二姑娘平日裏嬌養慣了,哪受得住這般嚴厲的教習,一天折騰下來,心裏定是存了好大的火氣。

“最先前二姑娘鬧過一回,後來在夫人的勸說下,倒是安分了不少,眼下還在學規矩呢。三姑娘倒是能吃苦,一上午過去半聲未吭,委實有耐性。”

這些話其實都是康嬤嬤說與銀荔聽的,她也只是一五一十地轉述給陳沅知罷了。

陳沅知坐在桌案前,偷揀了一塊銀荔的豌豆黃含在嘴裏。陳容知的反應她倒是猜著了幾分,鬧事才是她的性子,不鬧才叫反常。但是陳瑾知卻是意外之外的,原以為她嬌弱,動不動就暗自垂淚,不曾想康嬤嬤教的,她竟都捱了下來。

興許是平日裏不太接觸,也不輕易見她尋事,碰了面也只是做做表面功夫,寒暄幾句,故而不太了解她的脾性,總以為她哭哭啼啼的,同她阿娘一般,成不了大事。

可見還是看走眼了。

“如此就按照嬤嬤教得來吧。我有時不在府中,有些事還得你們上心。嬤嬤畢竟是宮裏來的,平日吃住皆不能虧著她。”陳沅知語重心長地交待著。

“姑娘放心,我同銀荔都記著呢。”

豌豆黃軟糯香甜,得喝盞潤口的茶才能將舌尖的齁甜散去。晚橘端著茶遞到陳沅知的跟前,陳沅知喝了後便枕著軟枕,小憩了一會。

閉眼之後,想法點子如雨後春筍般冒尖。話本前幾回的故事寫的恰到好處,再往下寫便成贅述,需得有新的人物來豐富故事。

“也是時候再捏造個人物出來了。”她小聲嘀咕著,順帶攏了攏輕薄的衣紗,衣紗隱約透出白皙的肌膚。卷翹的羽睫在小臉上撲閃了幾下,而後沈沈地睡了過去。

走了好些路,也該乏了。

這一覺睡得久,直至日暮西沈,外邊響起一陣匆忙腳步聲,她才緩緩地睜開眼:“晚橘,外邊發生何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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