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信, 就是這思想不知不覺地就歪了，整個人都不對勁起來。

齊也律覺得自己的解釋十分蒼白。一個導演，對劇組的女演員說你晚上到我房間來, 怎麽聽都不正經。

但他真的沒有不正經的想法！

他有點崩潰，無力地朝夏苗苗擺了擺手。

夏苗苗默默走開。

齊也律坐在椅子上自閉。

接下來的拍攝，就不是夏苗苗出問題了，是導演不在狀態。

大家尋思：難道夏苗苗演得比剛才還差？他們看著很好呀。嗨，難怪他們當不了導演, 這就是和齊導的差距啊！

只有桑向明知道, 這和夏苗苗沒關系, 夏苗苗這次的發揮絕對能達到齊也律的要求。

但導演在走神，桑向明只好委婉提醒：“我看這條可以過。”

齊也律回神, 忙看了一遍回放。

鏡頭裏的夏苗苗看起來像高中生，就是略顯憂郁。他忍不住想，她在十幾歲的時候, 是怎樣的呢？

看她現在的模樣, 他覺得應該是憂郁文靜的, 有點孤單。但想起她寫得那麽好的字、並不是很擅長的廚藝, 據說還會彈鋼琴, 似乎是嬌寵著長大的，可能和現在並不相同。

他這才發現，自己對她根本不了解。

他又有點自閉, 開始和自己生悶氣，也不知道在氣什麽。

這場戲自然是過了, 之後的拍攝都很順利。

收工離開時，夏苗苗正要上車，齊也律走過去：“你上我的車, 我有事跟你說。”

夏苗苗楞了一下，莫名心虛，掃了眼其他人，大家好像沒覺得他的行為有異。

她從容地答應了，帶著王蓓蓓上車。

有司機助理在，大家沒什麽暧昧的想法，甚至覺得是因為剛剛拍攝的問題，齊也律要找夏苗苗麻煩。

桑影和桑向明坐一輛車。

桑向明對齊也律要了解些，他覺得進組後見到的齊也律和以往見到的有些微不同，可他們畢竟不是親生父子，感情再好還是隔了點什麽，平時的溝通都要緊守一個度，所以他不敢肯定自己感受到的不同是關心則亂，還是真的感受到了。反正是一種很玄妙的感覺，可能是心理作用。

他看向旁邊的桑影：“你哥他……”

桑影在看手機，擡起頭：“嗯？”

“……”算了。在隱瞞大人這件事上，她和齊也律從小一個鼻孔出氣，估計問不出什麽來。他話鋒一轉：“以前住我們隔壁那家人，好像姓鐘？”

桑影眨眨眼，在裝傻和承認之間猶豫了一下，點頭。

因為隔壁鐘姓小哥哥搬走的時候，把珍藏的所有書都送給了她，這會兒還在她書房裏呢。三百多本，占了她書架的一半。這要說不記得了，誰會信啊。

“他現在在幹什麽？”

“我哪知道？”桑影繼續看手機，“問我哥去。”

桑向明估摸著她真沒和那姓鐘的聯系，只能打住話頭。

另一邊，齊也律又翻看起夏苗苗寫滿備註的劇本來。

這鄉間的公路凹凸不平，路途極其顛簸，夏苗苗問：“這樣會不會頭暈？”

“還好。”齊也律微微瞇眼，睜大了的確被抖得看不清楚。他扭頭問：“你暈？”

夏苗苗搖頭。

齊也律便回頭將劇本從頭翻到尾，大致看了一下，問：“你寫的人物小傳呢？”

夏苗苗打開包，把人物小傳拿出來。

齊也律伸手去接，她有點猶豫：“要不我整理一下再給你？”

這是手寫的，好多被拋棄的想法還留在上面，不太想讓他看見。

齊也律直接將那幾張紙搶了過去，打開仔細看起來。

這就是一疊草稿，有被劃掉的部分，齊也律倒沒理會。她的文學素養很高，她覺得不行的，應該就是不行，不用他再去判定，他只需要看她現在確定的東西就可。

看到一個地方，他指著上面問：“為什麽說侵犯邱茉的人是她認識的人？”

她就是這樣寫的，還打了星號，顯然只是提出了結論，但論證過程沒寫。她在提醒自己下次看到這裏的時候仔細思考。

夏苗苗面對身為導演的齊也律有些露怯。對演員來說，導演是天，是創世的神，她只是他世界中的一個工具人。她的想法，可能都是他看不上的、完全沒觸及他世界核心的。

她認真又緊張地說：“邱茉對聶宇完全不感冒，在發現他和白莉莉在一起後，最大的反應是認為他會傷害白莉莉。我覺得，一般那個年紀的女孩都不會是這種反應，所以我大膽猜測，侵犯邱茉的那個人，是她認識的人，很可能是她有好感的男同學。”

齊也律點點頭，然後問：“所以你們女孩子在那個年紀發現同學談戀愛是什麽反應？”

夏苗苗眨眨眼，不知道他問這個幹什麽，收集素材麽？畢竟他是男人，不了解女生群體很正常。

她搖頭：“我沒發現。”

齊也律挑眉：“你身邊的人都那麽老實？”

夏苗苗尷尬：“是我太遲鈍了，當時沒發現，畢業之後才聽說。”

“是嗎？”齊也律露出深思的表情，這的確是他不了解的情況了，女孩子真神奇。

他把人物小傳還給夏苗苗。

從桐花灣到鎮上很近，這會兒功夫已經到了。等夏苗苗收好東西，就到了他們住的賓館。

下車後，夏苗苗往裏走，走到樓梯中央，齊也律突然叫她。

她回頭。

他板著臉說：“晚上早點睡，別熬夜，別耽誤明天的工作。”

“哦。”這意思就是，晚上不用去找他了。

她那你懂我懂就旁邊人不懂的表情，讓齊也律渾身不自在，差點落荒而逃。

結果旁邊的人還都同情地看著夏苗苗，以為他在挑她毛病。

桑影也覺得齊也律太過分了，溜溜達達走到他面前，等其他人不註意了才說：“你這樣，我要什麽時候才能有嫂子啊。”

齊也律震驚。

這他媽……

她的意思是……？！

可她不是口口聲聲說喜歡他嗎，這時候又想看他和別人在一起是怎麽回事？

他忍不住說：“你有病啊！”

反正他是不懂，也不敢問，萬一問了人家又回頭要和他搞對象怎麽辦？

“哎，你不懂我。”桑影搖搖頭，憂傷地回屋。

自己談戀愛哪有嗑CP幸福？自己的戀愛可能悲劇，但只要心懷希望，她的CP就永恒！

晚上，夏苗苗有點失眠。

今天的齊也律和往常有些不同，讓人生出不該有的想法來。

她不能這樣！

於是給自己潑冷水：他就是不滿意你今天的表現罷了，他這是在敲打，你明天可不能再掉鏈子了！

黑暗中，夏苗苗嘆了口氣。

幾天後，嚴成禮來了。

當時正在拍攝，嚴成禮的出現引起了一定的騷動，連鏡頭前的桑影和夏苗苗都註意到了。

齊也律回頭，看見嚴成禮，脫口而出：“爸！”

嚴成禮開開心心地答應。

旁邊的桑向明看向齊也律。

齊也律：“……”

他現在就覺得自己宛如腳踏兩只船的渣男，兩只船頭一回舷碰舷，都盯著他那條不在自己船上的腳。

他輕咳一聲，喊了卡，叫休息，然後把自己的位置讓出來，對嚴成禮說：“嚴導，你坐這。”

“不不不……”嚴成禮下意識拒絕。導演椅當然不是誰都能坐的，哪怕他在圈內的地位成就都遠高於齊也律，他也不能在齊也律的片場喧賓奪主。

最後，嚴成禮另外坐了根凳子。

桑影和夏苗苗過去打招呼，畢竟是一線大導呢，不說巴結，禮貌還是要有的。

齊也律對她們說：“你們先休息，晚點開始。”

兩人轉身離去，聽見他說：“嚴導，我給你看看剛才拍的。”

嚴成禮：“平常不都叫爸嗎？”

桑向明剛剛也被叫了一聲桑導，抱著手臂冷哼：“對啊。”

齊也律那個頭疼：那不是你二人沒撞到一起嗎！

他小時候比較混。那時鄭彥輝老想讓他回鄭家，還說齊榕沈迷工作不會好好照顧她，又暗示齊榕的經濟狀況不如鄭家，沒法給他跑車送他出國。

鄭彥輝要是單著，齊也律可能還夢想一下父母覆合，可鄭家那邊不是還有鄭顥母子嗎，齊也律就覺得自己回去了能有什麽好果子吃，至少現在追求他媽的人都可勁兒討好他，不比回鄭家強？

然後，齊榕和嚴成禮結婚了，齊也律一點兒想法都沒有地直接喊爸，一方面是給齊榕面子，另一方面是為了氣鄭彥輝。

當時齊榕還奇怪，私下裏問他，怎麽接受得這麽快。

他就告了鄭彥輝的狀，還說：“你再給我找十個爸爸我都不在乎！”被齊榕揍了一頓。

後來齊榕又和桑向明結婚，他當然不能厚此薄彼，也是麻溜改口。

“我現在就是後悔——”齊也律說，“早知道就叫叔叔！”

兩位爸爸這就不幹了啊，忙說你現在隨意，其餘時候該怎樣還怎樣。

夏苗苗隱隱約約地聽見，覺得他們像說相聲似的。

齊也律把剛剛拍的片子給嚴成禮看。

嚴成禮比較關註夏苗苗的表演，之前齊也律發過一段視頻給他，是夏苗苗抽煙的，非常讓人心動——不是常規意義上的心動，就是導演看到好演員的心動。

他問齊也律：“這就是新聞上說你帶回家的人？”

齊也律好不容易傳一段緋聞，還是半夜帶女人回家，能不讓老父親感慨“吾家有兒終長成”嗎？所以嚴導當初也是奔赴在吃瓜的第一線，還問過齊也律，齊也律當然怒斥謠言。

當時嚴成禮也就信了，不然他一個便宜爸爸能怎樣？

但現在不一樣了嘛，都現場排排坐了。

桑向明也看著齊也律。身為父親，他當然關心孩子的終身大事，但只是名義上的父子，就不好管太多。

齊也律舔了舔後牙槽。換作往常，他肯定要認真解釋一番，免得人多想，免得給人家女孩子帶來不好的影響。

但現在……

他就說：“她最近其實一直住在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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