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也律參加完盛典, 有相熟的人叫他去喝酒，其實就是遇到了聯絡一下感情，等有事的時候請對方幫忙才不會突兀。而他們平時很忙, 特意聚沒必要，那都是臨時抱佛腳，現在這樣碰到了順便聚一下就很好。

要是平常，齊也律多半會去，但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 心裏有點沒著沒落, 就想回家。

他拒絕了對方, 說下次，走到家門口, 腦子恍惚了一下，有點明白自己為什麽急著趕回來了，等打開門, 那點恍惚被客廳裏的燈光一照, 驟然消失。

他擰了擰眉, 總覺得哪裏不對, 但就是想不起來。

夏苗苗抱著貓從沙發裏站起來, 有點緊張：“齊師兄。”

齊師兄換上鞋，心裏踏實了許多，先前那種著急、空虛、恍惚都沒有了, 隨口問：“還不休息？”

“……剛看了部電影。”

夏苗苗是真的看了部電影，電影頻道放的, 重播，老早就看過，她全程就對著電視機發呆。

齊也律點頭, 看了眼雷陣雨，笑著問：“好久沒見，剛回來的時候它沒兇你吧？”

“還好，就是有點陌生了，剛開始躲了一下。”

“那就好。”

夏苗苗放下貓：“我去睡了，師兄晚安。”

齊也律看著她背影，突然說：“等一下。”

夏苗苗停下腳步，心跳加快。

他疑惑地看著她：“聽說你想搬出去？”

這事是鐘宜敏前不久跟他說的，還沒決定。齊也律不知道自己犯什麽軸，就是不樂意、不願意，而且這事老早就討論過了，怎麽又提？

他懷疑是夏苗苗的意思，只是讓鐘宜敏來傳話，但鐘宜敏說話一套一套的，不會明白告訴你這是誰的主意，齊也律就很納悶。

夏苗苗直盯著他，過了兩秒，眼神飄開，非常不堅定地說：“我就是覺得……太打擾師兄了。”

她原本很堅定，就想搬出去，但看到那些觀影記錄後，她就動搖了，地動山搖的動。

如果是那麽回事，自己硬要搬，是不是有點太矯情了？

她現在滿心糾結，根本不知道怎麽辦，還得靜下心來想一想。

齊也律見她也不是很願意搬的樣子，就說：“等《茉莉》拍完再說吧。我個人認為邱茉這個角色還是有些挑戰性，你覺得呢？”

這就是明擺著要手把手教她演戲的意思了，電影導演就是這麽霸道。

電影從某個方面來說，是導演個人的作品，整個劇組的其他人都是他的工具人，包括主演！所以會出現一些演員演電影時演得很好，演電視劇反而沒那麽好的情況，因為電視劇的拍攝周期太快，導演要求不高的話演得大差不離就行了。但電影不一樣，可能一個三秒鐘的表情，導演會往死裏摳三天，會手把手去教演員怎麽表現。

齊也律是年輕導演，他大多數時候沒有老導演那麽嚴肅，但《茉莉》這部戲，每次提到，夏苗苗都能感覺到他的重視。

她點了點頭。但很抱歉的一點是，她還沒開始琢磨邱茉這個角色。換作以前，她可能在看完劇本後就琢磨掉一半了。她自己也感覺她對角色的領悟力很高，準確又迅速，不敢說是老天爺賞飯吃，更認為是語文學得好。

但這一次，她不敢去琢磨。

她的一顆心突然提起來，問：“邱茉她是不是……是不是……”

“是。”齊也律肯定地說。

夏苗苗頓時一臉悲傷和沈重。

齊也律走到她面前，擡起雙手握著她肩膀：“相信自己的直覺，這是你表演上的天賦。”

“……”

他將她的身子轉了半圈，意思意思地推了一下：“去睡吧，有不懂的來問我。”

“好。”

夏苗苗拖著沈重的步伐回了房間。

她就是一直不願意相信直覺，才搞得不敢繼續看劇本，一旦接受了，心理上的阻礙就漸漸消失，一覺起來，整個人精神了許多。

齊也律打著哈欠走出房間，聽到熟悉又輕快的聲音：“小雨！小雨！”

齊也律一個激靈，什麽玩意兒？！

他快步走過去，夏苗苗在露臺上找東西。

他問：“你在叫誰？”

夏苗苗回頭，心虛了一下，然後指著他腳邊：“它。”

齊也律低頭，雷陣雨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在他腳邊蹭來蹭去，拿尾巴勾他。

齊也律看夏苗苗：“它不是叫雷陣雨嗎？”

夏苗苗尬笑：“我是覺得……它這麽小，又是女孩子，雷陣雨這個響亮的名字和它形象不符。”

“哦。”齊也律點頭，平靜地做出結論，“你嫌棄我取的名字。”

“沒有！”夏苗苗急道，“這是昵稱！昵稱！”

“噗——”齊也律一笑，轉身說，“小雨就小雨吧。”

夏苗苗頓時臉紅，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他的聲音很溫柔很寵，她一定是魔怔了。

齊也律去了廚房，夏苗苗有點不淡定，見雷陣雨過來，她抱起它，跑到沙發上滾了兩圈，然後才冷靜下來，扒了扒頭發，一本正經地去廚房。

齊也律正好放下手機，擡頭對她說：“我訂了外賣。”

夏苗苗一楞：“你來廚房訂外賣？”

“確認了一下沒什麽食材。”他笑，輕松隨意，帥氣逼人。

夏苗苗也笑，眼睛亮晶晶的。

齊也律準備煮咖啡。雖然飽腹的食材沒有，但提神的咖啡管夠，這個他沒叫外賣。

他剛拿起咖啡豆，突然一楞，猛地看向夏苗苗。

夏苗苗被他弄得懵了一下，偏頭疑惑地看著他。

他看了她兩秒，問：“咖啡你要嗎？”

她頓了一下，覺得他剛剛一定不是想說這個，但沒問，順著他的話說：“那就麻煩師兄了，謝謝。”

齊也律點頭，回頭繼續煮咖啡，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不用謝。”

夏苗苗看得出他此刻心不在焉，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這麽突然，但她繼續留在這裏也會心不在焉，搞不好會尷尬，幹脆離開了廚房。

齊也律看她一眼，總覺得哪裏不對。

她剛剛是不是用一種特別亮的眼神看著他？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感覺自己心跳很快，莫不是咖啡刺激到神經了？這不是還沒喝嗎？

吃完早飯，齊也律去公司。《茉莉》進入籌備期，他很忙。

上午開了個會，中午吃的盒飯，吃完他就在辦公室休息，下午還得繼續開會。

迷迷糊糊間，他就夢到了夏苗苗，夢裏的夏苗苗笑靨如花，站在荷花盛開的田埂上，那是《茉莉》將來實景拍攝的小山村，那個村子很漂亮，春天有油桐花，夏天有荷花，秋天有野菊花，特別適合拍電影。

夏苗苗的雙眼像今天早晨看他時那麽亮，他感覺熱血沸騰，這就是他要的女主角！

不對，邱茉不該是這樣。不過這樣也很好，可以另開一部適合這個形象的片子。

因為是在公司午休，就躺在沙發上，齊也律睡得並不沈，等外面上班的聲音嘈雜了一些，他掙紮著就醒了。

夢裏的情景沒忘。

他坐在沙發上沈思，並且反省：我好不容易夢到一個大美女，想的居然是她適不適合當電影女主角！這是要單身一輩子嗎？

“你在這裏發什麽騷？”關越來了。

齊也律看他一眼，心說我現在難道不是滿身郁悶？怎麽會發騷？——難道我對自己有錯誤認知？他再次陷入了自我懷疑。

他對關越說：“兒子你過來，爸爸有事問你。”

關越雙手環胸，靠在門框上冷笑，不動了。

“行吧，關爸爸你過來，有事請教您。”

“嘿！”關越樂了，趕緊關上門走過去，“遇到什麽難題了這麽乖？快跟爸爸說說。”

“滾蛋！”齊也律馬上翻臉，兩人又爭奪了一番爸爸的歸屬權，終於，他滿臉嚴肅地說，“我覺得有個姑娘喜歡我。”

但他的表情好像不是有個姑娘喜歡他，而是有個姑娘想嫖他。不然這事應該高高興興的，怎麽反而有點苦大仇深呢？

關越神情平靜，仿佛一切盡在掌握：“是你喜歡人家吧。”

齊也律震驚：“我們的對話是不是被剪掉了？你怎會得出這樣的結論？”

“不然你怎麽會在意人家喜不喜歡你？”關越發出了靈魂拷問。

齊也律就是這麽個人，他要是不關心人家，根本感覺不到人家的情緒，懷疑人家喜歡他了，真相就只有一個，他在喜歡人家。

齊也律：“…………”

關越說：“我甚至能猜到她是誰。”

“不要說！”齊也律大急。

他知道關越要說誰，最近他耳朵都聽起繭了，凡是認識他又知道這件事的人都說他對她很特別。

天地良心，他只是為了電影的女主角而已。

……應該是這樣吧？齊也律再次懷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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