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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不過他一直看著車外的喬深,眼神肅殺,好像兩把反恐冷凍沖鋒槍。

尷尬啊尷尬。

我趕緊跟喬深告別,一踩油門,逃了。

事實證明,帶著勳小暮在身邊,是我的失誤,我要做檢討,深入靈魂的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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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60 ...

Chapter 12 Kings

要說,如今北京城中、最新鮮出爐、最風光無限、最油菜花的太子黨是誰?

——當當當!

徐車厘子,徐大公子!

赫赫揚揚大家族的紅貴公子。

爺爺老爺都是戎馬一生,戰功顯赫的人物,他叔叔簡直就是財神爺下凡來到人間的,他媽一手好麻將,在夫人圈子中人脈極廣,當然,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則是,國會換屆之後,他爹作為國王人馬,又高升了……

而他本人則是醫學院的高材生,自己又投資開戲,人長的像一朵清秀的小白花。

多麽可人喜歡的家夥啊!

他請我和喬深吃飯。

這個吃飯的地方比當年地下黨接頭還隱秘,只招待熟人,位置在七扭八拐的百花深處,門口一律不掛任何招牌。菜品清淡的堪比清水,鍋碗瓢勺到都是好東西。

還沒有吃完,喬深接到助手的電話,說導演安楓從美國過來了,讓他立刻過去,洽談一下去美國準備奧斯卡獎、酒會、影片宣傳等等的事宜,據說還要準備全英文的獲獎感言,以防萬一。

徐櫻桃嗤之以鼻,“不可能獲獎的。”

我喝完了一碗魚翅羹(這東西是徐公子專門從迪拜海鮮市場背回來的,不是魚膠粉),舔了嘴巴,“中國人連諾貝爾文學獎都攬在手裏了,奧斯卡不在話下!”

徐櫻桃,“絕對得不了。”

我,“絕對能得!”

徐櫻桃,“打賭!”

我,“成!你賭啥?”

徐櫻桃,“喬深要是得了奧斯卡,我那輛車你開走!”

我眼睛冒火,“阿斯頓馬丁?!~~~~~~~”

“阿神馬啊?被你砸扁的那輛BMW。”

“切!~~~~~~~”

“你要是輸了,你怎麽辦?”

我,“你說咋辦就咋辦?”

徐櫻桃嘿嘿一樂,“這可是你說的?!”

我斜了他一眼,“瞧你,說的好像跟真的似的……咦,喬深呢?”

我們吵的太high了,喬深神馬時候走的,我們都不知道。我估計他走的時候,那雙價值億萬的眼睛中,也是含著深深的鄙視的。

吃完飯,徐櫻桃說讓我陪他買點東西。

我自動幻想成他帶我去新光天地掃貨。

我最喜歡花別人的錢給別人買東西了,於是慌忙跳上他的保時捷GT,這是一款早已經停產的舊車,據說是徐公子堂弟的,被他抓過來開兩天。車子長的很詭異,不過座位更詭異,坐好之後,好像有神馬東西綁著,讓人滾不出去。其實這都是科技的力量,利用角度營造一種類似捆綁的束縛力,讓駕駛者只專註於極限的速度。

徐櫻桃傲慢的問我,“這車子怎麽樣?”

我搖頭,“車震的時候,費點勁。”

徐櫻桃,“……”

我,“怎麽了?”

徐櫻桃,“老子一口魚翅湯噴死你!”

車子開到一個四合院裏面,我徹底的呆了。

原來,世界是如此之小。

徐櫻桃帶著我進去,看到站在回廊下餵鳥的那個梳著郭德綱一樣的頭發,保持著酒桶一般的身材,左手戴著一個翡翠扳指的,長的好像天官賜福的豬一樣的男人的時候,我仰望四方的天空——人生,是如此的寂寞如雪啊!

徐櫻桃大叫,“老譚!老譚!快,出來接客!”

姓譚的男人被嚇到了,他面前的鳥也被嚇到了,撲棱撲棱的閃動翅膀,還叫著,“接客!接客!”

譚姓酒桶咧嘴,不知道是笑還是哭。

“櫻桃,什麽風把你吹來了?”

徐公子,“我來買點東西,女人的東西。”

聞言,譚酒桶把跟在他身後的我上下掃了一下,掃到我的臉的時候,停了一下,瞇縫著眼睛想了想,於是又重新把我掃了一遍。

他一定記得我是誰,跟誰來的。

四天前,我還作為勳世奉的付款機器,跟著吉尼薇拉公爵小姐過來看過珍珠耳環。

譚酒桶,“送給這位小姐?”

徐公子,“你這裏的東西,入手價格都在百萬上下,我沒那麽多錢送給她。是我叔讓我挑個東西。”

譚酒桶臉色暧昧,“徐總,又有新人了?”

“去!”徐公子,“別亂猜,是要送一個商業上合作者的未婚妻。”隨後,又加了一句,“很棘手的合作者,很難討好,所以東西要選對。”

酒桶點頭,“進來吧。”

我們走進和上次不一樣的一個客廳,沒有什麽名貴的擺設,靠著墻是一整面的紫檀木的大櫃,把手和鎖明顯都是黃金的。譚酒桶自己打開一個格子,從裏面抽出來一個木托盤,黑色絲絨的底面,上面放著一對蝴蝶耳釘,鑲嵌著碧綠的翡翠。格子開著,裏面一排黑色托盤,全是好東西。

譚酒桶又來了客人,他說讓我們先隨便看,也不鎖上珠寶,就自己出去接客了。

我,“他還真放心,不怕人偷?”

徐櫻桃鼻子中出氣,說,“誰敢偷他的東西?!他丟一頁紙,別人斷一只手。老譚是有名的狠角色,不偷我的東西我就阿彌陀佛了。”

我們仔細看了看眼前的耳環,徐櫻桃問我,“作為女人,你喜歡嗎?”

我說,“翡翠?水頭真足!是好東西!只是現在年輕的女孩不太喜歡翡翠,你要送的那個神馬未婚妻,是多大歲數?”

徐櫻桃,“25還是26,忘了。”

我,“還挺年輕的……現在咱們的女孩,似乎喜歡時尚品牌的東西,什麽寶格麗,蒂凡尼,卡地亞的……那個女的是哪兒的人啊,要是臺灣、香港、東南亞傳統家族的人,或許喜歡這些東西也說不定。”

徐櫻桃搖頭,“不是華人,是意大利人,還是個貴族。”

我說,“那就不能看翡翠了,他們完全欣賞不了。他們喜歡的應該是珍珠或者鉆石、名貴寶石之類的東西。”然後,不知道哪裏來的靈感,問了一聲,“意大利的貴族,誰啊?”

徐公子,“我哪兒知道誰啊?意大利的貴族比北京城的老宅院都多,我哪裏記得住。”

我被他氣笑了,“你不知道是誰,愛好是什麽,怎麽挑揀禮物,怎麽送啊?”

徐櫻桃瞪了我一眼,“誰要送她啊!送她是看在她未來老公的面子上,要不是她男人那麽難搞,我叔也不會把腦筋動到那個貴族女人身上了,希望她吹吹枕頭風。”

我一咬牙,“成。她男人是什麽愛好?”

徐櫻桃,“她男人倒是華人。”

我,“那就送翡翠!我實話啊……”我指著眼前這一對翡翠耳環,“誰要是送我這麽一對兒東西,讓我當牛做馬就成!正經的老坑玻璃種,現在礦脈都枯竭了,這東西是越來越不好找了。”

不過,華人……意大利未婚妻……

我忽然靈感爆發,就問徐櫻桃,“那個意大利貴族女人她男人叫什麽?”

徐櫻桃,“說了你也不認識!呀!不對,我怎麽把這茬給忘了!!你可能還真聽說過!就是你們ET大老板勳暮生的那個不是一個媽生的哥!康斯坦丁的Arthur Hsun!”

蒼天啊!大地啊!我都不知道該說啥啦?!

世界上的事,還有這麽湊巧的?

我這麽是神馬RP啊?

我,“你叔徐總怎麽要和他做生意?”

徐櫻桃不聽還好,一聽就燃了,“別提了。我叔想在紐約上市,找機構給他做IPO。華爾街多少大機構捧著錢找上門來,我叔全看不上,他就看中了康斯坦丁,他們實力實在雄厚,而且手段詭詐,絕對能掙大錢!我叔本來以為大家都是中國人,哦,不,都是華人,都明白臺面下的事,怎麽也好說話,結果那個Arthur Hsun打官腔,一本正經的公事公辦,不但讓證監會全面查賬,還必須規定賬目公開!這年頭,誰家的賬面是公開的,那不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嗎?”

我拍拍他的肩膀,“櫻桃,以我的內幕消息告訴你,要是你這個目的給那個女人送東西,別浪費錢了。”

“怎麽?”

“那個女人說不上話。”

徐櫻桃狐疑的看著我問,“真的?”

我斬釘截鐵,“真的。他們家族是老式的家庭,女人不插手男人的生意。”

“命!那就沒辦法啦。”

徐櫻桃和我走出去,他隨手把門給關上就喊,“老譚,老譚,沒合適的東西,我們先走了!”

我站在臺階上發短信。

剛才拿出手機,看到勳暮生發了一條問我在哪兒的消息,我回說,吃完東西,馬上要回家了,你在哪裏?

中午的時候把他送回公司,我就打定了註意,再也不要帶他一起工作了,不然江湖上謠言一傳出來,傷害了他,也傷害了喬深,還有公司宣傳策略。

正在打字,我忽然覺得周圍陡然安靜了下來。

這樣感覺很微妙。

就像,夜幕下的哈爾濱……

幾個穿著普通衣服的高壯男人,不著痕跡的占住幾個位置,好像棋盤上的對弈,這麽幾個位子的丟失,一整盤棋就被動了,而眼前,整個院子,似乎都籠罩在一種強烈的被控制、被清場、等候大人物降臨的氣氛中。

我問身後,“你爹來了?”

徐公子的父親升官了,保衛級別也升了,所以,為了不勞民傷財,基本上不讓他再有事沒事的往外跑。他難得出來,可是看到這個架勢,我只以為是徐公子的老爹降臨了。

“笨蛋!自己好好看看,咱們的警衛是這個架勢嗎?”

我看了看,搖頭。

“看不明白。”

徐櫻桃呲之以鼻,“女人,頭發長,見識短。”

“我踢你!”

話音未落,就看見譚酒桶笑的像一朵菊花一般,從外面走進來,他親自給客人帶路。三步之外,走進來一個修長的鋼條一般男人,手工西裝,領口處別著一個藍色鉆石胸針,在夜幕下熠熠生輝,和他的那雙同樣藍色的眼睛相得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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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61 ...

勳世奉!

勳四少!!

Arthur Hsun!!!

勳氏家族的老大!

康斯坦丁基金的董事局主席!

民國時,他祖宗是個跺一腳,北平城都能顫三顫的人物;而現在的他更生猛,打個噴嚏,在紐交所就能翻手為紅,覆手為綠!

我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心中猶如一千只草泥馬奔騰到海不覆還!

蒼天啊,大地啊!

我這是神馬RP啊!避開勳暮生和櫻桃哥哥出來吃個飯,逛個街,都能聽到他,遇到他!我覺得,如果警幻仙姑那裏有我的iCal,一打開,必定寫滿了這個男人的各種稱謂,才讓我這幾天不停的遇到他。

勳世奉可是我到死都不想再見到的人,誒。人生是如此華麗的爬滿了虱子啊!~~~

我原本指望徐大公子這顆櫻桃瀟灑的揮一揮手對譚酒桶說‘老譚,你有客人你們忙,我先走啦!’,結果我錯了,而且錯的異常的離譜!

我就眼睜睜的看到徐櫻桃大公子變身一朵可愛的小白花,伸出雙手迎了上去。

徐公子甜膩的聲音說,“啊!勳先生!沒想到在這裏遇到您!早知道能在北京看到您,我就不去紐約了。我在紐約等了您五天,秘書說您太忙,我又沒有您的私人電話,聯系不上,這不就白白浪費了時間嘛!誒呀,能在這裏遇到您,真是三生有幸,緣分!緣分啊!~~~~~~~~~”

說完,用雙手抓緊勳世奉的右手,用力的握住,晃動。那氣勢,那構圖,那人物,那故事,那背景,活像毛總和朱總在井岡山會師。

勳世奉倒是很客氣,不過這也是應該的。

要是別人遇到徐櫻桃大公子,看到他21世紀的玉堂金馬的奢華家世,早就要貼上去舔他的腳趾頭了,勳世奉也就客氣一下,已經算是傲慢至極了。

譚酒桶在一旁笑的像個彌勒佛,“既然大家都算認識,那麽相請不如偶遇,一起喝茶吧。”

我連忙說,“那,你們喝,我先走一步。”

徐櫻桃回頭瞪了我一眼,“別走!有能認識勳先生的機會,可是三生有幸啊!”

Kao,是夠三生有幸!

他槍傷之後我照顧過他;我銀行賬上有他Arthur Hsun親筆簽名的支票;我錢包裏面有他勳四少親自送出的黑卡;我還是勳世奉親口許諾給他弟弟生的孩子都能姓勳的生孩子機器!

當然,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我今生今世一切檔案全部呈現在這個男人面前,我曾經接受過他的拷問,我觸碰了勳世奉心中的紅線,他對我的心思晦暗不明,我可不想因為他提早死去被馮伽利略踢到古代拿著人參當胡蘿蔔吃!

不過,我清楚的知道,我對他弟弟的感情,會讓我命中註定和他糾纏不清。

我就看到勳世奉在看我。

猶如泰山壓頂。

我想說,其實我認識他,不用引薦,不過張了張嘴,沒出聲。

勳世奉把手抽出來,溫和的說,“好,一起喝茶吧。”

說實話,他要想溫和,那就能溫和出世家公子的那種深刻入骨髓的,旁人咬碎了牙齒想要嫉妒也嫉妒不來的,令人發指的優雅啊!

這下,我是走不成了。

我,徐櫻桃,勳四少,還有譚酒桶,我們一共四個人,走進後院正北的那間正房裏。這裏面的擺設那就是一個小博物館啊,全套的明朝家私讓我以為我穿越了,只是墻面上掛著的照片,打破了時空,把人拉回了現實中。

譚酒桶見我看一張照片,就說,“這是我家老爺子,當年在太行山的129師,這位,就是徐櫻桃的爺爺在延安的時候,怎麽樣,很年輕吧!”

我仔細看了看,照片質量不太好,黑白都有些混雜了,不過人物還是能看的清楚的。

徐公子的爺爺我還真遠遠的見過,就是那天Simon張生病住院的時候,遠遠看到一個四野的老將軍,喜愛吃半生不熟的白菜。我以為那位老先生天生就是那個瘦骨嶙峋,坐在輪椅上,前呼後擁的樣子,結果當年居然是白面小生一枚,活脫脫像現在的徐櫻桃!

我點頭,“很年輕,很像徐公子。譚先生也認識徐公子的爺爺?”

“認識!”譚酒桶爽朗的笑,“我們兩家是世交!我家老爺子當年曾經是徐公子祖父的機要秘書!”

“哦,對了!”

譚酒桶轉身看著已經坐好的勳世奉,“勳先生的祖父當年和徐公子的祖父也認識!不過戰爭年代各自因為政見不同、立場不同,不能做好朋友!徐老將軍還感到挺遺憾的,勳老先生已經過世了吧。”

“是。”勳世奉回答,“當年也是各為其主。”

徐櫻桃馬上接話,“啊,我們兩家還有這樣的緣分啊!真是沒想到。老譚,這話你不早說,不然我早奔去紐約啦!也不會這麽晚才認識勳先生,白白浪費了這麽多年啊!勳先生這次在北京住幾天,要不,剩下的時間給我個機會,讓我好好安排,盡盡地主之誼?”

我噴!

我看你徐公子不用叫櫻桃了,就叫黏豆包好啦!

勳世奉就是笑,不再說話,擺明了是拒絕。徐櫻桃好像沒看到,他自來熟,還在滔滔不絕的介紹北京,從爆肚炒肝,到八達嶺的長城,從明成祖的永樂大典到西太後的裹腳布,那叫一旁征博引,那叫一文采風流!我又一次對他刮目相看,有他這個本事,我看他都可以去德雲社登臺獻藝鳥!

正說話,茶水就讓人端上來了,這才讓徐大公子閉上嘴巴。

我一看,我自己都跟著沾光,雞犬升天鳥!這次用的一水的都是成化五彩。我覺得自己立馬就分裂了,好像那個叫做金剛的大猩猩,狂奔出去,沖著月亮瘋狂的砸著胸口,嗷嗷嚎叫!

這原本是屬於全人類的稀世之珍啊!

我看著眼前的茶碗,手指都開始顫抖。

譚酒桶樂了,他說,“沒事,端起來嘗嘗。這玩意我還有幾個,不怕瓦卒。”

譚酒桶果然是有心的聰明人,早就看出來我稀罕這玩意,又怕弄壞了,就是太稀罕了,太知道它的價值了,所以才更加的小心翼翼。我咬了咬手指,抱著董存瑞炸碉堡的決心,端起來,就感覺入手滑膩,爺爺不欺我,果然是名瓷如玉!這個茶碗捧在手中,我都感覺到它是有呼吸的,比喬深更讓女人著迷。

譚酒桶,“別看茶碗了,嘗嘗這茶?”

我用鼻子聞了一下,清雅的嫩栗香氣,再看了一下,茶碗中湯色碧綠,一芽一葉,摸樣異常齊整。於是我喝了一小口,又抿了一小口,極淡。此處無味勝有味,此時無聲勝有聲。

譚酒桶問,“怎麽樣?”

我嘆氣,“這是去年的明前茶,獅峰龍井。今年的新茶,味道一定更美!我今天可是撞大運了,這樣的好東西,一年西湖也產不了幾斤,浙江留一些,剩下的全在北京了吧。能喝一口這個,三生有幸啊,三生有幸啊!”

譚酒桶笑的眼睛都成一條細縫了,“哈哈,這大冬天,哪裏找今年的明前茶,時候不到。不過,我決定了,今年的新茶一到北京,我肯定請小姐過來喝茶。”

徐櫻桃瞪了我一眼,“吃貨!”

轉而,他馬上換上一張小白花一樣可人愛的面孔,對勳世奉說,“勳先生也嘗嘗?”

勳世奉也喝了一口,就放下了,他說,“我不懂這個,喝不出什麽。”

徐櫻桃一拍腦門,“呀!勳先生是歐洲人的生活習慣,喜歡喝咖啡!老譚,快,去弄點咖啡來!”

譚酒桶臉上那個懊惱的樣子啊,好像丈母娘遺體告別沒趕回去的樣子,太懊惱了。他趕緊說,“對不起,對不起!我怎麽把這事給忘了?該死,該死!”

他讓人準備,弄了一杯藍山,裝在英國骨瓷的咖啡杯中端了過來。他這個殷勤的樣子,跟上次面對吉尼薇拉公爵小姐的時候,判若兩人。一樣是不懂他奉過來的茶具,一樣喝不出他精心準備的好茶,可是勳世奉和吉尼薇拉公爵小姐在譚酒桶這裏得到的待遇卻是天差地別。

準備了不和勳世奉口味的東西,是譚酒桶的錯;可是品不出譚酒桶招待客人茶具、茶葉的價值,則是公爵小姐的錯。

我不得不承認,資本主義的普世第一條真理——黃金法則(Golden rule: those who have the gold make the rules.)又一次發揮了它亙古不見的威力,絕對等同於絕對的權力。

譚酒桶問我,“小姐怎麽稱呼?”

我,“姓艾。”

譚酒桶沖著我說,“哦,艾小姐。其實,怎麽招待貴客我心裏沒底。艾小姐是年輕姑娘,未必就喜歡喝這樣的綠茶。”

我,“只要譚先生不在這成化五彩中放入老君眉,就是一碗清水,我也能甘之若飴的喝進去。”

徐櫻桃插嘴,“什麽意思?”

我樂了,“我們剛才喝了酒吃了肉,又到譚先生這裏喝茶,如果再要是端著成化五彩配上老君眉,我們不就成了櫳翠庵的劉姓母蝗蟲了嗎?”

徐櫻桃瞥了我一眼,勳世奉沒說話。

他們看上去不太明白。

我知道,徐櫻桃是醫科生,不太愛看紅樓夢。

而勳世奉呢?

雖然名義上說是華人,其實他是混血兒,血緣上被稀釋了一半。況且他又是紐約出生,美國長大的,他從裏到外,就不是一個中國人。對於中文,他能說,能讀,就已經是花費了大力氣下了苦功夫學習得到的結果,至於別的,他都不懂,也不屑去懂。他根本不可能有時間有精力再研讀中國古代經典。他一秒鐘能掙1000+的美金,有這個時間看古文,還不如估算估算,怎麽在華爾街再掀一輪擊鼓傳花呢!

譚酒桶大手一擺,“放心,就算給艾小姐喝老君眉,用的也是頒瓟斝或者點犀盉。又或者,艾小姐想用我的綠玉鬥,都是可以的!”

這次徐櫻桃聽明白了,他大叫,“綠玉鬥是妙玉自己用的,她把自己用的東西給寶玉喝茶使,那點小兒女心思,老譚你不合適再玩啦!小艾是我帶來的姑娘,你不許調戲她!”

聞言,勳世奉向我這邊看了一眼,蒼藍色的眼睛中有毫不掩飾、赤裸裸的厭惡,帶著燃燒感覺的冰冷,讓人頭皮發炸!我的鼻尖有微微的汗,然後等我再看他的時候,那個眼神就煙消雲散了,只剩下一雙夜空一般璀璨的藍色。

他不說話,喝著咖啡,似乎安坐於黃金王座之上,聽著他的弄臣、舞技嬉笑玩樂,向他獻媚。

我驚異於我的想象力,可不能不承認,那太符合眼前的情景了。

勳世奉,他就有一種讓旁人自己貶低自己,把自己低到塵埃裏面去的本事,這無關身份,氣質使然。

譚酒桶笑著答應徐櫻桃,然後問我,“艾姑娘,在哪裏高就?”

他不叫我‘小姐’,轉而稱呼‘姑娘’。

脫離了‘小姐’這個帶著豐富內涵和外延的稱呼,我是不是在他心中又高升一級?

我回答,“我是ET簽約的藝人。”

譚酒桶連呼,“你是ET的人?!怪不得,怪不得!”

我知道他說的是那天我跟吉尼薇拉公爵小姐過來的事。

我點頭。

譚酒桶,“那艾姑娘就是勳先生的國王人馬了?”

他這話,是看著勳世奉說的。

我連忙回答,“不是。我的老板是另外一位勳先生,就是眼前這位勳世奉先生的弟弟。”

“哦~~~,是勳家七少!”譚酒桶一個長調哦完了之後,問我,“艾姑娘拍過什麽戲?做過女主角嗎?”

我一笑,“是。我在徐公子投資的《世界的盡頭是楊村》的戲中做第一女主角,搭檔就是現在的娛樂天王喬深。”

譚酒桶自怨自艾,“怪不得艾姑娘也認識徐公子!別看艾姑娘年紀輕輕的,人脈這麽深遠,有福氣啊,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吾衰矣。”

我只能笑著回應,“托福,托福。”

徐櫻桃飄過來一句,“還GRE呢!”

這笑話太冷了,勳世奉不懂,譚酒桶不以為然,我不讚同。

徐櫻桃被自己雷焦,也默了。

不過,他自愈能力很強大,馬上徐公子難得正色問,“勳先生這次到老譚這個小破院落來,是有什麽珍奇的玩意想入手嗎?”

他不說,我還忘記了,勳四少咋就有時間在這裏坐著喝茶閑嘮嗑?

勳世奉這個男人的生活,完美的詮釋了‘Time is money.’,他的每一秒鐘都在為整個人類挪動財富(金融並不創造人類財富,它只是轉移財富),並且為自己創造財富。勳世奉的schedule一般都是兩年或者一年半之前就敲定好的,不是重大突發事件,他絕對不會更改自己的時間表。按理說,他根本沒有空閑在這裏坐著,不,應該說,能讓他坐在這裏喝茶的,絕對不是普通的事情。

我的胸中忽然有一種八卦之火熊熊燃燒的激烈感。

勳世奉說,“家裏有長輩做壽,我拜托譚先生找一副字畫,作為賀禮。”

徐櫻桃,“哦?!勳先生還喜歡研習書法啊!”

勳世奉,“不,我不懂。我對中文,能說,能讀,不能寫。”

徐櫻桃趕緊說,“我也不懂。我是醫科生,對這些也不太在行。”

譚酒桶忽然問我,“艾姑娘寫字嗎?”

我想了想,決定還是實話實話,能認識老譚這樣的大鱷,怎麽說以後都大有前途。我不像吉尼薇拉公爵小姐,她家世代藍血,含著巨額大米出生,就算她沒有她那樣的美貌,那樣的修養,不學無術,她只要有勳世奉,就有人上趕著獻媚。我可不行,必須讓老譚認同我,才能進入到和他結交的行列當中去。

我點頭,“初學,原來自己臨過幾張帖子,寫的不好。現在太忙,沒時間就不寫了。”

譚酒桶,“臨摹誰的字?”

我,“趙孟頫。”

譚酒桶別有意味的看了我一眼,“那就不是初學者。我這裏也有一張趙孟頫的字,一會兒給你看看?”

我,“那就真是三生有幸啦!”

譚酒桶給勳世奉準備了幾幅字,都是明清時期的作品,有他們模仿先代大牛的書法,還有一些自己寫的帖子。除此之外,就是一幅民國時候有人模仿董其昌的《白居易琵琶行》,都是不錯的收藏品,可是沒有看出多有貴重,珍稀到讓勳世奉親自過來挑選的地步。

可是……

我又仔細看了看,其中一幅有些奇怪。這個據說是明代一個叫做李騰龍的人按照米芾臨摹王獻之的《桃葉賦》寫的一個帖子,我帶著白手套摸了摸早已經發黃的宣紙,又仔細看看上面字,一共就20個字——‘桃葉映紅花,無風自婀娜。春花映何限,感郎獨采我。’字不多,書法雅正,絕對是‘丹穴鳳舞,清泉龍躍,精密淵巧,出於神智’!

如果我沒走眼,我眼前這個,也許不是什麽明代的李騰龍仿寫的,甚至不是米芾臨摹的,它或許大概莫非可能就是王獻之的真跡!

如果是真跡,最好不要賣給勳世奉。這是人類文明歷史上的稀世之珍,不可覆制的遺產,它是屬於全人類的,而不是有錢的私人收藏家。

可是,一想到我們的這些不值得信任的博物館,毀滅了這麽多國寶,我決定閉嘴。

……不過,也說不準真假。我沒有我爺爺的法眼,對於這些古董字畫神馬的功力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如果說我是哈利波特,我爺爺是鄧布利多校長,跟他相比,我這點小道行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我決定保持沈默。

單手摘掉白手套,神馬都沒說。

最後,不出我意料,勳世奉買走的,就是這一副明代李騰龍仿寫的米芾臨摹王獻之的《桃葉賦》。

我們恭送勳世奉離開,譚酒桶給了我一張名片,也要走了我的名片,我還和趙孟頫的一張小帖做了親密接觸,實在是收獲頗豐。

等我和徐櫻桃從這個小院出來之後,手機有短信傳過來。

From Arthur…

我手機上的Arthur只有一個人,就是勳世奉。

我打開,裏面很簡單的一句話:——我以為,你是勳暮生的女人。

我正想著要不要把勳世奉的私人手機號碼透露身邊正在開車的徐櫻桃,讓異常渴望得到Arthur Hsun私人手機號碼的徐公子這個粘豆包24小時盯梢他……嗯,算啦,這個主意對我來說隱藏著巨大的安全隱患,我打消了這個念頭。

我回了短信。

——我也以為,你是勳暮生的哥哥。

按下Send鍵,我的心臟仿若山崩海嘯一般的劇烈跳動,似乎要壞了,於是,我很鴕鳥的選擇關上了手機。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元宵節快樂!!

62

62、62 ...

事實證明,我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再開機的時候,手機上除了Simon張傳給我工作計劃,勳暮生鄙視我關機的短信,還有徐櫻桃讓我回請他吃飯的短信,沒別的了。

我安生睡覺。

第二天,天不亮我就到機場,又出了一趟遠差,去南方參加了一個商業活動,等回到公司的時候已經下午了。

勳暮生叫我上他辦公室,我一看,他的辦公室全是人。

ET高層全部到場,陽光從落地窗照射進來,光線最中央的沙發上坐著一個中年男人,穿著休閑西裝,有些藝術家的氣質,不過更像一個大學的老師。

居然是安楓!

Katie楊一見是我,首先對安楓說,“安導,她就是愛麗絲。”

安楓看著我,想要說什麽,又忽然若有所思,她仔細上下看了看我,“是你!你終於還是簽約ET了。”

我幾乎受寵若驚,“安導認識我?”

“我記得你,當時《梅尚荀》選角的時候,你試過鏡。”

安楓沖著坐在那張價值4萬歐元裏面的勳暮生說,“當時Arthur也在,我覺得這個姑娘的條件不錯,祖師爺賞飯吃,還向Arthur極力推薦她來著,當時Arthur不感興趣,我還以為沒有機會了,結果終於還是在ET看到你了。”

我當然記得安楓!我也記得試鏡!

那是我重返人間的第二天,被林歡樂揪去陪伴她面試,然後就看到了名揚國際的華裔導演安楓和……誒,還有那個隱藏在所有聚光燈後面的勳世奉。

他用像仲夏夜時候,靜謐的湖水上飄蕩而來的、帶著潮濕和陰薄霧氣的聲音罵了安楓一句:‘安,我付給你這麽多錢,不是為了給你做決策支持’。說實話,當時我剛被閻王爺特助從天空給踢了下來,人還癡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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