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瀲並不是空口無憑提出的這個計劃，她覺得自己已經隱隱在觸碰真相的道路上前進了一步：“我能先聽聽你的故事嗎？”

猩紅骷髏張了張嘴，緩了許久這才說出了自己死去的過程。

她原本是森納精靈部落族長的女兒，和人族不同，精靈族有著各自不同的信仰，由此也分化出不同的族落。

比如她這一支的精靈就比較信奉風神，而別族的精靈也有信奉太陽和樹神的。

精靈族中主要是以她們這一支，還有信奉太陽的佩焰部落，以及信奉樹神的樹禾部落這三支為主，其它的部落分布得零零散散，沒有形成什麽大的勢力。

原本各族雖然冷漠了些，還是比較友好的，互相之間有什麽困難也都會幫助，畢竟都是精靈族，即便信仰不同，也不會因此成為死敵。

本該如此的。

可是作為森納部落的族長女兒，她愛上了佩焰部落族長的兒子，但是兩人都怕對方的家長會反對，所以每次約會都是偷偷摸摸的。

可就在這一次約會的時候，她沒有等到自己的心上人，反而等來了一群身穿黑色制服，佩戴著黃金麥穗勳章的人族。

她認得那個勳章，那是教會的證明。

當時她甚至來不及開口詢問為什麽人族要跑到精靈族的聚居地來，就被殺害了。在被殺害前，她看到了被捆綁起來的心上人。

隨後，那些人族放走了心上人，讓他渾渾噩噩地回到了佩焰部落。

接下來——森納和佩焰部落之間開啟了長達數十年的戰爭。她的心上人解釋了無數次，可沒有一個人相信他，沒有人相信人族會踏足精靈族的領地而沒有任何一個精靈發現。

精靈部落周圍的陣法可不是吃素的。

所有人都覺得所謂的人族只是謊言。

而她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同胞在自己的屍骨之上互相搏殺，將她的屍骨反覆染紅，甚至，她只能看著自己的心上人在一次戰爭中死去。

而她什麽都做不到，她只是一具不能開口的骷髏，她的屍骨之上又長出同胞的屍骨，而造成這一切的人，卻沒有得到任何的懲罰。

她怎麽可能甘心？！那些人族何其惡毒，何其殘忍？

更加可怕的是，她差一點就變成了骨魔。

死不瞑目的屍骨歷經多年的不甘，悔恨和痛苦的折磨，是有可能變成完全喪失理智的骨魔。

一旦她變成了骨魔，率先受到傷害的必定是自己的親人和心上人的部落。

“如果不是他們把我帶回來安置，我很可能真的就變成骨魔了。”

可即便是現在，她也好不到哪裏去。有時候她寧願自己失去理智，這樣也不會每時每刻都活在痛苦之中，可有時候她又希望自己能夠保持理智，這樣才能牢牢地記住自己的仇恨。

可記住了又怎麽樣？人族和教廷主要存在於菲歐娜蒂王國，而現在，菲歐娜蒂王國的領土又再度擴張，軍隊完備且強大，所到之處蕩平一切。

她出了徹骨的仇恨，還能做什麽呢？

猩紅骷髏流下了血淚。

“所以，這裏的骷髏都是因為這樣的原因被帶過來的嗎？”路斯爵輕手輕腳地撕下囚服給風瀲簡單包紮傷口，並沒有打擾到兩人的談話。

“是的。有些人直到死去才知道自己是王庭和教會的犧牲品，替罪羊。他們當中大部分是獸人，侏儒，矮人，精靈。換句話說，就是非人族的種族。”

書不謝收留了這些枯骨亡靈，可他也非常頭痛，因為他知道可能總有一天他們就無法鎮壓住這些亡靈的恨意，可是一旦他們魔化，對普通種族的傷害是無法估量的。

“所以，如果你們團結起來，湊成枯骨亡靈的軍隊，難道不是打擊王庭和教會的第一股力量嗎？”

這長廊看不見盡頭，密密麻麻布滿了枯骨亡靈，怎麽想都覺得他們如果團結起來，實力不容小覷。

“這也太異想天開了吧。你知道王庭的護衛隊有多少人嗎？”

“四十萬。”風瀲十分冷靜地說出這個數字。

自從和翡成聊過後，她就有特意去查閱過和菲歐娜蒂王國相關的資料。能夠放在書庫系統中的資料當然不會寫什麽機密，可到底還是會記載一些官方上的內容。

這四十萬就是王庭自己給出的數據。從理論上來講，只會多不會少。

“那你知道教會的騎士又有多少嗎？”

“二十萬。”

“這還不算各大主城信奉教會可以提供的人馬。”書不謝冷靜地分析了一波，再問：“你還覺得能夠打贏？”

“我不覺得可以贏。”風瀲實話實話：“但是，我們可以等。等帝國和教會出現破綻，現在他們需要的不是贏或者輸，他們需要的是一個可以奮鬥的目標。”

“放任他們被悔恨不甘侵蝕，這才是最糟糕的結果不是嗎？”

書不謝張嘴想要反駁，可是任憑他學識淵博見多識廣，他也說不出反駁的話。確實，這些枯骨亡靈並不是一定要覆仇成功，可他們需要通往覆仇的道路。

哪怕這條道路的盡頭漆黑一片。

不然他們只會被貪婪，欲望等負面的情緒所吞噬，妄圖混入人群中變成邪惡的存在。

這並不是書不謝等人希望看見的。他們收留了這些枯骨亡靈，可他們也不過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獄監”。

而現在，如果這些枯骨亡靈能夠有一個目標，哪怕這個目標只是虛無縹緲的，也比他們被那些負面情緒侵蝕而強得多。

猩紅骷髏停下了血淚：“你，你說的對。我想覆仇，無論多久，我真的想覆仇，我想變強，人少沒有關系，我們可以以一敵十，以一敵百，無論怎麽樣，我們真的需要希望。”

不然，真的只能任由黑暗將我們侵蝕了。

書不謝覺得自己再度失去了言語能力，他很想問：你們真的知道護衛軍和騎士到底有多強嗎？但是他知道已經不需要這麽問了。

無論他說什麽，猩紅骷髏現在就仿佛抓住了求生的稻草一般，她不可能放棄這個念頭，而這個念頭也會支撐著她走下去。

人，無論處於什麽狀態，只要有想做的事情，就能夠免於沈淪深淵。

書不謝身邊的奶不裳舔了舔棒棒糖：“有什麽關系，我們試試嘛。”

平時是訓那些囚犯，可惜那些囚犯不識好歹，根本看不出獄監們的苦心，現在這些令人頭疼的枯骨亡靈想要變強，那就幫助他們變強。

刀不利也笑得很是張狂：“這麽一說，我反而更加有幹勁了一些呢。”

劍不瘋沒有說話，眼睛裏閃過的光卻讓人無法忽視。書不謝苦笑：“怎麽就我一個人保持理智和清醒嗎？”

刀不利搖了搖刀柄：“不不不，你就是娘們唧唧，東想西想的，什麽東西都被你算盡了這世界還有什麽意思？再說了，大不了就是一個死嘛？咱們還有誰怕這個？”

書不謝很想讓刀不利體會說他“娘們唧唧”的下場。但是刀不利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

他把指關節按得啪啪作響，倒也沒有人說什麽，因為熟悉的人都知道，書不謝遇到難題的時候就會折磨他自己的指關節。

猩紅骷髏顯然也看出來書不謝的猶豫，她小心翼翼地發聲：“不謝大人，您要是覺得為難，我們自己去也可以的。保證不會拖累你們。”

書不謝按壓手指的聲音頓時停了，他輕笑：“沒有我們，你們一群枯骨亡靈憑什麽對抗國王軍？那就是給人下飯的一道菜！”

“拉倒，不就是陪你們瘋一場，瘋就瘋了！！”

書不謝很快就下了決定。這可能是他人生當中為數不多的一次“無準備”之仗，不過——書不謝不在意地笑了，無準備就無準備吧。

“感謝您，不謝大人。”

“謝謝您。”

“真的謝謝您。”

風瀲這才註意到，房間裏除了猩紅骷髏之外，還多了三只骷髏，骨頭上也滲出紅色，有一只是獸人的骨架，一只是侏儒的骨架，還有一只反而偏魚類的骨架。

這些年，王庭和教會真的幾乎把每一種種族都招惹了個遍啊。

“你們不必謝我，不要等到過幾天就撐不住了。我可不打算給你們第二次機會。”

“不會的。沒有人比我們更想像王庭和教會覆仇了。”

書不謝當然知道，就是因為知道他才覺得自己現在就仿佛踩在了一根鋼絲上。

“現在的問題是，我們怎麽樣從地上轉到地下。”

書不謝等人目前還是倫斯小鎮的獄監，可他們如果要訓練這些枯骨亡靈，必然會長時間消失，雖然他們也不在乎被人說玩忽職守，可萬一被人發現了就很麻煩。

風瀲密聊問了蛋黃蘇蘇幾句，然後回道：“沒關系，我朋友買了中型爆石彈來，把監獄表面給炸了沒問題。”

書不謝：所以你們的越獄計劃到底是怎麽發展成為炸監獄計劃的？

理智人表示真的無法理解啊。

奶不裳拍手叫好：“這樣我們剛好死遁，然後轉入地下。只要把出入口給封好，問題不大。”

書不謝：你倒也不必如此捧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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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搞事情，搞事情，慢慢地去搞大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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