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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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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是你嗎

“謝謝……”路鳴沒想到他會說這話,一時間竟不知怎麽接。

許醉放下了手中的幾個紙箱,開始有條不紊地拆了起來。

“我原先那個房間的水管爆了,節目組就給我換了一個房間。”他手中攥著小刀,可劃開箱子時的動作卻格外小心翼翼。

“也算是因禍得福,能夠公費體驗一回總統套房了。”他笑著說。

“哦,原來如此。”路鳴心下了然。

許醉作為節目組的中國選手之一,本來理應住在選手區,也就是普通單間,可現在水管一爆,酒店一時又肯定空不出多餘的單間給他住,節目組無奈之下就只能給他開總統套房了。

好巧不巧的是,節目組給嘉賓安排的住所就是總統套房,更好巧不巧的是,還把他安排到了路鳴的隔壁。

“你這是在做什麽?”路鳴指了指他放在地上的那一堆零件,疑惑地問道。

許醉將叼在嘴裏的工具拿走,回答路鳴,“我在組裝天文望遠鏡。”

“天文望遠鏡?!”她有些驚喜。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沒能在夏威夷莫納克亞天文臺之後二次接觸一回天文望遠鏡,都是路鳴的遺憾。

上一世是舍不得錢,這一世是沒有時間。

“對。”說話間,許醉已經組裝好了天文望遠鏡的底座腳架,“要來試試嗎?”

“可以嗎?!”路鳴大喜過望。

“當然可以,來吧。”許醉正欲返回房中給路鳴開門,卻見她已經撐著陽臺圍欄的邊緣翻了過來!

“你!”他下意識匆忙伸手往前接,路鳴卻早已穩穩當當地站在了他的陽臺。

“別慌。”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朝著那臺快要組裝好的天文望遠鏡走去。

許醉這才松了一口氣。

“這是什麽型號的?焦距多長?星等距離多少?”路鳴一連拋出了幾個問題,一看到這臺天文望遠鏡,她早就不記得自己還是個緋聞纏身的人了。

許醉把操控器裝了上去,一臺可觀測星空的天文望遠鏡直到這兒才算成功組裝完畢。

“APM107,焦距700mm,極限星等12.6。”他往後退了一步,將這臺天文望遠鏡完完整整地交給了路鳴,“試試看。”

“好。”路鳴輕手輕腳地走到了觀測鏡前,緩緩蹲下了身子。

在她對上眼睛的那一刻,未經調試過的天文望遠鏡讓路鳴忽地有些眩暈。

真完蛋,她不會用。

“抱歉,剛剛忘了幫你調試了。”許醉繞到了她的斜前方,開始耐心地幫她調試起了這臺設備。

一片燦爛的星空逐漸開始在路鳴的視野中呈現。

藍光若羽,無數個耀眼的星辰匯成一片,中間是閃耀的光,周遭是成千上百率熒絲線,如同棉花糖的邊緣。

這是宇宙的華服,這是美麗的碎片。

都說某物燦若星辰,可如今,星辰卻就在她的眼前。

“好……好漂亮!”她震撼出聲,“這是什麽?”

“讓我看看。”許醉湊了過去,路鳴十分默契地偏了偏頭。少年長長的睫毛抵著鏡片,微弱的光源照在了他堅毅而清俊的側臉之上,也映照出了他那完美的、如同精心雕刻出來的下頷線。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位於金牛座的昴宿星團。”他將眼睛離開望遠鏡,輕聲回答。

“噢……”路鳴又把頭湊了回去。

“那這個呢?”她又問。

許醉依舊如同剛才那樣,在看過之後為她解答。

隨著二人的一問一答,路鳴很快就發現,如果自己的大腦是一臺照相機,能夠把見到的事物都儲存下來,那麽許醉的大腦就如同一個收拾得整整齊齊的書房,當他需要什麽東西時,只需要在對應位置找出那個文件即可。

這也就是傳說中的記憶宮殿。

“那……這個呢?”路鳴看到了一顆獨立於星雲團之外的、看上去十分模糊不清的小行星,它離地球仿佛有著十分遙遠的光年距離,以至於這臺精度如此之大的天文望遠鏡竟無法近距離觀測它。

“這一顆小行星有些遺世獨立,不知道有沒有被人發現。”她笑了笑。

“讓我看看。”許醉再次湊近,陽臺忽地撞進一陣風,不同於之前的,路鳴久違的聞到了他身上的那一抹皂香。

沁人心脾,又格外讓人心安。

“恭喜你,它很早之前就被人發現了。”許醉忽然收回目光,轉而看向了路鳴。

二人誰都沒察覺到,他們此刻的距離是如此之近。

“被人發現了,為什麽要恭喜我?”路鳴無奈搖頭,“我還以為是我發現的呢,還想著怎麽給他命名……”

“它已經被人命名了。”許醉打斷了她。

“哈?那它叫什麽?”路鳴不死心地又將頭湊了過去,看到的卻依舊是個模糊的影子。許醉靜靜地蹲在原地,右手輕輕放置於膝上,兩指不安地交搓著。

“沒關系的,不知道也沒什麽。”路鳴聽他久不出聲,心想可能這回孩子是真不知道了,但又礙於面子不好意思跟她說。

她安慰他道,“我也不知道它叫什麽,畢竟它也不是特別特別明亮好看,給人的印象不夠深刻,就算現在知道了可能以後也會忘記……”

“不,你知道的。”他忽然出聲,眼中似有光,正一幀一幀地閃爍著。

“這是L0038號行星,路鳴星。”

他的聲音一如往常,溫和、清潤,好聽到陌生,卻在此刻,猝不及防地撕裂了路鳴心中的口子。

她扶著三腳架的雙手猛的一緊,脖子僵硬的如同機械一般,路鳴緩緩側過頭,與這個說出此話的少年四目相對。

是夜狂風大作,帝都的郊區樹林眾多,好比他們的陽臺之下,就是一處被風吹的左右搖擺的葉林,此刻風聲簌簌,葉落仿佛有聲。

她的雙唇微不可查地顫了顫,似乎是在與什麽不可置信的事物暗中博弈。

良久,她才緩緩開口。

“許儒城……是你嗎?”

滿含希冀的詢問,呼之欲出的答案。

她是堅定不移的唯物主義者,卻在此刻無比希望人有來生,她希望世上真的有那傳說中的三生石和奈何橋,卻不希望他會真的飲下那碗孟婆湯。

她自私、而又貪婪的想著,她不想他忘掉她,她希望在永生永世的記憶輪回裏,他都會永遠記得自己,他會在每一個時空裏為她寫詩、為她吹口琴、為她做糖葫蘆。

而他,又是不是他呢?

是不是那個會在春日的踏青宴上埋下一壇子桃花酒的人?是不是會在夏天的風裏踏著五月花瓣來看她的人?又是不是會在秋日裏暢意作詩、在冬日裏提壺看雪的許儒城呢?

如果你是他,你為什麽不說話?

如果你不是他,又為何會知道獨屬於他的秘密小行星?

“許儒城,我確定是你。”他久久不開口,她的語氣如同百蟻撓心般急促。

路鳴從未感覺自己的情緒會如此波動,前世、今生,她都未曾有過。可無論她如何說,許醉就是不開口,他隱忍著、緊閉著,然而那雙誠摯的眼神卻從未離開過他面前的姑娘。

他恨他的魯莽,卻又在此刻無比希望,希望她能識破他的偽裝。

“我見過你這幅模樣,我見過!”路鳴提著他的雙肩,二人一同站起,她將他的後背摁在了陽臺的玻璃門上,房內暗黃的燈光透過玻璃,映出了她泛紅的眼尾。

她的眼神,比他今晚看到過的所有星星都要亮。

“我知道你現在不方便說話,我怎麽能不知道呢……”她語無倫次、紅著眼睛搖了搖頭,“不只是你懂我,我也很懂你的啊許儒城……”

“1979年6月1日,你當時已經在駐疆研究所待了將近三個月,組織休假,你秘密回北京探親。”

路鳴的語氣帶著哭腔,臉上卻是笑著的模樣。

“當時我在買菜,忽然感覺有個人站在我身邊,我回過頭去看,一眼就看到了你。我還記得你當時戴著個白色粗紡布口罩,穿著件的確良純白色襯衫,就那麽直勾勾地站著。”

“我剛想跟你打招呼,你就大步往前走,好像根本就不認識我,我提著菜匆匆忙忙地跟在你身後,只覺得你比三個月前高了些、瘦了些……”

“我當時還沒反應過來你簽了保密協議,只是在想,你為什麽裝作不認識我?是真的沒認出我嗎?”

“你走的好快,我追了你好久,無論我問你多少遍‘你是不是許儒城’,你都是頭也不回地搖頭。”

路鳴看著他,試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可面前這人卻依舊不為所動,仿佛她剛才所說的,於他而言只是一個陌生人。

“許儒城!”她怒吼出聲,“你到底在怕什麽啊?!”

“當初有保密協議我還能理解,可現在又沒有什麽東西禁錮著你,你為什麽就不能說呢!”

她的淚水盈滿眼眶,聲聲質問,一字一句地釘在了他的心上。

她痛心不已,他又何嘗不是?

這是他精心呵護了一輩子的心上人,從十七歲到七十歲,他都沒讓她掉過一滴眼淚,可如今她就這麽站在自己面前,雙目通紅地要他承認自己的身份。

“對不起,你認錯人了。”他推開了她的手,手背卻驀然多了兩滴冰涼。

那是她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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