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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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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節

他,如今活得自在,史督師為何不學學他呢?”

“無恥許賊,不配與我說起,”史可法推開四周護著他的眾人,沖多鐸,道:“城亡與亡,我意已決,即碎屍萬段,甘之如飴,但揚城百萬生靈不可殺戮﹗”

“你是堅決不降?”多鐸又問了一遍。

史可法堅決道:“死也不降。”

多鐸久久的看著眼前黑瘦的中年男子,眼中的傲慢一斂,卻並不再多言,回身沖旁邊的手下揮了揮手。

馬上,有人舉刀上前來,一旁的史德威及幾個副將立時攔在史可法前面,史可法卻推開史德威道:“今日慘敗,我唯有一死,方能對得起天地,你等勿要阻攔,阿威,”他苦澀一笑,看著史德威,“你雖非我親生,但我已將你看作己出,你要好好活下去,替我贍養我老母與妻兒,切不可動輕生之念。”

史德威大哭,跪在地上,伏地不起。

史可法疼惜的拍了拍史德威的頭,轉過身去,再不看身後的史德威和十幾年跟隨他的下屬,臉上毫無懼色,仰天長笑,雙手為揖對著天地,道:“恩師,法雖身死,但死得其所,總算無愧於您,有臉來見您老人家了,但只望,法死後,揚州百姓能平安度過此劫。”

此後的情境江彤月完全不敢看,但還是看見了,那個清兵一刀刺了下去,血自史可法的身體裏濺出來,向四周散開,那個外表有些不易親近,但內心和善,如同自己父親的男子仰望著那片他守護著的天空頹然倒地,帶著他的不甘心和無限遺憾,結束了他結有四十五歲的生命。

原來三次對飲的緣分只是為了看他如今的身死,自己廢盡心機自狗洞裏爬出來拼命的往這裏跑,只是為了看他血濺城樓?

其實他早就意料到今日的結局了吧?早知這揚州城會是他的死地?他完全可以放棄一切,攜著家眷自在度日,但他背負了太多,脫身不開,前有先師的諄諄告誡,後有濃的化不開的滿腔赤誠,他不是戰死的,根本就是將自己逼死的。

周圍,他的部下大聲嗷哭起來,而她只是眼看著史可法被人殺死,竟然沒有眼淚掉下來,只是張大嘴,叫不出,也哭不出。

這算不算解脫了呢?史大人,以你所期望的方式死去,從此你再也不用殫精竭慮為國為民,不用一個人躲起來喝醉,為那無望的人世,你可以做一縷自由的魂伴在你的母親與妻之身邊了。

城樓下哭聲久久不散,而江彤月只是呆呆的站在屍體堆中,她看到那群部下中,只有白小玉一個人站在旁邊,沒有哭,也沒有任何表情,風吹動他的頭發,他猛然的回頭看多鐸,多鐸沖他點了點頭,策馬而去了。

他果真是滿人,之前自己眾多不解的地方終於有了答案,為何身份成迷?為何接近史冰清?為何非要娶她?他是按在揚州城心口的一顆棋,時刻註意城中的一舉一動,得史可法信任,探知他的應戰策略。

他毀了這座城。

他該死!

而她,犯了沈默不說的罪,她是幫兇。

她,同樣該死!

那些人還在哭,江彤月的心卻在同時冷了一下來,之前的恐懼一掃而空,有的只是絕望和懊悔。

等一切結束,白小玉換了滿人的服裝,在多鐸的帳門口等多鐸的那些部下都走了,才走了進去。

他在帳外聽到了兩個讓人心驚的字:屠城。

他不動聲色,沖多鐸行了禮,喚了聲:“豫親王。”

多鐸放下酒盞親自來扶,口中道:“你我叔侄何必這麽多禮?”

白小玉只是輕笑,也不作答。

“此戰辛苦你了,攻下揚州你有大功。”多鐸坐定,道。

白小玉謙和,道:“我只是個內應,耍些雕蟲小技,算不得什麽功。”

多鐸一笑,看著身側這個俊挺男子,似乎隱隱有那個人當時的影子,只是遠比那個人內斂知分寸,這或許是好事,也未必是好事。

於是道:“侄兒也不必過謙,十年磨一劍,你幼時就被送來中原,長長十幾載,其中委屈隱忍我自是知道的,我這次回去就會稟明你的功績,讓你認祖歸宗,論功行賞。”

話到此處白小玉當然不能再謙虛,順著多鐸道:“多謝,親王。”

多鐸擺手:“還叫什麽親王,喚我十五叔便可以了。”

“是,十五叔。”

白小玉自帳中出來時,長長的籲了口氣,看了一眼排布整齊的清軍,一路走出清軍營地,柴飛已經在外面候著了,見白小玉走的頗急,便迎上去道:“主子,如何?”

白小玉道:“那丫頭還在松澗別院?”

“是,照你的吩咐辦的。”

白小玉上了馬,道:“回松澗別院。”說著策馬向西。

柴飛看著白小玉不對勁,急急趕上,問道:“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主子?江小姐請了人照顧,不會出事。”

白小玉還在拼命策馬,道:“要屠城,松澗別院也不安全了。”

20揚州十日(上)

清軍果然開始屠城,整個揚州城猶如人間地獄,到處燒殺搶掠,滿眼火光與殺戮,滿耳聽到的是垂死的慘叫和嬰兒的啼哭,天氣陰沈,大街小巷屍體橫陳,血流成河。

江彤月不見了,不在松澗別院。

白小玉看著那個狗洞,全身的肌肉繃緊,手握成拳,回身一把捏住如硯的脖子,怒道:“你知道外面是什麽,外面是遍地屍體,她出去還有活路嗎?”

如硯的身體被提了起來,卻不掙紮,似乎想任著白小玉將他捏死,小姐說的沒錯,這個人是滿人,因為他現在身上穿的就是滿人的衣服,他心裏恐懼轉為怒意,咬著牙抵死不求饒。

白小玉看他不掙紮,真的有心想掐死他,卻聽旁邊壇子道:“主子,我們都出去找找,我們這麽多人,定能找到她的。”

他這才自驚怒中回過神,一松手將如硯放開,回身對身後眾人道:“各人分散去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柴飛,你與我去一次江家。”

柴飛略略的遲疑,等眾人都出去找了,才道:“主子,一個漢女,值得嗎?”

白小玉回頭,目光如電,掃過柴飛道:“值不值用你說嗎?你不用跟我去了。”說著人已經往外去。

柴飛看白小玉出去,心想主子是當真對那女人動了情了,平日天大的事都冷靜淡定,何時見過他這般的急?心裏雖然不甘,但跺了跺腳還是跟了白小玉出去。

兩人兩騎在屍體堆中飛奔,只覺陣陣血腥撲鼻而來,經過一處岔道口時,眼見一婦人懷抱嬰兒在前面逃,後面幾個清兵在追,因為婦人纏足,根本逃不快,何況懷抱嬰兒,幾個清兵三兩下追上,抓住婦人搶下嬰兒扔進旁邊的溝渠,然後推倒婦人,撕去她的衣服奸/汙起來。

白小玉將馬一勒停在那裏,心口突突的跳,耳聽得婦人慘叫不絕於耳,心裏想到江彤月會不會也早已得了這個下場,提韁的手頓時握成拳,揚鞭狠抽馬臀,馬吃痛,嘶鳴一聲,向江家急奔。

一路皆是屠殺,要不是白小玉與柴飛身穿滿服,也早就被清軍追殺,兩人雖是滿人,卻都是自小長在中原,看到眼前情境都是只顧往前,不再看周圍。

江家終於就在眼前,半邊已在火海之中,大門口幾個清兵一手提刀,一手拿著酒壺,嘻笑著自江家出來,有兩個人肩上還扛著女人。

白小玉下馬來,撥開前面的清兵,去搶清兵扛著的女人,幾個清兵眼見兩個身穿滿服,但頭發扔是明朝打扮的男人,頓時有些摸不著頭腦,但看白小玉身上的滿服級別要比自己不知高上多少,一時也不敢反抗。

白小玉看清那兩個女人的臉,不是江彤月,伸手抓住其中一個清兵,用滿語道:“裏面還有人嗎?”

清兵茫然的點點頭,白小玉推開那名清兵,直接走了進去。

院裏一片狼籍,院中有好幾具屍體,幾個丫環皆被剝去了衣服裸著身子死在那裏,白小玉一個個去看,都不是江彤月,他自小被安插在中原,經歷的險況無數,卻從未怕過,此時心似乎被提了起來,當她將幾具女屍翻過細看時手都不受控制的抖,他怕下一個就是江彤月,怕得很。

與柴飛進了屋,屋裏更亂,各種物什倒了一地,有幾處還在起火,白小玉一處處的翻,在屋角處看到兩個人躺在那裏,一個女人胸口插了把刀已經死了,還有一個中年男人胸口也在淌著血,卻還未死,人往一個方向爬,卻半步也前進不得。

白小玉曾去江家迎過親,知道那兩人是誰,女人是江彤月的生母,男人則是江家的男主人,江彤月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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