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費千葉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小樂再不對，我也是她丈夫，我說過，我會好好愛她……我不能保護她，就陪著她一起死吧……”

被鐵鏈禁錮那麽長時間，本就有些虛弱，此時，巨大的沖擊幾乎讓費文玥站立不住，她拉著費千葉的袖子，腦子亂成一團，“哥哥，對不起，是我的錯，是我的錯！哥，你罰我吧，你罰我吧！是我的錯……我替你去！我替你去，我把命賠給林小樂好不好……”她怎麽能，看著哥哥去死？

費千葉沒有再說話，輕輕地在她額頭印下一個吻，然後決絕地轉身，飛進光幕，飛向如血的夕陽下籠罩著的死亡聖地。

徒留費文玥一個人在原地。

……

費文玥再見到林小樂的時候林小樂是很狼狽的。

她的衣服破爛得不成樣子，混雜著泥土和血，散發著難聞的味道。

費文玥坐在寬大舒的椅子上，上面墊著不知名的柔軟的皮毛，她看見她，微微一笑：“你終於來了。”

林小樂的眼裏迸發著恨意，還有一絲絲不易察覺的恐懼：“費文玥，你到底想幹什麽？”

藍天白雲，金色的光線照耀在費文玥身上，周圍寂靜地連蟬鳴聽不到，所以費文玥的聲音異常清楚：“林小樂，我只是想完成我哥的願望罷了。”輕言細語，甚至還顯得有些溫和。

林小樂生生打了個寒顫。

**

那天她從那必死之地逃脫了，卻沒有想到費千葉卻竟然死去了。

費千葉離開的時候，她確實是恨他的，恨不得他去死。雖然自己能夠逃脫，但是費千葉不知道，他明知道留下自己就只有死路一條，他還是那麽做了，為了費文玥，他甚至拋棄了自己的孩子。

林小樂想著，她出去的時候，定要看一看費千葉驚愕的面龐和悔恨的淚水。

以費千葉的心軟程度，他一定會加倍對自己好的，只要自己開口，他擁有的那顆異常珍貴的晶核，他會心甘情願給自己。

只有在他離開時表演的越逼真，他才會真的相信自己能逃出死亡之地不是事先謀劃好的。

至於費文玥的想法，那時候就不會那麽重要了。費千葉自己了解，他總想著天下大同，只要越可憐越柔弱，他就會越想補償，他只要相信自己，憐惜自己，一切都不會是問題了。

但，費千葉死了，他竟然想著和自己一起死。他以為這樣就能補償我嗎？他死了難道還會比活著的時候價值大嗎？

光幕之中如煙花絢爛的煙火，林小樂也看見了，那時候她只是沈浸在謀劃成功的喜悅裏，覺得那煙火分外美麗，原來，那就是費千葉葬身的時刻？隨著煙火一同消亡？

林小樂聽到費文玥平靜地告訴自己這個消失的時候，心一下子亂了。

但是，費文玥的鎮定，讓她還以為自己眼前出現了幻覺，費千葉死了，費文玥竟然這麽平靜。

她的臉上還帶著淚痕，眼睛還腫著，但是神情已經完全平靜了，即使看到林小樂，情緒也沒有任何波動。

林小樂看著她說的第一句話是：“我懷了千葉的孩子。”

林小樂看見費文玥的嘴角牽起一個弧度：“所以我給你一個選擇，你是要現在和我哥哥的孩子一起死，還是把孩子生下來之後再死去？”

“你要殺我？你不怕費千葉唯一的孩子……唔。”

“看來你選擇了前者。”費文玥。

林小樂摸摸自己受傷的臉頰，簡直不敢相信，剛才要不是自己避得快，那道風刃是沖著肚子去的。

費文玥要自己死，殺死孩子也在所不惜。

這個現實讓林小樂覺得世界一下子黑暗，她多麽想費千葉在身邊就好了，如果他在身邊，一定可以保護自己，他一定可以阻止費文玥！

可是，再也不可能了。

林小樂說：“如果……我是說，如果，也許你哥哥還活著呢？像我一樣，幸運地逃出來了。”

“你也要死，我哥活著，你更要該死，林小樂。”如果你活著，你會為了自己的欲望，將我哥哥一次次陷入險境，我的哥哥，傻一次就夠了，為什麽還要在同一個地方栽倒這麽多次？

更何況，他怎麽可能還活著？他不可能活著了。

林小樂的嘴唇抖了抖：“我想等孩子生下來。”明明應該反抗的，但是看著這樣的費文玥，林小樂覺得自己一下子喪失了勇氣。居然是等級壓制，費文玥對自己，竟然有等級壓制嗎？那跳鐵鏈，怎麽會困住她？

林小樂靈光一閃，陡然燃起希望：“不只是我的錯，是當政，是……”

費文玥打斷她的話，語氣不容置疑：“你好好養胎吧，那些欠我哥哥的，我會幫他一點點討回來……”她看著林小樂，“你就在這裏養胎吧，你既然不能滿足哥哥的願望和他同日死，那麽在同一個地方死去也算是略盡了你的心意吧。”

費文玥簡直已經把林小樂看做了螻蟻。

林小樂心中憤恨不已，但是此時選擇了隱忍，還有時間，找機會行事。

林小樂看著一座座房舍拔地而起，憑空冒出很多陌生人，有一群穿著黑帽衫看不清樣子的人明顯就是費文玥的手下，他們負責照顧林小樂，也負責禁錮林小樂。

費文玥並不常呆在“夢幻遺跡”，她時常出去又回來，神神秘秘不知道在做什麽，偶爾也會進去光幕之中，不多時便會傳來野獸的怒吼聲，費文玥從光幕出來的時候會略顯狼狽，如此過了幾個月，林小樂終於瞅見一個機會，逃走了。

她想著天下這麽大，只要從遺跡中逃出去，遠遠地找個地方躲起來，總好過這種必死的結局。

在遺跡裏躥了很久，竟然都不能出去，無論換了何種方位，她都沒辦法從遺跡中出去，怎麽會這樣？

四個月後，林小樂再一次遇到了費文玥，她好整以暇站在出口，好似就在那裏悠閑地等著她似的。

林小樂聽了費文玥的話，緊張地把手放在已經圓鼓鼓的肚子上：“你敢動手，孩子也會死掉的！那是你哥哥的孩子！”林小樂眼尖地瞄到一個人，“俊奇，這是千葉的孩子，你姐姐要殺了他！你姐姐要殺你哥哥的孩子！”

費俊奇皺著眉看著林小樂，沒有說話，只是叫費文玥：“姐……”

費文玥看著費俊奇：“俊奇，我只是在完成哥哥的遺願，他想著林小樂一起死，十分想，非常想，想得即使拋棄我們也在所不惜……”

費文玥的能力已經越發強大，林小樂覺得自己沒有聽清費文玥後面呢的話，正想動一動頭聽得更清楚，才驚覺，她已經渾身冒血，她動了動喉嚨，卻只冒出一股濃稠的血。

然後，林小樂就永遠地陷入了黑暗。

居然死的如此容易，容易她自己都不敢相信，明明她活著的時候，是那麽艱難地生存著。

費文玥一如既往那麽平靜，她走到林小樂，手微微一動，手中就凝結出一把冰劍，將林小樂的肚子破開，蹲下，小心地抱出一個小小的血團，掐斷臍帶，洗凈。

孩子沒有足月就離開了母親的身體，呼吸還很微弱，費文玥抱給費俊奇看，輕輕說著：“很像哥哥呢。”

費俊奇看著自己的姐姐，面上閃過不忍之色：“姐，不要這樣……”

費文玥像是沒有聽到，只顧自己說：“就叫費血陽好不好，看著他，我就想起哥哥轉身的那一刻，夕陽的紅得，好像要從天上潑一盆血下來，黏黏稠稠的，壓得人喘不過氣來……這個小家夥還沒出生，就見過很多血呢。”

接著有無頭無腦說了句：“將來長大了，肯定是個英俊的美男子。”說完，連自己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

笑了一會兒，費文玥終於將渾身□的孩子交給旁邊的NPC奶娘，惹得她不滿的地瞪她一眼，似乎在責怪她為什麽不好好照顧孩子，受了風的孩子呼吸已經越發微弱了。

費俊奇問：“還要去嗎？”

姐姐從游戲帶來的村莊，是可以無限升級的，維系的代價也很小——不像“不滅城”，每月都需要一顆高級的戰士晶核支撐。

費千葉機緣巧合得到過一顆，沒有見過高級戰士晶核的他，以為那只是高級的怪獸晶核，而他自己也是8級的戰士外加8級的牧師——一下子就可以得到三顆高級晶核，很劃算的買賣——所以他才會被設計進這麽高明又不甚高明的局裏。

“不滅城”的維系需要高級晶核的消息被洩露之後，人心浮動，高手怕自己一不小心就“為國捐軀”，大批的人投靠了費文玥，末世中，漸漸分成兩股勢力，互相鬥爭，不死不休。

不到一年的時間裏，費文玥已經建立裏赫赫兇名，無論是殺怪獸還是殺人，對她來說沒有任何區別，只有看見她唯一的弟弟費俊奇的時候，她冷漠到沒有任何感情的眼睛才會浮現點點溫暖。

費俊奇問她，還要去嗎？還要去制造殺戮嗎？

為不滅城“貢獻”晶核的人，都被政府找出了種種反人類的證據，證明他們死有餘辜，費文玥和費俊奇才知道，裏面竟然還有費父費母，盡管知道不滅城的維系需要高級晶核，大部分軍隊還是忠於軍方，絞殺費文玥這方的高級戰士，為不滅城提供“燃料”。費文玥對於不滅城的軍人的下的命令，是格殺勿論。

只要他們一天忠於政府，費文玥就要將他們鏟除殆盡，如果不是他們的忠心，那群老狐貍怎麽會這麽有恃無恐？

費文玥說：“去。”

這一次，不滅城永恒的英雄羅燼燃，終於來了。

“你來了。”費文玥說。

“我來了。”羅燼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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