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來到這個精靈村，就沒有一個地方是不邪門兒的。

一棵會吞水晶幣，還會莫名其妙給技能的奇怪的樹，一種連系統都不自動翻譯的陌生語言，一個雖然不大但是似乎經常進行大規模戰鬥的村子，各種讓玩家做完事後沒有報酬的任務……

費文玥不停地釋放【生機盎然】的時候，已經忍不住要內牛滿面了。

試想，0級小號，魔力值即使達到了新生玩家最高也只有一百，用一個小藍都會浪費一小半。精神力嚴重不足，幾乎是硬撐到釋放三個魔法之後，就覺得頭暈目眩，但是周圍的人都用那種殷切的目光看著你，那麽多人等著你救，你也不好意思停下不是嗎？

終於，停停歇歇，靠身上唯一的24顆精神丹支撐治療完重傷的戰士之後，費文玥再也挺不住了。

長時間耗費精神，讓弱小的體力值也幹涸見底。

不顧形象，倒地就睡。

感覺還沒睡到三秒鐘，費文玥又被人搖醒了。大群的戰士歸來，最前面的兩個人架著一個渾身是血的男孩子！因為周圍都是高大威猛的戰士，這個癱軟著為同伴架著的男孩子顯得那麽弱小，雖然看不清面目，費文玥立馬猜到，那就是森林男孩！

那個把她帶入陌生世界的罪魁禍首！

都不用人催，費文玥一下子站起來，快步走到森林男孩的面前，不顧精神力已經枯竭，硬扛著體力值到達警戒線的困意，連發三個【生機盎然】！殘忍地翻了翻昏迷傷者的傷口，發現傷口居然沒有怎麽愈合，還在隱隱的滲著血。不行，這麽下去他一定會死掉，這樣自己都不知道這麽村子和游戲公司到底隱藏著什麽樣的秘密了（這貨還是覺得那些戰士啊神馬的是NPC）！

沒有精神丹了。但是還有小藍。喝完了小藍，又是三個技能連發！

有一點用處，傷口收小了！

精神力已經到3，比警戒值5還低小半，但是只要森林男孩的傷口沒有愈合，那麽他活著到精靈村的希望就絕不會太大。

沒有猶豫，又是連發技能……不多久，精神力已經到1了，體力值更幹脆，已經顯出<1這種奇葩的數字。

游戲規定體力值或是精神值到0，玩家就會死亡；而精神值到1，玩家會被關小黑屋。（就是相當於腦死亡，不過因為是游戲，所以不會是永久性的。）

“我先睡一會兒……別吵我。”囔囔著這麽一句，費文玥在倒地前就已經陷入了昏迷。

可憐其他戰士還不清楚，以為她是太累了想要休息。

這次傷員這麽多，都是急需救治的人。好在剛才費文玥已經讓大部分戰士有了行動力，他們立馬行動起來，源源不斷地向精靈村輸送傷員。領導重傷昏迷、生死不明，部隊戰鬥力銳減，也許他們都回不去了……因著這樣的想法，整個地方都是一片混亂，大家忙著運輸傷員，把費文玥忘得一幹二凈！

一個小時候，另一支保存還算完好的隊伍緩慢地拉著一個龐然大物過來了。

那是一個巨大蟲子的屍體，全身泛著金屬的光澤，每一處地方都一個致命的武器。

如今它死了，依舊保留著令人膽戰的恐怖氣勢。

拉屍體的戰士看到場面這麽忙亂，隨意把屍體一停，就融入集體，運輸傷員去了。他們不知道，蟲子的身側，有一個可憐的姑娘在“睡覺”，又被好心的戰士蓋了草編成的小席子……於是，她被疲勞+眼神兒不好的戰士華麗麗的忽略了。

他們把蟲子扔在了她的旁邊。

血紅夾著絲絲金黃的血液從蟲身慢慢流淌，蔓延了一大片的草地，很快，就把她給淹沒了。

是的，被淹沒了。

費文玥現在已經是海的公主，沈睡在血的海洋裏。這樣的場面並不唯美，因為“淹沒”的定義必然不能讓她秀美的臉“幸免”，費文玥自然是被糊了一臉血，而這種情況下，唯一的結果是……她被淹死了。

費文玥就這樣，陰差陽錯，被血給淹死了。

現實裏，費文玥的游戲倉瘋狂的報警……

該說她幸運還是不幸？0級小號，是受系統完全保護的，不用進閻王殿覆活，死亡之後就是一刷新的功夫就地覆活。這樣的死亡在這個星腦開辟的特殊村莊裏，也是不算真正死亡的，她還活著，她不用死去。

可是。

……

……

“什麽？我姐姐成為植物人了？怎麽可能！”費俊奇粗暴地抓著醫生的領子，恨不得要把他生吞活剝，“你這個庸醫，給我滾！”

醫生倒是很平靜，從費俊奇的手中解救下皺的不成樣子的衣領：“不知道在游戲裏發生了什麽事，費小姐腦死亡了，也許是因為連接游戲的原因，所以這種死亡並不徹底。成為現在的假死狀態，即植物人。這種案例只在虛擬游戲技術還不成熟的時候發生過……我建議患者家屬最好不要把她從游戲倉裏移出來。”

費時雨的臉十分陰沈，卻也沒有失態：“你是說，因為游戲，她變成植物人，如果斷掉和游戲的連接，就會死去？”

“是的。”醫生的毫不猶豫，反而顯得有些淡漠。

“這樣的樣子會持續多久？”費時雨問。

醫生搖搖頭：“大腦是最神秘的區域，也許一兩天，也許一輩子，不敢妄言。不過……以前因為游戲出的事故，還沒有聽聞受害者醒過來的現象。”

費時雨也知道是這麽回事，但是他的手還是抑制不住氣憤地發抖，礙於費俊奇不能說的很明白，只一字一句說：“我會找‘那位’問個清楚的。”

醫生用平靜無瀾的眼睛著費時雨，只是說：“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們也很沈痛。”

費時雨聽到這樣的話，一腳踢向檀木做成的椅子，“砰”的一聲，結實的椅子不僅被踢到，而且四分五裂！全部斷成一截一截的碎木！

費俊奇目瞪口呆，這是要怎麽大力量的才能把椅子踢碎成這樣？

“您節哀。”醫生不鹹不淡說了這句話，就馬上退出了屋子。

“爸爸！”費俊奇叫道，“到底怎麽回事？有人要害姐姐嗎？是誰？！”說到後來語氣十足陰沈，“我、要、去、弄、死、他！”

費時雨冷靜了下：“這件事你不要管。”

“怎麽能不管？她是我姐姐！”

“現在知道她是你姐姐啦？”費時雨說，“沒有力量就縮起頭來做人！別再惹是生非！——還有，以後離張薇的女兒遠點兒！”

“張薇的女兒？”費俊奇想了想，失聲叫道，“小樂姐？！是她？”他的臉色驀地慘白，神情絕望。

費時雨見他誤解，卻也沒有多語。看著這個懵懂的兒子，心中嘆了口氣：“今天下午呆在房子裏哪兒也別去，晚上來書房找我。”說完後，揮揮手將費俊奇趕了出去。

費俊奇失魂落魄地走出房間……看著空空曠曠的別墅，覺得渾身的力氣都沒有，軟軟地坐在地上，淚水爬滿臉頰。

他的姐姐……真的不會再醒過來了嗎？

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

…………不會的，這一定姐姐開的玩笑，因為我以前太不乖了，傷她的心了，所以她要逗逗我，給我一點小小的懲罰，也傷我的……一定是這樣的！《幻世》這麽先進的游戲，怎麽可能犯幾百年前游戲才興起時的技術錯誤？

對，一定是姐姐在惡作劇呢。

……

我要在這裏等她，她看到我這個樣子，一定會心疼的，然後馬上從游戲裏出來，就還像以前那麽愛我心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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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文玥的第一次死亡是沒有意識的。

重生之後，精神值一下子回到了警戒線以上，她的神智已經回歸。她睜開眼（游戲設定可以如此，就像玩家在沼澤裏只要有特殊丹藥可以自由行走一樣），滿目黑暗，想動一動，發現全身酸痛，根本沒有可能。

於是調出面板，查看游戲日志記錄：玩家【花堪染】因為窒息死亡。再查看人物狀態，體力值為1，而且是紅色的，這體力值表示鎖定了，一般在低體力值時死亡的話，覆活後一段時間內體力值都會鎖定。這個時候，人物是無法移動的。

費文玥不知道這是怎麽了，就想著先退出游戲，她已經被這奇葩的游戲弄怕了。

毫不意外，費文玥看到的面板自然是灰色的，她以為自己又被森林男孩囚禁了，心中倒沒有多少害怕的想法。

她想著等一會兒，就會知道森林男孩把她扔到這個黑黢黢的地方做什麽，等到七八分鐘後，她開始覺得呼吸困難，才發現自己竟然還是在沒有氧氣的密閉空間！她開始掙紮，但是無濟於事，連發出技能【生機盎然】都不能！唯一能做的，就是躺著等死。

在重生的第十一分鐘，費文玥又死了。

那一瞬間，她還有心思想，這倒是個在游戲裏折磨人的好辦法，《幻世》難得出現一個BUG啊。

然後呢？

重覆、循環、往覆。

緩慢地緩慢地一遍遍體驗那種感覺，那種窒息著像是被人扼住喉嚨，痛苦地像是在被淩遲，拼命掙紮也無濟於事，只能承受、承受、承受的絕望。

最後，只剩下麻木。

時間像是靜止了，許多紛繁的記憶湧現腦海，最最清晰的是她覺得游戲公司的做法非常奇怪之後，詢問父親到底該怎麽做。

父親欲言又止，最終沒有說什麽。只是讓她小心，遇到什麽事情一定要保全自己，不要死去。

不要死去。

哦，現在她明白了，原來死去會遭遇這樣的痛苦啊，可是死亡的痛苦永遠沒有心中來的痛。

她好恨。

怨恨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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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費俊奇從父親的房間裏出來之後，整個人就變了。

冷硬的像是一把劍，任何人都無法給予其溫暖。

這個世界，沒有什麽可以再讓他動容，他要得到力量，要殺盡一切他所恨之人！

B區。

“小費啊，我知道你心裏傷心，但是這樣的情況同樣使我們沒有預料的。”一個面容祥和的老人安慰短短幾天頭發居然就已經花白的費時雨，“我知道自己給你保證過，即使鐘影的部隊只剩下一人，也絕對會保護你們家小姑娘的安全。但是……唉，天意難違啊。”

“你們費家為我們賴以生存的土地做了多麽大的貢獻，我們都知道。你是參加過戰鬥，應該知道，命運無情。既然自己的生死都能置之度外，為什麽還這麽看不開啊。”

“明蝶是從我們軍隊出來的，但是她同樣是費家的人，是你們費家的血脈……”

老人陡然話鋒一轉：“……你夫人和大兒子，仍舊戰鬥在第一線，實在讓人敬佩。前段時間老權說戰士不夠要把他們抽調去星際戰場的想法，我已經狠狠地批駁他了。你夫人和兒子都是醫護兵，怎麽能上第一線殺蟲族呢！荒唐！”

費時雨的面色很平靜，面對這個掌管著華國一切軍政大權的老人，他已經沒有剛聽到噩耗時的沖動了。

一直覺得女兒太過婦人之仁，想磨練磨練她再告訴她真相……

在妻子和兒子的安全受到威脅的時候，他還是自私地瞞住了游戲真正的危險之處，想著軍隊既然要用到文玥，就絕不會做殺雞取卵的事情，不會威脅到她的安全……

說到底，還是因為擔心妻子，才沒有顧忌到女兒吧。

——自己這樣，還配為人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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