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是住在趙母樓上的人崔英, 其實她和趙母也沒有什麽大的矛盾，小的矛盾倒有, 無非是因為趙母‘搶’了她超市售貨員的位置；加上人總有那麽點劣根性，自己都不好過, 也不想別人好過。

所以說, 城關村這魚龍混雜的地方，就算是關系好, 也未必對方對你就是掏心挖肺的什麽都說。

這一句話說得夾槍帶棒的, 前面排隊的人都轉了過來, 上下打量著趙桂芳，發現她還是一如既往地窮就放心地轉了過去。

不過，趙母一張臉被她嗆得又青又黑的，她瞪著眼懟了回去:“崔英, 我兒子賺不賺錢關你屁事？你就見不得別人好是？”

“嘁，說誰見不得人好呢，明眼人都知道你兒子拿錢鬼混去了, 就你還信，還做著美夢呢。”崔英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你兒子才鬼混, 你全家都鬼混, 我呸，你就是見不得別人好。”趙母沒有脾性的那一面都給了她兒子，對著外人她從來不會心軟, 何況這崔英說的還是她的寶貝兒子。

“趙桂英, 我好心好意地提醒著你, 你罵誰全家呢？”崔英不知道是不是被她戳到了脊梁骨，包子也不買了，氣沖沖從隊裏走了出來，拉著趙母就要理論。

“你別碰我，誰不知道你男人和兒子都是混子，自己不承認還罵我不要臉。”趙母快速地閃過身，她還要給她兒子買早點呢。

“砍腦殼的，你有本事別躲啊。”崔英抓不住她，氣得眼睛都紅了。

“我是蠢才給你抓嘞，崔英，今天我心情好，不跟你計較。”趙母大大方方地歸了隊，一副有本事你來抓的樣子。

趙母一個寡-婦，能把兒子健健康康地養大，還能有幾口飯吃，自然不是吃素的。

“你，趙桂英，你就等著你兒子外面鬼混被人打了來求我們。”崔英見她這個樣子，氣得頭頂都冒煙了，她雙手撐腰，大罵道。

賣包子面前排了長長的隊，看熱鬧的人也有，大多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而他們無疑也是相信崔英的話的，誰不知道趙年這人以前天天去找那路瑩瑩，漂亮裙子、吃的水果不要錢地往她們家送去。

自從路瑩瑩搬出去以後，他就天天拿著錢往外跑，這其中的貓膩，也就只有趙母被蒙在鼓裏不知道而已。

趙母把店鋪老板的包子接過來，大大咧咧地敞開袋子往裏面看了幾眼:“劉胖子，這六個包子，怎麽感覺比上周的又瘦了啊，多少錢啊？”

劉胖子臉色一黑，趙母這人一周才舍得來買一次包子，這還是因為她兒子回來了，但就買這麽一兩次還總是嫌包子小又嫌價格貴的，“一塊錢兩個，三塊錢六個，不講價。”

“劉胖子，就這麽瘦的包子，兩個還要一塊錢？這樣，我給你兩塊錢。”趙母從兜裏掏出來兩張皺巴巴的一塊錢，遞給劉胖子道。

劉胖子臉色徹底黑了，“我這幾屜包子剁了好幾斤豬肉在裏面，兩塊錢不行，要這麽做生意，我都虧了。”

“你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那我給你三塊錢，你送我兩個素的，這青菜總沒那麽貴。”趙母想著兒子吃多了肉包子會膩，迅速往另一籠包子那裏看了一眼。

素包子同肉包子一個的個大，也是一塊錢兩個的，劉胖子太陽穴上青筋暴起，趙母這個人也是挺有原則的一個人，可一旦涉及到她兒子和省給她兒子的錢，這整個人就……

這時，後面排隊的人開始喊了起來:“趙桂英，你到底買不買啊？”

“劉胖子，你倒是快點啊，我家娃待會可是要醒了。”

“……”

“行行行，兩塊錢就兩塊錢，算我倒黴，你讓出來讓後面的人買。”劉大胖不耐煩地招了招手。

“那還行，下次做大一點，”趙母這會樂呵呵地拎著包子讓了出來，臨走前還往素包子那裏看了一眼，邊走邊想，她兒子好像不喜歡吃素的，膩了也不會碰的。

等趙母走後，有幾個排隊排得不耐煩的才開始嘮叨起來，“這天天省錢給兒子投資投資的，也沒見她兒子帶一分錢回來，我看是胡了，連個肉包子都舍不得買。”

“她兒子要是掙了錢，還能天天撿垃圾去賣？昨天她一個人背了三大袋的垃圾敲響我家的門，我還以為發生了什麽事，原來是問我家娘們有沒有不用了的礦泉水瓶子……”

“也是個心大的，別人一提她兒子鬼混她就跟我們急，還是不說的好。”

“對對對，免得不識好人心，你們沒看見崔英氣得包子都不買就走了嗎？”

排隊的幾個人，無論認不認識，都開始一副相熟的樣子討論起來。

這邊，趙母匆匆回到家，一開門，看見光著膀子出來的趙年，難得楞住了，她邊脫鞋邊往裏面走:“年子啊，你今天怎麽起那麽早，是不是媽吵到你了嗎？”

反正在趙母心裏，她兒子做什麽都是好的，他懶覺睡得越多，她越心疼，時不時還感嘆他兒子是不是太忙了，連覺都舍不得睡，然後她轉身就拿著省出來的錢去給她兒子買排骨去了。

趙年取下肩膀上掛著的幹毛巾，隨便抹了一下臉上的水，“不是，睡不著了，你這一大清早幹什麽去了。”

聽他說不說，趙母臉上重新掛上笑容，她晃了晃手上的袋子:“我去給你買早點去了，這裏有五個肉包子，你看看夠不夠吃，不夠媽再給你買。”

趙母明顯是沒有把她這一頓算進裏面去的，袋子一開，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香噴噴肉香味。

趙年往袋子裏看了一眼，五個白胖胖的肉包子挨挨擠擠湊在一起，還泛著香騰騰的熱氣，他胡亂在衣服上擦了一把水，拿起一個咬了一口，肉汁漫開，可口，鮮香。

他本就不餓的肚子，徹底地被勾起了饞蟲。

大約男人拳頭般大小的包子，趙年三四口就解決了，他模糊不清地道:“媽，你給我倒杯熱水，我有點噎。”

“誒！”趙母屁顛屁顛地就跑去廚房燒熱水了。

趙母這個人，見他兒子吃飽睡飽，她才開開心心的。

打發她離開後，趙年摸了一把肚皮，決定再吃兩個，剩下的就留給趙母吃了。

五分鐘後，趙母端著一杯熱水出來，“年子，熱水來了，媽給你兌了冷水在裏面，已經不燙了。”

趙年接過來咕嚕咕嚕喝了幾口，這才說道:“媽，還有兩個包子，我吃不下了，你自己拿去吃了。”

“啊？”趙母順著他的視線詫異地看向桌上，敞開的袋子上還留了兩個還熱乎的包子。

他說完就起身往臥室裏去換衣服去。

趙母這才反應過來，跟了過去:“年子，媽已經吃了，你不用替我省，實在吃不下，你帶著路上吃，行不？”

“不用了，我還要坐車呢，吃多了會吐，說了讓你吃你就吃。”趙年掃過衣櫃裏的衣服，挑了一件新一點的白襯衫，上下比劃了一下，三兩下穿在了身上。

頂著被衣服弄得亂糟糟的頭發，他停下來看了一眼還跟在他後面的趙母，騙她道:“媽，包子再不吃就涼了，你兒子我不愛吃劉大胖家的肉包子，吃多了一股腥味，你要吃就吃了。”

“ 什麽？”趙母一聽到這個的反應就是，劉大胖家的包子不僅小還不好吃，一想到她兒子被劉大胖沒吃飽，她這脾氣就上來了，恨不得現在就找他去理論。

趙年即使堵住了她的話，“你兒子要換褲子了，可以出去了嗎？”

“誒，好，媽這就出去，兒子你別生氣了啊，這一大清早的，要心情愉悅，才能長命百歲。”趙母忙急急忙忙地勸道，心裏思量著再也不買劉大胖家的包子了。

門方一關上，房間裏才徹底安靜了下來。

窗戶外自行車鈴鐺聲、摩托聲、小孩哇哇叫聲、早起賣菜的小販吆喝聲，參雜在一起，‘聲聲入耳’。

趙年心情平靜地拉上窗簾以防對面的人偷看，這才撿起床上已經準備好的黑色長褲換了起來。

在城關村這種環境臟亂的地方住了一晚，他幾乎一夜沒睡，睡著了耳邊還是樓頂上走路或者拖凳子發出來的噔噔聲。

這更加堅定了他要賺錢養老婆買房子搬出去的決心。

五分鐘後

趙母聽到行李輪子滾動的聲音，手也沒擦就從廚房裏走了出來，“年子，這麽快就走了？”

“嗯，八點的車，我得早點去。”趙年不急不緩地在玄關處換著鞋子。

趙母訥訥的，手無處擺放，心裏關心兒子，又不知道該怎麽說，一雙眼睛使勁憋著眼淚。

趙年直起身子，“媽，你等著我，這次是真的，等我回來咱們就搬大房子裏去。”

再也不用為了幾塊錢省來省去，挨家挨戶看人家的臉色去要別人不要的垃圾拿去賣。

“誒，年子，你小心著點啊，每天該吃吃該喝喝，錢不夠，媽還能掙……”趙母想到什麽說什麽，又知道他不愛聽‘媽不圖你賺大錢’這種話，只好咽了回去。

“知道了，不用送我了，我自己走。”不過一個月甚至半個月的時間，但對於與兒子相依為命的趙母而言，以前至少還能一周見那麽幾次，現在也難怪舍不得他。

趙年一個人拖著行李箱從城關村唯一的馬路上經過時。

一群正在玩耍的小孩呼啦一群湧來過來，“哦！哦！趙年又去投資嘍，投資投資，一分錢沒賺！窮得老母撿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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