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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甘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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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有了這個想法, 這日一早,思齊便和劉赟乘車去了司空府上。

曹操這一整日都十分忙碌,兩人在書房外的待客室內等了將近兩個時辰, 才得了曹操召見。

按著之前跟思齊商議好的說法,劉赟見到曹操後, 並未提起外頭亂傳的他和劉表、劉備之間那些事,而是先談了幾句過後, 主動退到了後面,再由思齊對著曹操講解起了新研制的焰火產品。

思齊已經研制出了三種顏色、兩種式樣的焰火, 排列組合之後, 便能傳遞六種不同的信息。若是用兩種或三種焰火依著先後順序傳遞消息,根據樣式和數量的不同,那麽便會有更多的排列, 就像摩斯密碼一樣, 可以傳遞更為覆雜的消息。

這也正是曹操心中想要的效果。

聽著思齊的介紹, 曹操連連點頭:“果然是好東西,阿瑛這幾日受累了。”

劉赟坐在下頭,大冬天裏出了一身的冷汗, 如今看曹操的態度還算和煦,原本亂動的一顆心也終於放下了許多。

思齊也道:“承蒙曹公擡愛, 區區小事,不足掛齒。”

曹操自然也知道他們此番的來意。

收到密函以後, 他就派人調查,得知姚氏從劉表那裏得了報酬以後,回到了太原老家, 便抓回許都審問了一番。

一切正如他若料, 這是劉表設的一個局, 想要把許都的水攪渾,給自己找些麻煩。

這事也算歪打正著,既然劉赟已經表達出不想反抗自己的心,他自然也要接了這份心意。

“這些時日,城中起了好些謠言,也有不少說法都圍繞著揚安。那些子虛烏有的傳言孤是從來不信的,皇帝不信,你們也別信。孤也知道,是他們貼著你,並非你去招惹旁人。揚安這人就是太好說話了些,總是抹不開面子,才給了他們一些不切實際的想法,誤以為跟你親近。”

劉赟說是。

曹操又道,“其實孤早就看出來了,揚安就是這樣的人,給阿瑛選封地時候,你選了成平而非長宜,孤就知道了你的好脾氣。只是這麽一來,就不免給了那些不知天高地厚、不安分之人以可乘之機,反而叫人誤解,落了下風,還望揚安自己日後當心。”

想當初他在劉赟給思齊選封地之時,就有想法要掰一下他這一心為這旁人著想,太過自我約束卻又不懂拒絕他人的性格,如今有了這個機會,自然是要敲打一下。

這一趟司空府之行,讓劉赟的心安定了不少,回去的途中,劉赟一掃這幾日的緊張郁郁,臉上也終於有了笑意。

“聽說阿瑛這幾日釀了好些果酒,你祖母都用過兩壇了,說是味道極好,今兒可有空去取兩壇來給阿父嘗嘗?”

秋天是個吃果子的好時節,思齊用梅子做成梅子酒後,又拿葡萄釀制了紅葡萄酒。

但因為是剛開始著手去做的緣故,很多地方還有欠缺,成品和後世她喝過的葡萄酒相比,味道也非常一般。

但因為今年氣候不錯,雨水也豐盈,家中和莊園裏結得葡萄太多,故而思齊也新制了不少紅酒,並不介意給劉赟和那些同家中交好的長輩們分一分。

只是……

“這酒不同於尋常酒水,飲酒之前需要先讓它‘醒’一下才好。”

“醒一下?”劉赟很明顯並沒有聽明白女兒的說法。

“嗯。”思齊應道,“喝紅酒是要醒酒的。”

= =

再過了一個月後便到了建安七年的新年。

除夕這日,宮中傳來消息,劉協得了風寒,臘月二十八當日就徹底病倒在了自己的寢宮,故而今年的宮宴也提前取消。

而曹操則在小年那天就說了,為了慶祝今年討伐袁紹的連番大捷,新年這日要在觀星臺請客吃飯,希望大家準時參加。

原來曹操說要在觀星臺舉辦新年宴時,劉赟夾在當中不免左右為難。

他畢竟是皇上的親叔叔,若是不去參加宮中皇帝舉辦的新年宴,若是去了曹操那邊,便很有些說不過去。

但若是執意要去宮中赴宴,卻又免不了得罪了曹操。

正當劉赟在家中發愁之際,宮中皇帝病了的消息傳來,讓他精神都為之一振。

“皇帝這病……病在這個時候,實在是……”

病得好啊!

思齊點頭微笑。

病得這麽恰到好處,估計劉協這“病”也不一定是真病到不能起床的地步。

這麽病一病避一下風頭的確也是好事,既能很自然地取消宴會保住面子,又可以獲得更好的生存環境從而保住裏子。

的確不失為一個高招。

新年那日,劉赟先是代病得起不來床的劉協祭拜天地先祖後,便去了觀星臺赴宴。

是夜,劉赟回來,對著思齊的葡萄酒讚賞有加。

“今兒席上都知道,他們喝的這種要晃著酒杯才能醒過來的果酒,只有我的女兒思齊才能做得出來,可別提有多羨慕了。”

思齊迅速抓住了重點:“你們在觀星臺的新年宴上也醒酒了麽?”

“是啊。”劉赟道,“還是我教他們的呢。就這麽拿著酒杯,手腕發力,一下一下打著圈兒進行晃動,是不是這麽回事?曹公當還問我,醒酒時候是不是不能說話,否則就把這酒給驚醒了,這可真把我給問住了。”

一眾大佬在酒席上分桌坐在兩旁,無聲地齊刷刷晃動著白玉酒杯。

思齊想想就覺得有些莫名地詭異。

劉赟很明顯有些喝醉了,話也比平常多了好些:“不過這紅酒的名字,的確聽起來不夠雅致,阿瑛可有什麽新奇的名字,取了來聽聽?”

思齊:“宮廷玉液酒?”

一百八一杯的那種。

劉赟醉得路都走不直了,背著手晃晃悠悠往回走,聽了思齊這話立時轉頭:“這個不錯。”

思齊:……

= =

這幾年曹操一直在北方忙著對付劉備和袁紹,破虜將軍孫權在江東不斷發展壯大,終於還是引起了曹操的註意。

新年過後,曹操又把目光瞄向了江東。

出了正月後,劉協給江東下了一紙詔書,說是自己感念當年孫策孫將軍為朝廷做出的那些貢獻,故宣召孫策留下的唯一的嫡子孫紹入京,接受誥封。

接到這封詔書後,孫權只覺得奇怪。

兄長走了也有兩年了,生前還曾想過要趁著曹操北線作戰對他發起進攻,曹操怎麽這時候突然就想起要宣孫紹入宮了呢?

孫權心下奇怪,但這畢竟是曹操授意皇帝發給江東的詔令,他卻也不能就這麽裝作什麽事情也沒發生,置之不理。

周瑜昨日有事去了夏口,孫權找不到公瑾其人,便去找母親吳夫人商議。

孫權到母親住處的時候,發現周瑜的兄長周珩也在,同他們二人商量此事正好,便把京中來詔的事情告訴了他們。

吳夫人聽了這話直搖頭:“這麽突然召阿紹入宮去見,怕是不好。”

孫紹是孫策留下來的唯一的兒子,對於孫策的死,吳夫人起初一直無法接受,過了將近一年的時間才接受了這個現實,從悲傷中走了出來。

自從孫策走後,孫紹就是吳夫人的心頭肉,不管因為什麽事情要把他送到許昌曹操的眼皮子底下,吳夫人都是千不肯萬不肯的。

周珩也覺得事有蹊蹺。

皇帝如今完全聽命於曹操,將孫紹送到了皇帝那裏也就等於把孫紹送到了曹操手上,曹操的狠辣大家有目共睹,若是孫紹當真受封後被強行留在京中,可不又是一樁麻煩事?

但不管怎麽說,這次終歸是皇帝親自下的詔書,若是這麽明著拒絕,便也有了讓曹操等人攻訐於他們江東的理由。

再說萬一許昌那邊真的只是想宣孫紹入京冊封,就像當初授予孫權將軍的名號一樣,並沒有什麽其他目的,他們卻在這裏推三推四,反而成了他們江東理虧,心中有鬼了。

三人反覆推導之下,最終還是決定先把孫紹送到許昌的黎王府上暫住,也算是進可攻退可守,不等於完全將他交予敵手。

這事自然還是要周珩請妻子往京中去信,請劉赟幫忙代為照顧。

吳夫人拉著周珩的手嘆氣道:“只是難為了阿越,如今還要托她再給黎王殿下去信。”

周珩道:“黎王從前和伯符也算交好,阿越又一向看好阿紹這個孩子,若是阿紹住到黎王殿下府中,日後能和府上女郎結為連理……想來也不失為一段佳話。若是將來阿瑛得以嫁來江東,倒是也能緩解阿越對女兒的一片相思之苦了。”

幾人商定以後,孫權便親自過來尋了孫紹,將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告知了他。

自從孫策走後,孫紹比之從前更是低調了許多,幾乎日日留在家中讀書習武,也讓許不懷好意的好事者無從在他身上下手。

孫紹的安靜讓江東許多人都忘記了這個原本孫策正統繼承人的存在,而他自己也再想不到,遠在許都的曹操和皇帝,竟然突然間關註起了這個遠在江東的他。

孫尚香這日正過來給孫紹送新做的衣裳,聽了孫權這話也直皺眉:“他們都已經打過了袁紹、袁術、劉備,逼得劉表不得不奮起自保還不夠,還想把手伸向我們江東。”

孫權嘆氣道:“究竟是他占了正統,皇帝也不得不聽從他的安排,我們在這裏多說無益,只得想法子把他們對阿紹的算計降到最低。”

孫尚香也知道,孫權的想法對於此次事件而言,的確就是最好的辦法,但心中依舊覺得十分不舒服,聽他又說起打算把孫紹送去黎王府上,孫尚香的臉色才稍稍好了一些。

“阿紹你啟程之時,一定將荀家阿姊交給你的書信好好帶著,去到京中後交給阿瑛。上次跟著阿兄去許都城中,我也曾有幸見過阿瑛一面,不論相貌、人品還是才情都是一等一的,即便是整個許都城中,也找不出比她更好的女郎了,到時你有什麽難處,盡管問她便是。”

孫紹一一應了下來。

就在孫紹啟程以後,京中又來了新的旨意,要孫權派送自己的弟弟或者兒子到朝廷做官。

這便是很明顯的送質子入京的意思了。

曹操先讓人請走了孫紹,再讓人來孫權送來這條旨意,若是孫權同意了送人質進京的事情,便可以拿人將孫紹給換回來,若是孫權不允,那麽孫紹便很有可能被扣在許都,久久不得回江東。

對於送人去許都為質這件事,孫權招來了江東多為官員進行商議,一致得出“不能在此事上妥協,受制於人”的結論。

孫尚香和吳夫人雖然也認同這個觀點,卻在心裏極是擔憂著已經前赴京中的孫紹。

曹操這一招先斬後奏也實在是高,如今江東已經對他的算計有所知曉,可孫紹遠在許都卻對曹操的險惡用心一無所知,自己雖然派了人快馬給孫紹報信,但孫紹已經提前走了將近十日之久,又如何能夠追上。

只怕還不等送信人去到許昌給孫紹報信,孫紹便已經被曹操扣留在了許都城中。

= =

許都,景園。

入春之後,章氏總說覺得自己疲懶,身上乏力得很,劉赟想著剛過完新年,朝中無事,便帶著章氏去了南梁泡溫泉。而如今家中沒了大人,劉衡和劉城兩個兄弟也放飛了自我,一早就去了某位通侯家公子辦得酒會。

當孫紹帶著荀越、孫尚香和孫權的信物抵達景園後,才發現家中大人都不在,還是在郭府上課的思齊提前回到景園接待了他。

思齊也知道,歷史上的江東小霸王孫策生得儀表堂堂,英氣十足,是江東數一數二的美男子,作為他的幼子,想來孫紹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等見到孫紹後,思齊才發現,孫紹比自己相像當中更是帥氣奪目,叫人見上一面便久久不能忘懷。

除此之外,孫紹的聲音也十分好聽,像是春日暖陽裏幹凈的清風,不經意間就讓人生出十足的好感。

兩人見面寒暄了足有一刻鐘的功夫後,孫紹便依著長輩們的囑托,將荀越特意準備的書信交給了思齊,思齊將母親帶來的信一目十行地看完,立時就明白了孫紹的處境。

現下情況不明,家中越少有人牽扯進了此事自然越好。

即便是至親之人也不例外。

如今阿父和祖母都不在,兩個兄長也要等到天黑時分才能回來。

思齊當即讓人準備了車馬,將孫紹帶出城外,安置在了她名下的一處莊子內。

孫紹這兩年看盡了人情冷暖,對於很多事情的理解比起前幾年更是上了很大的一個臺階,他自然也知道思齊這般謹慎背後的含義。

沒有質疑和詢問,只有順從和感激。

等一切都安頓下來後,思齊便叫仆役為孫紹準備了酒席接風,自己則驅車回到了景園。

思齊剛回到景園,阿黃就過來通報,說是大王已經回府,太夫人卻沒有回來,依然留在那邊療養。

思齊正要找人商議,便將孫紹之事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劉赟。

劉赟明白思齊的意思,也知道這樣掩人耳目對府中和江東都有好處,但還是覺得對於孫紹的到來有些失禮。

“說起來,當年討伐董卓之時,伯符同我交好,也曾於我有恩,若是沒有他的幫襯,我當年很可能會死在征戰之中。如今他已不在,即便沒有你阿母的來信,我也會想盡法子護孫紹周全。”

若是今日來京的人不是孫紹,而是孫權的其他弟弟或者子侄,他興許未必會管,但這是伯符留下的唯一子嗣,他不管怎樣艱難都要護住孫紹。

思齊輕輕嘆了口氣:“曹公已經註意到了江東異動,這次也是動了真格,要想保得孫紹全身而退,只怕並不簡單。”

這其中的道理,劉赟自然也是知道的,他想了想,道:“前兒陪你祖母去溫泉時,恰恰遇上一個客商,帶了好些甘柘過來,我吃著味道極好,又同他購置了好些種子來,正想著找一塊地試著也種一種。不如從明日起,你就同我一起去外頭莊子當中,種菜釣魚,靜觀其變可好?”

思齊點頭:“但憑阿父安排。”

第二日一清早,思齊就叫人再備下了車馬,和劉赟一起又回到了莊子當中。

昨天事發突然,時間也緊,思齊沒有認真去讀荀越寄來的信。

如今劉赟回城,有他頂著,如今閑了下來,正是好時機,思齊便將母親的信再度取了出來,認認真真從頭到尾又看了一遍。

從母親的信中,思齊讀出了她對孫紹滿滿的好感。

劉赟已經幫孫紹往宮中呈上了請見的奏疏,劉協卻在宮中遲遲未發話,劉赟只得帶著思齊繼續在莊子裏陪著孫紹。

經過幾日的相處之後,思齊終於知道了母親為什麽會對孫紹這般喜歡。

孫策也是三國時期有名的美男子,孫紹肖父。生得也是劍眉星目,一表人才。

在心中,母親也曾介紹,孫紹是大家出身,自幼受到了良好的教育,為人脾氣溫和,謙遜有禮,行事也周全妥帖,像是個會心疼人的主兒。

將來嫁給他的人,一定也會很幸福吧。

如果自己也有女兒,或許喜歡的女婿類型,也會是孫紹這樣。

孫紹來京的第七日,劉協派人傳召,宣孫紹入宮覲見。而就在昨日,劉赟從前任江東使者、時任侍禦史的張纮口中得知,曹操有了讓江東孫權送兄弟、子侄入京為官的消息,而江東至今尚無反饋。

思齊記得,歷史上的孫權是沒有派人送質子進京的。

也就是說,曹操很可能已經得到了江東那邊拒絕送人的消息,卻利用了這次的信息不對稱,準備借劉協的手,將孫紹扣留在宮中。

思齊當機立斷,對孫紹道:“一刻鐘後,我備好車子在東門等你。請阿兄立時收拾好那些必須要帶回江東的物件,馬上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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