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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二弟發怒,阿暖遇白眼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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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馬車離開,盧暖輕輕的掀開馬車竹簾,看向離家越來越遠,二嬸二叔三叔二弟三妹四妹站在大門口,不停的朝她招手,卻沒有韓氏的身影。

盧暖有些洩氣的放下竹簾,頹廢的靠在馬車壁上。

這算是無聲的抗議和漠視嗎?

盧暖自問,在韓氏給王婆一百兩銀子,和自殺尋死的事情上,她並沒有做錯什麽,更沒有趾高氣揚指責韓氏如何如何,她一開始不與韓氏說話,是想著韓氏心底肯定難受,她不管說什麽,韓氏都會以為,她變著法挖苦。

這才冷冷的面對這一切。

可是沒有想到,第一次出門,去京城,韓氏依舊不聞不問,連她要走了,也不出來相送,或者說幾句囑咐的話。

為了她出門,二嬸二叔三叔昨夜一夜未眠,幫著把獼猴桃裝上馬車,二弟三妹四妹也忙的汗流浹背,只有韓氏,靜靜的呆在她的屋子裏。

想到這,盧暖不禁自問,她是不是做錯了什麽,與韓氏生了母女情分?

徐子衿見盧暖寒著臉,毫無出門的喜悅,抽出折扇,輕輕的搖著,柔聲說道,“既然想不透,就不要去想,免得越想頭越疼,最後鉆到了那死胡同,出不來,傷心難受的也只有你自己而已!”

看著這樣子的盧暖,徐子衿心中是憎恨韓氏的。

明明自己做錯了事情,卻把所有責任推卸到別人身上,讓自己看起來那麽無辜。

還記得曾經,盧暖喜滋滋的說,她娘如何如何好,對她又是如何如何心疼,瞧這三日,韓氏的種種陪你過,徐子衿到有一種,韓氏被盧暖嬌慣出一股小家子氣來。

盧暖聞言,擡頭看了徐子衿一眼,沒好氣的說道,“你又看出來了?”

說著起身接過徐子衿手中的折扇,輕輕的替徐子衿扇風,讓他不要隨意動手臂,免得牽扯了胸口好不容易開始覆原長新肉的傷口,到時候吃苦受累的人還是他自己。

徐子衿搖搖頭,“沒看出來,只是那失魂落魄的樣子,真不太適合你!”說著,坐起身,輕輕拭去盧暖眼睛滑落的淚水,嘆息道,“好端端,怎麽就哭了呢?”

“我以為,我以為,我對這個家,掏心掏肺,拼死拼活,讓他們過上好日子,就能落個好,就算她自作主張送出去一百兩銀子,我卻連一句責罵都不曾,她為什麽,為什麽?”盧暖說著,有些哽咽。

她盼了多少年的母愛,得到了,忽然間,又失去,叫她怎麽能夠接受。

想到韓氏的冷漠,盧暖心中,真是千翻滋味,皆不好受。

“不要去想了,你娘她從未離開過這個村子,更未見過外面的世界,她以為在這盧家村,她如今的生活過的比村子媳婦還滋潤,就忘記了曾經的苦難,你呢,也不要去多想,等你從京城回來,她或許就想開了!”徐子衿說著,把盧暖擁入懷中。

徐子衿自問,他也算見多識廣,但是韓氏這樣子的婦人,他還真沒註意過,她到底是怎麽想的!

盧暖聞言,想著韓氏從搬進新家後的種種行為,倒有些明白,韓氏其實還是覺得自己在做一場夢,一場有著榮華富貴,又特別怕醒來的夢。

所以臨走時,她把家裏所有的銀子拿出來,當作韓氏的面交給二嬸,並說了,除了家裏必須的開銷,一概不許任何人隨便挪用銀子。

當時韓氏的臉就慘白的不行,二弟三妹四妹卻笑了起來。

嘆息一聲,不去想韓氏,她還是努力想想,到京城後,要怎麽把這些獼猴桃賣出去,賺了銀子才是大事。

畢竟還欠著村民不少銀子呢。

可感覺徐子衿的手有一下每一下在她肩膀上撫摸著,雖然擱著衣裳,但是夏天的衣裳能有多厚,一巴掌重重拍打在徐子衿的手背上,質問道,“徐子衿,你在幹嘛?”

徐子衿聞言,錯愕的看了看手背上紅紅的巴掌印,一本正經的說道,“我哪有幹嘛,不是看你難受,安慰你麽!”

盡管被打了,還被兇了,徐子衿心裏卻是喜過不停。

佳人在懷的感覺,滋味是很好的。

唯一可惜的就是,佳人有點兇,不過,兇也有兇的好處,那些膽小如鼠的男人,就不敢隨意出手了。

“是嗎?”盧暖不信的從徐子衿懷中坐直腰桿,瞇起眼睛兇狠的看著徐子衿。

她總覺得,這徐子衿流裏流氣的,一點正行都沒有。

“是啊,我見你難受,就把肩膀借你靠一下,你看看你,簡直一點知恩圖報的心都沒有,真真是傷了我滴心啊!”徐子衿說著,深深的嘆息一聲,又靠在盧暖特意準備的枕頭上,眼角眉梢盡是失望。

見徐子衿這副樣子,盧暖撇撇嘴,沒好氣的說道,“下次安慰我就好,別動手動腳的,讓人瞧見了,不好!”

“知道,知道,我以後一定註意,若是你難受了,沒有經過你的允許,一定不對你動手動腳!”徐子衿立即答應。

腦海裏不禁想著,除了動手動腳,不知道能不能有點別的。

比如,君子動口不動手?

見徐子衿答應,盧暖冷冷的說道,“那就好!”

挪了挪身子,坐到徐子衿身邊,給他扇著風。

如果盧暖此刻要是知道徐子衿的心思,她一定會抓狂不已。

盧暖家。

見馬車已經離去了好遠,二嬸才嘆息一聲,轉身準備進屋子,卻見韓氏紅著眼眶,站在她的房門口,張張嘴想說些什麽,最後卻什麽也沒說,微微嘆息。

二弟紅著眼眶,回頭見到韓氏,想到韓氏這幾日的所作所為,盧暖又離開了家,什麽時候回來還是個未知數,心裏那是一團又一團的怒火,忘記了子不言母之過,盧暖離開前一晚,對他的叮嚀與囑咐,冷冷一哼,譏諷道,“你終於舍得出來了,我還以為,以後你都打算呆在你的屋子裏,永遠不肯在出來!”

韓氏聞言,錯愕的看著二弟。

不敢相信,她的兒子,會這麽兇狠的對她。

一時間,有些接受不了,顫抖著嘴唇,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二弟,胡鬧!”二叔呵斥一聲,看了看絕強的二弟,又看了看站在門口,錯愕不已的韓氏,繼續說道,“你大姐才趕走,你就想把這個家鬧翻了嗎?”

“胡鬧,二叔,你說我是胡鬧嗎?”二弟質問道,看向二叔的眼眸裏,全是失望。

那些失望,每一樣,每一種,都是針對韓氏而來。

二叔聞言,想要說幾句,二嬸連忙伸手拉了二叔一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二嬸明白,二弟今天,怕是要把積累了幾天的怨氣全部發洩出來,盧暖還在家,二弟敬重盧暖,不敢發飆,可如今盧暖離家去京城賣獼猴桃,離開的時候,盧暖有交代,這家裏,以後大大小小的事情,二弟要多拿拿主意。

簡而言之,盧暖打算以後這個家,讓二弟當家。

而韓氏這幾日的所作所為,二嬸瞧著,也心寒,心裏更替盧暖抱屈,如今二弟要發飆,她倒是不想阻止。

“你……”二叔不解的看向二嬸。

難道就由著二弟胡鬧?

二嬸搖搖頭,三叔卻徑自回了家,扛了鋤頭就去田裏幹活了。

見二叔二嬸,三叔都不管二弟,韓氏忽然間慌了,結結巴巴的喚了聲,“二弟……”

事情不應該是這樣子的,她知道錯了,這幾天,她一直在反省。

韓氏原本以為,大家會原諒她的。

“你別喊我!”二弟大聲呼斥,眼淚簌簌落個不停,一字一句說道,“如果不是你生我,養我這麽多年,我真希望,沒有你這個自私自利的娘!”

說完,跪在地上,嚎嚎大哭,三妹四妹蹲在二弟身邊,不停的安慰二弟,幫二弟擦眼淚,一個勁的保證,她們會乖,會聽話,會好好幹活,會很多很多……

韓氏聞言,怔在原地。

二弟說她自私自利,二弟說,如果不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他,他希望他沒有她這個娘。

她做錯什麽了,他們要這樣子對她?

韓氏想到這,腿一軟,整個身子癱在地上。

忘記了痛,忘記了哭。

她原本以為,盧暖離家了,大家會好好接納她,而不是這麽冷眼,一個個漠視她,她也以為,幾個孩子,對她的感情是深厚的,不會因為一些事情而改變。

想到這,韓氏忽然爬起身,跌跌撞撞走到二弟身邊,淚流滿面,心痛的問道,“二弟,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樣子對娘,娘到底做錯了什麽,你說,你說,娘改……”

二弟聞言,推開三妹四妹,擡著頭,看向居高臨下的韓氏,忽然呵呵呵的笑了起來,眼淚鼻涕流到嘴裏,二弟忘記了吐,忘記了用手去擦幹,爬著站起身道,“你不知道你錯在哪裏,那好,我來告訴你。

你只顧眼前,不顧以後,別人來家裏,巧言令色幾句,誇你幾句,你就忘記了,我們曾經的貧窮,忘記了我們曾經的苦難,就連三妹四妹都很努力,不想要過回曾經的日子,你倒好,別人誇你幾句,要啥你給啥。

你怎麽不想想,咱家有今天這番光景,是誰的功勞,誰拼了命,差點落下懸崖,掙來的。

明明是你自己做錯了事情,你還想著,大家會無條件的原諒你,包容你,躲在屋子裏不出來。

既然要躲著,你為什麽不躲一輩子,大姐一走,你就出來了,你出來做什麽。

你以為大姐走了,這個家,就由著你做主,想做什麽,做什麽,想送別人什麽,就送什麽嗎,我告訴你,只要有我在,你休想!

這個家是大姐用命拼來的,以後她嫁人了,我要全部置換成嫁妝,給她陪嫁,絕對不會讓你敗掉!”

韓氏見二弟說的這麽狠,各種心酸,各種憤怒不甘,屈辱湧上心頭,揚手狠狠打了二弟一巴掌,呵斥道,“我是你娘,你怎麽可以這樣子說我?”

二弟卻哈哈哈的笑了起來,“對,你是我娘,大姐說,我們不可以忤逆你,但是,你的所作所為,真不配做一個娘!你可以忘記曾經的苦難,我不能,三妹四妹不能,晚上,咱們好菜好肉都不吃了,三妹四妹去摘野菜,我去豬槽裏把餵豬的苞米面挖一些起來,咱們中午,晚上,就這麽吃著,明日一早,二嬸幫咱們看家,你,我,三妹,四妹進山去尋吃的,我倒要看看,你這個做娘的,能不能用你的雙手養活我們!”

二弟說完,轉身去了廚房,拿著豬食桶直接去了豬圈,一會功夫後,豬食桶裏裝滿了餵豬的苞米面和豬草。

用力放在錯愕的韓氏面前,冷聲道,“還記得以前,我們家吃的,連豬都不如,今天,中午晚上,將就著吧!”

三妹四妹見二弟來真的,想著韓氏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不敢猶豫,立即跑進屋子,背了背篼拿了鐮刀就去割野菜了。

二嬸二叔也是,做夢都不敢相信,二弟會做出這樣子的事情來,兩人忘記了呵斥,忘記了責罵。

中午。

亮堂堂,幹幹凈凈的飯桌上。

桌子中間,一大盆沒有一丁點油水的野菜,二弟,三妹四妹,韓氏面前,一人一碗豬食,二嬸二叔早被二弟趕了回去,把院門關上。

“吃吧,吃了,該幹嘛幹嘛!”二弟說著,端起碗,拿起筷子,刨著碗裏的豬食。

三妹四妹對視一眼,不吱聲的端起碗,小口小口的吃著。

筷子面前那碗泛著酸味的豬食,韓氏猶豫了。

從一住進這大屋子,她就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會吃這些東西,更不敢想,這些東西,是從豬槽裏舀出來的。

顫抖著手,端起碗,放到嘴邊,聞著碗裏冒出的酸味,忍不住一陣幹嘔。

三妹四妹見韓氏如此,緊緊的咬住嘴唇,越發大口大口吃著碗裏的豬食。

二弟重重的把碗擱在桌子上,冷聲道,“怎麽,吃不下嗎,可是娘,你別忘了,曾經,我們吃的,還沒這麽好,有的東西,放了幾天,早就餿了,酸了,咱們不是照樣吃了!”

“二弟……”

韓氏錯愕的看著二弟,不敢相信,二弟是來真的。

“吃吧,吃了,我們一起去摘野菜,我已經和二嬸說好,一會,她和二叔過來幫咱們看家!”二弟說著,直勾勾的看著韓氏。

眼眸裏,有一種,今日這一頓,你不吃,咱們就在這看著,非要你吃下去不可。

韓氏再一次端起碗,放到嘴邊,可怎麽也吃不下,這豬槽裏舀出來的豬食。

“娘,如果你吃不下去,我可以餵你!”二弟說著,轉身拿了一個調羹,接過韓氏手中的碗,用調羹舀起,遞到韓氏嘴邊。

見韓氏不肯張嘴,二弟冷聲道,“怎麽,嫌棄難吃了,娘,你別忘了,剛剛,我們也吃了!”

韓氏聞言,想要說些什麽,輕輕的張張嘴,二弟卻把調羹裏面的豬食倒入韓氏口中。

“惡……,惡……,”幾乎是豬食到嘴裏的一瞬間,韓氏就扭開頭,吐了起來。

瞧著韓氏如此,二弟揚手,把手中的碗狠狠的砸在地上,又砸了廚房裏好多東西,冷聲道,“那就不吃吧,三妹四妹,既然娘不肯吃,你們也不許吃了!”

三妹四妹聞言,立即放下筷子。

就這樣子,母子女四人,坐在廚房的凳子上,誰也不去看誰,都低著頭,誰也不說話。

一直做到天黑。

韓氏肚子早就咕咕咕叫著,好幾次想要起身做東西吃,卻在看見二弟的眼神後,頹喪的坐下。

二嬸怕出事,讓二叔三叔拿著梯子,翻過圍墻開了院門,走進廚房看著狼藉一片的地,“這是咋了?”

韓氏聞言,擡頭淚眼模糊的看著二嬸,哽咽道,“大琳,我不活了……”

二嬸張嘴想要勸說,二弟搶先一步道,“想死是如意,就怕不敢吃苦,不敢死!”說著,站起身,拿了菜刀丟在韓氏面前,發狠道,“既然娘覺得,我是在逼你死,那麽,你先用菜刀砍死我們三個,你再自盡吧!”

看著那明晃晃的菜刀,韓氏驚恐的看向二弟。

她只是一說,在經歷了吃老鼠藥,那生不如死後,她其實很害怕死。

甚至是恐懼。

剛剛那麽對二嬸說,也是希望二嬸能夠制止二弟,別鬧了。

可韓氏做夢都不敢想,二弟會來這麽一招。

求救的看向二嬸,結結巴巴的說道,“我,我,大琳,我,我,不想……”

見韓氏這般,二嬸嘆息一聲,說道,“你們繼續鬧,我回去洗洗睡了!”然後跟二叔轉身走了。

烏漆墨黑的廚房裏,月光撒進廚房,除了桌子上,明晃晃的菜刀,真是伸手不見五指。

母子女四人靜靜的坐著,餓了,就去水缸舀水喝,然後繼續坐著,一直到天亮。

天一亮,二弟就起身,準備了背篼,三妹四妹立即跟上,拿了背篼背上,二弟拿著背篼走到韓氏身邊,“娘,走吧,今天,我們跟你進山,看看你拿什麽養活我們?”

韓氏聞言,心都抽疼了起來。

可面對三個孩子,那冷到極致的眼眸,只得鼓起勇氣站起身,接過背篼,背在背上,迎著朝陽,吃力的走在山路上。

看著身子的一邊,就是懸崖,韓氏心裏非常害怕,就連腿也在瑟瑟發抖。

每走一步,都有一種隨時掉下去的感覺,有的時候,還會把小石子踩到懸崖下,連點回聲都沒有。韓氏才明白,這進山的路,真的好難走。

以前她從未進過山,一直以為,山裏什麽都有,只要進山,就能得到吃的。

尤其盧暖從山裏摘了木耳,生姜,番薯,獼猴桃,家裏有了銀子,她也就心安理得起來,有的時候,看著村子裏那些還在為生計忙活的婦人,她心裏升起一種虛榮,所以才會在她們誇幾句,就把東西送出去了。

韓氏從來不曾想過,進山的路有多難走,山裏有多少危險。

就像此刻,饑腸轆轆的她,汗流浹背,面對幾條路,卻不知道應該走那一條,身後的三個孩子,一個個冷眼旁觀看著,等著她拿主意。

沒有法子,韓氏扭頭問道,“二弟,我們應該走哪一條路?”

二弟聞言,撇撇嘴,說道,“我那知道,你是娘,你說了算!”

“可是,我真不知道要走那一條路啊?”韓氏說著,有些委屈。

見韓氏這般,二弟心中終歸不忍,冷聲道,“隨便,你愛走哪條走那條,反正,今天能找到吃的,咱們晚上就吃,找不到,晚上就餓著,直到你帶著我們找到能填飽肚子的東西為止!”

韓氏真想說,家裏面有吃的。

可她知道,如果她現在這麽說了,二弟,三妹,四妹,一定會丟下她,轉身就走。

“那我們走這條吧!”韓氏說著,隨手一指。

二弟順著韓氏手指去的方向,冷冷一哼,說道,“也好,順便帶你去看看,咱們爹掉下去,大姐為了家裏,為了一支靈芝,差點掉下去的懸崖是什麽樣子的,也讓你看看,大姐為了家裏,為了我們能夠吃飽穿暖,是怎麽拼命,而你呢,你回報了她什麽?

娘,一開始,你不是這個樣子的。

你疼我們,愛我們,可自從我們搬了新家,你變了,變得自私自利,不可理喻,明明是你做錯了事情,你卻連承認錯誤的勇氣都沒有,你明知道大姐要去京城,而且還是第一次出遠門,卻依舊躲在屋子裏,不出來為她準備一些東西帶著路上吃,不說幾句囑咐的話,你太讓我們失望了!”

二弟說到最後,幾乎是用吼的。

韓氏在二弟吼完了以後,好半晌,才哭了出來。

是啊,她變了。

真的變了。

怪不得,以前孩子們喜歡和她睡,喜歡摟著她撒嬌,後來,漸漸的,幾個孩子,對她,都冷冷淡淡,客客氣氣,甚至不願意抱抱她。

就連三妹四妹,睡覺也不願意跟她一個枕頭,兩個小人兒相互依偎著,卷縮在一起。

“二弟,對不起,對不起……”

韓氏一個勁的說著對不起。

二弟搖著頭,“娘,你沒有對不起我,這個家,你對不起的人,只有大姐!”

二弟說著,淚早已經模糊了視線。

三妹四妹也抱成一團,哭過不停。

二弟嘆息一聲,“我們回家吧,日子該怎麽過,咱們還是怎麽過,至於娘,你是想要咱們一家都和和氣氣,快快樂樂,幸幸福福,還是支離破碎,我想,你心中一定有數,知道應該怎麽做,我這一次做的不對,回去以後,要打要罵,我毫無怨言!”

二弟說完,背著背篼就往山下走去。三妹四妹對視一眼,也連忙跟上。留下韓氏一人,在半山腰,哭了好久好久。

久到她以為,自己的眼淚會流幹,眼睛會哭瞎,那三個孩子會回來,可她等了又等,盼了又盼,終究沒有自己期盼的身影。

擡頭往自己最先指過的那條路看去,心中忽然想要去看看,盧有才掉下去,盧暖拼命摘了靈芝的懸崖。

背著背篼站起身,順著早已經不滿荊棘的小路走去,一邊走,身上的衣裳被棘刺劃破,手臂上,臉上到處都是刺勾破的傷口,還留著血。

走了好一會,才走到懸崖邊。

看著懸崖下依舊湍急的河水,韓氏跌坐在地上。

從來不知道,盧暖為這個家付出了多少,也從來不知道她們進山有多辛苦,多危險,第一次看見,韓氏依舊能夠想象,那一次,盧暖命懸一線時的驚險。

也想起,三妹四妹那段時間裏,夜裏驚哭,二弟常常睡不安穩,盧暖驚慌失措的坐起身,擦拭滿頭大汗。

嚎嚎大哭起來。

“錯了,錯了,錯了……”

她一直以為,盧暖她們孝順,是理所應當的,卻不想,這孝順,有朝一日,也會被她的自私掏之殆盡。

回去的時候,韓氏終歸還是沒有找到吃的東西,只得在路邊撿了滿滿一背篼石頭,背著往家裏走去。

好幾次,累的她腰都直不起來,腳下一滑,整個人連背篼摔在溝裏,卻又掙紮著爬起來,撿起石頭把背篼裝滿,步伐蹣跚的往家裏走。

“哎呀……”

韓氏驚呼一聲,連人帶背篼摔進水溝裏,水溝的水已經不多,剩下全是爛泥,韓氏掙紮著爬起來,看著自己渾身的爛泥,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摸索著撿石頭,往背篼裏裝。

二嬸二叔三叔見二弟三妹四妹獨自回家,卻不見韓氏,責罵了二弟幾句,三人連忙進山尋韓氏。

卻見韓氏渾身爛泥,在撿著石頭。

二嬸嘆息一聲,勸道,“大嫂,算了吧!”

韓氏聞言,擡起頭看了一眼二嬸,搖搖頭,哽咽道,“大琳,二弟是對的,錯的人是我,我狼心狗肺,一直以為,一切都是理所應當,阿暖她就應該孝順我,二弟三妹四妹也應該聽我的,卻忘記,若是自己做錯了,他們一個個都是有想法的孩子,又怎麽會聽我的,毫無怨言。

這個家,阿暖撐起來,不容易,而我卻不思以往苦難的日子,處處顯擺,得瑟,見別人有什麽,總是偷偷買下來,阿暖從來不說一句,我多花銀子。

我就自以為是的以為,花多少銀子,都是可以的。

那一日拿一百兩銀子給王婆,我都不知道,我是真心想幫王婆,還是想顯擺如今的自己,再也不是曾經那個食不果腹,連一文錢都拿不出的自己,怪不得蔥花嬸不願意再來我家,一次都不來,因為她看的比較透徹,所以疏遠了我!”

蔥花嬸的疏遠,一開始韓氏以為蔥花嬸是嫉妒,現在才明白,她是多麽的無知。

怪不得二弟會發這麽大的火,怪不得三妹四妹不願意為她說一句話。

二嬸聞言,蹲到韓氏身邊,小聲道,“嫂子,你想明白了就好,這個家,阿暖撐起來,真的很不容易,你是她的親娘,如果你都不幫著她,誰還能真心真意的幫襯著,所以嫂子,這一次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以後咱們誰也別再提,等阿暖回來後,你跟她好好說說,阿暖是個懂事又明事理的孩子,只要你真心改過,她一定會原諒你的!”

韓氏點點頭。

回到家,韓氏就病了。

這一病來的洶湧,把韓氏燒的稀裏糊塗,嘴裏一個勁的念著盧暖的名字。

藥是換了一帖又一帖,韓氏也不見好。

二嬸沒得法子,只好去徐子衿家,找到陳氏,把韓氏的病說了一遍。

陳氏聽了二嬸的話,拿起手絹拭拭眼角的淚水,哽咽道,“阿暖真是一個可憐的孩子,咋就攤上這麽一個不懂是非的娘!”

若是子衿像盧暖一樣,心疼著她。

她一定把家裏裏裏外外打理的妥妥帖帖,絕不讓自己的孩子受一丁點的委屈。

就算現在,子衿還是那麽混,可她做娘的,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又怎麽能和自個的孩子一般見識。

二嬸聽陳氏這麽一說,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要怎麽接話,嘆息道,“是啊,阿暖懂事,可惜我那大嫂,哎……”

“罷了罷了,我隨你去阿暖家,看看她娘,她娘這是心病,心病還需心藥醫,我去勸勸她……”陳氏說著,吩咐福嬸備了幾樣禮物,跟著二嬸去了盧暖家。

一進韓氏的屋子,陳氏就蹙起了眉頭,說道,“把窗戶全打開了,還有,這麽熱的天,被子褥子都撤了吧,桌子板凳什麽的,都搬出去曬曬,你們聞聞,這一屋子的黴味!”

二嬸聞言,用力吸了吸鼻子,卻聞不出屋子裏異樣的味道,想著陳氏是大戶人家的夫人,定是鼻子靈透些,也就沒有辯駁,喚了二弟,三妹四妹,把東西搬出了屋子。

陳氏坐到床邊,看著瘦了一圈的韓氏,嘆息道,“你這麽個折騰自己,又是何苦,如今就算你病死了,阿暖遠在千裏之外,也不知道你的病情,就算掛念你,也來不及回來看看你,咱們都是做娘的,這年頭,哪一個做娘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走在外面,被人看得起,尊重,誰願意自個孩子,一走出去,就被人丟石頭,吐口水的!”

韓氏本來是閉著眼睛的,一聽陳氏這麽一說,眼淚簌簌落個不停。

翻過身子,哽咽起來。

陳氏見韓氏這般,不免有些同情。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繼續勸道,“你以為你病了,孩子們就會關心你,其實你錯了,都說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可是卻忘記說一句,天下沒有不是的孩子,就算他們很多事情做得很過分,遠遠超出你能接受的範圍,可是怎麽辦呢,咱們只有學著忘記,忘記他們的不好,記得他們的好,一心一意的對他們,如果只記得他們的不是,不去記他們的好,這人啊,活著可是很累很累的!”

想著當初徐子衿為了盧暖,用再也不回家,要挾她要那舒心活血丹,她不是也氣,也惱,也恨。

可後來想想,她不能一輩子陪著徐子衿,而能長久陪著他的人,是以後的枕邊人,想想就釋然了。

見韓氏哭的厲害,陳氏站起身,說道,“其實說了這麽多,我都不知道你能不能聽進去,只是,我要勸你一句,別太作踐自己,也別去作踐別人,很多時候,付出和回報,是成正比的,你一昧想要得到,卻不付出,終有一天,你會一無所有。

兒子,女兒,都會離你遠去,那種遠,不是生離死別,而是他們就在你面前,給你吃,給你穿,可卻不跟你交流,用一堵疏離的墻,隔斷了你們之間的親情,所以,每一次作踐人的時候,都為以後想想吧!”

陳氏說完,走了。

韓氏待陳氏走了,才坐起身。

靠在床頭想了很久,才下了床,穿了鞋子,走出屋子,洗臉漱口,回屋子梳頭盤發,掄起掃帚把家裏裏裏外外打掃了一遍。

二嬸見韓氏這般,好幾次想要勸說,二弟都阻止了二嬸。

站在一邊冷冷的看著。

二弟心裏在想,韓氏到底又想做什麽。

看著她的眼神,早已經有了懷疑和不信。

如果韓氏知道,她在二弟心中,早已經不是曾經那個賢良淑德的好母親,不知道會不會為之前的所作所為,懊悔終身……

連著敢了十天的路,一路上,徐子衿玄耀獨孤城也幫著五十文一個獼猴桃,賣出去不少,自然也被他們三個白吃了不少。

還順便奴役她做了廚娘,為了吃的,玄耀無所不用其極,對盧暖更是死纏爛打,把徐子衿給激怒的,兩人在盧暖看不見的地方,廝殺過你死我活。

倒是便宜了獨孤城,以幫著盧暖做體力活為由,得到了不少好處。

而盧暖,卻聽徐子衿的意思,在一個城市賣掉獼猴桃後,把銀子全部拿出來買東西,拉到下一個城市,中間賺上一筆差價。

賣掉十五馬車獼猴桃,在加上一路上所賺,盧暖手中,現在已經有了三千五百多兩銀子。

不過這三千五百兩銀子,全部買了綢緞,準備拿到京城賣。

按照徐子衿他們的分析,說這些綢緞賣掉以後,能賺到五六百兩銀子。

想著,等回去以後,就可以把徐大浩和陳氏那三千兩還上,盧暖眼角眉梢全是笑意。

“笑什麽呢,這麽開心?”徐子衿湊近盧暖,聞著盧暖身上散發出來的馨香,朝一邊磨牙切齒的玄耀露出一個得意洋洋的眼神。

玄耀呼出一口氣,在心裏暗罵。

混蛋,流氓,無恥,卑鄙,下流。

在盧暖面前,乖巧的像只哈巴狗,一轉眼,到他面前,立即變成一只無情無義的藏獒,逮住就咬。

獨孤城卻聰明的對玄耀和徐子衿的明爭暗鬥視而不見,騎著馬走到盧暖邊上,問道,“阿暖,進了城,你打算住什麽地方?”

“這個麽?”盧暖想了想,看向徐子衿,問道,“徐子衿,你說,我是住客棧呢,還是住你家?”

徐子衿聞言,剛想開口,玄耀立即湊上來,說道,“阿暖,住我家,我早已經修書一封,告訴我妹妹和大哥,說你要去我家做客,而且,我妹妹比你大出兩三歲,她認識很多名媛閨秀,到時候還能幫你推銷一下獼猴桃,另外,我大哥跟那些綢緞莊的掌櫃熟,還能幫你把買來的綢緞賣出去!”

盧暖一聽,喜滋滋道,“好啊,可是,會不會太打攪了?”

“不會,不會,我大哥妹妹很好客的,而且我家妹妹玄靈活潑可愛,不像有些人那勞什子表明,驕縱又跋扈,還喜歡抹一身的香粉,真不知道她是想招蜂呢還是引蝶?”玄耀說著,癡癡的笑了起來。

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樣子。

徐子衿聞言,警鈴大響,在滿月的攙扶下,下了馬車,準備牽盧暖一下,誰知道,玄耀早先一步,把盧暖牽下了馬車,氣的徐子衿磨牙切齒,準備故技重施。

“哎呦,我的胸口……”

可他的聲音被一聲嬌呼硬生生的壓了下去。

“子衿哥哥……”

一道粉色的聲影帶著陣陣香風飛一般的撲了過來,盧暖第一時間,不適的往後退了幾步,不停的揉著自己的鼻子。

馮玉蝶跑到徐子衿身邊,立即歡喜的挽住徐子衿的手臂,嬌羞不已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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