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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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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幾個月,季梅聽說皇上病了,他得的是一種怪病,來勢洶洶,請了許多大夫都醫不好。皇後很焦急,幾次三番請示太後,希望能讓她去親自伺候皇上,可都被太後以怕她也染上惡疾為由給拒絕了。

皇後為此事寢食難安,每天都派人到養心殿去打聽皇上的病情,然而她派去的人都被太後一一打發回來,不僅如此,皇後還被太後斥責了一番,說她不守規矩,忙上添亂。

皇後沒有辦法,只能讓季梅拿了自己的一些首飾,去買通了養心殿幾個熟識的太監宮女,讓他們透露一點皇上的病情。可是這一問反倒不好了,因為據那幾個宮人講,皇上的病勢不僅沒有緩解,反而愈演愈烈,大有江河日下之勢。他們還說,皇上這病很怪,中醫師洋醫師不知道請了幾撥,但都診不出病竈究竟在哪裏,所以只能用藥拖著,希望能延緩病勢。

她再問這病到底是怎麽個怪法,幾個人卻都閉口不言了,季梅知道,是太後不讓他們將此事外傳,所以才沒一人敢透露實情。

季梅慌忙將打聽到的情況告訴了皇後,她預料到她會驚慌,也預料到她會傷心欲絕,但沒想到的是,聽了她話,皇後娘娘竟然做出了一個決定,她要去探望皇上,不管後果如何,她都要去見他一面。

季梅知道娘娘的性子,她這個人,外表看起來柔弱可愛,但下定決心的事情,那是幾頭牛都拉不回來的,何況現在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的,是她此生最愛的那個人。季梅看著她淒婉至極的眼神,不忍心拒絕,於是在她苦苦的懇乞下,她決定幫她一把。

所以才有了現在的這一幕,雖然站在東暖閣前的季梅後悔來著,因為她知道,此事一旦被發現,那可就是掉腦袋的罪,可是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篤篤篤。”季梅敲響了東暖閣的門,她握緊了手中的食盒,屏氣凝神地等著,希望今天守夜的人是與她相熟的那一個。

門終於打開了,仿佛過了幾百年那麽長,不過好在開門的人,是與她私交甚好的李公公。

“你來這裏做什麽?”李公公壓低聲音問季梅,然後朝殿內看了一眼,輕手輕腳走了出來。

“公公,您這邊請,”季梅嗅到屋中傳出的藥味兒,裏面似乎還隱著一股淡淡的臭氣,被苦藥沖淡了,但依稀還能分辨出來。她的心更慌了,但仍然依照事先想好的計劃,伸手朝石階下那株大松樹下一指,“公公,娘娘讓我帶些東西過來。”

“太後不讓你們宮裏的人過來,你知道的。”李公公隨她走下石階,聲音卻壓得更低了。

季梅稍稍松了口氣,李公公沒有呵斥她回去,這麽看來,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

“公公,皇後娘娘只是想將這些吃食送進去,這些都是皇上愛吃的,您就行行好,成全了娘娘的一片心意吧。”她說著就紅了眼圈,將食盒遞了過去,手在上面輕輕拍了一下,“公公,娘娘知道您照顧皇上辛苦,也讓我給您送來了一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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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李公公會意,掀開食盒的蓋子,第一層是各色小點,香氣撲鼻,於是,他又掀開了第二層。果然藏著玄機,第二層食盒上擱著的是一只南紅瑪瑙的鐲子,質地醇厚溫潤,掂在手裏,沈甸甸的,一看就是件價值不菲的好物。

“這是醇親王給娘娘慶生時送的賀禮,全京城只此一件,您老人家就收下吧。”季梅說完,便仔細打量李公公的神色,見他兩個眼珠子像黏在了鐲子上,不肯離開一會兒,便沖松樹後面輕輕點了點頭。

一個人影從樹後走了出來,她雖穿著鬥篷帶著兜帽,李公公卻仍然從身形認出了她,忙俯身就要跪拜,卻被她攔住了。

“李公公,給本宮半盞茶的功夫,你的恩情,本宮會記一輩子。”

她眼中閃動的絕望讓李公公無法拒絕,更何況,還有手中那只沈甸甸的鐲子。

“娘娘,裏面現在倒是沒人,您來這件事,除了咱們幾個,不會有其他人知道。只是......只是皇上他......”

李公公眨巴了幾下眼,面露猶豫之色,可是他話沒說完,她就奔上臺階,闖進了燭光閃爍的養心殿中。

***

身後的門被李公公關上了,聽到門響的那一刻,她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這件事若是被太後發現,她會怎麽對她?會怎麽對她的家人?這個後果,她不敢想得太深,因為勇氣這東西往往是魯莽造就的,若經過深思熟慮,定會流失殆盡,再也無法積蓄起來。

而且她也沒有時間去過多考慮,前面那張掛著厚重帷幔的雕花大床,現在已經吸引了她全部的註意力。

帷幔被拉上了,從床頂一直拖到地上,遮蓋住了躺在裏面的那個人,那個她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的人。她朝他走了過去,由於太過於激動,竟然忽略掉了空氣中那股子淡淡的臭味兒。它是從龍床上傳出來的,是一種類似於爛肉的味道。

“皇上,”她叫了一聲,走到床邊,“皇上,臣妾來看你了。”

帷幔中的人哼了一聲,含混不清,顯然是在昏迷中,還未清醒。她心頭一顫,滴下淚來,他遭的所有的罪,她都想代他承受,她舍不得他受一點苦,一點都不行。

“皇上。”她跪在床邊,伸手想把帷幔拉開,可就在這時,裏面的人有氣無力地咳嗽了一聲,又艱難地喘息了幾下。

“不要,不要......掀開......”

是他的聲音,只是這聲音已經氣若游絲,像是會隨時斷掉,化成一股青煙。

“皇上。”

她太激動了,激動得甚至還沒有意識到自己聽到了什麽,就已經扯開了帷幔。

榻上的那個人看著她,用一種她從未見過的驚恐和屈辱交錯在一起的眼神。

她捂住了嘴巴,卻仍然未能阻止那聲從嘴邊冒出來的尖叫。

紫禁城的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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