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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出逃(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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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出逃 (15)

“你說。”我淡淡道。

“主子在這宮裏不快活,我們做婢子的瞧在眼裏卻不能多言。”她抿抿唇,接著說:“其實我們旁人看的明白,陛下對主子的情誼,東宮那位是遠遠比不上的,但是您與陛下這麽擰著勁,高興的還是旁人。”

我看著湛黑的夜幕,淡淡輕笑:“你不明白,連我自己都不明白的事情,你們如何看的明白?至於陛下與我的情誼,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經斷了。”

長久以來,對於秦梓我一向是忍氣吞聲,默默躲讓,但是這並不是她可以肆無忌憚,得寸進尺的依據。

那一天,我終究沒有忍住,和蘇珩吵了起來。

“蘇珩,秦家欺我高麗無人,你不言語有苦衷,我可以理解你。”我側頭看著他,話裏帶不上好語氣:“但是我的哥哥們心疼自家妹子,替我出口氣都不允許麽?”

“難道我千裏迢迢嫁過來就是為了受氣的?”

他蹙眉瞧著我,半晌才道:“阿凝,我以為你從嫁給我的那刻起就該想到,你以後會受各種各樣的苦。”頓了頓,又道:“你原不是這麽任性的人。”

任性?這個詞真是好笑極了,一國公主哪個不任性呢?我見過的最任性的莫過於韶敏,就算是大義淩然的秦玥骨子裏也是愛鉆牛角尖的。

“那我該如何?”我湊到蘇珩身邊,笑得譏誚:“你可知我已經很退讓了,要是照我以前的性子,你猜猜我會如何?蘇珩,如今連你也要欺負我?”

我咄咄逼人,他沈默不語。我的話就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無奈又無力。

“我真不敢相信,你會便成這副樣子,這麽可怕。”他忽然起身,皺著眉冷冷地說。

這句話就好像一股火一般,迅速地引燃了我心中的炸藥。

我起身,吼道:“可怕?侍鳳受傷的時候你在哪裏!我們被刺客刺殺的時候你又在哪裏!”

“你給我走!給我滾出昭陽殿!滾!”我狠命推他。

“若是再來一次選擇的機會,我不一定會選你了。”我冷冷地看著他,發現自己好像已經不認識眼前這個帝王相的男人了。

他擡眸,不確定地看著我:“你是說你後悔了?”

我強忍著眼眶的酸澀,點點頭承認道:“有點。”

“那你要嫁給誰?”蘇珩冷著臉,一步步逼近我:“律迦?趙濟揚?還是蒼平王?”他伸手撫上我的臉,忽然笑得令我心底發寒:“或許還有我親愛的兄弟,伯清?”

聽見他提起章瀟,我瞬間像炸了毛的貓。

我猛地推開他,抄起案幾上的竹簡,狠命地朝他扔去:“你給我出去!”

有竹簡片散開,鋒利邊緣將蘇珩的臉劃出血道,他渾不在意,伸手揩下血跡,挑眉道:“惱羞成怒了?莫非我說對了?”

我氣得渾身發抖,這世上誰都可以誤會我,就是他不行!

“出去,我現在不想看見你。”我無力的吐出這句話,此時此刻,我心情差的想殺人。

他毫不留戀的推門出去,冷風灌進來,我心底更加的冷,如墮冰窟。

我想我和他這輩子大約是完了,我再也不想見到他了。

蘇珩,當初的我是那麽的喜歡你,千裏迢迢的嫁給你,甚至不惜和哥哥們翻臉。如今你就這麽的對我?我任性,我不懂道理,可是你還要我忍氣吞聲到什麽地步呢?

從那以後,我和蘇珩之間便是冷戰,冷戰還是冷戰。

旁人看著這些事鬧心愁人,而我自己從最開始的憤怒漸漸變得不在意了,因為我知道我的心冷了,倦了,不想再在意下去了。

這些事情像吸血蛭蟲一樣,漸漸的吸幹我的心血,等到吸幹後,我想我就再也不會留在這個地方了。

蘇珩,你曾說過的那句承諾,莫不是真的忘記了?

炎炎夏日,我百無聊賴地在昭陽殿發著黴,冷景黎送來的情報書簡已經摞了一後打。

我自動屏蔽了那些內容,又做回了無知的婦人。

至於秦梓的椒房殿,也是安靜的有些詭異。

“什麽?你說什麽?誰?”

楠婭垂首恭謹道:“安平侯章伯清,陛下日前進封侯爺為征西大將軍,今日調防涼州。”

我心裏咯噔一下,跌坐在氈席上。

章瀟他……

“你說他們今日就走?”

楠婭看著我,眸光裏藏著嘆息,道:“是的,辰時舉行的踐行儀式,這會子大約已經出發了。”

我緊趕慢趕地登上雒陽宮城的城墻上,遠遠地只能看見兵馬絕塵而去的身影,塵土飛揚,帶著蕭索。

高大的旌旗上書偌大的蘇字,銀甲的士兵有序的往前走著。

蘇珩站在城下,我站在城上。身體咫尺,心卻是天涯。

我能感受到他身上濃濃的悲傷之氣,可是,這不正是他要的麽,他現在悲傷什麽呢。

章瀟終究還是離開了這裏,我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公主也去了麽?”我淡淡地問楠婭。

“是,一同前往。”

驕陽似火,陽光打在我的身上,我將影子踩在腳下,呆呆地站在原地。

“主子,正午了,咱們回罷。”楠婭在我身後小心翼翼地建議。

我點點頭,道:“走罷,回去。”我嘆了口氣,道:“其實這樣也好,不是麽。”

行過兩步,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回身問她:“秦玥可有消息?”

初春時節,她悄無聲息地離開雒陽城,沒有驚動任何人,當真像她說的那般,開春就離開,利落又倔強。

在這宮裏,我知道她忍得夠久了。

楠婭一楞,道:“消息已經遞給了主子了,您沒看?”

我瞪了眼睛,哭笑不得道:“我這幾日根本沒看,秦玥來信了?”

回了屋子,首要的事情就是從那摞書簡裏翻找,翻了半天終於找到了。

書簡裏夾著一張素紅的箋子,落款是秦玥。

娟秀的字跡,溫潤的筆觸,典雅的一如她的人。

秦玥結婚了,嫁的是一個江湖人。

由於我的疏忽,昏禮的日期已經過了,可即便是知道又如何呢,我又不能去。

楠婭將墨研好,我提筆欲寫,卻頓住了手。

楠婭問:“主子,怎麽了?可是墨研的不好?”

我搖搖頭,嘆息道:“不寫了。”側身扯下腰間的一片玉玦,遞給楠婭,道:“將這個給秦玥罷。”

楠婭接過,楞道:“主子,當真不用帶什麽話麽?”

“不用了,你去吧。”我擺擺手道。

如今她該是過得頂好的,何必在去打擾她呢。

過去的事情已經永遠的過去了,既然不堪,何必回首。

我俯首看宮墻下筆直站立的士兵,靜靜地想,連秦玥都已經找到了救贖,我何時也能得到救贖呢?

我不知道……或許這輩子也就是這樣了罷。

日覆一日,時間匆匆。

昏黃的宮燈將我的身影拖得很長,這個寂寥的宮室,我忽然就覺得它空得可怕。

轉彎處有個黑色影子,靜靜地立著。

我跑過去,緊緊抱住她,口裏含著滿滿的不安:“楠婭,我好害怕,這個地方它好空,只有我們兩個,我好怕……”

我腰間的手臂漸漸收緊,咚咚的心跳聲如擂鼓般傳進我的耳朵。

“阿凝,我們要個孩子罷。”

我擡頭,震驚道:“蘇,蘇珩?怎會是你。”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一絲月光打在他的臉頰處,薄唇開合:“阿凝,在這個世界上,我可以對任何人虛情假意,但是唯獨對你,我用得是百分百的真心。”

“我將你綁在這冰冷的宮殿裏,只是因為我不想失去你。”

平南王日前秘密遞了折子,說起關外藩王的勢力問題……腦海裏忽地想起楠婭和我提起的這一句話來。

“平南王是要對高麗下手了麽?”

面對我沒頭沒腦的問話,蘇珩一楞,伸手將我的碎發掖到耳後,方道:“沒有。”

我的心裏倏然湧現了滿滿的不安,伸手拽緊他的衣袖,道:“我可以一直耽在這裏,但是,答應我不要對高麗下手行麽,你莫要誆我,藩王勢力如此之大必然會讓別人詬病。”我看著他,道:“求你,答應我行麽。”

“阿凝……”他低聲喚我,語氣裏帶著無奈。

“答應我。”我看著他,認真道。

蘇珩抱緊了我,在我耳邊幽幽道:“好,阿凝,只要你保證一直在我身邊,我就永遠不動高麗,至於其他兩國……我無法保證。”

“好的,我省得了。”其實能得他這一句承諾也好。

..

第四卷 薰風萬裏夢長安 第二十二章 有孕

更新時間:2014-6-4 15:09:29 本章字數:3831

夕陽西下,倦鳥歸巢。愨鵡琻浪雒陽古城裏,家家戶戶大約都是做了晚飯,炊煙裊裊,香味使人食指大動,溫馨又安逸。

“蘭姑姑,這是怎,怎麽回事?”常寧殿門口的小侍女攔下路過的姑姑,怯怯地問道。

姑姑蘭沁豎起一根手指,嚴肅了臉色,低聲道:“噤聲,不該問的不要問。”許是看到侍女的臉色確實難看,遂安慰道:“安心耽在這裏便好,旁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繪香省得了,姑姑放心。”小侍女乖巧的點點頭,眼神裏還是帶著一絲害怕。她來這裏不過是三四天的時間,身後這個常寧殿沒人居住,寂靜的可怕。

可今日這裏,哦不,準確的說是離這裏一墻之隔的昭陽殿的書室,此時那裏正叮叮咣咣的響,與之伴隨的隱約還有女子的哭泣聲。

那樣悲戚,連她一個旁人聞之都會覺得難受的緊。

侍女繪香懼怕地縮了縮肩膀,一同守門的侍女秋葉湊過來,對她說:“據說是夫人發火呢。”

“是那位住在昭陽殿的文昌夫人?”繪香小聲詢問道:“脾氣這樣大?”

秋葉左右瞧瞧,搖搖頭道:“那位夫人是宮裏出了名的好脾氣,今日的事想必是氣極了。”頓了頓,又皺眉自語道:“若是這事放在自己身上怕是氣的更厲害呢,這樣的舉動也是隱忍的罷。”

“到底是什麽事呢?”繪香看著她,皺緊了眉頭:“惹得夫人將書室都砸了。”

記憶中她曾經看到過那位夫人一面,隔著二樓那半遮半掩的一扇鏤空窗子,迷蒙細雨中,傳聞中大義的文昌夫人倚窗而立,容貌麗得驚人,甚至比皇後娘娘還要好看。

只那一眼,繪香便覺得那個傳聞中的夫人,活在傳說裏的她,剛烈而莊重,而現實卻也是一個柔弱的需要依靠的女子吧。

“偏就你心大,這麽大的事情你竟是不知道。”秋葉嘆息地看了繪香一眼,道:“皇後娘娘有孕了,六宮都傳開了。”

繪香心裏咯噔一下,暗想,這樣的消息,文昌夫人該是很難受的罷,難怪連書室都砸得幹幹凈凈。

……

“此事……真的假的?”我的心口就好像爬上了毒蠍,疼得仿佛要撕裂般,無法克制。

楠婭臉色慘白,面露不忍,艱難道:“真的。”

我無力地跌坐在米黃的氈席上,屋子外竟然突然響了幾聲雷,然後驀然下起了大雨。

一道閃電一聲悶雷隆隆作響,我臉上的淚一滴滴地滾在氈席上,實在是不敢相信事情竟會變成這樣。

楠婭垂首站立,慘白月色將她的身影拖得老長,周身氣息帶著嘆息和擔憂。

“我該怎麽辦,楠婭,你說我該如何?”我無助地問道。

屋子裏靜謐的可怕,安靜的讓人快要腐爛了,我似乎能感覺到我的身體正在一點點的死去,連著我的心一起。

我多想一個人死去,孤單的死在這個禁錮我捆綁我的宮殿裏,悄無聲息的消失。

可是……我不能。因為我是冷家人,我還有很多要做的。

“主子,寬心……”楠婭費力地吐出這幾個字,就再也沒說話。

我楞楞地看著她,道:“可是楠婭,我已經沒有心了,我把心已經給了別人,再也拿不回來了。”

那樣的貴族怕是不懂得人心的可貴……腦海裏又想起侍鳳的話,沒想到當真是被她一語說中。

楠婭輕輕挪過來,俯身蹲下,秀眉緊皺道:“主子,事已至此,不忍又能如何?”

古樸的鏤空窗格外,白凈的月高掛夜空,雨淅淅瀝瀝地下著,連空氣裏似乎都纏上了一絲哀怨。

我將手搭在眉骨處,眼睛裏的淚早就留的幹了。我嘆息著:“好,我忍,我都忍。”

半晌,我看著楠婭,神色平靜道:“去吧,皇後娘娘大喜,咱們也該是有點表示才對,你去安排吧,就不用知會我了。”

楠婭起身,恭謹道:“諾,主子只管放心。”

我緩緩趴在氈席上,臉頰貼上冰冷的席面,冷風順著窗子刮進來,吹得窗楞咯咯作響,忽而有冷雨潲進來,打在我的臉頰上,帶著涼意,卻冷不過我的心。

蘇珩,你可知我早已經忍無可忍了麽,如今秦梓有孕,你到底把我置於了何地……

秦梓,秦梓,秦梓。

這個名字就像是一把刀子,插在我的心口,若是拔掉,必然是獻血入註般噴湧,久而久之,便也習慣了。

蘇珩沒來,亦沒有消息,半點解釋都沒有。

我在心底冷聲笑了笑,他該是倦了吧,連解釋都已經不屑為之了。

這樣也好,他若是來,我們少不得又要大吵一架,他生氣我也生氣。

倚窗而立,仰頭看著皎潔的月色,連身後有人都沒有覺察到。

“你的警惕性越來越差了。”

我沒有回身,但已經知道來人是誰了,他沒有惡意,我能感覺的到。

“子橋,怎的從揚州回來了?”冷風拂過我的脖頸,我淡淡問道:“又是生意上的事情麽?”

他走過來,站在我的身側,語氣莫名:“不是生意上的事情,我是專程過來找你的。”

“找我?”我楞怔道。

他點點頭,承認道:“對,就是找你。專程過來問你一句話的。”

我轉頭看向窗外,問道:“什麽話?”

“事情到這個地步,你還要繼續留在雒陽麽?”

我能清晰地感覺到他不失炙熱的眸光打在我的臉上,對於這個問題我該如何回答,我很是清楚。

“是的。”我吐出這兩個字,便不再說別的。

許久,蘇堤也沒有說話,我們就這麽安靜地並肩站著,誰也沒有打破這場靜謐。

“當年在幽州若不是我真的有急事,現在的一切就都會不一樣了。”他忽然嘆息,說出的話令我心裏一悸,眼眶只因這一句話便開始酸澀起來。

“就差那麽一步,等我再回來時,已經找不到你了。”他長長地嘆了口氣,眸子裏滿是後悔神色。

可是後悔有什麽用呢!

我轉身,氣極了拿手推他,道:“如今說這些還有什麽用!”淚水不由自主地滾落我的臉頰,我恨聲道:“有什麽用!”

他任我推打,不反抗亦不回應,就那樣默默的承受,素白的衫子都被我扯出褶皺。

我疲憊地跌坐下來,背靠著墻壁,冷意順著我的後背,漫上我的心房,絲絲縷縷地纏上我的整個身體。

蘇堤蹲下來,和我面對面,緩緩伸手撫上我的臉頰,輕輕地給我擦去淚痕,道:“阿凝,若是現在我帶你走呢,你肯不肯?”他頓了頓,又道:“我帶你走,你不用擔心別的,其他的事情我都會安排好,我只問你肯不肯?”

我淚眼朦朧的看著他,忽然笑著搖搖頭,道:“感謝你的真心,只是晚了,現在的我不能走。”

他臉色一僵,不死心道:“真的不和我走麽?你可知留在這裏以後會面對什麽……”

“我不走。”我認真地看著他,道:“蘇堤,今日你來這裏想必是瞞著的罷,小心些走罷,若是被發現了便不好解釋了。”

面對我這麽生硬的趕人方式,蘇堤只是笑了笑,伸手遞給我一塊東西。

冰涼的觸感滾上我的手心,帶著清涼涼的舒適,我楞了楞,不解他的舉動。

蘇堤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淡淡道:“如果你改變主意,隨時可以來找我,來雒陽城內的沁芳樓便可。”

他轉身欲走的時候,我忽然叫住他,開口問道:“蘇堤,你究竟是誰?”

蘇堤頭也沒回,聲音忽然冷了下來,淡淡道:“如果我說我是蘇珩同母的親哥哥,你會相信麽?”

“我……”我心裏震驚到,不知該如何開口。

他的樣子不像開玩笑,可是這……

還沒等我做出反應,蘇堤輕聲笑了笑,語氣裏帶著難以訴說的嘲諷:“我自己都不相信。”

話畢,旋身出門,背著月色瀟灑的走遠。若不是屋門開著,我似乎都不知道有人來過。

這個蘇堤不簡單,我從一開始就知道,只是今天他的話有幾分是真的,我卻不清楚…。

他的話,我不是不感動的,千裏迢迢的過來,只是冒險過來問我是不是要和他走。

揚州到這裏幾千公裏,蘇堤都可以日夜兼程的過來,未央殿到我這昭陽殿不過是幾步路,卻不見蘇珩過來。

我的心在動搖,可我的理智告訴我不行。時至今日,我早就沒有資格和他走了。

為什麽在我的心還在自己手裏的時候不來呢,那時的我至少身心自由啊。

即便蘇珩這般的傷我,我卻還是想留下來,那顆千瘡百孔的心大約還是存了一絲那可憐的希望吧。

其實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那絲少得可憐的希望,到底在這個後宮可以堅持多久。

我對自己沒有信心,對蘇珩亦沒有信心,那絲不確定總有一天是會毀了我們的。

蘇珩,其實你所不知道的有很多,你總以為你了解我,但其實,我是非常想和你回到最初的時光的。

只是,我們真的回不去了。

..

第四卷 薰風萬裏夢長安 第二十三章 算計

更新時間:2014-6-5 14:13:30 本章字數:4236

午後,樹蔭打在白紗窗子上,樹影斑駁。愨鵡琻浪

楠婭伸手給我研磨,欲言又止地看了我好幾眼。

“想說什麽便說,吞吞吐吐的可不像我冷青凝的人。”我暗瞟楠婭一眼,繼續我的練字事業。

楠婭手一頓,似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道:“那楠婭可就說了,主子可不要生氣。”

“其實主子覺得這宮殿空的嚇人,為何不生個孩子呢?不為了旁的,只為了自己還不成麽,您年紀已經不算小了,這麽多年過來,您心裏憋屈著,楠婭瞧在眼裏也著急。”楠婭看我一眼,繼續道:“生個孩子,男孩女孩都行,總歸是自己的孩子,陪著也高興,您說是不是?”

我睨她一眼,笑得詭異,道:“這是你的意思?我怎麽瞧著不像呢。”

楠婭受不住我的眸光,拱手道:“實話說,這乃是二殿下的意思。”

“二哥要是知道你這麽輕易就出賣了他,看他怎麽罰你。”我笑道。

楠婭不好意思笑笑,道:“只是這話確實是出自楠婭內心,若不是殿下吩咐怕是就要爛在肚子裏了。”

我提筆的手一頓:“其實,懷個孩子似乎也是不錯的選擇。”伸手擱了筆,道:“去吧,請個可靠的宮醫過來給我瞧瞧罷。”

一直以來我和蘇珩對於孩子的問題都是順其自然的想法,可是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早些年在行伍中,有時候是顧不上什麽涼水不涼水的問題的,全仗著自己年輕,身子禁得住造弄。年歲大了,問題也就反映出來了,後悔也沒什麽用了。

“夫人早年吃的涼性東西過多,已經出現宮寒癥狀,待下官抓些藥材……”花白胡子的宮醫恭謹道。

沒等他說完,我打斷他,輕聲道:“勞煩先生長話短說,只要告訴我,我以後還能懷上孩子麽?”

老醫官身體一滯,拱手道:“夫人,只要經過調理……”

我揉了揉額角,擺擺手,道:“麻煩老先生了,您回去吧,我已經知道了。”

老醫官拭了拭額間的薄汗,口裏稱諾,轉身欲退。

“若是陛下問起,如實說便是。”

如今,我想懷孩子,似乎都是不可能了。

上天果真在懲罰我殺孽太重麽……

蘇珩是一國之主,整天忙得像陀螺一樣,今日他來我這昭陽殿吃晚飯著實還是令我暗暗驚訝。

九州之地,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寧國當年留下的爛攤子,如今在蘇珩等人的共同努力下,方才能入眼。

各個起義勢力,蘇珩對他們采用的都是懷柔之策,誰也不想打仗,不到萬不得已蘇珩是不會興兵的,這點我非常了解他。

肆意興起戰爭的人都是瘋子,他曾經這樣說過。

宮裏等級森嚴,再加上我本人不講究什麽排場,所以以往我的飯菜不過是兩個菜一個湯的規格,可如今蘇珩過來,待遇一下子生了不止一個等級,心裏竟不由得生出一絲煩悶。

“阿凝,你怎麽不吃魚了,我記得你以前是頂喜歡食魚的。”蘇珩側頭問我。

我擡起頭,笑了笑道:“自從被魚刺卡到,妾身便不吃魚了。”

蘇珩聞言楞了楞,伸手給我仔細的挑起魚刺來,一邊弄一邊問:“幾時的事情?我怎麽一點也不知道。”

我冷聲笑笑,淡淡道:“一年多以前,自陛下新婦過門的那日被魚刺卡到,妾身便已經在心裏起誓,這輩子再不吃魚了,還請陛下見諒。”

蘇珩的手頓在案幾邊,半晌,嘆息一聲道:“若是當初我知道,有朝一日你會這般的怨我,那麽不論付出什麽代價我都不會娶秦梓的。”

“即便我知道我會傷心會難過,若是再來一次,我還是會讓你娶秦梓。”我頓了頓,又道:“我說過我不想讓你死。”

說了半天,我的心情更加的差了,遂扶額起身。

“陛下自便吧,妾身不適,便不陪著陛下了。”

我與蘇珩走到這一步只能說是註定,怨不得任何人。

……

楠婭進來的時候,我正倚在矮榻上看書,好在這個時代已經有了裝訂成冊的小說讀本了,只是這個字著實是不好認。

“主子。”楠婭恭聲道:“東宮那邊差人來請主子。”

我將書卷移開,看向楠婭,冷道:“請我做什麽?”

楠婭搖搖頭,道:“那個侍女不說,只道是東宮那位有急事來請。”她頓了頓,詢問我的意思:“主子若是不想去,楠婭回了就是。”

書卷一闔,我擺擺手,道:“去,為何不去,難得那位有心請我,我倒要看看她能有什麽事情。”

起身換了一套淡雅的曲裾,即是見當朝皇後,自是不能失禮才對。

回身囑咐楠婭,道:“你留下罷,我只是去看看,光天化日,她也沒蠢到敢對我下手。”

楠婭抿了抿唇,皺眉道:“那主子千萬小心才是。”

路上,我問那個淺青衫子的小丫頭:“皇後娘娘為何請我?”

小丫頭淺淺一笑,搖頭道:“婢子不知,是姑姑吩咐奴婢來請夫人的。”

我點點頭,便也不再多問。

走了一刻多鐘,終於到達了這個一國之母所住的宮殿,莊嚴而肅穆。

“夫人裏面請。”淺青衫子的丫頭恭敬地對我說,然後垂首立於殿門外。宮中等級森嚴,這個級別的侍女該是不能進入內殿的。

我緩緩踏步走進這個曾經我都不敢擡眼去看的地方——椒房殿。

這裏之所以被命名為椒房殿,是因為宮室的墻壁上使用花椒樹的花朵所制作的粉末進行粉刷。

椒房,四季芬芳溫暖。

又有一說,是因為椒者,多籽。取其“多子”之意,故曰:“椒房殿。”

擡眼正視了匾額上三個古典大字,只覺得心裏一陣發疼。

時至今日,我仍是這般的死心眼,每一次都會把心口上的結痂掀起,鮮血淋漓間還要笑著面對眾人,告訴他們我很好。

我真的已經受夠了……

任秦梓身邊的女官領著往前走,轉個彎,朝一個偏殿走去。亭臺樓閣,回廊暖風,椒房殿體現了一國之母居所的氣派。

“不知皇後請我來所謂何事?”

殿內空曠,丫鬟侍從均不在,我的聲音問出去,甚至還能聽見一絲淡淡的回音。

她走過來,姣好的面容上染了淡淡地笑意,湖青色的宮衣穿在她身上有著不一樣的風情,因為沒系束腰,給她平添了幾分少婦的雍容。

“冷夫人,你一定恨極了本宮。”

秦梓,每次她開口,都如同一把鋒利的刀子,準確的楔進我的心臟裏,精準無誤。

我與她已是咫尺之距,她臉上的笑怪怪的,生出說不清的反感。

我冷冷一笑,道:“為什麽要恨你?根本沒必要。”

話畢,轉身便走,這個壓抑之極的地方我真是一刻鐘也耽不下去。

“你不能走!”她忽然一把拉住我,將我差點扯倒。修長指甲掐的我的胳膊生疼,斷然沒有想到這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竟有這麽大的力氣。

“你一定恨極了這孩子,你不能傷害他!”她尖利的嗓音響在這偌大的宮室。

聽到她說到這個孩子,本已經受傷的心就好似又被人捅上一刀,心痛的無法克制。

此時的我只想逃離,逃離這個地方,逃離她和她未出世的孩子。

我想掙脫,可她卻狠命地扯住我:“你摸摸他,你可憐可憐我,不要傷害他!”

指尖觸及她微隆的肚子,我能感覺到那輕薄布料下的灼熱感,一下又一下地撞擊著我的心臟。我只想離開這裏,不想去管什麽別的。

恍惚慌亂間她忽然用力推了我一下,眼見著她下盤不穩向後栽倒,我回手攔她已經是來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倒下。

忽地一抹玄黑身影從我眼前閃過,肩膀被人重力一推,腳跟不穩,踉蹌幾步正撞上廊下的朱漆柱子,腦袋嗡嗡地疼。

我在心底裏冷笑,又一次被算計了,冷青凝,你怎麽就這麽笨呢……真是笨得不如去死!

剛剛那個身影,不是別人,正是本該在議政殿的蘇珩。

我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這麽巧的過來,想來該是“有心人”的邀請吧。

蘇珩走過來,一言不發,眼底裏流轉的是令人心悸的神色。他揚手甩了我一耳光,我沒躲,也不想躲。

啪——

清脆的聲音響起,似乎連秦梓的淒淒的哭聲都頓了一頓,此時我的心裏竟然驀然生出一絲快活。

痛快!真是痛快的一巴掌!

我淡笑著看蘇珩蒼白了臉色,抱著下身已經在滲血的秦梓匆匆地出去,連頭都沒回一下。

不知道是如何回到昭陽殿的,只知道一路瘋奔回來,發髻散了,層層疊疊的宮衣也已經亂的不成樣子了。

殿門口的侍女驚訝的過來扶我,被我厲聲喝開。

我無法繼續留在這裏了,我一刻也忍受不了了,一刻都不想耽在這裏!

楠婭進來時,我正在匆忙的收拾行囊,她接手收拾,頭也沒擡地問我:“主子,這是回高麗麽?”

“是。”聰明如她,一眼就知道我是回高麗去,或許她也知道,我除了高麗也沒什麽別的地方可以去了。

以前總覺得“天大地大,四處為家。”這句話極其瀟灑,現在想想這話倒是透著絲絲悲哀。天大地大,四處為家,卻…處處不是家。

因為沒有家,所以四處為家。

楠婭擡頭時,瞪大了眼睛,失禮地握上我的雙肩,不可置信道:“主子,你這臉……”眸光冷冽,問我:“誰幹的?”

嘴角一扯,臉頰生疼,我緩緩搖了搖頭,不想多說。

楠婭暗下眼簾,想來也應該猜到了,這雒陽宮城內敢打我的人似乎也就是那個男人了。

“回家,咱們現在就回家。”楠婭抓過我的手,眸光冷冽,一字一頓道。

我輕拍她的肩膀,將蘇珩落在我這的小印交給她,道:“去吧,去提兩匹高麗馬來,即是回家便不該拿別國的東西。”

……

..

第四卷 薰風萬裏夢長安 第二十四章 回家

更新時間:2014-6-6 9:04:24 本章字數:3819

我一身高麗旗裝,端坐在棗紅色的駿馬之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攔在我馬前的宮門侍衛。愨鵡琻浪

“放肆!我家公主豈是爾等能攔的。”楠婭厲喝一聲,氣勢非凡。

她一身普通的旗裝,樣貌中人之姿,只算得上是清秀,並不出眾,可偏生身上的氣勢不能讓人小覷分毫。

眼前的侍衛打量我一眼,大約是想到我的來頭不小,態度微松。我也無意為難他們,於是掏出夫人印章,冷然道:“看清上面的字,快些開門,莫誤了時辰。”

我故意將話講的模糊,倘若是他們當真仔細詢問,我倒是不曉得要如何講下去。只希望他們不要細想,別叫我遇見什麽不該遇見的人才好。

正這樣想著,卻突聽一個聲音在我身側響起。

人一倒黴真是喝涼水都塞牙。

“見過夫人,不知出宮所謂何事?”那個清冽嗓音頓了頓,又道:“陛下知曉麽?怎的不給夫人帶些人馬呢?”

我扭頭看向那個青色身影,他微低著頭,恰到好處的恭謹模樣。

韓子翎,如今已經是蘇國的衛將軍了,掌管著雒陽城的安危,蘇珩對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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