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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撥亂一池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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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了。”簡隨意見到趙洛陽只是略略擡眼,轉臉看向上官離,卻是睜大眼,“你……你的臉?”

“只是上了妝,這樣就不會太顯眼。”上官離簡單解釋,不做多餘的動作。

“卸掉!”他眉頭皺了起來,語氣頗重,說是命令也不為過。

上官離瞪著他,見他神色陰霾,索性把臉轉開,不理會他的話。反正她的任務就只是保護他的安全,沒必要連無理要求也答應。

氣氛一時間僵住了。

“這是怎麽了?”趙洛陽笑呵呵,上前拍拍他的肩,“女子都有愛美之心,難道簡兄你不認為小梨子這樣子很美嗎?”

“庸俗。”簡隨意一挑眉,冷冷的話從唇裏吐出。

上官離肩膀一僵,扭頭就瞪他:“既然入不了簡大官人的眼,我立刻消失。”轉身就走,不帶絲毫留戀,幾步就出了他的視線。

“餵餵,你怎麽對小梨子……”趙洛陽不滿地抗議他的毒舌,忽然瞥見他握緊的拳頭微微發抖,不由得住了口。

“明明想將她捧在手心,卻總是將她推得更遠……”簡隨意嘆了口氣,松開握緊的拳,轉向他,“你怎麽來了?”

“我想看看你們怎麽樣了,還有,聖上想見你。”趙洛陽收起笑意,“你姑姑似乎又犯病了。”

“哦?”簡隨意撇嘴,“無妨,她不礙事。朝廷動向如何?”

“大考剛過,新科進士剛剛受封,聖上大宴群臣,命簡相爺一門赴宴,你難道還不回?”趙洛陽絮絮叨最近的新事,用毫不關己的口吻。

“是嗎?”簡隨意擡眸,“那也好,我去洛陽。”

“上官離!”他喊了聲,不一會,上官離果然出現在視線裏。

“何事?”她低著頭,語氣平板無趣。

“去將紫娥請來,我要帶她一塊去洛陽。”

一旁的趙洛陽一驚,險些合不上嘴。上官離轉身就走,腳步有些重。

“公子,為何我也要隨您一塊去洛陽?難道,紫娥可以妄想飛上枝頭,跟在您身旁一輩子嗎?”嬌滴滴的美人殷殷期盼的神情實在是惹人憐愛,但簡隨意對自個兒不愛的女人向來心如鐵石。

“你莫多想。”簡隨意不耐地撇嘴,“我有些事要你辦,你聽吩咐就好。”

“原來如此,”紫娥的芳心碎了一地,仍強顏歡笑,“那公子何事要辦?”

“小梨子似乎很喜歡你給她上妝……”不自禁露出微笑,“總之,跟她多親近些,多教她些女兒家的東西也好。”

“公子只是讓我陪她?!”紫娥咬唇,“為什麽?!”

“怎麽,你不願?”

“不、只是……”

“如果不願意,你就留在汴京罷。”

“紫娥願意!”她趕忙答應,“只是……紫娥這點本事也是向公子學來的,公子為何不親自教她?”

回她的,是簡隨意一聲長長的嘆息。

洛陽,皇帝大宴群臣的前一天。

簡隨意已回了相國府,上官離領受聖命繼續跟著保護他。

今年的新科狀元,年方二十,生得是眉清目秀,斯文俊朗,瀟灑風流……反正好詞往他身上套是不會用錯的,因為,見過他的人都這麽說。

初時,聽到他的名字跟在新科狀元四個大字後頭,上官離還有點發楞,後來想想,倒也是,他的確文才出眾,又蟄伏了這麽些年頭,這一考,還真考出了令人艷羨的功名。

“今年的新科狀元秋挽菊前來拜見簡相國了,”小廝在一旁小聲傳達著消息,上官離的耳朵也湊過去聽,“現在在前廳呢!”

“怎麽,你也對新科狀元有興趣?”簡隨意彎唇輕笑,溫文儒雅,“要去前廳嗎?”他知道她有些脾性總是沒有改,她對自己好奇的事物從來都不自覺地留意,總讓他抓到尾巴。

“不必了。”她雖然感興趣,但並不是非要知道不可。回了洛陽,雖然紫娥說可以天天幫她上妝,但她一點都不想從他嘴裏再聽到“庸俗”兩個字。所以,帶疤的女捕快天天跟著簡隨意,聖上安心,簡相國也安心。

小梨子在她還不懂事時就破了相,加上讀書天分太差,上官宰相見她如此,就專門請來一代名師點撥,結果名師道:“令嫒若要讀書博名怕是難有出頭之日,但她身手靈活,經絡通暢,正是練武的好資質,若宰相肯悉心培養,定能大方異彩!”於是乎,小梨子從小就偏重武學修為,讀書爾爾,小武癡一個。

作為常被人恥笑為醜娃娃的小梨子來說,簡隨意是唯一一個另眼看她的特別存在。他毫不避諱說她不美,卻仍會對她笑,雖然初時這笑是對外的假象。但他跟她相處的久了,倒也習慣了,甚至不知何時起,連帶舉止行為都溫柔了起來,如此這樣,她就喜歡他了。

簡隨意是家中的孩子霸王,想要什麽就能得到什麽,外表多乖巧謙遜,骨子裏卻是詭計多端,整個一個表裏不一,鎮日嫌日子太過平順,總愛惹是生非,只是他惹事生非卻不會惹禍上身,這也算是他的才能罷。

孩子霸王遇上遲鈍的武癡,不知道會出現什麽狀況。但一直以來,笨武癡總是被孩子霸王騙的團團轉。

清晨,天未亮,霧蒙蒙。早起的奴仆已經在相國府裏忙忙碌碌。簡相國的小公子所居住的隨意苑倒是沒有奴仆打擾,只隱隱聽到颯颯風聲及舞劍之聲。

晨練的上官離很美。她是武癡,自然比很多人都愛練武。

自簡隨意發現她在此時的身姿輕妙絕頂,俊秀飄逸之後,他從來不放過晨起去打擾她的機會。

“這麽早就練武,想練成虎背熊腰嗎?”拿著巾帕走近她,簡隨意按捺著想親自擦去她粉頰上汗珠的沖動,“給你。”

“多謝簡公子。”接過他給的巾帕,她在臉上胡抹一氣,巾帕更往頸項上擦去,延進襟口。

簡隨意忍不住喉頭滾動,忙轉開頭去。她一點都不虎背熊腰,相反的,常年練武,一身勁裝的她,身姿勻稱,肌理健美,十分惹眼。此時,渾身冒著熱氣的她,更是性感逼人,讓他心癢難耐,直吞口水。

“簡公子,你今天一早整裝要去哪裏嗎?”粉頰冒著熱氣,上官離微笑將巾帕塞入自己口袋,“這巾帕就讓我洗幹凈再還你好了。”

簡隨意上前將巾帕搶來:“不必了,我自己收拾。今個兒早上我要進宮,你陪我去。”

“是。”上官離心情很好,“可是要見皇後娘娘?”

“恩。”簡隨意伸手撥開她汗濕的發,“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總是這麽急躁,擦個汗也能擦成這模樣……”然後擡袖抹去她粉鄂旁的汗珠,“你啊你……為什麽總是這樣……”

上官離僵住了。然後輕輕顫抖。自上一次他突然吻她之後,他就沒有再親近她,似乎連碰都不想碰。初時,她安心了,但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心口就有些澀澀的,尤其是他還帶回了紫娥。

“怎麽了?冷嗎?”察覺她的顫抖,他忍不住心疼地撫摸她的頰,“還是,我讓你難受了……”

“我……”她想說沒事,但是,他看她的眼神好柔情似水,讓她忍不住閃避,“我只是身子太熱,冷風一吹就這樣,換身衣服就好。”

“小梨子。”他輕聲喚。

“恩?”她不自覺回應,忽然捂住口,懊惱。

“我似乎沒有說過……從認識你那一天起,我從來都沒有對你說過……”他撫著她的肩,在她耳畔低語,“我喜愛你,小梨子。”

她吃驚地擡頭對上他的眸子。他的眸子漆黑如墨,幽深似海,直將人吞沒。

“你知道我的性子,若不是我喜歡的,我是不會留在身邊的……相反的,若是我喜愛的,縱然想盡一切法子,用盡一切手段,我也要留在身邊!”他眸子陡沈,說的話字字若刀,讓她激靈靈打了個冷顫。

“可是,你六年前拋下了我,所以,你應該只是一時興起才這麽說……你看,我可是身份低下而且面目醜陋的捕快……我、我、我……”他掩住她的口,阻止她繼續詆毀自個兒。

“六年前,你我都身不由己。”他輕聲嘆息,說罷,轉身離去。

腦子裏亂哄哄的,上官離換上捕卒的朝裝,解掉雙髻,束發戴冠,隨簡隨意進宮。

一路上,他們沈默不語。簡隨意所說的話,勾起了她追究往事真相的心思,那曾經是傷口的日子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入宮就得拘謹。尤其還要去見皇後娘娘,簡隨意的小姑姑。說是姑姑,其實不過是遠房親戚過繼來的,毫無選擇地淪為爭權奪利的工具,如今倒是風光了。雖然她偶爾入宮,不過那等尊貴的人,她沒有見過,倒是那表面賢淑的玉妃,老是出現在她眼前。

皇後住在坤明宮,殿內冬暖夏涼,入內還得層層通報,本來上官離只想在殿外等他,誰知皇後娘娘懿旨一下,宣她和簡隨意入殿。

風情萬種,艷冠群芳。皇後不愧是皇後,當得起這八個字。只是,她看來年紀尚輕,大不了簡隨意幾歲,當是二十五六,雖然雍容華貴,神情卻顯得落寞,面容由脂粉妝點卻隱隱透出一股子病氣,莫不是病了?

“皇後姑姑。”簡隨意正要跪行禮,皇後急忙奔上來,攔住他。

“隨意,不必拘禮。”她蒼白嬌弱我見猶憐臉龐漾起輕笑,“我宣你進宮,你當是百般不願,就不必拘禮了,我沒有心思折騰你。”

“那姑姑宣我進宮,所謂何事?”

皇後娘娘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輕移蓮步,黛眉輕蹙,唇角卻揚起笑:“你就是上官離了?”

皇後娘娘沒有扶她,她當然乖乖跪著,頭低垂,要拘謹拘謹再拘謹:“正是微臣,皇後娘娘。”

“擡起頭來讓我看看。”輕慢的聲線。

“臣,不敢。”看來,皇後娘娘不喜歡她。

“怎麽,連我的話也違逆?”

“臣不敢!”

“皇後姑姑,何必跟她較勁,不過一個小捕頭,犯不著動怒。”簡隨意笑笑攔阻,“姑姑最近有什麽心事跟侄兒說說罷,別氣別氣。”

“你也袒護她?!”皇後的聲線拔高,“我今日一定要看看這不知羞恥老纏著你的女人長得什麽模樣!”發怒的聲音剛落,她的臉就被大力擡起來,那艷紅的指甲還深陷她臉頰的肌膚裏,生疼。

“……原來,是這模樣。”嫌惡地放開她,皇後娘娘撇唇輕笑,“這下子我放心了,生得什麽模樣就該謹守本分,別逾距了。”

“是,臣知道。”咬了咬唇,她依舊跪著,讓自己麻木。饒是總讓玉妃那樣的美人冷嘲熱諷也沒有這般的麻木不仁了,她懶得去理會別人對容貌的評價了,反正,她只是一個小捕快。

“姑姑,別這麽說她。”簡隨意輕撫她臉上的指印,“她奉命來保護我,哪裏逾距了?!”

上官離哪裏肯乖乖讓他碰,忙退開,伸手來擋,拒絕他的關心。

“你是在對我大小聲嗎?”皇後氣了。

“沒錯。”簡隨意不客氣回聲,“我稱你一聲姑姑,但我手下人我管,還輪不到你來評頭論足。”

“這丫頭要姿色沒姿色,要本事沒本事,除了一點拳腳功夫,哪一點比得過我挑的那些標致的千金名媛!而且她是罪臣……”

“夠了!”簡隨意揚聲,“今天就到這裏,謝皇後娘娘邀請,草民沒有這個福分,走!”拉起上官離就走。

“慢著,你以為進了我的坤明宮,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快跑!”簡隨意拉起她就往外跑,刻意往花園裏鉆,熟練地穿插,躲開守衛,沒一小會兒就領著她躲進回廊的木板走道下,動作熟練得仿佛他已經如此做了許多許多次。

終於坐下來,他氣喘籲籲,朝她咧開笑,輕聲:“年幼時,經常躲在這裏。”

她氣息平穩,心跳卻失序,才發現,自己的掌心微微發熱,與他的掌心相貼。多年前,他似乎也愛這樣牽著她,但那時,她不過是個愛哭的笨娃子,享受著孩子的特權,今時往日,她再也不是個孩子。想抽回手,他似乎察覺了,握得更緊。

“放手!”她微微氣惱,她輕聲呵斥。頭頂的木板上,腳步聲雜沓,蓋過了她的聲音。

即使沒有聽到,他也知道她的心思。這個倔強的小丫頭,他已經多年沒有牽她的手了。小時候,她對他惟命是從,哭泣時也忍著,只有握著他的手時才會放聲大哭,那樣天真的模樣已經不再,那樣依賴的性子也早已逝去,現在的她,既獨立又堅強,已經不需要再握著他的了。

“放手!”她氣惱地縮手,他握緊,然後,順勢被她拽到跟前。她眼明手快,另一只手擋住他的來勢,免得他貼上她。

“小梨子,你可真壞,這麽想要我投懷送抱?”他嘻嘻笑笑的,平時的斯文儒雅味兒全沒了,更像個無賴似的將手攀上她的肩。

“離我遠點,簡公子!”他言語上的輕薄,讓她頰上染上羞惱的紅暈,“你可知男女授受不親,放開我的手!”

他反而更將身子傾壓過來,唇角帶著愉悅的弧度:“我們都已經親過了,哪裏還管那麽多俗禮!”

上官離忽然意識到,自個兒離他太近了。上次的吻,他刻意為之,她不懂他的心思,現在,這樣調戲她,拿她尋開心嗎?!

“我該選個日子,娶你過門。”輕撫她的臉,淡淡開口。

她身子微微一僵,神色覆雜地看他,苦笑開口:“我們早已經解除婚約了,不是麽?六年前,你已經說過,男婚女嫁,各不相幹。”

他深深看她,將額頭靠在她的額上:“很可惜我解約嗎,不然,怎麽會露出這麽難過的眼神……”

她不躲開他探究的眼神,撇唇:“當時是很難過,現在不會了。”說罷,騰出一只手,推開他欺壓過來的腦袋。

討論如此嚴肅的話題,應當凜神屏息,深思,可與他氣息交錯太過暧昧,讓她心跳失序,連體溫也蒸騰起來。這樣靠近,怕是連自個兒亟欲隱藏的眷戀也會被他給看去了。

“小梨子,我是不得已的。”

“我已經聽過了。”她滿不在乎地揚眉,“就算你不得已,那又如何?既已解約,多說也惘然。”

“可是我……”

“還有,我是上官離,簡公子莫要再叫錯了。”

“小梨子!”簡隨意惱了,“我已經不是當年的我了,你就不能讓我好好愛你嗎?!”

“簡公子,”她澀澀開口,“上官離地位低下,配不上您。既然皇後娘娘一番美意,你何不接受呢?”

“你這是將我往外推?”

“算是……”別開眼,不再看他,心口卻泛起痛。明明已經離開他六年,卻依然……依然想留在他身邊。

“你可是當真?!”他扳回她的臉,怒視她的眸子。

“是……”她脆弱地開口。下一刻,唇被他憤怒地吻住。明明,他是怒的,卻也僅止於覆上她唇的那一刻,那怒氣含進嘴裏,卻化成令人心碎的甜蜜溫柔,似乎這怒意只是為了吻她的借口,如此纏綿地吻她,刻意地勾引,刻意地折磨。推不開他,掙不開他,惱他,恨他,卻仍然眷戀他,最終還是著惱自己。

他放開她,心疼地抹去她頰上的淚,嘆息:“為什麽要推開我?難道,我說得還不夠明白麽,我喜愛你啊,小梨子……”

“簡隨意,你總是想霸占住不屬於你的東西,從以前就是那樣,那並不是喜愛……”再也無法忍受,她推開他,跑了出去。

他忙跟上,卻立刻讓守衛逮個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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