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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黨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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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黨羽(2)

晚幕總是來得極快。

千姿萬縷的彩霞稍一退去,墨色就襲上了天際。

江淮城郊外的海岸邊,少女又靜靜坐了一個下午。

葒雪變幻成人形伏在她身側,擡目看著少女那雙毫無靈氣的眸子,也不禁皺了皺眉:“你在想他?”

蕭鈺隨手撈了一把沙子遠遠的擲出:“不想。”

“那你在這看什麽?”葒雪也循著她的視線望去,“你是在看那艘船行去的方向。”

“不是。”蕭鈺氣呼呼的起了身,離開海岸。

附近人煙稀少,因而葒雪拖著這副身子就追了上去,“你就是在想他。”

“他是大淮的駙馬爺,我有什麽好想的。”

“誒……”葒雪隨著嘆了口氣,“說的也是,有何好想念的,聽聞陸桑的規制中有提,一個男人一生只能娶一個女子,違此是要受律法重懲的。那位駙馬爺既然已經娶了公主殿下,便也不能娶你了。還不如忘了幹脆。”

聽她娓娓道來,蕭鈺本就惡劣的心情更如添綴寒冰:“我腦子裏壓根就沒記住他的臉,何來忘記。”

“說的也是。”葒雪想到什麽便說什麽,絲毫沒有註意蕭鈺一陣青一陣白的臉色。

此時天已經完全的暗下了。

她化為勁風遠遠跟在蕭鈺身後,看著她拎上龍息佩往驛道的方向走去。

驛道兩旁的燈火準時亮起。

負責點火的軍士拿著火把正要折身返回軍營。

卻在這時,忽聞身後馬蹄急踏的聲響,驛道上從景州方向馳來一隊人馬。馬上的人均穿著一身冷灰色的鐵甲,腰佩長劍。為首一人右手握著一卷卷軸,靠近城門時便將卷軸高高舉過頭頂,裂聲喊道:“西南郡捷報!”

城門隨聲轟然打開。

此隊人馬穿過城門踏著江淮寬闊的街道直奔皇宮。消息在傳到皇帝耳中片刻後,群臣便受召匆匆聚到了議政殿。

雖是捷報。可大臣們並非都是歡喜,而是神色各異。

只是在皇帝面前,心裏的想法不會在臉上表現得太明顯罷了。

皇帝恐怕是議政殿上唯一一個高興得無法遮掩內心喜悅的人。

“好!當真好極!”帝王慵懶的靠在龍座上。俯視腳下群臣,“朕說過。煜兒是個聰明的孩子,是個在危難之際可擔當護國之責的孩子!”他言語間仍是對太子的寵溺。只不過此時,又多了一份讚賞。

太子攜宣陽趙家軍遠赴西南郡大敗望月!三日之內收覆昆玉,並攻向望月邊境的涅水城!逼得望月軍隊棄城而逃!

這便是西南郡傳來的捷報。

不過短短半個時辰,就傳遍了整個江淮城!

舉城權貴府邸仿佛都被這消息震了一震。

只是在懷瑞王府這裏,並沒有左丞府中的惶惶不安。

誰又能想到日日流連青樓、十指不沾兵戎的太子殿下會在邊境危難時來了這麽一出?

悄然赴戰不說,還大敗侵入大淮疆域的望月。一舉拿下涅水城,這戰功恐怕成了他穩居儲君之位最有力的武器。這下,朝臣還有誰能說他不務正業、紈絝浪蕩?並以此由要求帝王廢儲?

子時的江淮城燈火璀璨如初,相比常得太子殿下眷顧的燕淑樓。懷瑞王府不知安靜幾許。

自畫卷中的天魔借陳浚之身現世後,阮夢蘭來懷瑞王府的機會比平常多了許多。府中的下人剛開始還有些驚訝,時間久了,便也見怪不怪,甚至習慣了她自由出入懷瑞王的寢殿。

可並沒有人會將他們兩人往兒女情長的方面去想。因為在阮夢蘭頻繁出入懷瑞王府之時,已經是個容顏衰老、滿頭華發的老婆子了。

“這是好事。”此時的阮夢蘭正站在懷瑞王跟前,一頭白發落在他眼下,“此次大敗望月,定不只是趙家軍的功勞。之前便駐紮在延卞的羽騎與淮軍,誰不是拋頭顱灑熱血?羽騎助太子固守江山,他怎會不感激,王爺若趁此時與他交好,想必更容易得到信任。”

懷瑞王低低嘆息道:“或許煜兒這麽多年能坐穩東宮,也並非全是靠皇帝的寵愛。他的智慧,恐怕是我不能了解的。”

她皺了皺眉,雙手攏在寬大的袖子裏:“太子這一次,實在出人意料,令人佩服。但……王爺不能因此就認為太子會是您爭奪帝位的勁敵。說到底,他或許有謀略,可若不是靠著趙家軍,他能大勝望月並將所有功名撈進東宮?以太子對表姐的態度,趙家軍對他的忠心還能維持多久?”

經阮夢蘭一提,懷瑞王很快恢覆了清晰的思緒:“他自然不足以成為我的對手。”

不管是太子還是趙家軍,都不可同懷瑞王與羽騎相提並論。

從陳浚受封懷瑞王的那一刻開始,這天下能與他抗衡的,再不是人心,而是妖魔。

令人欣喜的是,如今連妖魔也站到了懷瑞王這一方。

想到這裏,他忽然問道:“這幾日,有無查到葒雪的下落?”

“沒有。”阮夢蘭眉頭一緊,“溪兒幾乎搜遍了全城,卻未發現她與郡主的下落。”

懷瑞王忽的冷冷笑道:“郡主?那不是賀樓施的女兒麽,葒雪怎麽會救她?她難道忘了千年前是如何被賀樓族人糟蹋的嗎?”

“王爺,她已經失心成魔,又如何記全千年以前的事情?”阮夢蘭提醒道。

他這才恍悟,頃刻握著阮夢蘭的手,心情有些迫切:“她的心在璇鷺島,你負責看守那地方,想要取回她的心並非難事。”

她頓了一頓,感受著手背上的溫熱,心中痛楚:“若要交還葒雪的心,她便要成為一個凡人,會等來生老病死,那樣一來,他與王爺相處的時光恐怕也僅有數十年而已,王爺舍得她離開自己的身邊?”

懷瑞王怔怔的松開了那雙皮肉粗糙的手,茫然的看向遠處:“可我擔心……她會不記得我。”

他已經沒了賀樓朝奕的面貌,空有三魂六魄,若葒雪還記著往事,她也許還能認出他,倘若她的記憶悉數被抹去,那他是否從此消失在她的世界裏。

不,這實在過於可怕。

甚至比百年前那場血灑六郡的戰爭還要可怕。

他賀樓朝奕曾在百年前拼盡力量毀掉陳氏與賀樓族,欲破解將葒雪困在幽林的封印。終雖一敗,可他不曾放棄過希冀。

但若葒雪將他忘記,他做這一切還有甚意義?

阮夢蘭想擡手撫平他深蹙的雙眉,然而還是在擡到他鼻尖時放了下來。她看到自己那雙寫滿衰老的手,已經失去了韶華。

“葒雪那邊,夢蘭會吩咐溪兒盡力去找。”她深深地朝他鞠了個躬,“請王爺放心。”

他看向她點了點頭,眼裏並沒有回憶起葒雪時的柔和,只是有著對待下屬般的冷冽與端肅。

相比於懷瑞王府的平靜,左丞府中有如掀起了巨大風浪。

十皇子不日前才失了母妃的執掌鳳印之權,肅王那邊,雖說不上盡是壞處,可今後也難再尋出一點好處。肅王心胸狹窄,不懂得看清時局,若再為十皇子所用,日後恐怕也只能是招來禍端,若他這次不能從皇帝手裏討點功名回來,他手下的兵馬不要也罷。

“西南郡捷報!”雖然君在座上,可左丞還是忍不住狠狠摔了茶盞,“那裏頭全是太子的戰功。”

十皇子神色如常:“丞相怎能生這樣大的氣,皇兄率兵講敵軍驅逐出境,還拿下了敵人的涅水城,這有什麽不好?不僅大淮百姓免遭戰亂之苦,也防了敵軍再次偷襲。”

左丞顯然沒有十皇子的泰然自若,急道:“皇子這般誇讚太子,難道您不想當皇帝?”

因為急切,左丞說得有些放肆,好在府中並無外人。

十皇子緩緩的飲了一口茶:“我自然想當皇帝,當了皇帝後,我便可勵精圖治,為百姓謀福。但若皇兄也有安邦定國之心,這皇位不搶也罷。”

話音一落,左丞只覺得心口堵了一塊石頭:“皇子這是何意?難道您要放棄奪嫡?”

“先前想要奪嫡,是因看不慣皇兄的作為,那樣的人成為君王,天下還有何安定可談?但今非昔比,皇兄不顧自身安危率軍遠赴西南平定戰亂,這是我也不能做到的,比起我來,皇兄才是未來君位最好的人選。”

“不可!”左丞氣堵得滿臉青紫,“皇子胸襟寬大,可太子並非會像您一樣有容人的心,您瞧瞧,平日裏流連青樓,給人一副紈絝浪蕩的假象,但在緊要關頭,趁人不備就先手奪了時機,可見太子城府之深,皇子萬萬不可大意啊!”

“城府再深,能為百姓謀福就是好君主。”十皇子卻淡然一笑,“我既沒有皇兄攜兵上陣的氣魄,暫且就別想奪嫡之事了罷。”

說罷他站起來,走過去輕拍了拍左丞的肩膀,寬慰道:“丞相也不必因為成為我的僚屬而覺得失望,今後就算不能成為君王,我也會盡心保住諸位的榮華!”

此語一出,左丞的臉色果然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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