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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真追妻之路6 我可能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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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詹眸中閃過一絲慌亂, 右手微微蜷縮了一下,卻是神色如常道:“沒什麽,我慣用左手的事你不是知曉嗎?如今不在宮中, 我自不必偽裝。”

溫亭晚強笑了一下, 低頭抿了口湯,並沒有拆穿他。

太子確實同她說過, 他慣用左手,可從前無論在宮內還是宮外,他都不會放松警惕,教人抓了把柄。再者如果只是慣用左手,他何必多此一舉,將勺子放下再去端湯碗呢。

餵了她大半碗飯,太子才將自己的那份吃了,從始至終, 他用的都是左手, 右手連碗都沒有去扶。

吃飽喝足後,倦意便漸漸上了頭,景詹半扶著溫亭晚躺下,為她掖好被角,正想離開,卻被溫亭晚拽住了手,低首便見她眉間攏著淡淡的愁雲,一雙眸子濕漉漉地望向他。

“能不能留下來陪陪我?”

被呼延卓帶走的三個月裏,她幾乎每日都在心灰意冷和提心吊膽中度過,就像乘在海面孤獨無依的小舟上,失了槳,便只能隨風飄蕩, 擔憂著不知何時一個巨浪襲來,將她吞噬。

好不容易尋到一份落地的安全感,她便有些患得患失,害怕一覺醒來都是假的,只想牢牢將這份安心抓在手上,確實自己真的從呼延卓手上逃出來了。

“好,我不走,陪著你。”景詹牽著她的手,在榻邊坐下。

溫亭晚這才靜下心來,細細描摹太子的容顏,雖是俊朗如斯,她卻發現太子消瘦了許多,眸底青黑,面色發白,顯而易見的憔悴。

她猶豫了半晌,忽得往榻內讓了讓,“殿下,要隨我一起休息一會兒嗎?”

景詹怔楞了一下,臉上旋即出現的受寵若驚令溫亭晚覺得有些好笑,他點點頭,面向她側躺下來。

兩人四目相對,溫亭晚有萬千疑問,關於那具假的屍首,關於父母親的,關於呼延卓為何不能進入這片原野,可最後她還是選擇與他有關的問題。

“殿下不是下江南了嗎,為何會在這兒?”

“是呼延卓告訴你的?”看著溫亭晚眼中發自內心的疑惑,景詹勾唇輕笑,不知該作何心情,她並不相信他,似乎很堅定地認為他不會來救她,“那是我請求父皇放出的假消息,不僅是為了掩蓋我離開東宮的真實緣由,也是為了迷惑呼延卓,讓他放松警惕。”

不用太子解釋,溫亭晚也能猜到,想必將屍首葬於皇陵一事也是如此,為了令呼延卓相信他的計劃成功了,所有人都以為溫亭晚這個太子妃死了。

“葬入皇陵的那副棺槨是空的,我始終堅信那人不是你。”景詹的神情很認真,他盯著溫亭晚,躑躅了片刻,小心翼翼道,“晚兒,我能抱抱你嗎?”

乍一聽到太子的要求,溫亭晚懵了懵,太子的眸光灼熱,似燃著一團烈火,但她知道,那並非□□,她聲若蚊吶地“嗯”了一聲,下一秒便被揉進了一個堅實溫暖的胸膛。

太子將她摟得很緊,似乎一松手她便會消失一樣,她聽到他的呼吸淩亂又急促,她甚至覺得太子是在拼命忍著淚意。

溫亭晚不知道的是,從在夏國皇宮那次,景詹易容見到她時,就想這麽做了,只是那時人多眼雜,他只能克制。現在他只想好好確認,時隔三月,他的晚兒又回到他身邊了。

嗅著太子身上熟悉的幽淡的青松香,倦意席卷而來,溫亭晚甫一閉上眼便深深沈入了夢鄉之中。

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醒來時透過營帳的縫隙,見外頭天光大亮。她只覺神清氣爽,好久都沒睡得如此舒坦了。

方撐著坐起來,卻見帳門一掀,婆婆從外頭進來。

“醒了。”婆婆將手中的衣裙遞給她,“我瞧你身上的衣衫繁冗,不好行動,便向族內的婦人借了一套,也是她有孕時穿的,應當是合身。”

溫亭晚接到手上細看,衣裙還很新,其上花紋繡得精致,都是驍國不常看到的紋樣,她微微頷首道:“多謝婆婆。”

婆婆瞇眼笑看著她,又流露出和昨日一樣的眼神。溫亭晚想起婆婆初見她時喊的那個名字,忍不住問道:“婆婆認識樂環嗎?”

婆婆張著嘴驚詫了一瞬,滿布皺紋卻依然和善溫柔的面容上露出一絲懷念,“認識,論起來,樂環還是我的嫂子。”

嫂子?

溫亭晚曾聽呼延珊說起過,樂環嫁過人,她嫁的人便是蕭溯,若是如此......

“婆婆是蕭溯的妹妹嗎?”她試探道。

乍一聽到這個名字,婆婆的眼眶瞬間濕潤了,她沈默著,許久哽咽道:“自從認識哥哥的人一個個都走了以後,倒是很久不曾在歸然聽人提起過哥哥的名字了。”

原來,這裏便是蕭溯的部族,歸然,倒是一個很好聽的名字。

溫亭晚想起她做過的零零碎碎,卻始終拼不完整的夢,“婆婆,能不能跟我講講,蕭溯和樂環的故事?”

“他們的故事啊......”

婆婆輕嘆了一聲,嘆聲似穿過幾十年的漫漫歲月,回到那個沒有多少人還銘記的過去。

從婆婆的口中,溫亭晚大致知曉了故事的始末。

故事的開始倒是同老道給她的那本話本中所說的別無二致,只是從不知曉易情術的婆婆的角度看,蕭溯對樂環的愛,以及樂環對蕭溯的冷漠來得有些突然。

樂環與蕭溯成親後不久,曾回了一趟南疆虞族,想是在那一回她知道了易情術的真相,歸來後堅持要與蕭溯和離。蕭溯不願,她便在一日夜裏不告而別。

蕭溯走了很多地方,卻始終找不到樂環,直到三個月以後,他突然聽說了虞族覆滅的消息,與此同時,夏國即將舉行封祭大典。

新一任的聖女,便叫樂環。

蕭溯單槍匹馬闖入封祭大典。一路殺紅了眼,想帶樂環回去,得到的卻是樂環的冷漠以對。

蕭溯黯然神傷了一陣,不久以後,他卻收到了一封來自樂環的求救信,他帶著大批人馬前往相救,卻不料中了夏軍的圍剿之計。

可歸然族人個個驍勇善戰,即便圍困,在蕭溯的指揮下,也能輕輕松松殺出重圍。

城樓之上,夏國人眼看戰況逐漸處於劣勢,便以樂環威脅蕭溯,逼歸然降伏歸順於夏國。

據那日的參戰的歸然人說,那日的樂環身著白衣,衣袂翻飛,翩然欲仙,美得不似凡塵中人,她只對著蕭溯淒然地一笑,抓住那把架在她脖子的劍,狠狠一扭頭,白皙的脖頸上留下一道血痕。

她從城樓上跳了下來,即便被蕭溯接住也於事無補,奔湧的鮮血染紅了她半件衣衫。

她是在蕭溯懷裏死去的。

樂環死後,發狂的蕭溯闖進夏國皇宮,親手砍下了皇帝的頭,以慰樂環在天之靈。

這便是為何呼延卓在她提起蕭溯時會那般恐懼,蕭溯是他們夏國的噩夢。

因樂環不願死後屍首被塵泥汙染,蕭溯便按照她的遺願,火化了她,帶著她的骨灰離開了歸然,說要帶著她游山玩水,自此便再也沒有回來。

“可為何夏國人無法進入歸然?”溫亭晚疑惑道。

“樂環之所以去夏國當聖女,為的便是替族人報仇,虞族其實是被夏國人滅的族。虞族之所以幾百年來為夏國人提供聖女,就是因為夏國皇室掌握了虞族的一個秘密,並以此相要挾。可後來虞族反抗,並試圖擺脫夏國,反被夏國滅了族。夏國試圖掩飾真相卻被樂環發現了端倪。”

“不過這些,我多是聽說,真真假假,也無法求證了。”婆婆繼續道,“樂環之所以選擇去死,不僅僅是為了我哥哥,她其實暗暗以自己的命下了兩個詛咒。”

“詛咒!”溫亭晚想到呼延卓所說的國運衰敗一事,“她詛咒了夏國什麽?”

“第一個詛咒,她詛咒夏國日漸沒落,不過百年便會自取滅亡。”婆婆緩緩道,“第二個詛咒,實則是在保護歸然,她詛咒所有企圖對歸然不利的人都不得好死。”

溫亭晚驚了驚,這詛咒確實夠狠,怪不得像呼延卓那樣的人都不敢踏進這裏一步。

原來樂環直到死都還在想著如何保護歸然,保護蕭溯,可這樣的詛咒真的有用嗎?

似看出她的疑惑,婆婆笑了笑,“樂環到底是巫女,這麽多年以來,憑借著這個詛咒,確實沒有人敢進犯歸然,所有試圖侵吞歸然的人缺失如詛咒所說一夜暴斃或意外身亡。”

溫亭晚有些奇怪,“蕭溯殺了當時夏國的皇帝,難道夏國就沒有派人追殺他嗎?”

“有,但都不是哥哥的對手,久而久之,便沒人再敢來。”婆婆又嘆了一聲,流露出悲色,“自那日哥哥走了以後,我再未見過他,也不知這幾十年間他過得好不好。”

溫亭晚想起她做過的夢,但她不知她的夢是不是真的,因為在夢中,離開歸然沒有幾年,瀕死的蕭溯便抱著樂環的骨灰跳進了波濤洶湧的海面。

可她不能告訴婆婆這件事,她總得給她留一個美好的念想。

“有可能當年,蕭溯帶著樂環走遍了大好河山之後,在一個清幽的山林間住下,平淡安寧地度過了他的餘生。”

婆婆聞言笑了起來,眸中似摻了星子一樣璀璨,閃著希冀的光,“如果真是這樣,便好了。”

溫亭晚堅定地點了點頭,“一定是這樣的。”

婆婆走後,溫亭晚換了衣裙,起身走出了營帳,帳外是一片廣闊的原野,荒涼的大地上已開始泛出星星點點的綠,春意冒了頭。

頭頂是萬裏無雲的蔚藍蒼穹,她只覺眼前這景色十分熟悉,她沿著原野走出一陣,突然發現她走到了夢中蕭溯帶著樂環騎馬的地方。

她悵然地站在原地眺望,一遍遍回想著夢中的場景,耳畔真的出現了噠噠的馬蹄聲。

遠處一人騎著棗紅色的駿馬而來,與夢中蕭溯的身影逐漸重合在一起,那人在她面前勒馬而止,喚的卻不是“阿環”。

景詹翻身下馬,見溫亭晚一臉恍惚:“晚兒,怎麽了?”

溫亭晚從夢境中跳脫出來,看著眼前的景詹,笑著搖了搖頭。她上前摸了摸紅纓,卻忽得眉頭一皺道:“他踢我。”

景詹不明所以,“紅纓……沒有踢你啊。”

溫亭晚見景詹一頭霧水的樣子,笑出了聲,拉過他的手,覆在小腹之上,“是他踢我。”

說罷,腹中的孩子很配合地又是一腳,景詹猛然縮回手,楞在那裏,似是嚇了一跳,但又覺得很神奇,再次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在孩子踢過的地方輕輕地碰了碰。

看著景詹的反應,溫亭晚不由得笑起來,從孩子第一次踢她的時候,她就想過給景詹看,沒想到隔了這麽久才真的實現。

然還未笑多久,她便覺下腹一陣墜痛。

景詹見溫亭晚蹙眉一副痛苦的模樣,慌亂道:“可是他踢得太重了?”

“殿下,我可能……”她疼得弓起身,額間泛出冷汗,“我可能要生了……”

營帳內,不時傳出女子的痛呼聲,景詹在帳前跺來跺去,兩個時辰內第三次欲闖進帳去,又被宋禹一腳攔住了。

宋禹無奈道:“殿下,女子產房男子是不可入內的。”

景詹面沈如水,橫了他一眼,“你何時學了這些個迂腐的東西,孤不管,孤要進去看看。”

他還未提腳,帳簾一掀,婆婆從裏頭走出來,也是擋在了他的前頭。

“婆婆,晚兒如何了?”景詹急急問詢。

婆婆蹙眉搖了搖頭,“這孩子不過七月有餘,此時生產確實早了些,不足月而生,不僅對孩子不益,也說明產婦身子有虧。”

景詹沈默了半瞬,他知道溫亭晚為何身子有虧,她被呼延卓擄走,在馬車上顛簸了數月,昨日還在疾馳的馬上坐了這麽久,孕後期幾乎是不得安寧,這個孩子早產倒也不是什麽意外之事。

他頗有些自責,若他當初能好好保護溫亭晚,不至於讓她吃那麽多苦。

“你就別進去了,你插不上手,徒給我們添麻煩的,而且這生孩子時間長,其中艱險自不必說,你且得做好準備。”婆婆嘆息了一聲,轉而回了營帳。

景詹木楞在了原地,就像被人當頭潑了一盆冰水,渾身涼了個透。

什麽叫準備?

他方想扯住婆婆問個明白,便聽身側老道的聲音響起,“怎麽?太子殿下沒聽懂這話的意思嗎?”

他吊兒郎當地走到景詹面前,“這婦人生產從來是九死一生,殿下難道沒聽說過嗎?這婦人生產的時候常是會遇到一個難題,便是穩婆問你,是要孩子還是要大人。若是太子殿下,會怎麽選?”

“孤只要她!”

景詹想都未想,直接將答案脫口而出,倒是讓老道楞了楞。

老道本還想為難為難他,不料景詹答得如此幹脆,他摸摸鼻子,輕咳一聲,“那待會兒,殿下可別後悔啊。”

景詹不言,劍眉緊蹙,眸色黑沈,他將拳頭攥得死死的,只恨自己什麽都做不了。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離溫亭晚進營帳已過去了近四個時辰,營帳內一陣陣的痛呼聲逐漸弱了下來,到後來便逐漸沒了動靜。

一直豎耳聽著的景詹心猛然一提,不管不顧地沖進營帳去,卻正好撞上了要出帳門的婆婆,還不待婆婆說什麽,他搶先一步道:“孤不要孩子,只要她。”

婆婆聞言一臉茫然,正要解釋,身後忽得傳出一陣響亮的啼哭,劃破黑夜的寂靜。

接生的婦人又在孩子屁股上輕輕拍了兩下,欣喜道:“哭了哭了,總算哭了,這小子可真是命大。”

她用幹凈的帕子將孩子擦幹凈,用小被子包起來,見景詹步履匆匆地進來,順勢想把孩子遞給他看:“恭喜啊,是個......”

景詹連看都未看孩子一眼,直直越過她去,走到了榻前,顫聲喚道:“晚兒。”

溫亭晚精疲力竭地躺在榻上,面色蒼白,汗水濡濕了她的額發,連枕上都濕了一片。她努力將沈重的雙眼掀開一條縫,看見景詹,扯起嘴角笑了笑,問道:“殿下,孩子還好嗎?”

“好,很好。”他不假思索道。

“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景詹張了張嘴,顯然回答不上來,他根本沒有看,哪裏知道是男孩女孩,末了,他只能幹巴巴回道:“男孩兒女孩兒都好。”

溫亭晚笑了笑,“殿下壓根不知道吧,我可聽見了,你對婆婆說,你不要孩子。”

被看穿的景詹略顯窘迫,語氣卻很認真:“那個孩子對我來說沒有你重要。”

“怎會不重要呢?”想到孩子,溫亭晚面容柔和,“以後,他可是我在宮中唯一的親人。”

雖然知道自己如今在溫亭晚心中的位置,景詹的眸光還是黯淡了一下,他飛快地掩飾過去,輕輕“嗯”了一聲。

他的異樣沒有逃過溫亭晚的眼睛,她意識到自己話裏的不對,忙補充了一句:“是血脈相連的親人。”

她挪了挪身子,轉頭向外瞧,可有床幃阻擋,她什麽都看不到。

“殿下,我想看看孩子。”

景詹喊了婦人一聲,她立馬會意地將孩子抱了過來,嘴上還不忘誇讚道:“是個眉眼漂亮的小子,倒是繼承了爹娘的好相貌,將來啊必定是討姑娘們喜歡的。”

溫亭晚微微擡頭看了一眼,雖說是從自己肚子裏出來的,但也實在不敢茍同。孩子小臉皺皺巴巴的,紅通通的跟個猴子一樣,哪裏看得出眉眼漂亮。

不過,因是不足月,個頭比尋常的嬰兒小不少,裹在厚實的包被裏,看起來十分脆弱,溫亭晚登時心疼不已,可因剛生產完,渾身沒有氣力,她坐不起來,也根本抱不了他,她只能轉而看向景詹道:“殿下,你抱抱他吧。”

景詹瞧了瞧那裹在繈褓中的嬰兒,頗有些為難,畢竟他從未抱過這麽小的孩子,可既然溫亭晚提了,他也不好拒絕,只得硬著頭皮將手伸出去,雙臂僵硬地懸在那裏,不知該擺成何種姿勢。

看慣了太子的不可一世,溫亭晚頭一次見他如此笨拙的樣子,著實覺得有趣。

婦人嘴上嫌棄景詹笨,但還是一步步教著他,確定景詹抱牢了才松開了手。

懷中的孩子扭動了一下,景詹便頓時繃緊了身子,局促不安起來。

這孩子實在是太輕了,就像沒有重量一般,卻會動會笑會皺眉頭,他雙臂僵在那裏,甚至不敢用力,生怕力道一大就將他捏壞了。

許是覺得寬大的懷抱很溫暖舒服,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孩子打了兩個哈欠後,便閉眼睡熟了。婦人這才接過來,放在了溫亭晚的床頭,將景詹從這場酷刑中解救了出來。

看著太子舒了口氣的模樣,溫亭晚笑彎了眼,輕聲道:“殿下,給孩子取個名吧。”

景詹薄唇輕抿,反問道:“若是你來取,你想給孩子取什麽名?”

溫亭晚楞了一下,她從沒想過這事兒,她垂眸溫柔地望著孩子的睡顏,思慮了片刻:“毅,這孩子隨我吃了這麽多苦頭還能安然無恙地降生於世,足見其堅毅。”

她懇求地看向景詹:“孩子的乳名可以叫毅兒嗎?”

景詹將這個名字反覆念叨著,旋即搖了搖頭,溫亭晚一沈,心想果然不行,然下一秒卻聽太子道:“乳名太浪費,以後這個孩子便叫景毅吧。”

溫亭晚驚訝地看過去,皇家的孩子,名一般是得由皇帝親自取的,作為太子妃,她並沒有給孩子取名的資格,可太子的語氣卻很確定,似乎此事已經不需皇帝批準,便能下決定一般。

“既是你辛苦生下的孩子,你自然有給他取名的權利。”景詹似乎看出溫亭晚在想什麽,摸了摸她的臉道,“你好好睡一覺,我在這裏守著你。”

溫亭晚點點頭,看了看睡在身側的孩子,展顏滿足地一笑,她閉上眼,疲倦像潮水一般湧上來,她真的太累了。

都說孩子是父母前世的債,可景毅卻聽話得令人驚奇,除了餓了和尿了的時候哭上兩聲,其餘時候幾乎都安安靜靜地睡著。

月內她的飲食起居幾乎都由太子一手照顧著,溫亭晚想要什麽,他都會給她,就是不允許她不足月便去外頭吹風,說是容易落下毛病。可溫亭晚在小小的營帳裏實在憋不住,忍了大半個月,趁著太子不在時用厚衣裳將自己裹牢了,可還未在外頭透上兩口氣,就被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太子強行抱回去。

世家貴族的婦人,生下孩子多不會自己哺育,一則沒有精力,二是擔心身材走樣,難以再討夫君的歡心,溫亭晚倒是沒有這些憂慮,畢竟不在宮中,也不會有人苛責,再加上奶水充足,景毅都是她親自餵養的,太子也沒有說什麽。月子裏,景毅的臉倒是一天天張開了,只是溫亭晚怎麽瞧都沒幾分像她,活脫脫和太子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連沈靜的性子都像得出奇。

要說其間最有苦說不出的便是宋禹了,他一個太子暗衛,從前做的都是殺人探秘的活計,可自打景毅出生以來,他每日面對的,不是刀山火海,而是臭氣熏天的尿布。他常是望著掛在繩上隨風飄揚的尿布一陣嘆息,繼而自我安慰著他從前是伺候主子,現在是伺候小主子,其間也沒有什麽差別。

出了月子後不久,景詹找溫亭晚商量了一件事。

呼延卓在歸然的領地附近已派人守了近兩月,這幾日更是有蠢蠢欲動之象。他們再待下去只怕會給歸然招來禍端,需盡快離開才好。

太子頓了頓,又猶豫道:“晚兒,毅兒不能同我們一起走。”

溫亭晚垂首看了看懷中的孩子,慌了一瞬:“為何?殿下難不成想把他留在這兒嗎?”

“不。”景詹搖了搖頭,“我想過了,毅兒跟著我們只會更加危險,我會讓宋禹帶著幾名暗衛,喬裝和老道一起,從他路走。老道知一些隱秘的路徑,到時會把毅兒平安地送回大驍。”

太子的計劃聽起來很是周詳,溫亭晚卻仍是不放心,“毅兒還在吃奶,這一路又該怎麽辦?”

“我已同婆婆商量過了,婆婆說服了族內一位乳娘與他們同行,毅兒這一路會被照顧得很好。”

溫亭晚依然不舍,她伸出手去逗景毅,景毅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左右好奇地看著,忽得直直看過來,對溫亭晚笑了一下。溫亭晚鼻尖泛酸,眼淚很快就一顆顆砸在了繈褓上,可為了孩子,最後她還是重重地點了點頭。

辛苦懷胎那麽久,生下孩子一個多月就要分離,景詹能明白溫亭晚有多難過,可他心裏的感受也好不到哪裏去,“只不過分開幾個月而已,很快就能再見面了。”

景毅被老道和宋禹帶走的時候,溫亭晚連看都不敢多看孩子一眼,忍著眼淚,生怕下一刻自己就反悔了。

老道比他們先走一日,翌日夜間,溫亭晚和景詹才與婆婆告別。

“在歸然的這段時日,承蒙婆婆照顧。”溫亭晚對婆婆施了一禮。

婆婆忙拉住了她,淚眼朦朧道:“該是我謝你們,與你們相處的這段日子,也算是彌補了我曾經的一些遺憾。”

她轉而望向景詹,眸光裏透著些覆雜的思緒,“太子殿下,還望您此生平安順遂,與心悅之人能相濡以沫,白頭終老。”

景詹楞了楞,總覺得婆婆的話裏有別樣的,更深沈的意思,可惜他讀不懂,他對婆婆笑了笑,恭敬地道了一聲謝。

直到他們的馬車駛出很遠,溫亭晚依舊能看到婆婆站在一個小山坡上望著他們,風揚起她花白的頭發,也帶來一陣悠揚的歌聲,旋繞在整個原野之上,那是溫亭晚聽不懂的語言,可從那時而哀婉,時而激昂的曲調中,她隱隱覺得,那首歌裏定包含著十分美好的祝願。

“殿下,我們要去哪兒?”駛出了那片原野,溫亭晚望著未知的前路問道。

“塹庸關。”景詹定定道,“我收到了你哥哥傳來的消息,屆時他會在附近接應我們。”

看來應是溫亭澤收到了她托尹一桐帶的消息。

自歸然到塹庸關,晝夜不歇也需三日的日程。路上,他們不停地制造假痕跡,企圖迷惑呼延卓,終於在兩日後順利到達了燕嶺山。夏國與大驍以燕嶺山為界,翻過燕嶺山便是塹庸關。

燕嶺山山路陡峭狹窄,馬車無法通行,景詹只得棄車,將溫亭晚抱到馬上。

一路艱難地行至山頂,越過煙霧繚繞的崇山峻嶺,溫亭晚隱隱看見了塹庸關的城墻,她深深呼出了一口氣,淚盈於睫。

半年了,她終於能再次回到大驍的國土。

“就知道你們會從這裏走,倒是等對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倏然響起,令人不寒而栗。

溫亭晚回過頭,只見隱蔽在灌木草叢中的利箭齊齊對準了他們,在日光下閃爍著危險滲人的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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