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時, 江濉、紀臨幫著江翰清拿筷子盛飯，啾啾和紀茗坐在餐桌前。

前幾天的綜藝錄制活動讓她頭一次感受到了，人類世界除了吃還有其他好玩的東西。

但啾啾綜藝錄制時, 她去哪兒玩、睡哪兒都是有人安排好的, 如果自己出去，這些自然還需要自己規劃。

但啾啾對這些一無所知，她小腦袋裏裝的都是怎麽讓媽媽變得開心。

啾啾拉著紀茗的手小幅度搖晃著, 表情天真：

“媽媽, 我們出去旅行吧？”

紀茗將啾啾額邊的碎發一根根理好後才細聲開口：

“啾啾, 媽媽現在還不能出門。”

經過這幾天的修養，紀茗雖然能離開輪椅，不依靠任何支撐在小花園裏平穩走些路, 但像常人那樣跑還是有些艱難。

更別說外出旅行這麽費體力的活動。

啾啾透過廚房的玻璃門悄悄看了眼還在做飯的爸爸，小手擋在嘴邊小聲說：

“媽媽, 你是不是怕爸爸不讓你走呀？”

啾啾撓了撓臉，小臉氣鼓鼓。

為什麽爸爸也要跟她搶媽媽。

啾啾想了想, 自顧自地開口道：

“不要緊，啾啾帶你離家出走！”

語氣堅定。

說到最後還讚同地點了點小腦袋瓜，好像在誇獎自己怎麽能想吃這個聰明的方法。

離家出走這個詞還是很久之前江濉沒辦法考到年紀前一百名時，說給啾啾聽的。

離家出走意味著帶著錢錢出去玩很久，當時缺錢買吃的啾啾聽了一遍就把這個詞深深印在了腦袋裏。

紀茗笑著握緊啾啾的小軟手。

不知道啾啾在哪兒學的這些話。

江翰清端著飯菜出來時，啾啾小手抱著媽媽的腰還在堅持不懈地嘰嘰喳喳著。

兩個小時前，啾啾一回家就抱著紀茗的手說要帶她出門旅行。

只不過紀茗如今身體狀態不好, 去外面倒也能去, 不過勉強玩個一兩天就得回來。既然啾啾想出去玩，江翰清也想尋個周六周末，等江濉和紀臨有空了一家人出去郊游。

但啾啾的意思顯然不是這個。

她想的是讓媽媽像船上的那些大哥哥大姐姐一樣, 在外面玩很久，等到心情變好了以後再跟媽媽一起回家。

江翰清把碗筷放到自家崽崽面前，又走了幾步把她抱到椅子上後才解釋道：“啾啾乖，等媽媽身體好點了，我們找個哥哥不上學的日子出去玩好不好？”

啾啾正抓著哈密瓜往嘴裏餵，聞言瞪大圓溜溜的眼睛，塞滿哈密瓜的小嘴巴鼓著沒辦法說話，小手手連忙搖擺著。

頭上飛舞著的小揪揪也表達了她的拒絕。

等啾啾好不容易咽下哈密瓜，才稚嫩開口：“啾啾不想。哥哥不上學的時候好少。”

能帶媽媽出去的時間一定也很少。

媽媽那麽不開心，當然要在外面多玩一段時間才可以呀~

江翰清把果盤拿走，讓啾啾先喝點湯吃點飯。

一直沒插話的江濉正經問：“啾啾，你跟媽媽兩個人出門，路上遇到了大壞蛋怎麽辦？”

啾啾回答不出來，耷拉著小腦闊，像只沒精打采的小兔子。

紀臨也放下筷子，表情嚴肅：“是的啾啾。你跟媽媽出門，必須有人照顧你們的日常生活才行。”

啾啾低頭擰著小手，聞言歡喜擡頭：“那讓爸爸找個人來照顧媽媽和啾啾，是不是就可以出門拉？”

江翰清、江濉、紀臨皆是一楞。

道理好像確實是這樣...

如果有人能全程負責啾啾和紀茗的飲食起居，根據他們的喜好制定旅行計劃，貼身跟在後面保護她們的人身安全，讓啾啾和紀茗一起旅游也不是不可以。

江翰清也想讓紀茗出去跟啾啾玩一段時間，在旅行中擺脫過去的陰影。

“不用了。不是商量好，啾啾要去上幼兒園嗎？”紀茗輕聲道。

啾啾四歲多，恰好是上中班的年紀。

啾啾沒回來時，江翰清和紀茗就商量著等她錄制完綜藝後，讓女兒重新過上平常小朋友的生活。

前四年啾啾在福利院裏長大，沒有像其他小朋友那樣待在爸媽身邊，三歲多的時候就去上幼兒園，身邊圍著一群可愛小朋友，也會因為老師發的一朵小紅花而高興萬分。

會在幼兒園裏咿呀著唱歌，放學回家後撲到爸爸媽媽身邊跟他們說學校裏發生過的事情，那些經歷慢慢構成了一個小朋友的幸福童年。

紀茗不希望自家小孩缺席這些童年經歷。

而啾啾說的那些旅行中的趣事在她眼裏都顯得平淡無奇。再好聽的音樂，再好看的大海都比不上啾啾的一個笑臉來得真實且歡喜。

紀茗最近連最愛的寫作都提不起興趣，更被說出門旅行。與此同時，她又因為拒絕啾啾出門這件事，心底升起無限自責。

啾啾不知道紀茗心底覆雜感受。

江翰清因為紀茗的原因，研讀過很多相關方面的書籍，大致能察覺到紀茗的內心變化。

空氣中的氛圍有些壓抑。

紀茗內心的自責更深。

她好像不知道要怎麽跟這群深愛她的家人相處了。

江翰清輕咳兩下壓下內心的沈重，笑著將啾啾抱到自己懷裏，用筷子夾了個大雞腿在空中晃了晃，高聲問：“這個最大的雞腿要給誰吃呢？”

筷子朝啾啾碗裏伸了伸，啾啾立馬被雞腿吸引住，眼巴巴看著大雞腿。

“爸爸剛才聽到了，雞腿說它不想給啾啾吃，那雞腿轉個彎，給二哥吃吧？”

看著即將要跑到江濉碗裏的大雞腿，小奶團有點急。

小手急忙抓住爸爸的衣服，啾啾急忙道：“不會的，大雞腿想給啾啾吃。”

江翰清假裝沒聽到一樣，把筷子伸到了江濉那邊，眼看著雞腿要落到江濉碗裏的時候，小奶團委屈巴巴地低頭。

剎那間，她面前的小碗裏降落了一個大雞腿。

啾啾擡頭，滿臉驚訝地看著爸爸，眼裏閃過無數歡喜。

“原來雞腿真的想給啾啾吃，爸爸才聽到。”

啾啾不甚在意地擺手，另外一只手早已抓著雞腿就著碗開始小口小口咬，邊吃邊笑著說：“啾啾原諒爸爸。”

“不過..”啾啾眉頭一皺，“下次爸爸不可以再犯錯了！”

“好好，爸爸聽到了。”

啾啾開心笑著。

出去旅游的事情被一個雞腿忘得幹凈。

**

晚上，江翰清也沒有再提旅行的事情。

翌日，錢母提著一箱草莓牛奶來看紀茗，身後跟著艱難抱著零食的錢琮。

錢母將牛奶拆開，等琮琮歡喜拿著幾瓶牛奶，拖著零食上樓去找啾啾玩之後，才坐在紀茗旁邊跟她說話。

“前兩天聽說你醒了，我想著你們一家子想說的話肯定很多，所以沒過來。”錢母解釋。

錢母是個直來直往的性子，十年前跟紀茗相識後，兩個人一個大大咧咧一個溫柔婉約，莫名就成了無話不說的好友。

紀茗看到這個許久未見的好友後眼中微動，聲音帶著些鼻音：“沒事。”

錢母是個直爽的性子，憋了一會兒後忍不住關心問道：“最近心情怎麽樣？抑郁癥有沒有變得更嚴重？”

紀茗搖頭。

她從箱子裏拿出啾啾最喜歡的草莓牛奶，盯著它看了許久後低聲說：

“啾啾是個很好的孩子。”

在她還躺在醫院的時候時常去看她，等她醒來了又想方設法讓她開心。

但卻因為她的家人，啾啾在福利院裏住了四年。

“你女兒確實很乖，你多陪陪她，她肯定開心。”

紀茗又搖了搖頭，苦笑著說：“啾啾昨天說要帶我出去旅行。”

“但我連出門都不想出，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這樣出去了，我怕啾啾失望。”

怕她發現，原來媽媽是個這樣的媽媽。

也怕照顧不好她。

錢母把草莓牛奶打開給紀茗喝。

“甜不甜？”

“嗯。”

“啾啾跟你在一起時候的感受也很甜。她不需要你照顧。”錢母說，“我覺得你是太沒自信。我知道你現在敏感會想很多，但你真的是一個很好的母親。”

說到這，錢母拿出手機翻了翻，“這段時間我們公司有個24小時直播旅行的綜藝，你要不帶著啾啾去參加？”

“時間定在一個月後，這段時間你剛好能調養身體，直播的時候我讓人多給你念念彈幕，停聽大家是怎麽誇你的。”

錢母從不懷疑紀茗是個好母親。

她只是因為遭遇了太多，看到一點沒做好的地方就開始自責、愧疚。

“剛好有了這個綜藝，你們兩個人出去旅游不用擔心安全，也不用制定旅行計劃，全程交給節目組的人來。為了你，我讓老錢改改這個綜藝的規則也不是不行。”

錢母調侃道：“而且啾啾現在這麽火，你們上了我的綜藝，我們家好像也能撈一把？”

“去吧，啾啾好不容易有個要求，你連女兒的要求也不滿足？”

**

此時，琮琮帶著一大堆零食跑到啾啾房間。

啾啾背著琮琮坐在地毯上，旁邊的阿姨見琮琮來了挪了個位置讓他們倆玩。

啾啾正在畫畫。

“啾啾，我能陪你的時候不多了。”琮琮把薯片大力撕開後遞給啾啾，語氣悶悶。

這也是他知道今天媽媽要來江家以後，百般鬧著想過來的原因。

啾啾抿了口牛奶，疑惑問：“你生病了嗎？”

“沒有。”琮琮回答，“我馬上要去上幼兒園了。”

提到幼兒園，啾啾頓時苦悶了不少。

小奶團不開心地搖了搖小腳腳，“爸爸媽媽也想讓啾啾去上幼兒園，幼兒園是幹什麽的呀，琮琮哥哥。”

琮琮思考了一會才回答他，語氣認真：“是一個學習吃飯、睡覺、拉粑粑的地方，裏面有一群小朋友。”

琮琮小奶音有些模糊，啾啾聽岔了。

啾啾小臉皺巴巴的。

除了最後一個她都會了，為什麽爸爸還要送她去幼兒園呀！

晚飯的時候，江翰清下班回家。

錢母和琮琮已經走了。

紀茗坐在客廳沙發上陪啾啾搭積木。

看到丈夫回來，紀茗下意識地想起身告訴他，她想跟啾啾一起旅行。

江翰清掃了眼她略微慌張的臉，以為紀茗仍然不願意跟啾啾一起出門，於是幾步走到啾啾面前蹲下，輕聲說：“啾啾，我們不去旅行，我們去上幼兒園吧？”

有些惡人，還是他來做。

啾啾聞言偏頭，小奶音軟軟：“爸爸，啾啾不想上幼兒園。”

“為什麽？”

他閨女還沒開始上學就有厭學情緒了？江翰清不安想著。

啾啾把積木放在盒子裏，有些委屈地說：“幼兒園裏學的東西，啾啾都會了。”

江翰清擡眉問：“你幼兒園裏的東西都學會了？”

啾啾重重點點小腦袋瓜。

“嗯？那啾啾說說你學會了什麽。”

啾啾回憶著琮琮跟她說過的話，奶聲奶氣回答道：

“啾啾學會了吃飯、睡覺，打爸爸。”

語畢，小手手重重敲了敲爸爸的腦袋瓜，又慫兮兮地縮回小手。

啾啾露著半張臉躲在媽媽的身後，杏仁眼眨了眨。

她現在學會了打爸爸，那可不可以不上幼兒園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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