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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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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一碗粗糙的雜糧粥, 他皺著眉跟咽藥一般進了肚。心裏把那個破壞他計劃的顧言恨的牙癢癢。老子就是說說而已,你這家夥咋不按套路出牌。居然真的給這麽粗糙的飯,熱水都沒一口,喝口酒還得自己付錢。

“組長, 咱吃了飯該組織人進行工作了吧。”

“嗯。把大隊的民兵都組織起來, 挨家挨戶大檢查。”

“好嘞。”

男人興奮極了, 這工作他喜歡。那種淩駕於所有人之上, 肆意發落旁人的感覺實在是好。不過一般老農民家裏也沒啥茬好找, 房子都是打土豪分的, 可說家無恒產。口糧能堅持到下月的都算好戶。他也就找找雞、豬的茬。

民兵很快被組織起來, 一幫子楞頭青領著他們到處搜查。看這幫子老農民有沒有暗中搞……主義。

忙活一上午, 結果一無所獲。養豬都集中在大隊, 屬於集體資產。一家家就剩一兩只雞, 留著下蛋換鹽。自家嘴裏的必須品, 沒任何盈利的。

白清中午吃飯時臉繼續黑著,下午的時候這幫家夥把之前被打倒的地主給揪了出來, 在大街上貼報, 狠狠批判了一頓。

黃昏時分,讓人再次來叫顧言,說有工作要談。顧言嘆口氣, 洗漱一下穿著下地的衣裳去了大隊。

“找我啥事兒?”

“顧言,就你這覺悟, 到底是怎麽當上主任的?”

“組織、帶頭在地裏種黃豆蘿蔔,努力讓大家冬日都能有糧過冬, 我這覺悟咋了?一心為人民服務,爭取讓大家不餓肚子,怎麽就不能當大隊主任?如果沒有我們這些人的辛勤勞動, 城裏的糧站該供應什麽?”

“你……你別給我牙尖嘴利的。”男人拿手指著她,也不拐彎抹角了,直接進入了主題。

“你男人的戰友被下放到了咱公社,如今正在接受審查。一旦審訊清楚,你男人絕跑不掉。”

男人冷哼一聲,黑著的臉換成了得意:“別以為早早躲回家裏就沒事了,這回誰也別想跑掉。李仲夏思想有嚴重問題,絕對得接受嚴厲的再教育。”

“所以呢?這跟我有啥關系,你特意跟我通報。”

“你……你當真不怕你男人被打倒?”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我過好自己就行了唄。”

“你夠狠。顧言,我就沒見過比你更無情的女人。”

“那不然咋辦?你想我倆同患難,好借機壓我一頭?”

“哼。你要是識相,我可以幫你。”

“咋幫?你以為自己是皇帝呢,想咋就咋啊?”

“在老子的地盤,老子就是皇帝。”

“哦,原來你想當皇帝啊?”

“當皇帝怎麽了,老子如今就是皇帝,一言九鼎要你死就死。”

男人囂張無比,卻看到顧言拿出一個小巧的黑匣子。比錄音機小的太多。可它居然有錄音機的功能,把剛才他倆的話原封未動的重覆了出來。這下他徹底傻眼,擡手就想去搶。

顧言那身手,側身一躲擡腳將他踹倒在地,腳丫子踩著他腦袋。一副女土匪的模樣。“我把這個放出去,你得被批成啥樣?呵呵……識相的給姑奶奶老實點兒,早點兒離開河野大隊。

哦,對了。我男人那戰友得拜托你照顧一下,要是出了什麽事兒,我一激動可是會控制不住到處宣揚你說的好話。當皇帝,這話一出去你知道什麽後果。”

“我……我不敢了。姑奶奶,你繞了我吧。”資本家都得被打倒,他這話一出去……不,這簡直不敢想。他會死無葬身之地的。

顧言狠狠的踩他一下才擡腳,望著他的眼神如同看狗屎。“麻利的滾,記得照顧我男人的戰友。”

“嗯。”

男人徹底慫了,灰溜溜的帶著人連夜離開了河野大隊。以為握住李仲夏的把柄就可以威脅顧言,他想把這個壓他一頭,讓他沒面子的女人壓在身底。結果落入了她的套,給她留下了致命的把柄。

這已經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這簡直是虧大發了。以後他在這女人面前徹底淪為了小弟,讓他幹啥他都得聽令。

顧言解決了這個攪屎棍,自然也明了之前大隊那些混混受誰指使。這家夥又仗著什麽來要挾她。至於原因,肯定是記恨她當初給他沒臉。

呸,小人得志。現在還有用姑奶奶暫時放過你,等回頭再跟你算賬。拔出蘿蔔帶出泥,李仲夏這戰友也不知是個什麽性子,希望不是那種亂攀扯的。這回再加你這一重保險,危險系數應該不太高了吧?

心裏擔憂著這事兒,準備回家跟李仲夏說說。他應該能猜測出是誰被下放在這裏,對方的品行也能基本判斷出危險等級。

“小花,你爸呢,他去哪兒了?”倆屋子都不在,院裏鄰居家也沒有,這家夥跑哪兒去了?

“哦!爸爸說出門有點兒事兒,可能晚上不回來。說具體的等他回來再跟你說。”

難道他也得到消息了?是去找那戰友嗎?顧言心裏擔憂,一晚上都沒睡好。這個家夥,不會緊急時期犯傻顧什麽兄弟情吧?

給兄弟兩肋插刀她不反對,可如今……算了,說到底她還是自私作祟。若換了是她的兄弟落了難,她也不能置之不理的。

一夜翻來覆去,天快亮時李仲夏回來了。她噌的一下坐起來,盯著他滿臉問詢。

男人反手關上門,坐在炕沿小聲的開口:“老許被下放了。他咳嗽、高燒,身上還有傷。得馬上治療……”

“你跟他屬於一個拍戲的嗎?”

李仲夏點頭。“老許是硬骨頭,不會亂牽扯。我們是最好的兄弟,他如今離我這麽近,我得想辦法幫他。”

顧言點點頭,對他表示非常理解。共生死的兄弟,豈能因為局勢而改變。若是眼看生死兄弟而不顧,她都會看不起他。

“在四裏外的交院大隊是嗎?昨晚沒人看到你吧?”

“是。沒人看到我去看他。”李仲夏停頓一瞬,非常不好意思的開口。“媳婦,你現在還能弄到那種藥嗎?那種只需口服,就可以達到輸液效果的消炎藥。”

“你怎麽知道的?”

“媽說漏嘴了。”

“我就知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顧言這話純表達一個因果,沒有一絲埋怨的意味。老太太會跟兒子說走嘴,那是因為他們是一家,她知道他絕對不會出賣自己媳婦。

“我試試,盡量弄。”

“我陪你去,或者你告訴我方式我去做。”這麽危險的事兒還是我來吧,出了事我來擔著。

“沒那麽危險,你別擔心。我去試試,也許今兒就能弄到。”

李仲夏也不多問,只一個勁兒的囑咐她註意安全。“藥是其次,你自己安全才是第一位的。不能確保安全……媳婦還是我去吧。”

“呵呵……沒你想象的那麽危險。我會看著辦,你放心。”

消失一下午,晚上顧言把兩個裝著藥的白色瓶子交給了他。“白色藥片一次一片一日三次,紅色膠囊一次三粒,也是三次。這是一周的藥,吃完再看效果。”

“你拿藥沒出什麽事兒吧?”

“沒有。你晚上去一定小心,別被瘋狗給看到了。”

“放心。”

兩口子暗暗做著危險的事兒,所幸直到一周後對方恢覆,他們也沒暴露。顧言偷摸去看過那個老許,男人一看就是那種鐵骨錚錚的硬漢,對李仲夏冒險的救助行為非常感激,本就深厚的兄弟情更加深了一層。

農歷七月,小花接到了公社初中的錄取通知。一家人對這結果早有預料,表現的不算太欣喜。

“全公社第一,我閨女就是厲害。”顧言誇獎一句,開口問“有什麽要求沒,想吃的想玩的,喜歡的衣服什麽的,都可以。”

“不用啦,我什麽都不缺。”

孩子滿臉滿足,是真的對這種狀態滿意。到公社念書得住校,住宿費、糧食、學費、書本費,還有被褥。有些人光是被褥就沒多餘的。家裏兄弟姐妹蓋一床被子,你要拿走,剩下那個咋辦。她們班考上的有七個,可去讀的只有倆。她和徐姨姨家老二徐瓦。

“那做身新衣裳吧,再做個新書包。你這書包背了五年,都補了好幾回了。上初中了,得背個漂亮的書包。”

“我給做吧。”老太太望著孫女滿臉慈愛,“把家裏那些布頭都找出來,我挑顏色鮮亮的做。縫一圈荷葉花邊,上頭繡上幾朵山丹丹花,保管做出來好看。”

“繡花就算了。把荷葉花邊做漂亮就挺好啦。”繡個花再被批評是封資修,那可得不償失。

“行,你現在就去找,我給做。”

顧言打開箱子,拿出一個大包袱。拿給婆婆後打開:“給徐瓦也做一個。他媽顧小娃娃,估計顧不上給他弄這些。”

“行。”

“徐瓦說他現在可可憐啦,他媽又生一弟弟,把不滿全發洩給他們爺幾個了。說是因為看禿腦瓜看多了,這才又生了個禿腦瓜。”

“哈哈……”大家哄堂大笑,為徐家父子點蠟。

“奶,媽,我到公社讀書了,弟弟妹妹們咋辦啊?”

龍鳳胎最早也得明年才能入學,妞妞更小,這還真是個問題。顧言正想說她上工帶著,徐姐抱著小兒子進來啦。

“我看著吧。一個羊也是趕,一群羊也是放。反正如今有這個小的,我也走不了,我都看著就是了。”

老太太讓她坐到炕頭,把孩子們玩過的撥浪鼓給她懷裏的小家夥。“他奶奶呢,看不了嗎?”

“不行啦,最近下炕都費勁。”

“唉,人老啦,不中用了。”

“我看您老身體還好,眼神都能穿針,手也不抖啦,越活越年輕。”

“哈哈……是恢覆的挺好。這回這藥好,我吃著吃著,這手就不抖啦。也是孩子們照顧的好,辛苦顧言和仲夏了。”

“這都是他們應該的。”

“就是,媽你好好的,就是我們的福氣啦。”

徐姐在這兒閑磕了會兒牙,快中午時抱著兒子回家做飯。午飯剛吃過,徐瓦急匆匆的跑了來。

“顧姨姨,真的給我做新書包嗎?”

“對啊,你跟小花一人一個。奶奶給做呢。”

“耶,太好啦。”孩子興奮的蹦起來。“我的書包都補丁摞補丁了,我媽說是我太費,就讓我用那個呢。這回不用用了,我有新書包啦。”

“本來就是你太費。那書包堂哥用時好好的,給你後就三天兩頭的破。”

三三跟在後頭,開口一副懂事又操心的口氣。好像他是哥哥,望著不爭氣的兄弟滿臉犯愁。

“那堂哥都用舊了的,給我後可不就容易破嘛。”

顧言笑看這倆鬥嘴,起身拿給他倆一個一個窩窩。

“不用了,姨姨,我們吃過了。”

“半大小子,正是能吃的時候。趕緊拿著,吃飽了也不耽誤多加一個。今兒這窩窩裏加了小米面,可好吃了。”

吃了飯,幾個孩子也不午睡,結伴到外頭去玩。顧言叮嚀一番註意安全,也不強迫他們。小孩子精力旺盛,如今這時代晚上沒娛樂睡得早,中午沒必要再睡。

暑假的時光就這麽一天天的玩著,小丫好動,經常磕的不是胳膊青,就是膝蓋紫。顧言如今也被練出來啦,只要不是要害,她都根本不擔心。給臭丫頭抹抹碘伏消一下毒,繼續放孩子們去瘋。

沒幾天後,李仲夏也不知從哪兒弄來一架手風琴,小花這回高興壞了,也顧不上瘋玩了,每天最多的就是練琴,跟徐瓦下棋。看著小家夥的任務落到了三三腦袋上。

“顧彥珠,顧彥磊,咱們開個學校怎麽樣?讓哥哥姐姐當老師,咱們當學生好不好?”

“好。”

小家夥不知不覺落入哥哥的套,一個個乖乖坐著跟哥哥姐姐玩上課的游戲。家裏的高凳子,矮凳子,小板凳全搬了出來。妞妞坐在廊階上,屁股底下墊著小棉墊。手拿石筆在板子上像模像樣的塗鴉。

“姐姐,我也能當學生嗎?”

鄰居家孩子也跑來,對著小花恭敬的好像真的對著老師。幾個大孩子非常享受這種當老師的感覺,玩游戲玩的不亦樂乎。

“老師,下課咱們玩丟沙包好不好?”

“老師,咱們玩捉迷藏吧?”

“玩撞拐。”小丫這孩子,提出的建議得到男孩子一致叫好。

三三伸手拉住妹妹:“好,等一下哥哥帶你們玩撞拐。不過咱可說好了,撞疼了你可別哭。”

“我才不哭。我撞拐可厲害了,磊磊撞不過我。”

顧彥磊小朋友跑姐姐跟前:“我跟二姐玩跳皮筋,不要你。”

小丫揮揮手:“去吧,去吧,姐姐才不跟你撞,一點兒意思都沒有。”

“哼,臭小丫。”

“哼,臭磊磊。”

龍鳳胎又幹起來了,小花無奈的笑笑,跟三三一人一個拉了開。

撿羊糞的間隙就這麽瘋玩著,小河裏,天地邊,路口、院子,到處都是孩子們開心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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