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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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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1)

兩口子到食堂熱乎乎的吃了碗面, 今兒正好有熟食,顧言買了二斤豬頭打包帶走。

出了食堂上了馬車,虛靠著男人。“拖拉機好像還有油吧,怎麽趕車來了?”

“沒了。”男人笑笑“支書看我會開, 這些天讓我開著拉了幾次東西。……困了趴我身上瞇一陣。”

“哈……”他一說困, 哈欠就來了。顧言嗯一聲,拽著他胳膊做支撐開始打盹。

馬車一路回村, 到的時候正趕上中午下工。這一下不得了了, 顧言頓時被社員們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

“主任, 你這回可給咱河野大隊爭光了。”

“那當然,咱縣城獨一份。別說河野大隊了,咱主任如今在縣城也是數得上號的人物。”

“主任,見到省城的領導了嗎?是不是以後還能有機會見主席啊?”

“是嘛。那可不得了,主任這樣是不是就跟那舉人似的, 天子門生啊?”

“去, 別胡說。這都啥年代了, 還搗鼓那老黃歷呢?咱主任這叫光榮的勞動者,新時代婦女的楷模。”

被懟了男人也不生氣,高興的附和。“對,楷模, 楷模。”

被大家圍著給捧的快上天, 顧言也不好打斷回家。關鍵是支書也跟著在湊熱鬧,非要她說說省城啥樣, 領獎啥情況。

不好拂了大家的熱情,她撿著那些新奇的跟大夥兒說說。一個個沒見過世面的土老帽被她口中的花花世界給迷的滿眼冒星星。

“哎呀,主任你這是縫紉機吧?”

會計媳婦眼尖的看到李仲夏車上的紙箱,驚訝的指著問。這玩意她就在供銷社看到過, 實物根本不知道是啥樣。她這一說,大家的目光全看向了這邊。縫紉機啊,傳說中一臺機器頂好幾個人力的機器。真的是這玩意嗎?

“是。這回發的票。我把賣豬的錢買了這個,以後做針線就有機器了。”

“哎呀媽呀,這也太好了。”

“縫紉機長啥樣啊?”

“笨。沒看那紙箱子上畫的有圖嘛,肯定就長那樣唄。”

“這是咋幹活的,它咋能縫衣裳的?”

面對大家的好奇,顧言邀請大家去家裏看。“下午我組裝,大家想看晚上盡管來。我給大家演示一下咋用。”

“哦,好。主任,你會用這個啊,你咋會用的?”一個女人驚訝的問。

“人家是個人先進,還是三八紅旗手。拖拉機都會開,這東西當然會用。你以為是你呢,啥都不會。”

“就是,主任是誰啊,那啥都會用。”

被擠兌的女人有些不好意思。撓撓頭解釋。“我就是覺得主任好厲害。”

“那當然。不然人家能當主任呢。”

顧言笑笑跟大夥告辭回家,到院裏又是一番熱鬧。小花給做的面條,就著買的豬頭肉,大家吃的香的不得了。

等她把買的禮物拿出來,孩子們一個個全歡呼,挨著過來親媽媽表達自己的喜悅。老太太拿著那綢緞左摸右摸不舍得放手。妞妞摟著娃娃坐在媽媽腿上,親了她好幾口,一下下無聲的表達著自己對媽媽的期盼。

李仲夏過來伸手抱閨女,小家夥一轉身不給抱。男人笑笑,拍拍孩子的後背打商量。

“媽媽累了,讓媽媽去休息。你跟姐姐玩好不好?”

“我跟媽媽。”說完,大眼珠轉啊轉,“我不吵。”

顧言抱著閨女起身往耳房走。一晚上趴著沒休息好,中午迷瞪一陣吧。“我抱她去睡覺,你幫我把包提到耳房來。”

“這都空了,你要提過來幹嘛?”

“每人都有份兒,你都不要的嗎?”

“我一大男人,還能爭這個嗎?”李仲夏笑笑:“你不會也給我買了禮物吧?”

“你自己找。”

癟了的包裏,一個不大的絲絨盒子。李仲夏一拿就猜到了是什麽。打開果不其然是手表。

“我這還能用呢,買成女士的多好。”

顧言晃晃手腕:“我的比你的新。你的鏡面都劃了,換這個看的清楚。”

男人嘴上說不在乎,實際拿著表眉眼彎彎心情很好。脫下舊表換上新的,調好時間,擡起胳膊左看右看。

“是清楚啊!之前一直那麽花著不覺得,這一對比還是新的好。”說完笑笑坐她旁邊“躺下睡一會兒,妞妞我看著。”

“嗯。”

小別後,倆人中間夾著個孩子,想幹什麽也不能。顧言閉上眼睛睡覺。隱約間聽到有人聞風來看縫紉機,李仲夏出去招呼了。她翻個身繼續睡,一覺醒來這玩意已經被組裝好,放在了堂屋的窗根底下。

男人去上工了,小花帶著龍鳳胎去上學。老太太跟妞妞一老一小坐在炕上翻花繩玩。看到她進來,小家夥蹦蹦噠噠跑過來要抱。

“今兒說啥都不跟姐姐去學校,幾天沒見想你想的不行。”

顧言伸手抱住孩子,使勁兒親一口寶貝白裏透紅的臉蛋。“那麽想媽媽啊!媽媽下回出門帶上妞妞吧?”

小家夥高興的點頭,老太太依舊跟之前一樣不讚同。“在家前日好,出門一時難。光大人還好說,帶著個孩子不方便。家裏有人看,你受那累幹啥。”

如今沒有紙尿褲、帶孩子出門光這一點就麻煩。而且孩子多,光帶哪一個容易讓其他孩子吃醋。當然,在空間這個強大的外掛面前,這些都是小菜。主要是覺得孩子小出門也長不了什麽見識,等他們大一些,那時條件也好了,再帶著到處去玩。

跟婆婆閑聊幾句,她抱著妞妞去了大隊黨支部。馬上開春要播種,她這個當主任的得看看工作進展到什麽程度了。

“平整土地的工作已經進行了百分之七十,趕在清明節前肯定能全部完成。今年跟去年一樣,玉米是主要作物,然後是高粱。上頭發的高粱種子說是比普通的高產,咱也不知道能高多少。這要是真的多的話,今年可以給社員們多發些口糧。”

支書坐在那兒寫文件,看她進來擡頭跟她說了一下工作情況。之後把稿紙和筆給她遞過來。

“上頭的任務。讓寫啥工作日志。我是玩不了啦,半下午憋出兩行字來。這玩意可比田間地頭看生產難,還是你來吧!”

“行。我來就我來。這幾天我不在辛苦你了,以後咱們還是老規矩,書面東西我負責,具體實施你來辦。你看咋樣?”

“沒問題啊!”

支書聞言笑呵呵的。半輩子幹這活兒,具體工作小菜一碟。跟之前的主任就是這麽分工的,如今換了顧言,依然能給他頂起這書面的工作。管你是自己寫還是回家讓你男人寫呢,只要把工作完成就行。

老支書看她當即就要寫,伸手想把妞妞抱來替她分擔一下。結果小丫頭根本不讓抱,顧言笑笑擺手,表示不用你。

“沒事,我抱著她也不耽誤。”

“行,那我去後嶺瞅摸一眼,你在這兒慢慢寫。”

抱著閨女工作,妞妞乖的很,期間一點兒不耐煩都沒有。等媽媽寫完了才拍拍自己小肚子。

“尿尿。”

顧言趕快抱著孩子到院兒裏草地上,她如今小沒人這裏也能解決。給孩子提上褲子,反身鎖好黨支部大門。娘兒倆準備回家。

“寶貝,下回要尿早點兒跟媽媽說,別憋著。老憋尿要憋壞膀胱的,你知道不知道?”

“不憋。”

“尿那麽多你還不憋啊?晚上睡著了沒感覺就算了,白天別憋好嗎?”

“好。”小家夥笑笑摟緊媽媽脖子,娘兒倆下坡飛快的回家。街門口遇上下工來看縫紉機的女人,顧言招呼大家一起進屋。

“正好要做衣裳,我給你們演示一下。”

把妞妞放到炕上,顧言拿出剛裁剪好的單衣出來。李仲夏已經細心的把上線底線都上好了,她將衣服放好,右手輕輕一轉輪子,機器咯噔咯噔的運轉起來。

隨著如同機關槍一般的聲響,一條直線很快完成。換個角度,開始另一條。一直連續把前後衣襟縫到一起,這才停下蹬踏板的腳。

“娘呀,這也太快了吧。”

“這針腳真好,勻稱又密實。”

“這單衣能做,單鞋幫子能做嗎?”

“能。”顧言又拿來一只做半截的鞋幫子,咯噔咯噔一會兒工夫給它滾好了邊。你別說,這時期的機器質量沒的說,普通的家用縫紉機也能走這麽厚的東西,完全不會跳針、亂線什麽的。

“這太好使了。”

“真好。”王小麥搖著腦袋驚嘆。

“主任,這多少錢啊?”

“一百五十二。”

“娘呀,這也太貴了。”

“東西好,價錢也好啊!”

“這還得有票才行,不是有錢就能買的。”

一幫女人垂涎一番,滿臉羨慕的離開了李家這大雜院兒。人家是三八紅旗手才有的榮譽,她們就別想了。老老實實拿針線用手工吧。

這玩意要是李仲夏給買回來的,這幫女人絕不會是如今這單單羨慕的樣子。不說恨吧,嫉妒肯定是會的。嫉妒你有個好男人,嫉妒你嫁的比我們好。可這是顧言憑實力買的,她們就沒什麽好說的了。實力不如人,沒什麽可比性。

晚飯後,李老太那滿意依舊顯在臉上。她不吹捧,不會瞧不起人。可被人羨慕了,依然覺得滿足的很。

以前只是兒子給爭光,如今兒媳帶來的榮光更讓人心情舒坦。臨睡之際拉著媳婦的手跟她說女人間的悄悄話。

“媳婦,給仲夏生個孩子吧!”

“媽,你咋又說這話?咱家五個孩子呢,不缺。”

“你呀,還是不懂。”老太太搖頭嘆一聲,過來人語重心長的勸她。“上回你倆鬧別扭是因為啥?”

“那……那是……”

“是因為你倆沒黏合到一塊兒去,一遇事兒就散了。媳婦,娘活了一輩子了,經見過多少事兒。你聽娘的,生個你跟仲夏的孩子。這孩子流著你倆的血,跟這五個孩子全都有血緣關系。這樣你們才是牢牢靠靠的一家子,啥事兒都拆不開,打不斷的。”

李仲夏和前妻倒是生了倆孩子,可遇事還是散了。顧言對於血緣真是不看重,能與你生死之交患難與共不一定是血親。不過老太太一輩子了,有自己的一套觀念。顧言作為晚輩,也不會直接跟她爭辯。

“你呀,就算不為這些。難道你就不想給自己男人生個一兒半女的嗎?”老太太似看出她心中所想,開口繼續勸說。

“男人看中女人,肯定希望她給自己生個孩子。不論男女,這是倆人共同的血脈。仲夏那麽稀罕你,肯定希望你給他生個孩子的。”

是這樣嗎?顧言有些迷惘了。李仲夏會希望她給他生個孩子?可她已經五個孩子了,真覺得沒必要再生。

“找清河大隊的老戴頭給你開幾幅中藥調理一下,給仲夏生個孩子。”老太太拉著她的手,“娘老了,只盼著你們好。王家那小子說你身子沒啥損傷。可你這麽長時間沒動靜,還是換個大夫再看看。生不生另說,可這一直沒有,也得查查是不是身體哪兒不對。”

我在吃避孕藥,當然不會懷。

面對老人的關心,顧言一瞬間有些抱歉。可生孩子這事兒不像養小貓小狗,生了就得負責的。還是問問李仲夏的意思吧。她個人是認為沒必要生,把這五個孩子好好養大,已經不枉她重來一生。

“不知道能不能見到了?我最近老做夢夢到你爹來……”

“媽。別老念叨這些,你身體好著呢,活長命百歲。”

“哈哈……你不懂。能無病無痛的走,那得是積了多少德才修來的。是有福人,有福。”

“娘又跟你念叨啥呢?”吹了燈,李仲夏伸手摟著媳婦。如今天暖,已經挪到了外頭的小棚子裏做飯,炕上地方很寬裕了。可他倆卻依舊如冬天一樣擠一個被窩。

“說……讓我給你生個孩子。”暗夜裏看不清人的表情,顧言把婆婆的原話跟他傳了一遍。“說我們有個孩子更好。這事你是什麽想法?”

“是得去看看。你生龍鳳胎的時候是不是傷了身子?可是例假也很正常的啊?”

顧言擡手拍他一下:“現在說孩子的事兒呢,你這思緒跑偏了。”

“孩子不孩子的無所謂。咱五個孩子呢,不缺孩子。至於黏合的問題,我覺得我們現在很好。夫妻一體感情融洽,比依賴孩子當粘合劑更牢靠。

只是你這按正常來說應該要懷的吧,怎麽一直沒動靜?是得去找大夫好好檢查一下,看是不是之前生孩子傷了哪兒。”

“可我要是不想生呢?”

“那……你該早點兒跟我說的。”

“什麽意思?”

“咱公社衛生院有避孕套嗎?”男人默默退開一些,已經準備另拽一條被子。“我明兒去問問。”

“哈哈……”顧言將臉埋進他胸膛悶笑,對男人這態度非常滿意。完全尊重她的想法,她說不想生,他就在積極的想辦法避免。甚至已經在往後退了,是怕自己意志不堅定,控制不住?

“我在省城買了短效避孕藥,你就別擔心這問題了。”

“這藥對身體有損傷嗎,夠用多久?”

“沒有。別瞎擔心了,若是真懷了就生一個。”

人有時候就是這麽奇怪。本來也不是非不生的事兒,可對方若是跟自己意見相左,就會把這一絲絲的不情願放大好多倍。可得到了對方的尊重,自己那點兒不太情願好像也沒多少了。不就是個孩子嘛,生了又不是養不起。

一夜好眠,翌日一早顧言鍛煉回來去做飯。小花有早讀已經去了學校,飯快做好聽到孩子們叫。她進去給妞妞穿衣裳,這才發現一向早醒的老太太居然還在睡。

小丫指指對面炕:“奶奶今天睡的好沈,我叫那麽大聲都沒聽見。”

磊磊跟著點頭:“我也叫了,奶奶沒答應。”

顧言頓覺不對,把孩子放好三兩步跑去了東面炕。望著老人慈祥但卻無血色的面容,她伸出去的手不由自主開始哆嗦。

有呼吸。顧言一瞬間冷靜下來,伸手去探大動脈。脈搏也在,只是失去了意識。沒敢移動老人,如今得最低限度保持她呼吸暢通。她飛一般的跑出去拜托院裏鄰居去叫大夫。

這是什麽情況?腦梗塞嗎?她不是大夫無法判斷。空間裏的藥也不敢隨便用。心急如焚的等待著,非常懷念後世的120。電話裏判斷一下該采取什麽急救措施也行啊!這倒好,除了等待再無它法。

從沒覺得時間這麽慢過,一分一秒都是煎熬。幾個孩子也跟媽媽站在炕前,望著奶奶不敢吭聲。

等李仲夏回來,同時帶來了大隊的赤腳醫生。顧言趕快讓開地方:“您快給看看,這是什麽情況。昨晚睡覺時還好好的跟我說話呢,一早就沒意識了。”

“唉,你們別急,我看看。”

老中醫一番檢查,直起身子跟李仲夏說:“趕快去公社衛生院找老許,讓他帶著輸液器來。病人應該是腦梗塞,得馬上輸液用藥疏通血管,時間長了大腦缺氧嚴重,後果不堪設想。要快,我先給紮兩針看能不能緩解一些。”

顧言得到了準確的診斷,讓李仲夏去公社找大夫。她留在家裏等。老中醫拿著長長的銀針給老太太施針救治,顧言在空間裏暗暗兌好了疏通血管的藥劑。

這操蛋的年代,大隊連一根後世爛大街的輸液管都沒有,液體也根本沒有分配。公社衛生院也才三根,都是輸完了用開水煮後重覆使用。

紮了針,顧言把老大夫支走,打發來關心看情況的鄰居們也都走。讓小花帶著弟弟妹妹去吃飯,她自己偷摸的給老人來了一管藥,靜脈推註直接給藥,紮的是胳膊上方,以免等一下來輸液的大夫看出什麽。

後世醫院裏搜尋的藥,起效非常的快。沒要十分鐘,老人的面色已經開始慢慢恢覆,不再那麽慘白滲人。

李仲夏還沒把公社衛生院的大夫請回家,老太太已經恢覆了意識。顧言看老人睜開了眼睛,急切的伸手在她面前晃晃。

“媽,你看得到嗎?知道我是誰不?”

“媳婦。”

“哎呀媽呀,您總算醒了。你知不知道自己昏迷了,我們都被你嚇死了。媽你現在感覺咋樣,能動嗎?試著活動一下胳膊,看能不能擡起來。”

老太太聞言擡起胳膊,那動作雖然有些費力,可終究是不影響活動。顧言這才放下心來。

能聽懂話語,能控制肢體,看來沒什麽大損傷。幸好是腦梗,這要是腦出血,在這落後的時代,落後的地方,根本沒時間也沒條件救治。

等公社大夫來,檢查後對大隊的赤腳醫生一頓誇。“厲害,看來中醫的針灸很厲害啊!老王,有時間教教我吧,我拜你為師。”

“得了吧。你們家老頭子就會的東西,找你家老頭子學去。”

“我家老頭子可沒你這效果。你這能耐實在不簡單,不能藏私啊,下回醫療培訓上得跟大夥分享。”

倆大夫說著閑話,神態輕松的配了藥給老人掛上水。“千萬註意別移動那只紮針的手,要不滾針了還得找血管重紮。我得返回公社,明兒再來給你輸。這液體輸完後你們自己拔了針,然後把輸液管和針頭都放到這個小鍋裏煮。”

“叔叔,煮多長時間啊?”小花開口問。

“十五分鐘。等我明天來了後再加熱燙一下就行了。”

送走大夫,李仲夏坐在母親旁滿臉後怕。老人家今年六十多,已經超過這時代平均壽命。他是真怕她這一下跟父親一樣再醒不過來。

“娘,你感覺好點兒沒?”

“沒、事,別、怕。”

“我去給你煮點龍須面,你別亂動啊!”

“給、孩子。”

“都有。”顧言笑笑,拍男人一下讓他陪陪老母親,自己去煮面。

吃了早飯,李仲夏繼續上工,顧言留在家照顧老人孩子。看著她輸完液給拔了針,讓老人休息,她這才忙碌著打掃衛生洗衣裳。

翌日,她問清楚公社大夫的用藥情況,斟酌著給婆婆加了一支尼卡地平。這麽治療了一周,老太太基本恢覆如常。

“唉!手指不行了,明明是要紮東面,卻朝著西面去了。”老太太放下要縫的衣裳,嘆氣。顯得很不高興。

“您別急啊!現在不是還在吃藥嘛。俗話說三分病七分養,您老這麽急躁可不行。咱家不缺你做這點兒針線,如今有縫紉機了,做衣裳快的很。您可以拿剪子剪窗花,鍛煉自己的神經。”

“唉!”

“老太太別嘆氣。這病得慢慢養,養病的人可不能著急啊。”

徐姐提著籃子進來,開言寬慰老人。顧言在炕沿加了個墊子讓她坐。

“你這都要生了,還亂跑啥。”

“快別提了,前幾天肚子疼還以為要生了呢,結果把接生大娘都叫來了,後來又沒感覺了。你說說這孩子,這不是存心折騰她媽嘛。”

“是個小調皮鬼。”顧言伸手摸摸她的大肚子,孩子擡腳給她來一記佛山無影腳。“這麽活潑,看來是個健康的孩子。”

“動的可頻繁了,我婆婆說可能還是個小子。”徐姐嘆一聲,輕輕撫摸這顆大球。“我也不管他小子閨女了,平平安安生下來就算。挺著個大肚子真難受,幹啥都不方便。”

“是。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比啥都好。”老太太口齒挺清晰,除了手有些不穩,其他看著都沒事。

看望了病人,徐姐趕著回家做活兒,說下午還要去上工。顧言留下了她帶的大南瓜,給她回了好幾斤雞蛋進籃子。

“妹子,你這是幹啥?”

“噓。”顧言故意一副做賊的樣子,讓她也不敢明著推辭。“馬上雞就不讓養了,我先把雞蛋給你,讓你做月子吃。”

“為啥不讓養啊?你今年好像也沒養豬,是上頭又有啥政策了?”

顧言輕輕點頭。“別在外頭說。”

“知道。我嘴嚴,跟誰都不說。”

倆女人偷偷摸摸的出了院子,只等徐姐回到家,這才反應過來擡手拍自己一下。

“真是傻了。不讓養雞了,更不能要她的雞蛋啊!她家人口多,婆婆如今還病著在吃藥,到處都得花錢。”

本來想立馬去還給她的,想想撤回了伸出去的腳。“也許是幹部不讓養雞養豬了?那我得多餵幾只雞才行,把她的份兒也都餵上,我給打掩護不就行啦。”

女人自以為是的想通,當天下午就跟鄰居找了只抱窩的老母雞,放了十四個雞蛋讓它孵化。

春播、夏耘、秋實、冬藏。一年剛走過第一季,一天天田間地頭的正計算著什麽時候可以收割夏糧時,那場轟轟烈烈的運動來了。

從上之下,席卷全國。小地方沒串聯的,但公社幹部幾次開會,一再強調革命形勢。

顧言不慌不忙,通知大家把任務豬全集中到一起歸大隊養,根據重量給與一定的補貼。

“一家留三兩只雞就行了啊。被當成資本主義尾巴給割了,你們就別跑這這兒訴苦。”

一家家一院院的通知,她回家把自家一只雞利索的抹了脖子。“得,接下來幾天都有肉吃了。”

中午紅燒雞塊,加了辣椒非常出味兒。老遠就聞見這撲鼻的香氣。東屋王小麥晾起衣裳聞著味兒過來。

“主任,這不讓養雞是真的嗎?你這咋好好的殺雞吃,那下蛋雞咋舍得的?”

“我都說多少遍了,不怕被割尾巴你們就盡管留。上頭傳達的精神就是這樣的,我還能說瞎話不成。到時養的雞被人逮走,你就不要來找我哭。”

“啊?那……那我也殺一只吧。可我家還有八只半大雞崽兒呢,那也不能養了嗎?”

“最好別養。”

矯枉過正,歷來如此。一旦往哪個方向偏,很容易徹底倒向一邊。下頭那些窮鬼懶漢和趁機鉆空子的人,抓住一點無限放大,擺出一副我窮我光榮的樣兒。對這些勤勞想過好日子的人無限批判,恨不能大家都躺家裏睡大覺,大街上曬太陽,一個個跟他一樣窮。或者比他更窮。

王小麥點頭也去殺了只雞,西屋的也想殺,可她沒幹過這活兒,拿著刀不敢下手,最後還是顧言給抹的脖子。如果真的保不住,那還是進自己肚子合算。明兒拿去換鹽、或者換了籮筐吧。反正不能便宜旁人。

等下工放學的回來,一個個香的直流口水。今兒大隊殺雞的不少,這運動一來,人還沒怎樣呢,雞先遭了殃。這可真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五月如火,中午吃了雞,下午開始下雨。這下好,吃飽了壓炕,真是無所事事了。

晚上東屋小二哭嚎的淒慘無比,顧言好笑的瞅一眼,沒打算管人家閑事。陰天下雨打孩子,閑著也是閑著。實在是這時代,平時大人們忙的腳打後腦勺,根本沒空管。好容易下雨有空了,就把孩子一段時間幹的蠢事全給記了起來,一言不合就開幹。

“小二這回考不及格。他爸之前還吹牛說他可厲害了,肯定能考上初中。這回被丟臉了,還不使勁兒揍他啊!”

小花趴在桌子上寫作業,看媽媽好奇開口給她解惑。顧言點點頭,過去瞅一眼她的作業。

“你呢,馬上要期末考了,你覺得沒問題吧?”

“沒問題。媽你就放心吧,期中我全公社第一,考初中小菜一碟。”

“好,沒問題就行。有什麽不會的就問你爸。”

“嗯,知道了。我爸每天都給我補習呢。我現在初一的語數都已經學過很多了。”

幾天後,大隊正式開鐮收割夏糧。顧言作為主任一馬當先在一塊兒十多畝的大地裏做打頭的。

頭頂太陽當空,眾人揮汗如雨。在這沒有機器,一切都得靠人力的時代,真的是粒粒皆辛苦。後頭孩子們挎著籃子撿麥穗,一根都不舍得掉。

辛苦一上午,下工的時候她繞到窩棚那兒,想摘些地邊溝溝裏的小蔥回家蘸醬吃。她之前在這兒撒過種子,之後每年都會有一些自落的種子自行繁衍。結果,剛摘了菜站起來,迎面看到了韓老二,和他那幫子混混兄弟。

這家夥這些年依舊游手好閑,去年他那媳婦被判刑後他在外頭跟那女人一次次的撇清關系,唯恐旁人議論他有個坐勞改的媳婦。這家夥就是個慫囊軟蛋,對她一向是躲著的,這怎麽迎著她過來了?事出反常必有妖,顧言一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主任。這裏不是你家自留地吧?你咋能自己隨便種菜呢,這不是占社員們便宜嘛。”

跟他一起的瘦猴露著猥瑣的笑,韓老二開口附和男人。“對,主任她也不能挖社會主義墻角啊。”

“就是。作為領導更要以身作則,你這做派可不對。一點兒不像人民公仆,還不如我們社員覺悟好……”

大懶漢一下卡殼了,忘詞。結巴半天沒說出下文。“反正不是好做派,你這樣是不對的。”

李仲夏送了最後一趟麥子,特意繞了一下過來接媳婦一起回家。一過來就看到這裏圍滿了人,而他媳婦被幾個戴著紅袖章,一臉得意的男人擠兌。一口一個做派不好的說,他媳婦那張臉已經陰雲密布了。

韓老二居然也在,這家夥不是一向龜縮的嘛,這怎麽也蹦跶了出來。顧言對他感官極差,提起來就一副要動手的樣子。這會兒也已經在咬牙握拳,看那樣子想要揍他。

“把菜給我。”他上前拽過媳婦手裏的小蔥,轉身分給了圍觀過路的群眾。“溝溝裏還有一些,大家想吃盡管去拔。這是公共空間,東西也屬於大家夥的。跟那漫山遍野的野菜一樣,誰要吃自己去挖就是。”

社員們都滿臉含笑,有那老實的開口:“哎呀,就兩把蔥而已,說啥公仆不公仆的,公仆難道就得把嘴吊起啊。你們這些人就是閑的,有這工夫下地割麥子多好。”

“你知道個屁,一幫子啥都不知道的玩意。你敢蔑視我們,那就是蔑視……”

“對,把他抓起來。這就是個現行……”

“我說啥了?”被吵嚷著要抓的女人嚇的直往後退。“不就一把蔥嘛,你們要給你們就是了。幹嘛給人戴帽子啊。我啥都不說了行吧,我走。”

女人掉頭跑,幾個男人還想追。被社員給堵住了路。“算了,大老粗不會說話,別揪著不放了。”

“你們一點兒覺悟都沒有,現在是什麽時候,緊抓……”

幾個平時的懶漢閑人,可算是找到一個不用幹活,只需要挑刺就能得誇讚的營生。一個個對著幹了一上午活,汗流浹背的勞動者說著大話,自己氣定神閑的批評他們沒覺悟。

被批的和批人的掉了個個,以往被指指點點笑話的如今占了高地,一幫子出力受苦的勞動者被批的不敢吭聲。否則一頂大帽子壓下來,輕者被訓一頓也就算,重者挨揍都不知道會被打到啥程度。

李仲夏死死的拉住媳婦的手,生怕她撿起路邊的樹枝棍子給這些混蛋一頓。小人得志,群魔亂舞。這些家夥只能背後收拾,當著眾人的面絕不能授人以柄。否則對方上嘴皮一碰下嘴皮,一頂大帽子就扣下來了。

真正的勞動者無產階級是不怕的,頂多是說錯話被批評一頓。可你是主任,是黨員。若真被有心人利用,是可以無限誇大的。不說大帽子壓死,也能開你幾場大會。

幹一上午累的臭死,回家路上又挨頓訓,大家返回的時候都有氣無力的。顧言倆手空空,被李仲夏拉著往回走。

韓老二本來覺得自己這是大招,一旦放出不說炸她個外焦裏嫩吧,咋也能訓她一頓,大夥一起上,揍她兩下出出氣。

可這咋剛出手,就被人給破了局。男人氣哼哼的不服氣,指著顧言磨叨。

“虧你還是主任呢,幾屆勞模。一點兒覺悟都沒有,公家的地邊也隨便拔蔥,那是……”

“韓老二,姑奶奶今兒揍死你。”

顧言瞅準了時機,掙脫李仲夏從他手裏搶走鐮刀,沖著這混蛋就去了。這家夥被顧言打出了後遺癥,看她瘋狂的沖上來,嚇的掉頭就跑。

“你別打人……我如今是……”

顧言不理他這茬,拔腿跟著後頭追。從這裏回村一溜大上坡,倆人一前一後,跑的氣喘籲籲,男人已經顧不上說話,那表情急的恨不能多長兩條腿。這動靜吸引了不少路邊的人圍觀。

小人當道,是最難惹的。李仲夏生怕媳婦著了他們的道,扣了帽子要受罪。

“冷靜點兒,顧言。”

“快攔住她。支書你快攔住……”

支書從另一個方向過來,正好在村子中心碰了面。韓老二嚇的直往支書身後躲,如今能攔住敢出手攔的大概也就這位了。

“顧言,顧言同志,你這幹啥?把鐮刀放下,有話好好說。”

顧言這會兒也不狂了,放下手非常講理的樣子。

“既然碰上你了,你就給來評評理。”說完指指韓老二,臉上滿是氣憤委屈“支書你說,地邊溝溝那是不是就算野地?”

“是啊!除了大隊的地,其他自然都算荒野。”

“我在荒野拔幾根蔥,這家夥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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