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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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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1)

這人十多年軍旅生涯, 是否也覺得做人就該無私奉獻?他們要都這麽想,她也沒所謂。這點錢物還入不了她的眼。相差上百年的教育環境,代溝大很正常。她之前決定跟他組成家庭的時候就考慮過這個問題。所以此時毫不猶豫的放棄了自己的立場。

人生就是如此, 有得必有失。她不可能在退後百年的時間裏,找一個跟自己三觀一致的男人共度。放棄一些沒多大必要與生活無礙的, 她之前已經做好了心裏準備。

“還什麽啊!”李仲夏笑笑“對方一番心意, 不用來回推拒。”

顧言淡然的眼眸瞬間染上了溫度,溫暖的臉頰都紅了起來。“我以為你要說無私奉獻呢。自願救人,不能要人家東西。”

“互惠互利方為長久,單方面付出很快就會疲累。”他伸出自己胳膊, 露出手掌的燙傷“咱倆為救人傷成這樣, 對方拿東西聊表謝意。這是很正常的人際交往,跟奉不奉獻沒關系。”

老太太對兒子一向服氣, 覺得孩子念書多見識廣,說的話有道理。聽完點點頭,也改了畫風。

“是這個理兒。老徐家今兒也都是這麽說的,要不是你倆把人救出來, 他們兩家人家都要完了。這點兒東西根本不足以抵消救命大恩, 只是表達一下自己的心意。不能讓恩人心涼。人家冒著生命危險救你, 你卻一絲謝意都沒有, 那樣的話都不如個畜生。救了狼崽子, 母狼都會來感謝。何況咱是個人。”

顧言笑笑,點頭不語。看來人性從來都不在於讀書多寡, 這些大字不識的人比讓她再次看到了人性的溫暖。

“哦,對了,支書今兒來過,說讓你晚上趕緊把入黨申請寫好。他明兒要去公社開會, 一起給你報上去。”

顧言點點頭,在琢磨這申請該怎麽寫。

晚飯後,李仲夏去餵豬,她拿著紙筆坐在耳房的炕上抓耳撓腮。妞妞跟著小花睡,這裏沒人吵她。她自己一個人撕了寫,寫了撕。直到第四版才算滿意,看李仲夏回來,興沖沖的拿給他看。

“看怎麽樣?能過關嗎?”

男人剛洗完澡,頭發還在滴水。怕弄濕,他拿的挺遠。一目十行眨眼即過,看完還給她沒說話。

“這是怎麽個意思?你倒是說話啊。”

“媳婦。這入黨申請啊,你最起碼得表明自己的決心,為黨為人民犧牲奉獻一切的態度吧。你這寫的太平了,一點兒激情都沒有啊。”

“激情?我都爭當勞模了,還舍己為人入火場救人,這還不夠啊?”

“可你的決心沒表出來啊。語氣平緩,好像這一切都是適時而為。”

顧言咬咬嘴唇,氣的坐在那兒哼哼。看李仲夏光指出了不足,也給了意見,卻一點代筆的兆頭都沒有。她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等他坐在炕上擦頭發,女人身子一歪斜著朝他身上倒去。李仲夏身手敏捷,及時調整姿勢,讓媳婦躺自己懷裏。

“我破相了嗎?”下巴上其實還貼著膠布,但女人眼波流轉,紅唇輕啟,貝齒微扣,昏暗的燈光下滿是嫵媚風情。

“沒有。”男人非常識趣,低頭印上溫軟的小嘴。“我媳婦永遠是最漂亮的。”

輕輕一撩,熱情如火,瞬間燎原。小屋裏一時間春情滿滿,油燈未滅兩人已經激戰在一起。

等事情結束,顧言簡單清理一下自己。隨即閉著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李仲夏套上背心短褲,坐到桌前給老婆代筆。

男人筆走龍蛇,洋洋灑灑很快寫好。他之前就是幹這個的,經他手審核的都不知道多少了,寫這還不是小菜一碟。

寫好放在桌上,他起身吹燈上炕睡覺。側身把媳婦撈進懷裏,在她臉上輕輕一吻,漆黑的眼眸中滿是柔情。

“這美人計可以多使幾回。”

“李仲夏你真狡猾。”看破不說破啊。

“這不叫狡猾,這叫引君入甕。”

“你說我傻唄。”顧言伸手抱住張嘴就咬他肩膀,結果撞的自己傷口疼。“啊……李仲夏你練這麽多肌肉幹嘛,撞的我好疼。”

“笨。”男人的聲音滿是笑意,語帶無奈。“撞哪兒了,我看看,沒碰到傷口吧?

你說你這女人,怎麽這麽毛毛躁躁跟個小孩似的。我都躺著不動任你襲擊,你都能把自己給撞疼。”

被數落了,顧言撲在他懷裏低低的笑。居然被人當小孩,她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這話若是讓閨蜜聽到,估計能笑她一整天。之後就會非常擔心,在男人這裏表現的像小孩,說明你在過於依賴一個人。這是非常危險的,女人一旦動感情,智商能直線下降到零。

翌日一早,徐姐居然再次送錢來。“你倆這傷花費不少,我這也沒多少,都從信用社取出來了,算是一點兒心意。”

顧言擡手給她推回去:“趕緊收回去。昨兒又送東西又送錢的已經可以了,這咋還又來送錢。我倆這傷沒多大事兒,輸幾天液就好了。”

“昨兒那錢是老大家的,這是我們的,不能混一塊兒去。你收著,總不能讓你們救了人,受了疼。治傷還得自己花錢。”

“昨兒的已經夠了,你就別再糾結這個了。那雞是你的吧,下那麽多蛋不也都能換錢嘛。”

倆女人推辭一番,顧言堅決不要,最後徐姐實在沒辦法,拿著剛取出來的錢走了。等上午他們去衛生院不在家,徐剛提著一籃子雞蛋給送了來。

“剛哥哥,我媽都說別再給了。你咋又送來?”

憨厚的徐剛摸摸腦袋:“我奶讓給的。她說你爹媽是徐家的大恩人,這是她攢的雞蛋,讓恩人吃了補補。”

李老太坐在炕上欣慰的直笑。老話說到好,兩好擱一好,一好枉費了。好人遇到好人了,事情就是這麽讓人暖心。這要是救個白眼狼,來一句又不是我讓你救的。那估計能氣肚脹。

輸了一周液體,倆口子身上的傷好的利利索索。皮膚光滑,連疤痕都沒留。顧言下巴揭掉紗布,肌膚顏色與旁處無異。連淺淺的印子都沒留,看不出絲毫曾經被燙傷的痕跡。

晚上從衛生院回來痛痛快快洗了個澡,兩口子第二天帶著顧彥磊到縣醫院去拆石膏。

一家子剛要走,之前答應來幫著拍照的攝影師居然來了。院子裏直喊抱歉:“最近接二連三的有事給耽誤了,實在是對不起。”

“能理解,不用道歉。”李仲夏笑笑給他倒了碗水“你看在院裏照還是到屋裏去照。”

小夥子四下瞅瞅:“院兒裏吧,這時間光線正好。”

“行,你準備一下,我去把我母親背出來。”

老太太聽說來給她照相,高興的嘴都合不攏。坐在輪椅上跟家人拍了全家福,又自己坐著單獨照了一張。

社員們很快得知這裏有照相的,等他們照完,三三兩兩的來找人拍。李仲夏已經跟大隊說好了用車,這事兒不能耽擱。攝影師來下鄉大隊會管飯,也沒什麽需要擔憂的。他把老娘拜托給鄰居照顧,帶著老婆孩子去了縣城。

等他們回來,照相的也早走了,聽說是去了隔壁大隊,這一周他都要下鄉,幾個大隊挨個轉悠服務人民。

“媽你中午吃飯了嗎?”顧言從籃子裏掏出個紙包:“我買了只鹵雞,您嘗嘗。”

“吃了,南屋你嬸兒給送的小米疙瘩粥。就著你腌的鹹菜好吃的很,你嬸兒直誇好吃,我給她拿了一些。”

顧言點點頭:“喜歡吃您多給她點兒。咱自留地裏的蘿蔔、芥菜長的可好了,大隊的也長的不賴,今年肯定又給分一大堆。到時我多腌點兒。”

“嗯。磊磊的腿沒事了吧?”老人目光在地上扶著墻走路的孫子身上轉悠,“這咋還不能正常走呢?”

“沒事了,只不過剛長好,大夫說註意些別太用力。”

“謝天謝地,這就好啊!”

婆媳倆正說著話,支書進來了。“吆,都在呢。跟你們說個好消息,顧言的入黨申請通過了,如今已經是正式的黨員。”

“哦,媽媽是黨員了。”

孩子們歡呼興奮,大人也挺高興。入黨了,可以參加競選了。代表著她正式進入了這個體系。

“還有個事兒。”支書笑著擺擺手:“上頭分下來一批拖拉機,咱大隊爭取到了一輛,顧言是咱大隊連續三屆的勞模,這開拖拉機的事兒你看你幹嗎?你要願意學,大隊優先考慮你。除非你實在學不會,那再找別人。”

“我去學。”

顧言笑笑舉手。這玩意還用學嘛,她一末世坦克都開過的人,開這玩意還不是上手的事兒嘛。這年代當個拖拉機手,那多光榮多威風。她被人高看一眼,孩子們也會被小夥伴羨慕。

“行,那就說好了,我給你往上報。八月十六你們統一到公社去學習,公社中午管一頓飯,你們自帶水壺就行。”

支書說完正事走了,耳朵上夾著李仲夏給的卷煙。馬上要收秋,他得跟各小隊隊長開會討論一下,看怎麽能更好的幹好這項重要工作。

“哦!媽媽要當拖拉機手啦。”小花這個溫軟的孩子興奮的滿臉通紅,高興的在地上抱著妹妹又蹦又跳。

妞妞小不懂這個,龍鳳胎好奇的問:“姐姐,拖拉機是啥啊?”

“是……就是不用牲口也能自己走的車。我們課本上畫的有,你們來,我給你們看。”

幾個小的高興的去研究啥是個拖拉機,顧言看婆婆也滿是好奇,揚聲讓閨女把書拿來給奶奶看看。

“哦,長這樣啊!這不用牲口拉,它是咋走的?”

這個問題小花也是一知半解,聞言轉頭看李仲夏。男人迎著家人的目光,坐在炕沿開始給大家科普。

一番話說完,大家明白了,這東西是吃油的。

“那跟牛馬也差不多,只是吃的東西不一樣。”老太太總結。

“不,奶奶不是這樣的。這個是幹活了才吃油,不幹活它就不吃,比牛馬省。”

“哦。小花說的對,是比牛馬省。牲口可是一頓不吃就要叫喚的。”

顧言轉身去做飯,讓這老的小的這這兒議論新鮮物。李仲夏抱著要跟媽媽的妞妞跟著媳婦身後。飯他做就好,妞妞好像困了,她帶孩子到耳房去睡覺休息一陣。

八月十五中秋節,當地習俗吃餃子。可大家沒肉票,大隊這時候也不會殺豬分肉,想應景的話只能包素的。

“還吃啥餃子啊,那太費勁兒。大隊這幾天正割谷子呢,起五更睡半夜的累個臭死,我可懶得弄,有小米粥煮疙瘩就不賴。不比前些年吃糠咽菜剝樹皮強的多。”

徐姐已經顯懷,拿著鐮刀依舊幹勁兒十足。如今她家的做飯大任交給了男人和幾個孩子,顧言也不用做飯,所以倆女人才能在下工後站在路邊閑聊。侃大山的都是男人,她倆站這兒已經引得路過的女人行註目禮,一雙雙眼眸裏滿是羨慕嫉妒恨。

“我昨晚就剁好餡兒了,今兒晚上你們都到我家來,咱們一起包。之前風幹的兔子和野雞還在,燉一鍋就著餃子喝兩盅,也算一年辛苦慰勞一下自己。”

“妹子,你是真牛。撒丫子跑起來兔子都能追上,比那獵戶射箭都厲害。這些年跟著你沒少沾光。不過,我們家都去不合適吧。你婆婆……”

“咱兩家啥關系啊,沒什麽不合適的。晚上可等你們的啊,我婆婆你更不用擔心,老太太就不是那找事的人。”

徐姐笑笑,這麽多年相處她自然知道李家老太太啥品行。這麽考慮,不是覺得這跟以前不一樣了嘛。以前是顧言自己當家,如今她是李家的媳婦,啥事都不能越過婆婆吧,太過分了旁人不說啥,自己心理就過意不去。

“行,那我們都去。”家裏還有幾斤白面呢,晚上都帶去。

天徹底黑透,一天的勞作才算結束。隊長敲鐘下工,大家拿著鐮刀站起來伸個懶腰往回走。

顧言到家時,小花和奶奶已經包了兩蓋簾的餃子。龍鳳胎在院外跟孩子們玩,妞妞乖乖坐在炕上擺弄自己的娃娃,看媽媽回來了,高興的下地去把臉盆給她拿來。

“吆,我閨女會給媽媽拿盆了。”彎腰親一下孩子,顧言牽上小閨女的手去打水。

徐姐來的時候,發現餃子幾乎都快包好了,鍋裏燉著的兔子和野雞也散發出陣陣香味。

“還是閨女好啊!我們家臭小子能把糊糊給我熬熟我就謝天謝地。包餃子這麽高難度的活兒,那爺四個是指不上的。”

李老太太笑的慈祥,指指炕沿讓她坐。“閨女是娘的貼心小棉襖,幹家務照顧人當然女孩子更細心。徐家的,你這幾月生啊,這回說不定能得個小棉襖。”

徐姐聞言撫著自己肚子,臉上笑開了花。“明年二月左右。大娘,你看出來我懷的是閨女啊。都生仨臭小子了,這要是個閨女,我得高興死。我娘家媽也說能生個閨女就好了,老了洗洗刷刷說話啥的還是閨女好,比小子細心。”

她這麽一問,老太太慎重的伸手摸摸她肚子。“平平的,十有八九是閨女。你剛才進門先邁的哪條腿?”

“忘了,這誰記得啊。”

“男左女右,先邁左腿生小子,邁右腿生閨女。”

“那我多註意,以後進門先邁右腿。”

老太太笑著將包好的餃子放蓋簾上,眼睛的餘光瞅一眼院外的兒媳。看小花去院外看弟弟妹妹了,老人小聲的跟徐姐說。

“同房幾個月了,一點兒動靜都沒有。要是顧言也懷了就好了,男女都好,我都喜歡。”

徐姐順著她的目光也瞅一眼好姐妹。:“大娘,你有孫子孫女,他們如今帶著五個孩子呢,幹嘛還盼著這個啊?”

“你小孩家懂個啥。”老太太一副過來人的語氣。“兩口子就像是兩張皮,全靠孩子當漿糊給沾在一起的。倆人沒個共同的孩子,那總歸不牢靠。眼下是挺好,萬一遇到啥事呢,沒個孩子那是不是說分就分。”

徐姐聞言點頭。“是這麽個理兒。不過您老也不用太擔心,這兩口子只要在一個炕上睡覺,有孩子它就是早晚的事兒。尤其顧言兩胎都是雙生,說不定一下子就給你生一對。”

“那敢情好。”老太太笑的眉眼彎彎,好像已經看到了小娃娃一樣。

顧言抱著妞妞從屋外進來,坐在炕上一起包餃子。:“說啥了,高興成這樣?”

“說你再生會不會也是雙胞胎。”

“生什麽生,養活五個孩子已經不容易了,再來倆,我還活不活啦。”

“這可由不得你。”徐姐笑笑拍她一下,在她耳邊耳語“除非你能不成家自己過,或者不讓男人近你的身子。不過我看妹子你紅光滿面的,應該沒少被滋潤吧。”

大老娘們真是啥都敢說,顧言笑笑搖頭不語。這時代女性的悲哀,尤其是農村的根本沒有任何節育措施。大晚上又沒有任何娛樂活動,男人的需求推得了一回,你還能推一輩子嘛。最後受苦的就是女人,一個接一個的生。一輩子就在生娃養娃中度過。

徐姐夫和李仲夏回來時,家裏飯菜已經準備齊全。一桌坐不下,炕上又支了個小桌子。倆男人一人二兩燒刀子,就著餃子燉肉吃的美的冒泡。

顧言舀了三碗燉肉,分別給院裏鄰居送去,過節了大家一起高興高興。都一個院兒裏住著,大家互相幫忙,有好吃的自然不能完全不顧。回來的時候碗裏放了倆餅子。

“這誰給的?”李老太問。

“南屋我嬸子,說你愛吃這個,一定讓我給你拿回來。”

老太太伸手掰了一塊兒:“多少年的妯娌了,還記得我的喜好呢。我們雖說不是親妯娌,可一輩子相處的是真不賴。”

“就您這好脾氣,跟誰都能相處好。”

“那可不一定。只能說我遇到好人啦。”

孩子們吃的根本顧不上說話,狼吞虎咽大快朵頤。倆男人偶爾碰個杯,低低的不知在聊什麽。徐姐看自家那木頭疙瘩居然興奮的臉都紅了,沖著李仲夏直點頭。

“妹子,你男人可以的,跟我們家榆木疙瘩都能聊上話。”

“徐姐夫挺好的,就是話少而已。”李仲夏什麽人啊,部隊做思想政治工作的,就沒有他打不開的場面。

中秋佳節,賓主盡歡。要不是酒不夠,徐姐夫臨走肯定得扶墻。顧言第二天得去公社參加拖拉機培訓班,晚上也顧不上風花雪月賞月亮,收拾完洗洗直接鉆了被窩。

翌日,公社通往市裏的土路上。幾個大隊選出來的拖拉機手全在這兒集合,一幫大老爺們中,顧言跟在勞模領獎臺上一樣,又是一枝花的存在。

黃莊大隊的黃寶富也是接連兩界勞模。幾次與顧言相遇,對這個颯爽利落的女人敬佩中帶著仰慕。人家可是識字的,全靠自學能達到獨立讀書看報寫信的程度,可不是他這掃盲班上一月認不到三百字的文盲可比。

“顧家妹子,你之前見過拖拉機嗎?”

顧言看人跟她說話,搖搖頭表示沒見過。

黃寶富指指那輛停著的拖拉機,“聽說挺難學的,我擔心的手都出汗啦。”

顧言依舊沒多說啥,高冷的站著等教練。仰頭瞅瞅日頭,心裏暗罵那個教練耍大牌。教個拖拉機而已,你拽什麽拽。通知八點集合,這時間肯定過八點半了,你小子還沒見個鬼影子。

大家閑來無事議論紛紛,但沒一個敢說教練不對的。如今的老農民啊,真的是老實,老實到任人放鴿子浪費時間也不敢說個不是。就因為人家是教練,是老師,要尊重。

顧言幹脆在路邊一塊兒大石坐下,隨手拽了幾根狗尾巴草亂揪。就這麽又等了半小時,傳說中的教練才姍姍來遲。大家誰都沒敢質問他浪費時間,結果這家夥倒一來就唱了一出先聲奪人。

“都別墨跡,趕緊起來,咱到地頭拉谷子去。你們都坐車頭看我咋開,等晚上我看你們能學到啥程度。”

一幫子啥都不懂的老農民趕緊七手八腳的往那個不大的車頭扒,誰都希望能離教練近一些,這樣好看的清楚。只有顧言一聲沒吭上了後車鬥。

什麽嘛,說是教開車,實際來當免費勞力。公社這幹部真雞賊,難怪中午管飯呢。大家白給幹活,總不能餓著肚子吧。那樣也沒力氣不是。

一路突突突開到地頭,大家下車非常賣力的去扛割倒的谷子。這活兒咱會幹,可不能讓師傅說咱偷懶,得給師傅留個好印象。而那個被他們尊敬的師傅則坐在田埂上拋石頭玩。

顧言隨著大流幹活兒,返回的時候瞅了一下具體操作。之後就再沒看過。這玩意操作簡單。但凡會開轎車的,在這兒沒多少車輛的大路上他就能開著走。

中午準備的小米玉米糝幹飯,就著大腌蘿蔔一個個吃的挺香。這年代有幹飯吃就挺好,可惜每人一份多了沒有。

顧言端著搪瓷缸子找了塊兒平坦的石頭坐著慢慢吃,那個搭訕的黃寶富又過來搭腔。

“妹子,你夠吃嗎,把我的給你分一些吧。”

“不用。”顧言一旦冷起來,那真的好像瞬間進入數九寒天一般。倆字一出口,男人訕訕的笑笑往遠處走,不敢再往跟前湊。

下午幹了一下午活兒,黃昏的時候師傅說讓他們上車試試。男人坐車頭那個蓋著大軲轆的鐵皮上指揮。

“笨蛋,踩離合,掛擋啊,給油,沒油它怎麽走,你以為你家老黃牛呢,甩兩鞭子就行了。”

“笨死得了,離合在那兒呢,掛擋,掛擋,那是倒擋,”擡手給他一巴掌“你想往哪兒出溜?”

“又一個笨貨。甩開膀子使勁兒搖,發動機不被帶起來那車它能動才有鬼。”

八個人,挨著罵了個遍。輪到顧言時,他臉上的神情更加驕傲。跟那開屏的孔雀似的。拽拽自己衣角,換上了一副笑臉。

“女同志學不會正常,別怕,我教你開。”

顧言都懶的懟他,擡手從他手裏拽過搖把,插進柴油發動機,甩開膀子利落旋轉,噗噗噗噗噗,發動機運轉了起來。掛好搖把,擡腳上車,根本不等他反應,已經踩離合、掛擋、松離合、踩著油門開上走了。

一幫子大老爺們全傻眼啦,這女人也太猛了吧,第一次上手就開起來了。

“哎……你慢點兒,小心撞了。前頭拐彎,你趕快踩剎車,翻車就壞了……”

教練猛喊,生怕顧言出差錯。正好路過的公社書記和會計也停在了路邊。這女人是學習來的吧,怎麽不見一絲慌亂,拐彎恰到好處,已經開始加速。一檔,二檔,三擋,速度越來越快。

“停下,快停下。”教練看她返回來了,扯著嗓門大喊。被顧言轉頭訓了一句“閉嘴。”

一溜上坡走出大概二三百米,這段路有好幾個拐彎,她知道身後有人跟著在看,故意炫技後才掉頭返回。超過他們一截,然後倒擋,噗噗噗噗噗,車子安全返回,穩穩的停在了路邊。

熄火,下車。動作幹脆利索,瀟灑的站在一幫大老爺們跟前。

“我這算學會了,可以領了車回大隊了吧?”

驕傲囂張的小年輕被鎮的張口結舌。他當初可是學了好幾天才敢自己上手的。這女人第一天就開著穩穩的轉了圈,對檔位、方向盤控制自如,簡直比大隊的大紅馬還聽話。

“啪啪啪……”公社書記拍著巴掌笑呵呵的過來,“果然巾幗不讓須眉。河野大隊的顧言讓人大開眼界啊。只用一天時間就能學會開拖拉機,有史以來這也是獨一份吧。”

“書記過獎了。”顧言對著誇獎的人也放緩了臉色。“這東西不難學。”

“厲害就是厲害,不用謙虛。他們說最短也得五六天才能開著上路,你這簡直是神速,第一天就控制自如。”

“那是不是可以開著我們大隊的拖拉機回大隊了,這些日子正是忙的時候,這玩意比馬車拉的多,速度也快的多。”

“那可不行。顧言同志你如今也是黨員了,要有集體意識啊。”

“我憂心大隊生產,難道不是集體意識強的表現嗎?”

“哈哈……眼光還要放遠一些嘛。這裏十個人學,如今只有你一個人會。你不應該發揚風格,把他們都教會嗎?毫無保留的傳授自己的學習經驗,這也是社會主義大家庭的特色,□□人的共榮使命。”

“是,我接下來負責傳授大家學習經驗。不過,車不給,把說明書給我總行吧。”

好嘛,套話說起來一串一串的,比李仲夏那個曾經的政委都能說。姑奶奶服了你,你可別再扣高帽了。

“好,這才是合格的□□人。”

書記放下大話背著手走了,顧言一轉身對上的就是一雙雙敬佩又懺愧的眼眸。他們都是男人,居然比不過個女人。這女人好厲害,他們太丟人。驕傲如孔雀的教練也收起了尾巴,對著顧言莫名有些膽寒。

大家一起去拿說明書,然後返回來離開。這中間他再沒敢多說什麽。

乘著夜色回家,半路發現前頭有人,顧言不禁警惕起來。手中的手電朝著前方的動靜照去。

“李仲夏,你怎麽來了?”

男人邁著大長腿很快走近,擡手遞給她一壺水。“天黑了,我來迎迎你。……媳婦我提個意見行不?”

“說。”

“我們是兩口子,你能不能不要老是連名帶姓的叫我?這樣好像陌生人一樣。”

“那該喊什麽?孩兒她爹?”

李仲夏咬牙切齒的笑,伸手摟住她:“當初還送我薔薇花呢,怎麽現在變成榆木疙瘩了。你就不能來個溫柔貼心的稱呼嗎?”

“孩兒她爹還不夠溫柔貼心啊!這稱呼多接地氣,據我所知大部分女性都是這麽叫自己男人的。我一叫孩兒他爹,等於在宣誓主權。這男人是我的,你們都別惦記。”

“哈哈……”李仲夏被媳婦逗的忍不住的笑。尤其那句宣誓主權,你們別惦記更加取悅他。他媳婦在意他的程度,從中可窺一二。

“拖拉機學的怎麽樣了?今兒隊長還在惋惜呢,沒你做打頭的,速度根本提不起來。”

“你去啊,你幹活速度應該不慢吧。”

“不行,跟你比不了。以前在部隊的老首長就說過我是穩重有餘,速度不足。”

“我師傅說我太沖動,做事太冒失。咱倆真是絕配互補,看來我眼光不錯。”

“呵呵……你師傅是誰?教你什麽的?”

大意了。人果然不能太得意,輕飄飄的很容易被吹跑。這下好,說走嘴了吧。

“教……教拳腳的啊!小時候一個逃荒來的老爺爺,我給了他半拉窩頭,自己餓了兩頓呢。不過那拳腳的確很好使,練成了威力挺大。”

“你就是練了這個,所以後來才那麽厲害?”

“嗯。”顧言摸摸額頭的冷汗,趕快岔開話題。撒謊要不得,圓謊更難為。說多了不定哪句又走嘴。

“小花在家做飯嗎?孩子們沒作妖吧?”

“沒,一個個都挺乖的。”

兩口子一路閑聊到家,晚飯已經做好。打水洗手,妞妞端著自己的小板凳給媽媽,讓她坐著洗腳更舒服。

“哎呀,寶貝你真貼心。”

“還有我的呢,媽媽我也給你搬了。”小丫端著自己的,不甘示弱的開口。

“都好,都好,都是媽媽的乖孩紙。”

顧言一天就學會了開拖拉機。男人們知恥而後勇,一個個幹活的時候爭先恐後。上車是需要柴油的,那不能隨便浪費。幹活時勤快些,等一下師傅多指點兩句,不然光靠看,啥時候才能揣摩透。

“師傅,裝好了,可以走了。”

年輕的小夥子坐在田埂上抽煙,聞言嘴巴一咧翻個白眼。“催什麽催,等我抽完這支煙。”

吧嗒又是美美的一口,這家夥半仰著頭吐出一個個煙圈。“真是的,再催你不也得乖乖等著,沒老子開車,你們還能推上跑了不成。”

賤人就是健忘,得瑟的不知道今夕是何夕。顧言早看他不順眼了,此時二話不說,拿起搖把發動了拖拉機,那架勢開上就要走。一幫來學習的大老爺們見狀,一個個左右後頭趕快往上扒。見習機會可不能放過。壓根沒考慮過顧言這新手會不會把他們都帶溝裏。

噗噗噗噗噗……車子被人開走了,年輕人這才急的蹦起來,追在後頭大喊大叫。

“回來,回來,剎車,剎車。顧言你回來,萬一出事了你賠不起……”

顧言根本不理會他的叫喊,手中握著方向盤,一邊開,一邊跟坐著的人講解動作。尤其是方向的掌控。

噗噗噗噗,一路開回公社打谷場。男人們下車七手八腳飛快的卸了車,看顧言也要動手,指指一旁讓她休息。

“師傅你坐著就好,這些活兒我們幹就行。”

“對,顧言您坐著休息。等會兒走的時候再跟我們說說這方向盤咋操作,我感覺有點兒開竅了。”

“是,比那後生說的清楚多了。”

就這麽著,顧言被一眾學員供了起來,除了開車啥都不用幹,就連啟動時都有人代勞。男人們甩開膀子,沒了挑刺斥責的罵聲,這簡單的動作全都上手就會。

“這也不難嘛,只要掌握住那個勁兒就好。”

“是不難。之前都讓那後生給罵的,心裏一慌,啥都不敢幹了。勁兒都不會使了。”

“是,還是顧言教的好。”

“都別說了,仔細聽顧言教咋開車。啥時候踩離合,啥時候又該松。”

一下子靜悄悄的沒人再吭聲,耳畔除了拖拉機的噗噗聲,就只剩顧言的講解聲兒。等開到地頭,小夥子一下子沖了上來。神情激動氣急敗壞。

“顧言,你還有沒有點兒王法了?你自己還是學員呢,就敢開著重車在這兒小路上走。萬一出了事兒誰負責?一車十多人的生命外加一車谷子你賠得起嗎?”

“我出事了嗎?”相比他瘋了一般的叫囂,顧言顯然冷靜的過份。白眼都懶得給他一個,轉身跟這些學員吩咐“楞著幹嘛,趕緊裝車。咱們可都是歷屆勞模,幹活兒得有個勞模的樣子。”

“哎!”男人們被這頂高帽誇的熏熏然,異口同聲的應諾,一個個撒丫子幹勁兒十足。

“顧言,你到底聽到我的話沒有。下回不許你再開,你給我老實待著當學徒。”

“隨便。”但這前提是你不當大爺。你再敢給姑奶奶拽,姑奶奶今兒就晾你個幹灘。你不嫌丟人,就盡管在田埂上坐著。

這邊的情況地裏幹活的很多到看到了,這時也都議論紛紛。從剛開始驚訝與顧言的膽兒大,到如今紛紛給她豎大拇指。這女人真利索,穩穩當當的幹了活,速度比那教練更迅速。

很快車子裝滿,這回男子不敢再耍大牌,黑著臉也利索的過來發動了車子,坐到駕駛位上。

其他學員不敢挑老師,一個個上了車,但那表情要多喪有多喪。這家夥開車根本不教,全靠他們自己看著揣摩。顧言看這情況,起身拍拍屁股到田野山坡上去摘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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