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不敢。”身為李家娘子的心腹丫頭, 因為一直跟在李家娘子的身邊，從小跟李家娘子一塊長大，再陪著李家娘子從娘家嫁來李家, 從五水縣走到府城, 心腹丫頭在李家娘子面前向來是很有話語權的。

也是以, 心腹丫頭才敢在某些特定的時候跟李家娘子爭兩句。

當然, 也只是小小的爭，算是不痛不癢的小抗議罷了。

畢竟李家娘子平日裏也不喜歡身邊的下人全都對她唯唯諾諾。按著李家娘子的說法就是，既然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自己人, 就必須一條心，把所有的勁兒都往一處使。

也是以, 心腹丫頭今日才多說了這麽幾句。

不過很可惜的是, 今日的李家娘子並不想聽到心腹丫頭的真實心聲, 也不願意縱著心腹丫頭跟她這個主子對著幹。

於是乎, 心腹丫頭就挨了訓斥，沒敢再言語了。

“知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回來府城？”發完脾氣，李家娘子也沒揪著不放，轉而問道。

“奴婢不知。”心腹丫頭低下頭, 暗自撇撇嘴，到底還是把心下的嘀咕又給咽了回去。

她又不是於家的下人，怎麽可能對於家人的去向一清二楚？退一步講，即便她真的是於家的下人, 於家主子要去哪裏也不可能告訴她這個下人啊……

“不知？不知就去打探！”自打懷孕, 李家娘子的脾氣明顯變得焦躁了，而且極其沒有耐心，說是喜怒無常也並不為過。

“小姐，於家人都離開府城了。”心腹丫頭也想去打探, 可她找誰打探？沒人知道啊！

“一個下人也沒留下？”李家娘子皺起眉頭，滿臉的不相信。

“沒有。”心腹丫頭搖搖頭，回道。

李家娘子不禁就更加煩躁了。好端端的於家人離開府城幹什麽？而且居然連家裏的下人也全都帶走了，府城的府宅不要了？也不怕哪日回來，府宅被人偷空了！

不過，到底不是她的府宅，於家府宅怎麽樣跟她沒有任何關系，李家娘子也懶得多說，只兀自生起了悶氣。

“小姐，或許……咱家姑爺知道？”心腹丫頭的腦子轉的很快，急忙補救道。

“夫君？”李家娘子楞了楞，一時間就不說話了。

她當然知道以於書楷和李君懿的交情，於家離開府城之前肯定有提早知會李君懿。可這種事李君懿不會特意告訴她，她自然也不好開口問。

加之上次她被/迫/去於家道歉，給李家娘子留下了不小的陰影。乃至李家娘子而今已然不敢隨意跑去跟李君懿提及於家了。唯恐再因著於家，李君懿繼續生她的氣。

眼見李家娘子安靜下來，心腹丫頭輕輕松了口氣。

說起來，心腹丫頭是真心為了李家娘子好。李家娘子這胎想要生個兒子穩住在李家的地位，心腹丫頭何嘗不想李家娘子心想事成？

就如同李家娘子說的，他們都是一條船上的人。只有李家娘子好了，她們這些下人才能好，不是嗎？

只不過，李家娘子一直盯著於家不放，心腹丫頭也是很無奈。

雖然於家看著出身不高，也沒什麽權勢，可於舉人跟李君懿處的好、於大娘又討了李夫人的歡心。這一點上，李家娘子根本不是對手，心腹丫頭就更沒這個本事能跟於家人抗衡了。

就說李家娘子非要於娘子帶著兩個兒子來李家這件事上，心腹丫頭其實勸過李家娘子換個法子，大不了她們每日都去於家報道，想來於娘子並不會多說什麽，也不會趕她們出來。畢竟以於家和李家的關系，兩家人互相來往和走動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

然而，不管她怎麽勸，李家娘子就是不肯聽。

恰恰相反，李家娘子還堅持自己肚子裏有了孩子，變得金貴了，不能隨意出門走動，更不能磕磕碰碰，非要許小芽帶著兩個孩子來李家走動……

最終，就鬧出了亂子。不單單李夫人不高興，連李大人和李君懿都知曉了此事。連帶府裏近日的氣氛實在不怎麽好，心腹丫頭也不敢輕易露面，只敢躲在李家娘子的院子不出去了。

“算了。”心腹丫頭這邊正陷入糾結和沈思，李家娘子已然做出了決定，“等於家人自己回來吧！你接下來多上點心，一定要把於家盯緊了。不光是於娘子的動靜，於家其他人的行蹤你也都一並盯著。再有疏忽，我決不輕饒。”

“可是小姐，奴婢一個人根本看不過來。”心腹丫頭倒也不是成心不聽李家娘子的話。實在是李家娘子這個命令她根本就做不到，也完成不了。

這不，哪怕很清楚李家娘子一定會生氣，心腹丫頭還是認真的解釋道：“而且奴婢平日裏也不是一丁點的事情都不做，還要照顧小姐和還沒出生的小公子呢！”

心腹丫頭一聲“小公子”，正中李家娘子的歡心，直把李家娘子捧的高興不已。

再接下來，李家娘子的語氣就好很多了：“成吧，反正也不急在這一兩日。等於家人回來，自會主動登門跟咱們家走動。”

“小姐說的是。”心腹丫頭連連點頭，暗自慶幸不已。打從李家娘子懷孕，就一日比一日更能伺候。還好、還好，她今日總算躲過一劫了。

李家娘子這邊的動靜，許小芽那邊並不知道。一路極為順利的，於家人抵達了五水縣。

“四弟、四弟妹？你們怎麽回來了？”於三嫂才剛出門，就迎面看到於書楷和許小芽下了馬車，頓時驚喜不已的問道。

再接下來，就是於老漢和於大娘他們都陸續下了馬車。

這一下，於三嫂是終於確定，大家都回來了。

“爹！娘！還有小福祿、小銀寶兒和小元寶兒！”於三嫂一邊大喊一邊笑了起來，“快快快，都進去，我這就找大嫂和二嫂回來收拾屋子。”

“行了，別瞎嚷嚷，我們自己會收拾。你大嫂和二嫂要是在鋪子裏忙，就不喊她們回來了。”於大娘擺擺手，倒是沒有故意使喚人。

“這可不行。知道你們回來，我卻沒有及時知會大嫂和二嫂，她們倆知道後肯定要跟我慪氣的。”於三嫂說著就將於大娘他們一行人迎進家門，又喊了於三哥出來。

聽到動靜的於三哥本來就在往外跑，再一聽於三嫂的喊聲，他可不就更加動作迅速了。

隨後，不需要於三嫂開口，於三哥就跑去鋪子找於大哥他們回來了。

正如於三嫂所說，知道於大娘他們回來，於大嫂和於二嫂她們哪還有心情開鋪子做生意？當即二話不說，於大嫂她們連帶於大哥和於二哥一起，急急忙忙往五水巷疾奔。

如此一來，五水巷的於家府宅就徹底熱鬧了起來。

於老漢和於大娘無疑是最高興的。不得不說，而今的於家真的是家宅興旺，最關鍵的是一家人都不吵架，相處的很是融洽，可不就是他們二老最想見到的畫面和場景？比之前他們在上米村的時候，過的還要舒坦。

於書楷也覺得挺舒心的。他人在府城的時候，還沒太大的感覺。真正走出來以後他才發現，他確實很久沒有輕輕松松的看看周遭了。

因著大儒點名道姓要他游學，於書楷便也沒給自己定太大的目標，這幾日連文章都只保證了一篇，再無更多。

也是如此，於書楷空出了更多的時間陪許小芽、陪小福祿他們三兄妹，也好好陪了陪於家人。

說實話，相比在府城的時候，五水巷這邊雖說靠近五水學院，但整個府邸卻更多的是煙火氣息。某種程度上而言，也是多虧了於大嫂她們的鬧騰。

曾經一度，於書楷是不喜歡於大嫂她們太過吵鬧的。主要是於大嫂她們每次都愛勾心鬥角，爭論是非。但是，現在卻不一樣了。

雖然於大嫂她們還是很愛吵鬧，但她們已然變了。毫不誇張的說，她們都已經脫胎換骨。舉最簡單的例子，同樣是跟許小芽相處，以往於大嫂三人眼裏只能看到算計和討好，而今卻多了幾分真心真意。

於書楷對於大嫂她們的要求向來不高。最起初的時候，他要的只是大家進水不犯河水，互不幹擾。不過此時此刻的於家，完全可以堪稱的真真正正的親近了。

既然於大嫂三妯娌對許小芽多了真心，許小芽又並不排斥跟於大嫂三妯娌相處，於書楷自然不會攔著，索性就放任許小芽和於大嫂她們三妯娌熱鬧去了。

於大嫂三妯娌確實是真心實意的歡迎許小芽回來。不單單是言語間的歡迎，更有行動上的直白表示。

“四弟妹你們回來之前，怎麽也沒傳個口信回來？我們也好給你多準備些好吃的。”於大嫂很是熱情的說道。

“就是說。鋪子那邊雖然每日都在做生意，可買的吃食還是不夠精致。早知道四弟妹你要回來，怎麽也得多給你準備幾樣你最愛吃的。”於二嫂說著就開始暗自琢磨待會兒要去買什麽菜色了。

“我剛剛去廚房看過了，家裏有魚還有肉，我還讓我男人出門去買了烤雞和點心，再帶些糖果回來給小福祿吃。”於三嫂比於大嫂和於二嫂的速度快，已經著手準備了。

“點心？那記得買四弟妹最愛吃的桃酥。就是去跟咱家鋪子距離不遠的那一家買。他們家的桃酥，四弟妹喜歡。”於大嫂說著就忍不住輕嘆一聲，“怪我，剛剛就只惦記著跑回來，都忘了順便買些桃酥給四弟妹帶回來了。”

“沒關系的。我也不是非要吃桃酥。”被於大嫂她們當小孩一樣哄著，還要給她買她喜歡吃的點心，許小芽不由就笑了。

“放心放心。我叮囑過我男人了，他不會跑錯店的。”於三嫂從來都是一個很細膩的人，處理事情也很是周到，不會出錯。

“那就好。實在不行，咱們明天再去買一次，不怕。”於二嫂跟著說道。

“三弟做事還是靠得住的。”於大嫂不假思索的點點頭。不過，她也很支持於二嫂的話，“今天時間太趕了，來不及再多跑一趟。要是三弟沒有買回來，等明天咱們再去買，也是一樣的。”

於大嫂三人著實熱情，一人一句接著來，根本沒給許小芽拒絕的機會。聽到後面，許小芽索性就不說話了，靜靜的聽於大嫂她們安排。

“娘，我媳婦她最近是真的變好了。”同一時間，忙活著將於老漢和於大娘他們的東西送進屋子的於二哥，悄悄湊近於大娘，說道。

“變好了就成。”不得不說，於大娘一度確實不怎麽喜歡於二嫂。不過現下麽，於二嫂也還行，長進了不少。

“娘，我是真感謝四弟和四弟妹。要不是有他們，我們二房怕是真要散了。”於二哥是真的心有餘悸，也是真的很感激於書楷和許小芽。

畢竟當時不單單是於大娘不喜歡於二嫂，連於二哥都快要被於二嫂逼瘋了。而且當時都已經鬧到分家的地步了，於二哥哪裏能意識不到問題的嚴重性？

也正是因著記憶深刻，面對而今格外安穩的好日子，於二哥才越發的慶幸，心裏滿滿都是珍惜和感激。

“到底不是無藥可救。你媳婦現在這個樣子確實還行。”要於大娘將於二嫂誇到天上去，肯定不可能。但要說對於二嫂的感觀，於大娘確實有所提升，並且多了幾分認可和肯定。

“嗯，多謝四弟和四弟妹了。尤其是四弟妹，我媳婦跟四弟妹相處久了，跟著就變好了，跟大嫂和三弟妹也能夠一起相處了。”在上米村的時候，於二哥根本不敢想象於二嫂能跟於大嫂和於三嫂和平共處。

好長一段時間裏，於二嫂但凡提到於大嫂和於三嫂就是發自內心的怨懟，根本不摻雜半點的虛假。

哪裏像現在，於二嫂每日跟於大嫂和於三嫂一塊做生意。即便涉及到了銀錢，三妯娌也能和和氣氣的相處，完全沒有起過爭執。

這般發展，可不是以前的於二哥膽敢想象的，更不是於二哥可以左右的。說到底，還是四房的本事和能耐。

“知道感恩就好。咱們於家啊，能夠迎娶老四媳婦過門，委實是天大的福氣。咱們一大家子人，合該偷著樂。”比起於二嫂，於大娘提及許小芽就是不遺餘力的讚美了，而且是真心實意的誇讚，沒有半點的違心。

於二哥連連點頭，語氣很是鄭重：“我知道的。娘你放心，我以後肯定記四弟和四弟妹的恩。”

“嗯。你大哥和三弟也是，都該感恩。誰要是膽敢做那忘恩負義的白眼狼，我第一個不放過你們三兄弟。”盡管是老生常談，於大娘卻也並不含糊，時不時就會翻出來說給於家人聽聽。

同樣的話，於二哥已經聽過很多遍。不過跟往日任何一次一樣，於二哥絲毫沒覺得不耐煩，只是認認真真的應下，也確確實實將於大娘的話記在了心裏。

於二哥都想好了。於大哥和於三哥那邊，他會提醒。還有於二嫂，他更會提醒，萬萬不能放任於二嫂變回原來那般蠻不講理的樣子。否則，於大娘還沒出手管教於二嫂，於二哥都能被活活氣哭。

跟於二哥說完話，於大娘也沒耽擱，出門去找小銀寶兒和小元寶兒了。

小福祿而今已經大了，又開始讀書識字，一回五水巷就跟於大寶他們湊到一塊玩去了，連她這個親奶奶都不要了。

反倒是小銀寶兒和小元寶兒還需得於大娘照顧，根本離不開身邊，於大娘也放心不下。

於書楷到底是從五水學院出去的，在五水學院的人緣向來很好。既然他眼下人回了五水縣，難免就會跟故交走動。

不過他相熟的同窗都因著需要準備接下來的科舉，各自分開，奔了新的前程。真正留在五水縣的，還是五水學院的師長們。

於是乎在安頓好的第二日，於書楷就開始去以前的夫子家裏拜會了。當然，也沒有錯過五水學院的院長。

跟大儒一樣，院長對於書楷向來看好。突然看到於書楷回來五水縣，院長直接就詫異了。

“好端端的怎麽回來五水縣了？沒聽說你家裏最近發生了什麽事情呀！”院長也知道於家其他三房在五水縣開了鋪子的事情。他自己還去光顧過，味道不錯。

也是以，院長對於家的近況多少有些耳聞，不禁就生出了幾分詫異。

“老師讓我出來游學。”於書楷畢恭畢敬的向院長行完禮，笑著回道，“我就想著多出來走動走動了。”

“游學是好事。”跟李君懿的疑惑不解截然不同，院長聽聞此事後的第一反應就是讚同和點頭，“讀書向來不能固步自封，也不能閉門造車。多出去走走、看看，你的眼界會更加的開闊，寫出來的文章也會更加的有層次、有深意。”

“嗯，我也覺得換個心情挺好的。說實話，跟著老師學了這麽長時間，我都感覺自己的腦子快要停止轉動了。”於書楷一貫都不是唯唯諾諾的性子，即便在五水學院的院長面前，他也是格外的灑脫，“不過，我的學問確實加深了不少，院長不如考考我？”

“好啊！”院長對於書楷本就器重。哪怕於書楷不主動提，今日再度見到他，院長肯定也是要考考於書楷的。

乃至於書楷話音剛落，院長立馬就答應了下來。也沒耽擱，院長當即就向於書楷提了好幾個問題。

於書楷並不慌，專心致志的回答起了院長的提問。

好一會兒後，院長哈哈大笑，望著於書楷的眼神滿是讚許：“好，很好！”

不愧是於書楷，不愧是大儒，這兩人碰到一塊，委實比他更適合傳道授業。只看於書楷而今的學問，院長就很滿意了。

“院長，學生沒有丟您的臉，沒有丟咱們五水學院的名聲吧！”於書楷稍稍得意的挺了挺/胸/膛，翹起了嘴角。

“行了，你這毛小子，可不許過於自大。你的學問確實大有長進，但比起你那位至交李君懿，你可就還差了點。”五水學院這些年以來，天資最卓越的還是李君懿。這一點，院長從不否認，也不會隱瞞。

不過，於書楷也是好的。如若於書楷身上沒有任何可取之處，院長也不會大費周章的為於書楷舉薦大儒為老師了。

“院長教誨的是，學生受教。”於書楷本就是跟院長說笑。被院長這麽一說，他立馬乖乖表明自己的心態和立場。

“對你，老夫還是很放心的。”擺擺手，院長並未過多的苛責於書楷，輕描淡寫的轉移了話題，“聽說你添了一對龍鳳胎兒女，福氣！待會兒走的時候，記得把老夫給兩個孩子準備的見面禮帶回去。”

“院長，您這都還沒見到他們，就準備見面禮啦？還是等下次學生帶他們倆上門來給院長請安，院長再打發他們？”於書楷並不是故意跟院長見外，也不是成心拒絕院長，只是單純就事論事，按著規矩來。

“他們才多大，你就隨隨便便把孩子抱出來見人？等過幾日老夫休沐，老夫親自去你們家看他們倆。”院長倒是不太在意這些虛禮和規矩，說著又補充道，“你家大小子這次沒有見面禮。你回去記得跟他解釋清楚，萬萬不要生出誤會。順便告知他，過幾日老夫去你們家做客的時候，會特別給他準備小禮物。”

“院長費心了。我家那小子年紀尚小，哪裏懂這些？不會跟您計較的。”被院長的話語逗笑，於書楷解釋道。

“可別。你家大小子雖然年紀小，卻機靈著呢！要是讓他知道，我這個院長爺爺只給弟弟妹妹送了東西，卻沒有他的那一份，肯定要嘀咕院長爺爺忘了他。也就見面禮意義不同，否則老夫肯定要準備三份的。”小福祿的見面禮，院長早就給了，而今便也沒有另外準備。否則，就是對龍鳳胎的不公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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