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文人的筆是最厲害的, 文人的嘴其實亦不多讓。就好像此時此刻，於書楷這幾位同窗就被氣的不行，只差沒有找到於書楷的前夫子面前破口大罵了。

“你把你今日做的筆記拿給我, 我幫你看看。”沒有像其他學子那般對於書楷的前夫子口/誅/筆/伐, 李君懿看著於書楷說道。

“好。”於書楷點點頭, 隨即又有些不好意思, “不過我的筆記很糟糕，李兄應該看不太懂。”

“你的話本寫的很好，文筆精彩, 邏輯縝密。夫子最近不是給你做了特訓？你出發前交給夫子的最後那兩篇文章還不錯，夠得上考府試的水準了。”接過於書楷的筆記, 李君懿隨口說道。

這一下, 輪到於書楷受驚嚇了：“李兄也知道我的話本？”

而且李君懿還看了他的文章, 甚至親口誇讚他夠得上考府試的水準？

天啊, 他沒聽錯吧？要知道李君懿可是出了名的高冷疏離，平日裏極少跟其他同窗有交集的。就說於書楷這尤為活絡的性子，要不是周夫子提早有交代，他可不敢往李君懿的面前湊。

卻原來, 李君懿對他也頗為了解？再一想到李君懿剛剛問到他的侄子被趕出私塾……好吧，於書楷可以確定的是，李君懿應該從周夫子那裏得到了不少有關他的訊息。

估摸著周夫子是想讓李君懿提點提點他……意識到這一點，於書楷微微松了口氣。

眼下府試在即, 他無疑有些緊張, 但也確實不好打擾其他同窗。尤其李君懿還是府試頭名的有力競爭者，於書楷更不敢打擾。

也就今日五水學院的上課進度委實太快，於書楷實在摸不到頭腦，這才不得不麻煩李君懿了。

“嗯, 看過，寫的不錯。”這麽一會兒的功夫，李君懿已經找出於書楷筆記的錯漏處，“你過來，看看這裏，你記錯了，應該是……”

不得不說，李君懿是真的厲害。五水學院夫子都沒能教會於書楷的，李君懿楞是將其講通透了。

或者說，五水學院的夫子都講的太過高深，確實不是於書楷夠得上的水平。而李君懿則是直接幫於書楷順清楚脈絡和重點，簡單明了的教會了於書楷。

“你重新把筆記整理一遍再拿給我。”將於書楷的筆記還回去，李君懿說道。

“這就不必……”於書楷剛想說不用麻煩李君懿，就見李君懿直接轉身不理他了。

頓了頓，於書楷尷尬的摸了摸鼻子，應了一聲：“好。”

被李君懿這麽一打斷，幾位同窗滿腔義憤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聽著李君懿在指點於書楷，幾位同窗紛紛主動向於書楷表明了善意：“以後再有不懂之處，隨時可以問我們。雖然我們不如李兄那般厲害，但也定會竭盡所能的幫助於兄。”

於書楷聽得出來，幾位同窗的話語帶著莫大的真情實意。若是其他時候也就罷了，但是如今正是備考府試的最關鍵時刻，幾位同窗竟然能做出這樣的決定，委實讓於書楷受寵若驚。

雖然不想承認他自己原本就沒打算刻意跟這些同窗交好，所以才會放任這些同窗跟他的關系僅限於泛泛之交。但是現下這一刻開始，於書楷是真心要跟他們交好了。

事實證明，有李君懿在，盡管依舊有些磕磕絆絆，但於書楷終歸還是順利通過了五水學院的結考。而且，他的名次還算不錯，在同行一眾學子中居然排了中流位置。

“厲害、厲害！不愧是李兄親自帶出來的徒弟，咱們甘拜下風！”看到於書楷的名次，近日越發相熟的幾位同窗紛紛調侃道。

“哪裏哪裏，純屬僥幸，僥幸而已。”於書楷很有自知之明。雖然他自打縣試開始就很努力，但他認真溫書的時間到底還少，勉強稱得上臨陣磨/槍。

而且真正見識過周夫子和五水學院的教學之後，於書楷越發意識到他跟其他學子的差距。相較之下，他跟一起同行的這些同窗之間著實有著很大一段的路要走。

“不必過於自謙。以你現下的水平，考過府試不在話下。”依舊排在榜首的李君懿忽然開口說道。

“謝過李兄這些時日的提點和關照。”從很早以前，於書楷就不覺得王錦言很厲害。哪怕夫子將王錦言誇得天花亂墜，可看在於書楷眼裏也就那樣。

故而在考縣試得時候，於書楷其實是有自信的。畢竟他又不打算考頭名，僅僅是考過而已，他的水準跟王錦言根本就沒差多少。

不過在拜了周夫子之後，於書楷漸漸就有了壓迫感和危機感。跟這些新的同窗相比，於書楷真正感受到了自己的不足。

尤其是李君懿，委實高高在上。於書楷曾經好奇的瞅過李君懿的文章，一個字：絕。別說他了，就王錦言那心高氣傲的勁兒，合該好好長長見識。李君懿文章中的底蘊，真的是他們無法媲美的。

臨近府試開考的前一日，於書楷和李君懿一行學子離開了五水學院，入住他們一早定好的客棧。

“於書楷？”很碰巧的，王錦言和許如心也住在這個客棧。

瞥見於書楷還提著包袱，王錦言和許如心都有些詫異。於書楷不是提前了好些時日就來了這五水縣，怎麽今日才入住客棧，比他們還晚？

隨意沖著王錦言點點頭，於書楷並未出聲打招呼，先跟李君懿他們一起辦了入住。

如此一來，王錦言心下就不是很痛快了，徑自了走過去：“掌櫃的，不是說上房和中房都沒有了，怎麽他們來的這麽晚卻還有房入住？”

“這幾位客官早半個月就在我們客棧定了房間，自然是有足夠的上房和中房。客官您今日清早才來咱們客棧，就真的只有一間下房了。”掌櫃的邊說邊指了指好幾位正往外走的客人，“不信您自個兒看，那幾位客官都沒有房，可不就只能離開了？”

王錦言其實是知道的。這家客棧即便是下房，要價也比其他客棧的中房要高，故而並非王錦言的第一選擇。

可無奈他和許如心實在來的太晚，周遭的客棧都已經住滿。除非他想要舍棄一貫以來的驕傲，直接去睡大通鋪，否則這間客棧是他最後的選擇，也是唯一的選擇。

然而，眼睜睜看著於書楷順順當當的入住中房，跟於書楷同行的幾位學子更有入住上房的……王錦言莫名就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竄/燒，認定自己受到了不小的羞辱。

“於兄，這位是？”王錦言的敵意過於明顯，登時就引來了跟於書楷同窗的幾位學子的關註。

沒辦法，他們才剛聽聞於書楷過往的事情沒幾日，都還記得那位前夫子的得意門生呢！眼下正好在客棧碰見，想也知道來人亦是此次府試的考生，大家都是聰明人，立馬就門兒清了。

“在下王錦言，有幸結交幾位兄臺，實乃三生有幸。”在外人面前，王錦言從來都是彬彬有禮，驕傲自持的。

“不認識。”李君懿冷冷的丟出三個字，瞥了一眼於書楷，“走了。”

“好。”於書楷點點頭，跟在李君懿的身後上了客棧二樓。

其他幾位學子紛紛跟上，沒有半句多餘的話。

如此一來，王錦言就被徹底無視了。

若是方才沒有開口，王錦言姑且還能假裝什麽事情也沒發生。可他明明主動示好，也向李君懿幾人行了禮，沒成想卻被李君懿帶頭/羞/辱……

如若不是認出跟於書楷站在一起的人正是縣試頭名李君懿，王錦言方才根本不會特意行禮示好。

王錦言本以為，即便不能跟李君懿成為好友，怎麽也能做個點頭之交，最起碼互相打個照面，彼此留下些許印象，日後再漸行漸近。

可擺在面前的事實就是，李君懿已然被於書楷收買，成為了於書楷那一頭的人。

抿抿嘴，王錦言忽然有些後悔當初他沒有堅持，也隨著於書楷一樣去鎮上重新拜夫子了。好的夫子、好的同窗，在某些時候真的很重要的！

許如心倒是不認識李君懿，可她看得出來，於書楷這幾位同窗都是厲害的。不單單是直接入住上房的氣派，更有他們自身帶著的風範和氣度，都十分耀眼，引人註目。

可偏生，這樣的同窗竟然是於書楷的，而不是王錦言的。

這一刻，許如心跟王錦言不約而同想到了一塊，心下實在不是滋味。

不論王錦言和許如心作何感想，這一屆府試尤為隆重的正式開考了。

說心裏話，許如心是希望王錦言能順順心心的考試的。也是以，打從離開上米村，許如心始終都在竭盡所能的確保王錦言衣食無憂、一路舒心坦蕩。

然而，他們手中的銀錢實在有數，許如心根本沒辦法太過隨心所欲，就只能盡可能的節儉、再節儉。此般前提之下，王錦言當然不可能時時刻刻都高枕無憂，舒舒服服的只安心備考便算完事。

好在王錦言在銀錢一事上並不高調，又將全副心思都撲在了府試上，這一路上兩人姑且和平共處，氣氛融洽。

只不過，凡事最怕的就是比較。於書楷沒有出現之前，許如心再累也只想著王錦言馬上就要考過府試，她也能跟著水漲船高。

於書楷出現之後，許如心免不了就又開始嫉妒許小芽了。

臨出發之前，許如心確實很驕傲，覺得她這次贏過了許小芽，還能堂堂正正的出門，多氣派？

可只有真正走過這一遭，許如心才徹底體會到了何為奔波之苦。

太累了，真的是太累了。不單單是身體累，還有心累。從上米村來到五水縣，她事事都要操/心，方方面面都要兼顧，唯恐哪裏做的不好就會影響到王錦言的備考心情。

可許小芽呢？許小芽只需要舒舒服服的等在上米村，連家裏的活計都不需要動手，就安安穩穩的坐吃等喝，還有於大娘帶著於大嫂三妯娌眼巴巴的伺候著……

光是想想，許如心就慪的慌。

等到府試結果出來，許如心雙眼一黑，差點跳腳罵人了。

什麽玩意兒？於書楷又考過了？而且名次還比王錦言高？怎麽可能？假的吧？

當然不是假的。於書楷可是在五水學院短期提升過的，又有周夫子和李君懿的雙重提點，他的才學已然提升了不只一點半點。如今的他，可是王錦言比不上的呢！

“十五名，不錯不錯！恭喜於兄！”站在紅榜面前，幾位同窗連連向於書楷道賀。

於書楷亦是不客氣，一聲接一聲的回應：“同喜同喜！各位同窗才是真的厲害，我還是差遠了。”

“於兄你只要別跟李兄比，就差的不遠。”指了指大紅榜上的首名位置，同窗善意的揶揄道。

“對對對，恭賀咱們李兄再次奪得頭名，實至名歸。”提到李君懿的名次，於書楷才是真真正正的松了口氣。

自打他在五水學院第一次向李君懿求助，李君懿之後便接手了他的功課，對他的課堂筆記很是嚴格的檢查，一而再查漏補缺，費的不僅是一丁點的心思。

雖然嘴上不說，於書楷其實很擔心會因為他自己影響到李君懿的府試。畢竟，他是貨真價實耽誤了李君懿的時間，而且還是最關鍵的時刻害得李君懿分了心。

得虧李君懿實力夠強、心態夠穩，依然是府試頭名。厲害，真心厲害！

於書楷這邊是稱心如意了，就站在不遠處的王錦言卻是不敢置信得瞪大了眼睛，幾乎要瘋了。

於書楷怎麽可能考的比他還要好？縣試於書楷是十八名、他是十五名，府試卻變成他是十八名、於書楷是十五名？

盡管只差了兩個名次，卻足以令王錦言如鯁在喉，氣血上湧。可惡，一定是哪裏弄錯了，於書楷絕對是弄虛作假了！

“於書楷！你究竟幹了什麽？”到底還是氣不過，王錦言猛地沖了過去，朝著於書楷大喊大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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