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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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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星樊故意在“我”字上加了重音。

語調微微上揚,帶著一抹蠱惑人心的味道。

“什麽意思?”梅瑰不太明白。

“你做好事不求回報,我卻過不了自己這關,所以只能換種方式。”傅星樊解釋。

具體換成哪種方式,梅瑰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下文。

話說一半,讓她浮想聯翩。

結合之前那句,一個大膽的念頭唰地在腦中閃過。

莫非,那家夥想以身相許?

拜托,都0202年了,還玩如此狗血的梗。

腦子有毛病吧。

她緊緊地握住門把手,拇指不安地扣著鑰匙孔,佯裝淡定地開口:“我對男人沒興趣。”

梅瑰的指甲修得齊平。

指尖與金屬發生摩擦,聲音不大不小。

傅星樊聽著卻覺得心裏癢癢的,好像有只貓爪在上頭撓來撓去。

他叼著糖,看著她微微發顫的脊背,無聲地笑了。

擂臺上的她,比野獸還要兇猛。

招招致命,毫不留情。

哪怕對手血濺當場。

哪怕身體沾上滾燙的液體。

她眸中也不見任何俱意,嘴角甚至銜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結果,他隨口一句玩笑話,便讓她露出了羞澀與恐慌的表情。

這才對。

不管表面多冷靜,內心終究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小姑娘。

“那對女人有興趣?”傅星樊故意逗她。

梅瑰賞了他一記眼神殺,警告他閉嘴,不然後果很嚴重。

傅星樊視若無睹,手呈八字摩挲著下巴,眉頭時而皺緊時而舒展,似在思考又似猶豫。

沈默須臾,他一本正經地說道:“如果你喜歡,我不介意再穿一次女裝。”

男人穿女裝,什麽癖好,梅瑰脫口而出:“變態!”

傅星樊不以為然,反而心情很好地咬了一口棒棒糖:“後悔了?”

沒錯,梅瑰的確後悔了。

早知如此,她就該讓他自生自滅。

現在倒好,整個一煩人精,跟牛皮糖似的,怎麽甩也甩不掉。

幸虧,對付無賴,她還算有經驗。

徹底無視或者把他們當空氣,實在不行再上拳頭。

既然說不通,她走總行了吧。

可門把手擰來擰去,楞是擰不開。

怎麽回事?

難道反鎖了?

一定是老板搞的鬼。

哼,以為一扇破門就能攔住她嗎?

梅瑰後退幾步,擺出格鬥的姿勢。

嘎嘣——嘎嘣——

不等梅瑰出腿,傅星樊連續咬了好幾口糖,不疾不徐地說:“你打算繼續上擂臺?”

聞言,梅瑰渾身一怔。

她沒有學歷,年紀也不夠,去哪兒都找不到薪水如此豐厚的工作。

不上臺,還能幹什麽呢?

“世上沒有常勝將軍,一命嗚呼亦不可怕,最怕的是半死不活,茍延殘喘。”傅星樊目光投向落地玻璃窗。

一樓還在進行比賽,擂臺的白墊子上滿是鮮血,紅得刺眼。

無需轉身,梅瑰也能想象得到,背後究竟是怎樣一副光景。

傅星樊在暗示什麽,她更是心知肚明。

綜合格鬥是一項極其耗損身體機能的項目。

職業選手有頂級理療師和先進設備幫助恢覆。

一年參賽場次有限,保養得當,退役之後基本不會患上太嚴重的後遺癥。

像他們這種賺錢機器,哪有那麽好的待遇。

報廢就扔,死了不過一張草席,殘了根本不會有人管你死活。

她才十五歲,僥幸撿回一條命卻落下終身殘疾,以後誰來照顧她呢?

父母不在了,親戚全部斷絕來往,朋友同學無人敢靠近。

她只有小白,但狗狗最多活十幾年,無法陪她走到老。

如果運氣不好,半身不遂,吃喝拉撒睡全在床上,那豈不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沒錢沒人,沒食物沒水,她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渴死餓死。

不要!

她不想死得那麽淒慘。

好可怕。

真的好可怕!

“你不想讀書嗎?你不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嗎?你不想生活在陽光下嗎?”見梅瑰神色有所動搖,傅星樊一連拋出三個問題,每個問題都直戳她的痛點。

窮人家的孩子,讀書是唯一的出路。

父母沒文化,梅瑰把希望全寄托在了學習上,試圖通過知識改變命運。

可惜,天不遂人願。

作為土生土長的隴川人,從小到大,她沒出過遠門。

她不喜歡家鄉。

這個鬼地方,一年四季都在下雨,想見見太陽公公和月亮姐姐都是件相當奢侈的事。

她特別羨慕課本上的小朋友,可以肆無忌憚地在陽光底下奔跑、玩耍、嬉鬧。

小白那身毛,油光錚亮。

她很想牽著它在幹燥的街道遛彎,那樣就算在地上打滾撒歡,也不會弄得滿身臟汙。

泥巴幹了,黏在毛上,超級難洗。

“選我,什麽願望都能實現。”梅瑰眼中露出渴望,傅星樊踱步到她面前,單手叉腰,咬著糖,俯身凝視她。

傅星樊比梅瑰高一個頭,巨大的陰影撲面而來,將她整個人籠罩。

溫熱的氣息打在臉上,暖暖的,癢癢的,皮膚上的毛孔爭先恐後地張開,貪婪地汲取養分。

淡淡的甜香味與濃烈的男性荷爾蒙味在鼻息間縈繞交纏,讓她產生了一種奇妙的感覺。

她討厭與人接觸,尤其是男人。

不管有意無意,只要碰到,她便會條件反射地產生強烈的抵觸抗拒情緒。

上回,她毫不留情地甩開了他。

這次,怎麽沒有反應呢?

奇怪。

意識到不對,梅瑰回過神,視線裏闖入一張放大的俊臉。

近距離對視,男人的五官過分好看,尤其是那雙笑眼。

哪怕不作任何表情,看起來也似在笑。

炯炯有神、黑白分明、清澈明亮、燦若星辰,神采飛揚。

所有美好的詞匯放到他身上都不為過。

嘎嘣——

梅瑰遲遲不出聲,傅星樊用力咬了一口糖。

清脆的聲響,嚇得她連退數步,直至後背撞上玻璃墻才停下。

“那筆錢,權當我借給你的。”梅瑰依舊保持著戰鬥姿勢,傅星樊直起腰,認真地說道,“不收利息,也不限還款年限。”

梅瑰快速地咽了幾下口水,一臉防備地看著他。

“我還會在這呆上一段時間,但缺個導游和保鏢。”傅星樊閑庭信步地走到落地玻璃窗前,嘴上和梅瑰說話,眼睛卻盯著一樓擂臺。

二人隔著一米左右的距離,這對梅瑰來說是安全的範圍,她慢慢放下戒備:“你想讓我當導游保鏢來還錢?”

吃完最後一口糖,傅星樊叼著棒子,笑道:“放心,薪水肯定比你打比賽多。”

梅瑰偏過頭,玻璃裏映出他的倒影,彎彎的眉眼,淺淺的笑意,感覺天氣都晴朗了。

深受感染的她,情不自禁地問道:“你……什麽時候走?”

“嘶……”傅星樊突然皺眉,食指輕輕地點了點嘴角,“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帶你一起走。”

梅瑰的心臟驀地揪緊,他剛剛說什麽?

帶她走?

她終於能離開這座城市了?

去哪?

他的家鄉嗎?

那會個什麽樣的地方?

可到了陌生地界,她做不了導游。

只當保鏢嗎?

需要幹多久呢?

她有好多問題想問,卻不知從何說起。

“不用立刻答覆。”傅星樊從懷中掏出一根棒棒糖遞給梅瑰,“考慮好了,拿著它到皇庭酒店前臺,到時自會有人帶你來見我。”

傅星樊手中的糖和他吃掉的那根,圖案有所不同。

正對著梅瑰的那面是滿園紅玫瑰,嬌艷欲滴,競相綻放。

反面,看不清。

梅瑰瑟瑟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過糖。

翻過來一看,是片星空。

漫天繁星,一閃一閃,熠熠生輝。

如此逼真,如此美麗的夜景,她還是第一次見。

於是,她忍不住摸了摸。

塑料紙袋在指間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隔著薄薄的一層,她發現圖不是印的,而是刻的。

道道紋路,又小又密卻十分清晰細膩,筆法相當精湛。

好厲害。

一定是出自大師之手吧。

梅瑰心裏想,但繼續探索,她在花叢中找到了一枚類似印章的東西。

上面刻著兩個漢字,飄逸灑脫。

仔細摩挲,竟是——星樊。

是他的名字,難道是他的傑作!?

梅瑰不可思議地擡頭,傅星樊全程沒看她一眼,她望著他的眼神卻多了幾許驚訝與讚賞。

吧嗒,傅星樊打了個響指。

反鎖的大門開啟。

“時間不早了,你快點回去休息吧。”傅星樊揮揮手。

梅瑰攥著糖,唇瓣微張,想說點什麽。

可太過緊張,眼珠子在眼眶轉來轉去,一不小心便瞥見了門口的老板和胖子。

兩個猥瑣的家夥探著半個腦袋東張西望,似在看戲。

遲疑片刻,梅瑰低著頭,咬著唇,聲若蚊蠅地告訴傅星樊:“給我一天時間考慮。”

說完,也不等對方回答就走了。

“梅瑰,從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出了門,胖子一改常態,猛獻殷勤,“你和傅家大少爺這麽熟,往後我就跟著你混了。”

“哎喲餵,你手上這根糖可是藝術品啊,有錢也買不著。”奸商老板也不甘示弱,“看在咱們這麽熟的份上,讓給我唄。”

上過當受過騙,梅瑰對老板的印象直線下降,丫還敢套近乎,真不要臉。

至於那個死胖子,他是簽約選手的頭兒,天天對他們吆五喝六,她早就看他不順眼了。

“要回家嗎?我開車送你。”

“回什麽家,我在皇庭訂了包廂開慶功宴。”

“那小白交給我。”

胖子和奸商老板你一言我一語,跟唱雙簧似的,吵得梅瑰頭都大了。

她霸氣十足地將胖子的臺詞,原封不動地還給二人:“閉嘴,否則宰了你們。”

此話一出,見風使舵的馬屁精們當場呆若木雞。

甩掉尾巴,梅瑰一溜煙跑掉了。

小白還在家裏等她,她迫不及待地想把這個消息告訴它。

只是兩地相距甚遠,每次回去,都是一場跋山涉水的旅行,漫長而寂寞。

外頭,又下起了小雨。

出了俱樂部,梅瑰拉起衛衣兜帽,一路狂奔。

十幾公裏,五十多分鐘。

臨近家門口,她已渾身濕透,卻分不清那是雨水還是汗水。

汪汪汪。

聽到腳步聲,記憶中那抹熟悉的白影一躍而起,踩著水花,踏著泥巴前來迎接她。

一人一狗,溫情相擁。

“小白,我贏了。”梅瑰開心地揉著懷中那毛茸茸的腦袋。

小白以站立的姿勢,趴在主人肩上,吧嗒吧嗒舔著她的臉,鼻子裏時不時發出嗚嚶聲。

“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雨勢漸大,梅瑰牽著小白進屋,省得它被淋濕,“啊——”

剛進屋,她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狗子歪著頭,懵懵懂懂地瞅著一驚一乍的主人。

梅瑰懊惱地蹲在小白面前,掏出空空如也的口袋:“今天沒拿到錢,買不了大骨頭,對不起。”

主人哭喪著臉,小白卻異常興奮,那濕漉漉的鼻子,追著她手上的東西嗅來嗅去。

“這是……”

梅瑰話還未說完,棒棒糖只剩一根光禿禿的棒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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