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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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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河村的夜, 並不平靜。

蘇三河的心更不平靜。

在這個充滿了他和妻子回憶的屋子裏,他腦海裏滿滿的都是妻子的身影。

想起第一次見阿婉,那時他已經當兵三個年頭。

十九歲的他, 還十分的年輕,不像現在, 臉上開始有皺紋, 頭上也有幾根白發。

那天, 是他第一次休假。

他當時當兵三年,都沒有回過家, 只能空對明月思故鄉。

在他被提幹的當年,他終於有了休假的名額, 他想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家裏的親人。

從西南到海縣,中間轉車幾趟,終於回了家。

在縣城的時候, 他捏著手裏的糧票布票等票證,就想給家人買點東西。

當時他也不知道買什麽, 就問了供銷社的營業員。

那是個美麗的姑娘,一頭烏黑的頭發被編成兩條粗粗的辮子,甩在腦後, 正淺笑著看著他。

這是他第一次見面阿婉, 當時就覺得這姑娘真好看, 笑起來臉頰兩邊還有兩個淺淺的酒窩。

十九歲正是青春萌動的時候, 他被深深的吸引了。

當時也沒有想太多, 也沒有想過,他和阿婉會有什麽樣的緣分。只是想跟她說話,詢問她的意見,給家人帶什麽禮物。

跟阿婉第二次見面, 是在那年他要回單位了。路過一個村子的時候,看到一個姑娘正在河裏洗衣服。

突然聽到那姑娘尖叫了一聲,她的衣服被河水沖走了。

好巧不巧,這衣服正好沖到他這邊,他就順手地給撿了起來。

一看還是熟人,是那個讓他心動的姑娘。當時阿婉也認出了他,直呼好巧。

但當時他要急著回單位,也因為害羞,竟沒有問她的姓名,還有她的聯系方法。

以為,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見到這位讓他心動的姑娘,沒曾想,他們第三次又見面了。

二十歲那年,他再一次休假,是因為阿娘說有人給介紹對象,讓他回來相親。

阿婉是陪著那個姑娘過來相親的。那個姑娘沒看上他,他看上了阿婉。

人就是這樣的緣分,三次的巧遇,讓他覺得自己和阿婉有著說不出來的緣分。這一次他沒有退縮,而是堅定地展開了追求。

知道阿婉沒有談對象,他喜出望外。

於是戀愛,結婚,很順利地在一起了。

阿婉是個好姑娘,爹娘也很喜歡她。

他一直覺得,自己是高攀了阿婉,能娶到她,是他這一輩子最大的幸福。

後來生了咪兒,他滿心歡喜。至於後來咪兒病了,他們差不多花盡了所有的錢,他都無怨無悔。

他一直覺得,自己和阿婉是這平凡的人生中會一起走向白頭的那兩人。

怎麽也不會想到,突然有一天,阿婉會離開他,而且是那麽的突然,那麽的年輕。

他一個人坐在院子的屋檐下,望著滿空的繁星,心就如那慢慢吞噬明月的烏雲。包裹得他喘不過氣來。

白天的時候,當著全家的人面,特別是當著兩個孩子的面,他沒有流淚,但此時,他很想哭一哭,然後對著蒼天喊一聲:“請把阿婉還給我!”

但。男兒流血不流淚,他抹了一把臉,將眼角的濕意擦去。輕輕地靠在墻壁上,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照片。

他沒有抽煙的習慣,一直都沒有。因為他經常要執行特殊任務,經常會在夜間行走,煙火是很容易暴露人行蹤的。人一旦染上了煙癮,一旦癮上了,很難控制,這就是他不抽煙的原因。

但此時,他特別想抽。

煙能有麻痹人神經,他很想被麻痹一次。

他的手撫過照片,全家福上有阿婉的身影,他此時只能對著照片解相思。

“阿爹!”這時,身邊有個人輕輕地坐下來,他不回頭也知道是誰。

蘇咪兒看了一眼蘇三河手中的全家福,“阿爹在想阿娘嗎?”

“你阿娘當時去得太突然了,阿爹……都沒好好看她最後一眼。”

蘇咪兒不懂感情,但是她知道阿爹阿娘感情很深。

那個時候她雖然沒有恢覆記憶,但是阿爹阿娘之間的感情,讓很多人羨慕。

她用力地深吸一口氣,在心裏猶豫著,要不要把真相告訴阿爹。

讓阿爹他相信,阿娘是死在誰的手裏,——應該是死在什麽事情上。

但又怕阿爹不相信,反而說她搞迷信。

“阿爹,我……”蘇咪兒張了張嘴。

“怎麽了?”蘇三河這時才發現,咪兒的情緒不太對,她似乎有話要對他說。

小家夥臉上的表情,似乎很痛苦,很猶豫。

他暫時把對妻子的思考,深深地壓在了心底。

他問道:“咪兒想對阿爹說什麽?”

蘇咪兒:“阿爹,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

蘇三河:“跟阿爹有什麽話不能說的?”

蘇咪兒還是決定要告訴阿爹,她道:“阿爹,阿娘死的時候,跟我說了很多話。”

“嗯?”

“那天阿娘其實本來不會死那麽早,如果及早送到醫院,或許能搶救回來。”蘇咪兒猶豫了一下。

蘇三河:“怎麽回事?”

“阿娘昏迷三天後,醒過來,吐了很多血……”

蘇三河點頭,這事今天阿娘說了,對於這阿婉的病,連醫生都查不出來,或許真的是什麽罕見的病。

“那天,阿娘本來可以早早地被送到醫院的,但是大伯不讓送。”蘇咪兒還是決定先把大伯做的事情說出來。

咪兒對大房,一直比較矛盾。對大伯對大娘,她內心是有些抗拒的。但是對阿琳姐,她又是喜歡的。

這就導致她現在對那邊的感情很覆雜。

但是咪兒並不想阿爹被瞞在鼓裏。當時她還沒有恢覆記憶,感受可能還沒有阿昱深。等她恢覆記憶,那個時間點已經過了,自然更加無法做到感同身受,情緒醞釀的點過了。

但是,她不喜歡這件事情,一直被深藏。

就像她被大娘賣了的事,如果不是阿爹趕回來,她終是有自保能力,也可能會像原主一樣,在那邊生活個幾年。幾年很容易改變一個人,或許等到那個時候,她的生活也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說不定,她都無法改變拐賣後原主遇到的那些災難。人心不可測,人類從來不是那麽容易對付的。管家先生說,不能輕視人類,哪怕人類沒有高強的法力,他們都是這個世界的主宰。

因為她和管家先生的共同努力,改變了一些她在書中的命運,改變了阿爹的命運。

阿娘的命運改變不了,但是她不想阿娘死得那麽委屈,那麽痛苦。

而且……

阿爹該知道真相。

瞞著他是不對的。

“什麽?”蘇三河聽到這話,猛地站了起來,一雙眉頭已經緊緊地皺了起來。

“咪兒,你詳細跟阿爹說說,當時是什麽情況。”蘇三河的嘴唇緊緊地抿了起來,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蘇咪兒並沒瞞他,而是開始訴說當時的情況。包括,阿娘是怎樣昏倒的,怎樣吐血的,阿婆讓她和阿昱去找大伯,當時大伯什麽反應,都說了。

那天,她最先到的生產隊。

當時蘇大山跟蘇老爹不是一個地幹活,她是找了好久才找到的。因為已近中午,劉招娣也在。

她到的時候,蘇大山和劉招娣正在一棵大樹下坐著,正在吃飯。

她告訴蘇大山的時候,他確實緊張了,站起來就要走。

是劉招娣拉住了他,不讓他離開。

她清楚地記得,當時劉招娣對蘇大山說:“去醫院不要錢的?上次她昏迷,去了醫院檢查,什麽病都沒查出來,反而花了好幾十塊錢。這次肯定花更多,一兩百都可能。錢是大風吹來的?現在咱們都得省著點花,老三沒了消息,現在老三媳婦又病在家裏,全靠你一人賺錢,你那二弟就別指望了。錢得用在刀刃上。”

——“大伯,阿娘吐血,要上醫院。”

——“不許去,你敢去,我就跟你離婚!”

蘇咪兒眼裏有淚,當時的情況,恢覆記憶後,她就深深地刻在腦海裏,怎麽也忘不了。

當時大伯確實有想過送阿娘去醫院,被大娘攔了之後,他就坐下了。

最後嘆了一聲,只當沒聽到這消息。

……

“他們真的這麽說?”蘇三河說這話的時候,已經咬牙切齒了。

此時,他已經站了起來,如果不是蘇咪兒拉著他,他都已經沖到了蘇大山的房間,質問他還有沒有心?

阿婉是他的弟媳,不是陌生人。就算是一個陌生人,看到這樣的情況,也不能做到無動與衷。

但是蘇大山沒有,他冷靜得讓人可怕。

蘇咪兒拉著他,朝他搖頭:“阿爹,我不想你一直瞞在鼓裏。阿爹,我有點害怕,不知道下一個會不會是我。”

蘇三河回了頭,看到蘇咪兒眼裏的淚,他突然心疼起來。他拍了拍蘇咪兒的後背,“別怕,有阿爹呢。”

“阿爹,我真的很害怕。阿娘走了之後,沒多久,我就從山崖上摔了下來,當時摔下來的時候,我仿佛看到了有人對著我笑。”

蘇三河:“是誰?”他首先想到的,是那個推她下去的人,是誰要害咪兒?

他把村子裏所有的人名都過了一遍,暫時也想不到,什麽人要害咪兒。

蘇咪兒:“沒人推我,當時我是自己掉下去的。”

蘇三河一臉不敢置信,蘇咪兒道:“真的,當時沒有人推我,我也不是不小心掉下去的。當時我感覺到自己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引導著摔下去,被阿婆找回來後,我也昏迷了好幾天。”

蘇三河整個後背都是濕的。

阿婉在一個多月前去世,咪兒在前幾天突然摔下山崖。

他還沒有把這兩件事情往一件上聯想,甚至他還沒有把自己執行任務重傷的事情,也一起聯想,只是以為有人要害他們三房。

咪兒雖然說沒人推她,但是咪兒當時都掉下去了,又能看到什麽?萬一是被人推下去的呢?

“沒事了,有阿爹在,沒人敢害你。”蘇三河安慰著蘇咪兒,怕這孩子害怕。

蘇咪兒知道阿爹沒有往那方面想,她想了想,試探著說:“如果害我的人,不普通呢?”

蘇三河:“什麽意思?”

楞是他能想到一切,也想不到害他妻子和女兒的人,並不是能用正常範圍去考慮的。

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那個害他們的人,只是奪走了他們的氣運,就把一個人的生命奪走了。

阿婉是這樣,原主也是這樣。

蘇咪兒在試著把自己知道的真相,慢慢以蘇三河能夠接受的方式說出來。

但她無法保證,她的阿爹就一定能夠接受。

“阿爹,我今天做夢了。”蘇咪兒又突然道。

蘇咪兒在說這話的時候,一點說假的成分也沒有。

他知道,阿爹不是一個容易被假話騙住的人。

她無法將穿書的事情說出來,無法將原來的蘇咪兒已經不在的事情說出來,這是一個很打擊人的事實。如果讓阿爹知道,他最最疼愛的女兒,早在三歲的時候就已經死了,而害死她的兇手至今還逍遙法外。她想,阿爹會瘋掉的。

她也不能把管家先生差點抓住那個偷襲她的人的事說出來,這事太玄幻,如果她直接這樣說的話,阿爹也未必相信。

但是今天她做的那個夢是真實的,不是她需要用假話去欺瞞的。

她隱瞞下了太多的事情,只把做夢這件事情說出來。

哪怕阿爹不會相信,她也會慢慢地讓阿爹接受。

蘇三河很自然的點頭,當時在車上,他感覺到了。

咪兒當時冷汗淋漓,整個表情都變了,幾乎是從夢中驚嚇著醒過來的。

“夢而已,別太在意。”蘇三河安慰。

“不,阿爹。”蘇咪兒搖頭,“阿爹你知道我夢到什麽了嗎?我在夢裏看了一場戲,準確地說是一個人生。我夢到了自己高燒那年發生的事情,夢到了阿娘的死,夢到了阿爹你在叢林中迷路,和敵人交戰,我夢到了阿爹在床上昏迷十幾天,從陸軍醫院轉到軍醫醫院,夢到阿爹你在四天前蘇醒,急急地想要出院回家。”

蘇咪兒這個夢,也全部講的是真實的,而且講出了一些他不為她所知的一些事實。

這些事實,很容易讓阿爹相信,她的夢不簡單。

果然,蘇三河整個人都挺直了背脊,不敢置信地看著蘇咪兒。

但他並沒有打斷蘇咪兒的訴說。

“阿爹,你知道嗎?我不但看到了這些,我還看到了自己掉下山崖還有被賣到無名村的情景。這些都是已經發生過的,可以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還看到,阿爹在阿娘死後,組織介紹給你相親。我還看到,我在明年,也就是我十六歲那年,會死去,看到……”後面的話,她再說不下去。

蘇三河也幾乎在同時,伸手捂住她的嘴,“咪兒,別說了。”

他害怕咪兒說出更加可怕的事情。

咪兒說她會在十六歲死去,後面會說出什麽,他有點兒猜測,但同時也不願意猜測。

“你真的在夢裏看到,我在叢林迷路,看到我被人重傷,昏迷,轉院?”蘇三河的聲音幾乎都在顫抖。

這些事情,他沒有告訴過咪兒,也沒有告訴過家人,咪兒是怎麽知道的?

難道是咪兒猜的?

還是咪兒真的夢到了?

如果是前者,咪兒能猜到嗎?

咪兒以前心智退化,自然是不可能猜得到。

但最近發生的事情,他發現咪兒現在說話,有些正常了。雖然說話的語氣還有些奶聲奶氣的感覺,但是智商卻絕對不是以前那樣。

當時,家裏發生了太多事情,他想到了,但是沒有詢問咪兒,此時他卻在心裏開始深思這件事情。

但是有一點讓他覺得懷疑。如果咪兒真的猜測到,不可能猜測得那麽準。

連昏迷的天數,失蹤的時間,還有他轉院的事情都能夠說得一點不差。

所以真的是夢?

想到這點,幾乎是顛覆了一個正常人該有的正常思維。

他一時間之間,心裏挺亂的。

“阿爹,你相信嗎?”蘇咪兒眼睛眨也不眨,緊緊地盯著蘇三河。

這個問題很關鍵,如果阿爹相信了他說的,那後面她就算說出再驚奇的事情,阿爹也能夠在心理上接受。

蘇三河沈默了。

“阿爹,我不傻。”蘇咪兒又道。

蘇三河道:“我的咪兒從來就不傻。”

“不,阿爹,我想說,這不是我平空想象出來的,我不傻,我在跌下山崖的時候,已經恢覆了。”

蘇三河哪怕已經猜到了,此時聽到蘇咪兒說的,依然狂喜:“咪兒,真的?”

“阿爹,阿娘的死,不簡單。”蘇咪兒又道。

蘇三河此時已經冷靜了下來。

剛才咪兒說給他的事情,太過匪夷所思,他一時之間沒接受過來。

但是細細想起來,咪兒說得對,阿婉的死不簡單。

他早在一開始,就不相信阿婉是得病死的。

如果是病,醫生不可能查不出來,阿婉的身體一向棒,怎麽可能會得那樣古怪的病?

聽阿娘和咪兒訴說的情景,反而有點兒像謀殺,被人下毒。

蘇咪兒也沒有想過,自己的阿爹一下子就相信她說的話。

她只是想給阿爹的心理埋下一個種子,將來真的有什麽玄幻的事情再發生時,阿爹心裏的這顆種子就會發芽。等到那時,她再說起來,阿爹也就會信了。

就是阿爹不信,也沒什麽,她一人之力,慢慢地去扭轉這個結局。

她不會讓阿爹在四十多歲之後,也慢慢死去。

更不會讓阿昱在功成名就之後,突然猝死。

她要揪出那個害了原主和阿娘的兇手。

不管這個人躲在哪裏,她都有辦法揪出那人。

只要她的能量慢慢恢覆了,加上管家,只要那人再做壞事,她就能夠揪到了。

一個人做習慣了壞事,是不可能停手的。

只要那人還想向她下手,那就不可能不失手。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道理?

……

這一夜,父女倆人聊了很多。

這也是唯一一次,倆人能夠正常交流的時刻。

以前蘇咪兒沒有恢覆記憶,整個人像是籠罩在迷霧中,蘇三河和她不在一個頻道上,自然交流不到一起。

現在蘇咪兒已經恢覆記憶,這些年在人間生活,她也不再是以前在無風山時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倉鼠。

人間的歷練,讓她成長了許多。

講出了心裏的那些顧慮,蘇咪兒很累,睡得也很香。

但是蘇三河卻失眠了。

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給他的震撼也非常的大。

一夜無眠,第二天一早,他直接就起來,在院子裏打拳。

他習慣了很天早上起來,打打拳,然後跑跑步。哪怕是在執行任務中,無法跑步的情況下,他都會打幾下軍拳,活動一下.身子。

剛結束打拳,他就看到了蘇老太起來了。

以往,家裏有劉招娣,雖然劉招娣這人很懶,每次都把咪兒叫起來做早飯,但是有時候她也會被蘇老太逼著去做飯。

今天,蘇老太自己起來了,去了廚房,打算給家裏人做飯。

蘇老太平日裏,有媳婦有孫女做飯,她極少動手,但這一次她想給老三做些可口的菜。

老三在外面,很少回答,她想親自給他做菜。

蘇三河看了一眼大房和上房那邊的動靜,想了想,他又跟進了廚房,給蘇老太燒火。

以前也這樣,每次他休假回家的時候,蘇老太都會起來做飯,他燒火。

他從來不舍得讓阿婉起來幹活,家裏的活,只要他在,都是他幹的。

“阿娘,阿婉生病那會,蘇大山是不是不願意送阿婉上醫院。”他問的時候,很隨意,連語氣都沒有起伏。

沒有叫大哥,是因為在他心裏,已經沒有蘇大山這個大哥了。

蘇老太接口:“是啊,當時他還躲著我……”說到一半,她突然回神,就見到老三也不在竈口燒火了,而是跑到了她身邊。

她張了張嘴,最後道:“老三,你知道了?”

蘇三河道:“阿娘,你不該瞞我。”

蘇老太想也知道,是誰告訴老三的,她嘆了一聲:“阿娘就是不想你們兄弟反目。”

蘇三河:“我有權知道真相,阿娘你沒有權利替我做決定。”

他這話說得很嚴重,但凡蘇老太專.制一點,都可能生氣。

但蘇老太不可能生蘇三河的氣。

不管是老大,還是老二,還是老三,那都是從她身上割下來的肉,她誰也不想傷害。

但是老三說得對,她沒有權利替老三做決定。

“我和蘇大山,早就不是兄弟了,早在劉招娣把咪兒賣了,蘇大山不阻止那天起,他就再不是我兄弟。”

蘇老太張著嘴巴,眼裏有淚。

“我知道阿娘你是想家和萬事興,但家和也要在和氣這個字眼上。他蘇大山不把我當兄弟,我憑什麽還要顧忌著他?早在他做出那樣的事情之後,就沒有我這個兄弟了。”

蘇老太默默地揉著手裏的面,一聲不吭。

“我不想遷怒任何人,我知道阿爹阿娘你們有難處,我和蘇大山之間,你們不管偏向誰,另一個都會難過。你不想我們吵架,不想我們連兄弟都沒得做,但是……阿娘,有些事,不是你想怎樣,它就能怎樣。”

蘇老太默默地流著眼淚,哽咽著說:“阿娘……錯了。”

“阿婉是我的妻子,她本來可能被搶救回來,是蘇大山他冷血無情,他視人命於草芥。咪兒是我的女兒,哪怕她在你們眼裏有多傻,她都是我的寶貝女兒,而且咪兒不傻,她聰明著呢。但是有人看不得她過得好,想把她往火坑裏推。阿娘你知道我去無名村把咪兒救回來的時候,看到了什麽嗎?”

蘇老太喃喃地問:“看到了什麽?”

“那個男人,跟我一樣老了,卻給咪兒下藥。咪兒才十五歲啊,她還是個孩子。”

蘇老太突然激動起來:“他給咪兒下藥?難道他……”得逞了?

蘇老太的心突然很疼。

這一刻,她忘了家和萬事興,忘了兄弟不能反目。

此時,她恨不得把劉招娣拆骨剝皮,恨不得甩蘇大山幾個耳瓜子。

“咪兒沒事,咪兒她懂得怎麽保護自己,她沒有喝那個藥,反而讓那個畜生喝下了藥。”

蘇老太松了一口氣。剛才她幾乎嚇壞了。

蘇三河:“所以阿娘,我和蘇大山之間,那是解不開的結,這一輩子,我都不可能原諒他。”

“他不配做我的兄弟,他更不是人。”蘇三河咬牙切齒。

蘇老太整個人都虛脫了,好久她才回過神來,幽幽地說:“不認就不認了。阿娘也沒有想過,你能原諒他。他做的那些事兒,確實不配讓你叫一聲大哥。”

蘇三河幾乎是在心裏松了一口氣。

他並不想讓阿娘因為這件事情,埋怨他狠心。

雖然阿娘在蘇大山那事上有所隱瞞,他不讚成阿娘瞞著他,但是站在阿娘的角度,其實他也理解阿娘這麽做的原因。

“阿娘,我打算這次回去,打隨軍報告,接咪兒和阿昱去西南。”

蘇老太的手停頓了一下,點頭:“是該接過去了。咪兒因為被老大媳婦賣的事,在這一帶名聲也臭了,以後想要找個好點的婆家,也不可能。去西南正好,那邊也沒人認識她,將來你給咪兒物色一個好點的後生。”

蘇三河道:“找婆家的事不急。”在內心裏,他並不打算這麽早就給咪兒找婆家。他的咪兒才十五歲,還是個孩子呢。十五歲,正該在學堂讀書。

咪兒這會也好了,去了西南,正好可以上學。

他是營級幹部,有往常名額,他打算把這個名額給咪兒。阿昱那邊不急,他還小,等到上學的年齡,他自己去爭取。

“我想送咪兒去上學。”蘇三河接著說。

蘇老太:“上學好,咪兒早就應該上學了。只是她心智不全,學校會被人欺負,老三你到時候讓老師照顧著點。”

她還不知道咪兒已經恢覆正常的事,她一直以為咪兒還傻著。

蘇三河道:“阿娘,這你不用擔心,咪兒已經好了。”

蘇老太還在那裏說著:“咪兒這孩子,從小就苦,跟普通的孩子不一樣。很多人都喜歡欺負她。我就怕這孩子不懂得保護自己,被人給……”

“阿娘,咪兒已經好了。”蘇三河又重覆。

蘇老太:“我知道她好了……”突然擡頭,手裏的面也不揉了,“你剛才說什麽?”

“我說咪兒好了。”

蘇老太“哎喲”地喊了一聲,又驚又喜,最後雙手激動在臉上揉了揉,蹭了一臉的面粉。

“哎喲,竈王爺保佑啊,我的咪兒終於好了。”

這算是因禍得福?

她就知道,咪兒是個有福的。

老太太此時開心得,跟個孩子似的。

想把最好的東西,留給咪兒。

“我給咪兒包點兒餃子。老三,你去割點肉,咱們今天吃餃子。”

蘇家是很少吃餃子的,因為餃子得有餡。蘇家節省,很少去割肉,肉多貴啊。

但是今天,蘇老太覺得該吃肉。

於是,蘇咪兒一覺醒來,有肉吃了。

她喜歡吃肉,特別是這餃子,是她吃過最好吃的東西。

以前在無風山的時候,她就愛吃餃子。那個時候,餃子裏包的都是靈獸肉。現在的味道雖然不能跟那時比,但還是讓蘇咪兒吃得小臉鼓鼓。

飯桌上,因為三房和大房剛鬧過,這會蘇琳和蘇翌看到蘇咪兒的時候,就有些相對無言。

特別是蘇琳,面對蘇咪兒的時候,竟一時之間不知道以什麽心情去面對。

她知道這次的事情,咪兒是受傷者,咪兒是這件事情中最大的無辜者。

但是如今她娘被抓了起來,她的心情是十分覆雜的。

她不是恨三叔恨咪兒,這件事情本身就是她娘做錯了,她只是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咪兒。

以何種臉面去面對。

“阿琳姐,你快吃。”蘇咪兒夾了一個皮薄肉厚的餃子,放到蘇琳的碗裏,朝她露出淺笑。

蘇琳的心被什麽東西擊了一下,她的眼淚頓時就出來了。

她嗚嗚地應了一聲,低下頭咬著餃子,眼淚“叭叭”地往碗裏掉。

早飯後,蘇咪兒難得沒有去上工。她看到蘇琳背起背簍,就要往外走,她攔住了蘇琳。

“阿琳姐,你怎麽不叫我一起去?”

蘇琳慌亂地擡頭,看到蘇咪兒一臉的迷茫,她道:“我……三叔剛回來,你該陪陪他。”低著頭就要離去。

蘇咪兒道:“阿琳姐,你永遠是我阿姐。”

蘇琳渾身顫抖,忍不住轉身看她。

眼中有淚光,但她爭氣地沒有掉下來。

“你不怕我……恨你?”

蘇咪兒笑:“阿琳姐不會。”

蘇琳嘆了一聲:“真是個傻孩子。”又道,“等我回來,給你帶野果子吃。”

……

蘇三河帶著咪兒和阿昱,去了阿婉的墳頭。

這是咪兒恢覆記憶後,第一次上山,也是第一次來上墳。

她看著自己的阿爹將手裏的東西,放到了墳頭,坐在那裏,陪著阿娘說話。聲音低低的,說不盡的悲傷。

“阿婉,我來看你了,帶著兩個孩子來看你。你在那邊好嗎?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咱們的咪兒病好了,我打算送她去上學。你是不是很高興?“

“這次回去,我打算將兩個孩子接回西南去,以後我們就不能經常來看你了,但每年清明,我和孩子們都會回來看你的。”

“阿婉啊,你總是說,我們要白頭到老,要死也一起死,結果你食言了。你一個人跑了,留下我孤伶伶地在這個世上,我得多孤單啊。但是……你別走太遠,等我百年之後,我來找你,咱們以後還會在一起,到時候你可不許不理我。”

蘇咪兒聽著阿爹的聲音,突然好想哭。

阿娘……要是沒死,該多好啊。

可惜……

那個奪人氣運的人,到底是誰?

如果讓她抓到,她一定要將那人剝皮拆骨。

她又好恨自己,為什麽不早點恢覆記憶?

如果早點,阿娘或許就不會死。

她又看著阿爹和阿昱,在心裏想:我會保護你們的。

……

此時,在海縣某旅館。

諸潔煩躁地在房間裏走來走去。

她不能抽取蘇咪兒的氣運,不管她怎麽跟系統說,系統都說暫時不能。

她只是抽了一些海縣其他人的氣運,她倒也想抽海縣一些幹部的,但是幹部都有一層保護罩罩著,不容易抽。

她知道,這叫官運。

又有國運護著,不是她能動的。

如今能抽的,也就是普通人。

但普通人抽十個,都不及蘇咪兒抽萬分之一。

這也是她急躁的原因。

“再等等,再等等。系統說了,再近些,或許有用。”諸潔在心裏默默地說。

但是她的心裏卻很不安,這種不安,像一顆蔓藤一樣,緊緊地纏繞著她的心臟,讓她透不過氣來。

……

蘇三河倒也沒有在山上呆多久,畢竟山上陰冷,他不能不顧忌兩個孩子。

陪妻子說了會話,他就決定回去了。

他帶著咪兒和蘇昱從山上下來的時候,在山下遇到了老許。

看到蘇三河過來,老許急急地道:“老蘇!”

“老許,你怎麽來了?”蘇三河詫異。

老許沒事,不會急成這樣,肯定是出事了。

蘇三河第一反應,是西南那邊來電話了?招他回去?

老許道:“是公安局那邊出事了。”

“什麽情況?”

“劉招娣死了。”老許扔下了一個炸.彈,將人震傻了。

“什麽?”蘇三河吃驚不小。“你剛才說什麽?我剛才沒聽清,誰死了?”

“劉招娣。”

蘇咪兒也一臉震驚。

劉招娣死了?怎麽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來遲了,今天這一章挺肥的,九千字了。

嗯,明天我還會這麽肥。

明天中午,給你們更一章。算加更吧。

先發上來,太晚了,明天捉蟲。晚安。

紅包有。

感謝在2020-10-15 08:53:47~2020-10-16 00:44:1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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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27.【加更】

“具體出了什麽事, 你跟我說說。”蘇三河也嚴肅了起來。

劉招娣死不死,與他確實沒有多大波動,畢竟三房和大房已經斷絕。

但是在這個緊要的關頭, 劉招娣卻死了,影響確實大。

劉招娣是這次拐賣案件中的重要嫌疑人, 她死了, 對後期判定劉賴子會有一定的麻煩。

而且, 劉招娣怎麽會突然死了?

這是一件讓人琢磨不透的事情。

“對,死在今天淩晨十二點, 死狀很奇怪,像是內臟被人打碎了似的。”

“內臟破裂?”蘇三河道, “是受了外力敲擊嗎?”

老許搖頭:“老莫說,當時劉招娣是好好坐在審訊房,他們正在對她進行審訊。她突然就倒了, 然後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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