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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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季節生性敏感，這樣細微的情緒還是被她感覺到了，心裏極不痛快。可是，明面上也未一口說出來。只問他：“你現在不想拍的原因是什麽？”
電話裏鐘離聲音淡淡的：“覺得時間還很多，不急於這一時。”
季節抿動唇角，她也並非被工作室的人蠱惑，細想一下按著鐘家預定的時間，的確不是特別充足了。說到底是防備……季節覺得鐘離對她還有防備。或許真是相識的時間太短，兩個人還不夠了解，在某種程度上算得陌生人。他有他的戒備，也是難免的。
她胸口憋悶起來，以至於話都懶得說。
“既然不拍那就算了，以後再說吧。”
她將電話掛斷了，將自己摔在床上木訥的看著天花板，忽然心底裏說不出的沮喪。
晚上的時候馮佳佳打來電話問她商量的結果，季節將胸中憋悶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他不願意拍，我想還是算了。”
結婚這種事情什麽時候連她也較起真來了。
馮佳佳一臉詫異：“為什麽他不願意拍啊？這不是早晚的事麽，而且現在溫度適宜。主要你不是喜歡花花草草麽，我還刻意叫青青找人把當下基地的實景拍給我看，嘖嘖，鮮花開得正好的時候。”
季節很少這樣唉聲嘆氣，只是煩的不得了。嘴裏嚷著作罷，便直接將電話掛斷了。
馮佳佳不等說話，耳邊傳來一陣盲音。人已經走到季節家的樓下了，莫名其妙的擡起頭來，看到臥室裏的燈是開著的。不等上樓，兩道燈光掃過來，她讓到一邊去，就看到鐘離停穩後從車上下來。
她也是個直腸子，劈頭蓋臉就問：“你是怎麽回事啊？為什麽這個時候不想拍婚紗照，把季節氣的不得了。她其實特別中意這個時候的景色，我也看過了，基地的花都開了，漂亮的不得了。哪裏會想到竟然是你嫌時間早。”心中感嘆，這個男人真是傻了，想娶季節的女人何其多，而他還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豈不是不知好歹。
鐘離深邃的眸子默然的垂下來，不用別人說他也知道這一回將季節招惹到了。
抿了下唇角，只問：“季節喜歡花？”
“哪個女孩子不喜歡啊？”馮佳佳怕樓上季節聽得到，聲音壓得有些低，走到一旁又說：“現在的景拍出來多漂亮，過了季還有什麽？就剩下火辣的太陽了，到時候誰跟你一起去拍照啊，曬得要命。”
鐘離線條幹凈的一張臉繃得更緊了，手機在掌心裏打了一個轉，已經看出他臉上的愧疚。其實早在季節掛他電話的時候，他便回過味來了。來這裏之前也給季節發了短信，可是沒能得到她的回覆。
“之前沒有想那麽多，我這就上去跟她說。”
“你等一等。”馮佳佳叫住她：“我先打個電話幫你說服一下，季節的脾氣你可能還不是特別了解，但凡她打消的念頭，想重燃也不是那麽容易。”
於是馮佳佳當著鐘離的面拔通了季節的電話，幾聲之後被接了起來。
季節意興闌珊，一邊踩踏著拖鞋泡茶喝，一邊問她：“你又打電話來做什麽？”
馮佳佳笑著：“我覺得你和鐘離還是這個時候去拍照更合適，再等一等時間不是很緊俏麽。”
季節幾乎是冷笑：“不想拍了，即便是鐘離想拍，我也沒什麽興致。以後再說吧，又不是什麽重要的事。”
“以後不就沒有這麽漂亮的花了麽，不要任性，就這個時候去吧。”
季節懶洋洋的：“親愛的，我是真心不想去了，手裏的事還有很多，哪裏有那樣的閑心。”
馮佳佳知道她的大小姐脾氣上來了，若有所思的看了鐘離一眼，接著說：“別這樣麽，去拍吧。我可以陪著你去，現在的天氣這麽適宜，全當出去放松心情了。而且我也想看你拍婚紗照時美美的樣子。”
季節語氣不耐起來，說出的話也越發刻薄。
“佳佳，你別再說了。這些客觀因素終究決定不了什麽，重要的是他鐘離對我心存防備，甚至可以說是二心，我也覺得沒什麽意思了。你告訴他，找個人游說我也沒有用。”
季節在馮佳佳的一片吃驚裏再度掛了電話。
馮佳佳仍舊一副想不明白的樣子：“她怎麽知道是我們兩個串通好的？”
鐘離卻不是很奇怪，季節的敏銳程度他一點兒都不懷疑。想來她的好朋友忽然風向大轉，而他之前又明確的給她發過短信，再加上馮佳佳之前極力勸說的語氣，不被季節洞察才怪。
也是，既然是自己招惹到她了，又怎麽好讓別人去游說。
鐘離直接上樓。
季節即便心知肚名，面含微笑，仍舊半真心半假意的樣子。
“哦，這麽晚了過來做什麽？”
鐘離眸光瞇緊，將她看得很認真。見她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的，倒了茶水又去冰箱裏拿零食，最後也沒打算坐下來跟他好好說話，他一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季節，我錯了。我們去拍婚紗照吧好不好？”
季節一臉好笑的模樣：“這種事情怎麽能勉強，之前你不是說不想拍。我想了想，也是，的確沒什麽好拍的。”
鐘離感覺到她的冷漠與逃離，修長的手指用力。
“誰說我覺得勉強，我想拍，只是先前沒考慮那樣多而已。就訂在這個月
多而已。就訂在這個月吧，我們不要再等了。”
季節驟然甩開他的手，或許是被人鉗制，亦或者在她看來如此這般是被人愚弄了。不由得有些情緒激動：“鐘離，你這樣是何必呢？在你心裏分明對我有防備，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可是我敢保證，在我第一時間說出要我們拍照的時候你的心裏是抗拒的。你既然那麽抗拒，為什麽還要改變主意？還說什麽溫度適宜，我喜歡花……之前我同你說的時候你怎麽無動於衷？難道我的朋友說出的一句話都比我有說服力麽？既然如此，你還娶我做什麽。”
鐘離知她誤解了，順口說：“並非馮佳佳說過之後我才改變主意的。”
季節做了一個按壓的手勢：“行了，鐘離，你什麽都別再說了。”她指著門，直接下逐客令：“時間不早了，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這還是兩人認識以來吵得最洶湧的一次，這一次季節情緒激動，忍不住的對他喊叫起來。
鐘離竟有些慌了，他極少這樣無助過，除了三年前……可這一次分明又和以前不同，他只知道自己的心臟跳得很厲害，怕被她掃地出門，又覺得有些東西是被自己平白糟蹋了，所以說不出的懊惱。
他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季節，你聽我說。”
季節打小就不是溺來順受的主兒，除了一個周子桓，到現在還沒有哪個男人可以操控她的情緒。既然你不願，那好，我季節同樣也是不稀罕。
“鐘離，再這樣就沒意思了，幹脆連訂婚也取消好了。”
鐘離瞳孔凝緊，薄唇顫了顫，近乎虛弱的叫出她的名字：“季節……”然後他說：“你聽我給你講一個故事……”
這世上無數的人都是有故事的，季節不例外，鐘離也不例外。
他三年前剛和一個談了五年的女朋友分手，五年……人生的大好時光有多長，最天真爛漫的似乎也不過那幾年。
鐘離細回憶起來，是從大二開始，在一次選修課上認識的，那之後再上選修課那個女生就讓他幫忙占座，他同樣沒有拒絕。一來二去就認得了，連開始也開始得順理成章。
像所有大學校園中的情侶一樣，他們雖不是一個系別的，可是一個校園又有多大？他們一起吃飯，一起自習，閑暇的時候一起逛街或者散步……連第一次親吻的怦然心動他還記得。青春年少時一顆狂跳不止的心，連看人的眼神都帶了一種燥熱。
大學裏的三年時光就是那樣過來的，後來他讀了研，而那個女孩子一心考公務員，他們的關系隨著時間的推移似乎更加的根深蒂固。
鐘離搓了搓臉頰，痛苦的回憶說：“那時候的確像對老夫老妻，我們就要準備結婚了……”
他沒想過這輩子除了她會是其他的女人。那時候他不止一次去女方的家裏，雙方家長亦都是見過的。後來兩個人連婚紗照都拍過了，還會有什麽變數？
但事與願違，三年前省考的成績下來了，她考進了地方政府，如願以償當上了公務員。他們的關系卻在兩者身份的轉變中發生了裂變。
她不僅有了工作，而且工作穩定。不由得轉過頭來開始審視鐘離，從某種程度上講他還是個窮學生，家境貧寒，任何的生活保障都是給不了她的。即便他有一身的骨氣，可是誰知道骨氣值幾個錢？
於是不止一次的游說鐘離也去考公務員，在她看來只有如此兩人才能縮小差距。
鐘離不是沒有為兩人的關系努力過爭取過，可是，那樣的生活他不開心。他不想將自己的學業扔到一邊，每天在她的監視下看《申論》或者《公共基礎》。
那時候他的生活漸漸的被一個女人扭曲的不成樣子。
到底還是分開了，世界這樣現實，又何止是殘酷。
他拿著鐘父辛苦賺了兩個月的工資拍下的婚紗照忽然變得無處安放，擺在老家的客廳和臥室裏，日夜看著和魔咒一樣。有一天他終於忍無可忍，拿著錘子將那一張張如花容顏砸碎了。連同他自己的心也一並砸碎了。
鐘離聲音低沈：“你說，這樣的兩個人怎麽走著走著就散了？”
季節聽他這樣問，頭腦中浮現的只有四個大字，“無疾而終。”
多年以後她就是這樣定義自己和周子桓，其實她一直在想，如果周子桓沒有死，她很想問問他，當初為什麽說走就走？難道連一點留戀都沒有麽？
可是，現在面對鐘離，隱隱就有些懂了。這世上並非每個人都對另一個人心存執念，到了該放手的時候，一切情深都能變淺。同鐘離比起來，她實在太淺薄了。她用一年的時間和一個人在一起，然後用六年的時候惦念他。而鐘離和另一個女人卻有著五年的情份，聽他說分了之後亦有兩年的時間回不過神來。
難怪他對這件事情心存芥蒂，原來是魔咒。
杯子裏的水有些涼了，季節捧到掌心裏喝。
被鐘離一伸手拿了過去。
男人神情內斂，情緒收得很快。但季節不相信時過境遷，他是真的不在乎了。
鐘離說：“茶水涼了不能喝。”他給她加了熱水，遞給她，話題又重新回到先前：“都是過去的事了，用來牽絆現在實在不應該。誰說我不想跟你拍婚紗照的，我現在將什麽都想得十分明白。”
季節喝了茶水潤喉，否則她懷疑自
則她懷疑自己沒辦法正常發聲。心裏有一絲絲的困惑，為什麽聽到他的故事會感覺胸悶氣短？可到底都是一樣的可憐人，或許在彼此的故事裏他們充當了相同的角色。
她應了下來：“好啊，訂個時間我們去D城。”
兩人都請了假，沒有自己開車，直接乘高鐵過去。這還是兩個人第一次出門，那感覺像度假。一路風景快閃過去，連心情都放松了起來。
季節想吃零食，鐘離從行李包裏拿出來給她。松軟甜膩的沙琪瑪，用掌心緊緊的攥成麻花狀。
鐘離一旁笑她像個小孩兒。
季節不以為意，吃飽了，靠在他的肩膀上看沿路的風景。她坐高鐵去D城不是一次兩次了，以前從未認真看過兩旁的景色，只覺匆匆的滑閃過去，一心以為想要坐車看風景的話也只能坐慢車。那種古老的旅綠皮車，一段旅程要行十幾甚至二十幾個小時。但回想起來，除了高中時候跟同學一起出去玩，似乎再沒機會坐過那樣的車。聽聞現在已經沒有了的。
看得時間久了，眼睛酸痛，不由得閉上休息。
後排座位是個調皮的小男孩兒，也就五六歲的模樣。敲打季節的椅背，媽媽攔也不肯聽。
鐘離以為季節睡著了，只擔心吵醒她。微微的側過首去提醒：“小朋友，不能再動了，阿姨在睡覺。”
男孩兒見了陌生叔叔，才終於肯安靜下來。
季節的心裏也異常安靜。
D城臨海，去之前青青就說冷，刻意發短信提醒要多帶幾件衣服，下車後迎面一陣冷風。季節下面一條短裙，上身八分袖的半長風衣還是覺出涼了。
鐘離拉著她：“去那邊套件衣服。”
季節哪裏想到會這樣冷，並未帶一件像樣的保暖外套。
鐘離掏出自己的給她穿上，即便季節不矮，穿上後仍舊空空蕩蕩。
她擡起手來一甩，那風情好似青衣水袖。
“你看我像不像在偷穿大人衣服？”
鐘離似笑非笑來揉她的腦袋，那樣親昵：“的確像個孩子。”
工作室就在車站附近，步行幾步就抵達了。那一天D城青霧彌漫，而整棟大廈就埋在霧氣中，擡頭去看，總覺得不真實。
季節這樣的年紀很少有心情雀躍的時候，激動是激動，可那跟雀躍還不能比，她沒想到自己做起這件事來竟是這樣欣然。
電梯裏，鐘離側首看她，他的眼中有堅定的流光，明亮得不可思議。而他的嘴角弧度溫暖，亦是欣然：“我覺得這一定是個奇妙的旅程。”
和工作室接洽之後，雙方再度確定行程。攝影師和化妝室按照青青的要求都是安排的最好的。工作人員囑咐了明早化妝的時間，就將酒店的地址交給兩人。
告訴他們：“明天一定要好好笑，會很辛苦，早點兒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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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節生性敏感，這樣細微的情緒還是被她感覺到了，心裏極不痛快。可是，明面上也未一口說出來。只問他：“你現在不想拍的原因是什麽？”
電話裏鐘離聲音淡淡的：“覺得時間還很多，不急於這一時。”
季節抿動唇角，她也並非被工作室的人蠱惑，細想一下按著鐘家預定的時間，的確不是特別充足了。說到底是防備……季節覺得鐘離對她還有防備。或許真是相識的時間太短，兩個人還不夠了解，在某種程度上算得陌生人。他有他的戒備，也是難免的。
她胸口憋悶起來，以至於話都懶得說。
“既然不拍那就算了，以後再說吧。”
她將電話掛斷了，將自己摔在床上木訥的看著天花板，忽然心底裏說不出的沮喪。
晚上的時候馮佳佳打來電話問她商量的結果，季節將胸中憋悶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他不願意拍，我想還是算了。”
結婚這種事情什麽時候連她也較起真來了。
馮佳佳一臉詫異：“為什麽他不願意拍啊？這不是早晚的事麽，而且現在溫度適宜。主要你不是喜歡花花草草麽，我還刻意叫青青找人把當下基地的實景拍給我看，嘖嘖，鮮花開得正好的時候。”
季節很少這樣唉聲嘆氣，只是煩的不得了。嘴裏嚷著作罷，便直接將電話掛斷了。
馮佳佳不等說話，耳邊傳來一陣盲音。人已經走到季節家的樓下了，莫名其妙的擡起頭來，看到臥室裏的燈是開著的。不等上樓，兩道燈光掃過來，她讓到一邊去，就看到鐘離停穩後從車上下來。
她也是個直腸子，劈頭蓋臉就問：“你是怎麽回事啊？為什麽這個時候不想拍婚紗照，把季節氣的不得了。她其實特別中意這個時候的景色，我也看過了，基地的花都開了，漂亮的不得了。哪裏會想到竟然是你嫌時間早。”心中感嘆，這個男人真是傻了，想娶季節的女人何其多，而他還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豈不是不知好歹。
鐘離深邃的眸子默然的垂下來，不用別人說他也知道這一回將季節招惹到了。
抿了下唇角，只問：“季節喜歡花？”
“哪個女孩子不喜歡啊？”馮佳佳怕樓上季節聽得到，聲音壓得有些低，走到一旁又說：“現在的景拍出來多漂亮，過了季還有什麽？就剩下火辣的太陽了，到時候誰跟你一起去拍照啊，曬得要命。”
鐘離線條幹凈的一張臉繃得更緊了，手機在掌心裏打了一個轉，已經看出他臉上的愧疚。其實早在季節掛他電話的時候，他便回過味來了。來這裏之前也給季節發了短信，可是沒能得到她的回覆。
“之前沒有想那麽多，我這就上去跟她說。”
“你等一等。”馮佳佳叫住她：“我先打個電話幫你說服一下，季節的脾氣你可能還不是特別了解，但凡她打消的念頭，想重燃也不是那麽容易。”
於是馮佳佳當著鐘離的面拔通了季節的電話，幾聲之後被接了起來。
季節意興闌珊，一邊踩踏著拖鞋泡茶喝，一邊問她：“你又打電話來做什麽？”
馮佳佳笑著：“我覺得你和鐘離還是這個時候去拍照更合適，再等一等時間不是很緊俏麽。”
季節幾乎是冷笑：“不想拍了，即便是鐘離想拍，我也沒什麽興致。以後再說吧，又不是什麽重要的事。”
“以後不就沒有這麽漂亮的花了麽，不要任性，就這個時候去吧。”
季節懶洋洋的：“親愛的，我是真心不想去了，手裏的事還有很多，哪裏有那樣的閑心。”
馮佳佳知道她的大小姐脾氣上來了，若有所思的看了鐘離一眼，接著說：“別這樣麽，去拍吧。我可以陪著你去，現在的天氣這麽適宜，全當出去放松心情了。而且我也想看你拍婚紗照時美美的樣子。”
季節語氣不耐起來，說出的話也越發刻薄。
“佳佳，你別再說了。這些客觀因素終究決定不了什麽，重要的是他鐘離對我心存防備，甚至可以說是二心，我也覺得沒什麽意思了。你告訴他，找個人游說我也沒有用。”
季節在馮佳佳的一片吃驚裏再度掛了電話。
馮佳佳仍舊一副想不明白的樣子：“她怎麽知道是我們兩個串通好的？”
鐘離卻不是很奇怪，季節的敏銳程度他一點兒都不懷疑。想來她的好朋友忽然風向大轉，而他之前又明確的給她發過短信，再加上馮佳佳之前極力勸說的語氣，不被季節洞察才怪。
也是，既然是自己招惹到她了，又怎麽好讓別人去游說。
鐘離直接上樓。
季節即便心知肚名，面含微笑，仍舊半真心半假意的樣子。
“哦，這麽晚了過來做什麽？”
鐘離眸光瞇緊，將她看得很認真。見她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的，倒了茶水又去冰箱裏拿零食，最後也沒打算坐下來跟他好好說話，他一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季節，我錯了。我們去拍婚紗照吧好不好？”
季節一臉好笑的模樣：“這種事情怎麽能勉強，之前你不是說不想拍。我想了想，也是，的確沒什麽好拍的。”
鐘離感覺到她的冷漠與逃離，修長的手指用力。
“誰說我覺得勉強，我想拍，只是先前沒考慮那樣多而已。就訂在這個月
多而已。就訂在這個月吧，我們不要再等了。”
季節驟然甩開他的手，或許是被人鉗制，亦或者在她看來如此這般是被人愚弄了。不由得有些情緒激動：“鐘離，你這樣是何必呢？在你心裏分明對我有防備，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可是我敢保證，在我第一時間說出要我們拍照的時候你的心裏是抗拒的。你既然那麽抗拒，為什麽還要改變主意？還說什麽溫度適宜，我喜歡花……之前我同你說的時候你怎麽無動於衷？難道我的朋友說出的一句話都比我有說服力麽？既然如此，你還娶我做什麽。”
鐘離知她誤解了，順口說：“並非馮佳佳說過之後我才改變主意的。”
季節做了一個按壓的手勢：“行了，鐘離，你什麽都別再說了。”她指著門，直接下逐客令：“時間不早了，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這還是兩人認識以來吵得最洶湧的一次，這一次季節情緒激動，忍不住的對他喊叫起來。
鐘離竟有些慌了，他極少這樣無助過，除了三年前……可這一次分明又和以前不同，他只知道自己的心臟跳得很厲害，怕被她掃地出門，又覺得有些東西是被自己平白糟蹋了，所以說不出的懊惱。
他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季節，你聽我說。”
季節打小就不是溺來順受的主兒，除了一個周子桓，到現在還沒有哪個男人可以操控她的情緒。既然你不願，那好，我季節同樣也是不稀罕。
“鐘離，再這樣就沒意思了，幹脆連訂婚也取消好了。”
鐘離瞳孔凝緊，薄唇顫了顫，近乎虛弱的叫出她的名字：“季節……”然後他說：“你聽我給你講一個故事……”
這世上無數的人都是有故事的，季節不例外，鐘離也不例外。
他三年前剛和一個談了五年的女朋友分手，五年……人生的大好時光有多長，最天真爛漫的似乎也不過那幾年。
鐘離細回憶起來，是從大二開始，在一次選修課上認識的，那之後再上選修課那個女生就讓他幫忙占座，他同樣沒有拒絕。一來二去就認得了，連開始也開始得順理成章。
像所有大學校園中的情侶一樣，他們雖不是一個系別的，可是一個校園又有多大？他們一起吃飯，一起自習，閑暇的時候一起逛街或者散步……連第一次親吻的怦然心動他還記得。青春年少時一顆狂跳不止的心，連看人的眼神都帶了一種燥熱。
大學裏的三年時光就是那樣過來的，後來他讀了研，而那個女孩子一心考公務員，他們的關系隨著時間的推移似乎更加的根深蒂固。
鐘離搓了搓臉頰，痛苦的回憶說：“那時候的確像對老夫老妻，我們就要準備結婚了……”
他沒想過這輩子除了她會是其他的女人。那時候他不止一次去女方的家裏，雙方家長亦都是見過的。後來兩個人連婚紗照都拍過了，還會有什麽變數？
但事與願違，三年前省考的成績下來了，她考進了地方政府，如願以償當上了公務員。他們的關系卻在兩者身份的轉變中發生了裂變。
她不僅有了工作，而且工作穩定。不由得轉過頭來開始審視鐘離，從某種程度上講他還是個窮學生，家境貧寒，任何的生活保障都是給不了她的。即便他有一身的骨氣，可是誰知道骨氣值幾個錢？
於是不止一次的游說鐘離也去考公務員，在她看來只有如此兩人才能縮小差距。
鐘離不是沒有為兩人的關系努力過爭取過，可是，那樣的生活他不開心。他不想將自己的學業扔到一邊，每天在她的監視下看《申論》或者《公共基礎》。
那時候他的生活漸漸的被一個女人扭曲的不成樣子。
到底還是分開了，世界這樣現實，又何止是殘酷。
他拿著鐘父辛苦賺了兩個月的工資拍下的婚紗照忽然變得無處安放，擺在老家的客廳和臥室裏，日夜看著和魔咒一樣。有一天他終於忍無可忍，拿著錘子將那一張張如花容顏砸碎了。連同他自己的心也一並砸碎了。
鐘離聲音低沈：“你說，這樣的兩個人怎麽走著走著就散了？”
季節聽他這樣問，頭腦中浮現的只有四個大字，“無疾而終。”
多年以後她就是這樣定義自己和周子桓，其實她一直在想，如果周子桓沒有死，她很想問問他，當初為什麽說走就走？難道連一點留戀都沒有麽？
可是，現在面對鐘離，隱隱就有些懂了。這世上並非每個人都對另一個人心存執念，到了該放手的時候，一切情深都能變淺。同鐘離比起來，她實在太淺薄了。她用一年的時間和一個人在一起，然後用六年的時候惦念他。而鐘離和另一個女人卻有著五年的情份，聽他說分了之後亦有兩年的時間回不過神來。
難怪他對這件事情心存芥蒂，原來是魔咒。
杯子裏的水有些涼了，季節捧到掌心裏喝。
被鐘離一伸手拿了過去。
男人神情內斂，情緒收得很快。但季節不相信時過境遷，他是真的不在乎了。
鐘離說：“茶水涼了不能喝。”他給她加了熱水，遞給她，話題又重新回到先前：“都是過去的事了，用來牽絆現在實在不應該。誰說我不想跟你拍婚紗照的，我現在將什麽都想得十分明白。”
季節喝了茶水潤喉，否則她懷疑自
則她懷疑自己沒辦法正常發聲。心裏有一絲絲的困惑，為什麽聽到他的故事會感覺胸悶氣短？可到底都是一樣的可憐人，或許在彼此的故事裏他們充當了相同的角色。
她應了下來：“好啊，訂個時間我們去D城。”
兩人都請了假，沒有自己開車，直接乘高鐵過去。這還是兩個人第一次出門，那感覺像度假。一路風景快閃過去，連心情都放松了起來。
季節想吃零食，鐘離從行李包裏拿出來給她。松軟甜膩的沙琪瑪，用掌心緊緊的攥成麻花狀。
鐘離一旁笑她像個小孩兒。
季節不以為意，吃飽了，靠在他的肩膀上看沿路的風景。她坐高鐵去D城不是一次兩次了，以前從未認真看過兩旁的景色，只覺匆匆的滑閃過去，一心以為想要坐車看風景的話也只能坐慢車。那種古老的旅綠皮車，一段旅程要行十幾甚至二十幾個小時。但回想起來，除了高中時候跟同學一起出去玩，似乎再沒機會坐過那樣的車。聽聞現在已經沒有了的。
看得時間久了，眼睛酸痛，不由得閉上休息。
後排座位是個調皮的小男孩兒，也就五六歲的模樣。敲打季節的椅背，媽媽攔也不肯聽。
鐘離以為季節睡著了，只擔心吵醒她。微微的側過首去提醒：“小朋友，不能再動了，阿姨在睡覺。”
男孩兒見了陌生叔叔，才終於肯安靜下來。
季節的心裏也異常安靜。
D城臨海，去之前青青就說冷，刻意發短信提醒要多帶幾件衣服，下車後迎面一陣冷風。季節下面一條短裙，上身八分袖的半長風衣還是覺出涼了。
鐘離拉著她：“去那邊套件衣服。”
季節哪裏想到會這樣冷，並未帶一件像樣的保暖外套。
鐘離掏出自己的給她穿上，即便季節不矮，穿上後仍舊空空蕩蕩。
她擡起手來一甩，那風情好似青衣水袖。
“你看我像不像在偷穿大人衣服？”
鐘離似笑非笑來揉她的腦袋，那樣親昵：“的確像個孩子。”
工作室就在車站附近，步行幾步就抵達了。那一天D城青霧彌漫，而整棟大廈就埋在霧氣中，擡頭去看，總覺得不真實。
季節這樣的年紀很少有心情雀躍的時候，激動是激動，可那跟雀躍還不能比，她沒想到自己做起這件事來竟是這樣欣然。
電梯裏，鐘離側首看她，他的眼中有堅定的流光，明亮得不可思議。而他的嘴角弧度溫暖，亦是欣然：“我覺得這一定是個奇妙的旅程。”
和工作室接洽之後，雙方再度確定行程。攝影師和化妝室按照青青的要求都是安排的最好的。工作人員囑咐了明早化妝的時間，就將酒店的地址交給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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