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飯，又讓三個小屁孩睡下，蘇明安也躺下瞇了一會兒。

快到十一點半的時候，蘇明安從床上爬起來，把晚飯時候多做的餅子熱了熱，然後拿上屋裏的手電出門。

另外一邊，孟修齊也從床上坐了起來，穿好衣服往外走。

同屋的周延聽到動靜，瞇著眼睛擡頭看了一眼後又重新閉上，迷迷糊糊道：“現在就要走了？”

為了方便，孟修齊晚上沒有回知青點，而是呆在了周延這裏。

聞言，孟修齊“嗯”了一聲，“到時間了。”

周延閉著眼睛在床上摸了摸，戴上眼鏡睜眼看向孟修齊問道：“真不用我陪你一起去啊？”

孟修齊搖頭，“不用。”

“那行吧。”周延十分清楚孟修齊的性格，也不再強求，“那你路上小心一點。”

說著，他摘下眼鏡躺了下去，翻身裹了裹被子。

孟修齊穿好衣裳後就出門了。

等到他到山腳下的時候，蘇明安還沒有到。

孟修齊直接上山去了山上那間土坯的小院，把兩頭野豬分別運出來。

等到他這邊忙好了，蘇明安也將將趕到。

“你怎麽一頭的汗，不會已經在忙了吧，我之前看了時間，我應該沒遲到吧？”蘇明安吸溜著冷颼颼的空氣對著滿頭大汗的孟修齊問道。

孟修齊道：“沒有，野豬在山上，走吧。”

蘇明安擡眉看過去，怎麽這人這會兒不防著她了？

還是說他提前過來已經進行過地點轉移了？

一路跟著孟修齊到了地方後，蘇明安發現她還真沒想錯，這人真的提前過來進行轉移了。

蘇明安倒也沒說什麽，而是問道：“那我們現在下山？”

“不下山，繼續往山上走。”孟修齊彎腰扛起一頭野豬，又看向蘇明安道：“你的力氣好像很大。”

蘇明安當即就說：“我自己來就行了，不過還要往山上走？”她盯著孟修齊的背影皺了下眉，“我們不是去縣城裏面嗎？”

“先抄小路去雙水公社，那邊有人過來接我們。”孟修齊道。

蘇明安點頭，便也不再問了。

兩個人就這樣一前一後扛著野豬走著，手電筒的射出黃色的光線在黑咕隆咚的夜裏四散開來卻又被沈沈的夜色壓制著，並不明亮。

泥土地上撲滿了枯葉和枯枝，沙沙的腳步聲在兩人的四周跌宕著，一不小心踩中一根枯枝，便爆出“喀嚓”一聲脆響，在漆黑無比的冬夜林中格外的響亮。

偶爾還有老鴰“嘎嘎”叫上兩聲，然後扇著翅膀倏然從兩人的頭頂上飛過去。

蘇明安不是個膽小的人，但這樣的環境還是不免讓人忍不住胡思亂想。

尤其是當你身前的那個人除了走路以外沈默的仿佛像一尊會活動的雕像的時候。

大西山和小青山以及石芽山連在一起，蘇明安他們現在要去的雙水公社就在石芽山那邊。

若是從大路上走，從大西山生產隊到雙水公社要走兩個小時才能到，但若是翻山的話，便用不到一個小時。

等從石芽山那邊下山後，蘇明安又跟著孟修齊穿過一片麥田，來到了一個水塘的下水口處。

孟修齊停下對蘇明安說：“就是這兒了。”

蘇明安跟著一起放下野豬，然後就看見孟修齊拿著手電筒照向水面，先是沿著塘壁照了一圈，然後又打了三長兩短的光束，最後又反方向找了一圈，關上了手電筒。

沒多久，就聽見空氣中出現了貓頭鷹的叫聲，兩長三短，剛好和孟修齊之前打的相反。

孟修齊打開手電筒，對著水面又照了三下，然後關上了。

“人來了。”孟修齊說。

蘇明安垂下眼皮笑了一聲。

她以前雖然知道這個時代肯定有人私底下做生意，但還是第一次現場見到街頭，還挺嚴謹的。

又過了一會兒，就聽見原本寂靜的空氣中傳來細細碎碎的聲音。

沒多久，蘇明安就看見有個模糊身影從河岸上往他們這個方向走。

進了前，那人忽然一下子就打開了手電，十分不客氣地朝著蘇明安他們身上照了一圈。

“怎麽今天還多了個女人？”一道粗獷的聲音道。

蘇明安歪頭擡手擋開照在她眼前的光，模糊地看見來人是個三十多歲的漢子，身材十分魁梧，好像還留了胡子。

孟修齊皺了下眉說：“我說過了，兩頭野豬，我一個人沒辦法弄過來。”

那人就拿著手電筒往他們腳邊照了一圈，眼睛頓時發亮說：“還真有兩頭啊，而且看樣子可都不小，兄弟，你這次行啊！”

孟修齊沒接話，而是道：“走吧。”

那人頓時點頭，也不糾結蘇明安了，“對，趕緊走吧，別耽擱了。”

說著就把手電筒咬在嘴裏面，然後彎腰扛起了一頭，看了蘇明安他們一眼說：“跟上。”

孟修齊彎腰扛起另外一頭，看向蘇明安道：“走吧。”

蘇明安搖頭笑了一聲，跟在了他們後面。

繞過這個水塘，又走了一會兒，到了一個草垛子邊上。

那人卸下膀子上的野豬，扭頭朝兩人說：“等一下。”

然後，蘇明安就看那人卸下了草垛子上的草，露出了裏面的車。

那人扭頭朝著蘇明安他們笑了一下，拍了拍車道：“還是老規矩，坐車。”

孟修齊沈默著把野豬放進後面的車鬥，然後跳了上去。

蘇明安見狀，也跟著跳了上去。

那男人見狀從褲兜裏面摸出來一支煙遞給孟修齊道：“抽一根。”

孟修齊擺手拒絕，“我不抽。”

男人又遞給蘇明安道：“你要嗎？”

蘇明安搖頭，“我也不抽。”

那男人也沒有強求，而是順手用煙盒磕了磕煙嘴，然後叼在嘴裏，點火深深吸了一口。

吐出一個眼圈後，男人叼著煙，隔著繚繞的煙霧看著蘇明安他們就說：“你們坐好了啊，就走了。”

他跳上駕駛座，發動車子。

發動機的聲音仿佛忽然咆哮的巨獸，好在這邊是空曠的田間，沒有人家。

蘇明安雖然沒有坐過這個時代的車子，但光是想也知道泥土地坑坑窪窪的，一路上肯定要磕磕絆絆的。

蘇明安靠在角落，抓緊。

這時，車子忽然往前一邁，然後倏然陷下一個地方，又在咆哮聲中爬上去。

蘇明安的身體慣性往前撲了一下，她下意識用力固定自己，就聽見黑暗中有什麽“喀嚓”一聲，像是有什麽東西斷了。

電光火石間，蘇明安想到了自己剛剛得到的大力金手指。

蘇明安下意識松開手，背部盡量抵著車廂，然後打開了手電筒。

昏黃的光線瞬間充滿車廂，蘇明安敏銳地發現她剛剛抓的護欄的地方被他捏進去好大一塊。

蘇明安：“！！！”

她下意識看向車廂裏面唯二的活人孟修齊，就看見孟修齊也正看過來。

目光落到已經變形的護欄上的時候，他的眼皮頓時抽搐了一下。

蘇明安瞬間產生了要不要“殺人滅口”的沖動。

她理不直氣也壯地瞪過去，“你看什麽看？”

孟修齊默默往邊上挪了挪地方，側過身子背對著蘇明安。

蘇明安一臉尷尬地收回視線，重新盯上被她捏過的地方。

怎麽辦？好像也沒辦法覆原了？

這個時代的車好像非常的貴，反正現在就是賣了她也買不起一輛。

不過這個好在也只是護欄陷了一塊進去，不是真的斷了。

蘇明安摸了摸那陷先下去的地方，決定就當作什麽事情也沒發生過。

“哎，孟修齊。”蘇明安拿著手電筒在孟修齊的位置前面晃了晃。

孟修齊動了動肩膀，慢慢扭過身瞥了蘇明安一下，“有事？”

蘇明安往自己的嘴上做了個拉上拉鏈的姿勢。

孟修齊：“……”

孟修齊一聲不吭地轉過身，再次背對蘇明安。

就在蘇明安以為他不會說話的時候，忽然就聽見他淡淡道：“知道了。”

蘇明安嘆了口氣，又揉了揉臉。

冬夜十分寒冷，就算他們坐在車廂裏面，上方還有鬥篷遮掩著，也擋不住外面呼嘯的冷風。

之前走山路產生的熱量都散了去，身體越來越涼。

蘇明安放下手電筒搓了搓手，從懷裏拿出臨走之前帶上的餡餅。

經過這一個多小時的折騰，餡餅也不太熱了，不過索性還有些餘溫，還能吃。

蘇明安隔著油紙拿了一個遞到孟修齊的面前，“孟修齊，你吃不吃？”

孟修齊轉頭過來看了一眼，搖頭，“不用。”

蘇明安聳聳肩，自己吃了起來。

中途她又喝了點水，把自己餵的飽飽的，總算覺得舒坦了很多。

大約又過了有半個多小時，車子終於停下了。

那男人下車拍了拍車廂說：“下來吧，到了。”

蘇明安捂著胸口大大長出了一口氣。

她站起來跺了跺腳，和孟修齊一起把野豬丟下去後，就從車上跳了下去。

蘇明安這才發現這裏是小院，四周有些空曠而且荒涼，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地方。

坐這種私底下的買賣的時候最忌諱有人多嘴多舌了，因此蘇明安也沒開口問什麽。

就看見那開車的男人敲了敲院門，然後沒多久，就從院子裏面走出來兩個人過來把兩頭野豬一起弄進去了。

那開車的男人朝著蘇明安他們招招手說：“走，進來吧。”

蘇明安跟在孟修齊的後面進去，迎面就是一股股血腥的味道，隱約還有殺豬的嚎叫聲。

但表面上看，這只是一個普通的農家院子，院子裏面居然還種了點菜。

想來應該是別有洞天。

等到他們進門，就有人把院子門關上，裏面有人迎面走過來招呼道：“喲，孟兄弟來了，今天的收獲不錯啊，兩頭大野豬，應該有五百斤了吧。”

孟修齊頷首道：“差不多。”

“那你這回可是……”說著，那人看見蘇明安就頓住了，皺眉道：“這怎麽還有一個女人？”

蘇明安挑眉，第二次了。

她看向孟修齊，就聽見孟修齊說：“有一頭是她打的。”

“她打的？”那人頓時指著蘇明安看向孟修齊問道：“她一個女人，還能打這麽大一頭野豬，孟兄弟，你什麽時候也學會開玩笑了？”

孟修齊淡淡開口道：“我從來不開玩笑。”

“那真是她打的？”那人怎麽也不相信，邁著八字步走到蘇明安的面前來回地看，就差趴在她的臉上了。

“就她這瘦不拉幾的樣子，還能打野豬，我不信。”那人說著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眼神越發的放肆和怪異。

蘇明安皺了皺眉，“這和我們做買賣有什麽關系嗎？”

“那倒是沒有，不過我這不是好奇嘛！”那人上下打量這蘇明安，陰陽怪氣道。

“那這樣你信了嗎？”

蘇明安忽地上欠拽住那男人腰上的衣服，輕飄飄把人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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