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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覆制的房間(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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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地回答這樣的問題,說實話,我的確以為有些尷尬。我看了眼身旁站著的君柏,倒是他一副戒備的模樣,讓我跟著都不由緊張。

我努力穩了穩心緒,這才說,“溫老師今天怎麽……”

“小葉,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他微笑著走上前,但即使此,也並未打算給我岔開話題的機會,他只是看著我,讓我所有的表情都在他的目光下無所遁形。

一時間,我承認我是動了惻隱之心。

是的,因為就連我自己都無法否認曾經是那麽那麽的喜歡過他,就像追逐著一個永遠不會老去的童話。可惜,童話再美好,人也終究會長大,不論是以何種的方式長大。

所以我只有回看著他,希望他就能讀懂我眼裏的話,然而,現實的情況是,就在這沈默剛剛維持了不三秒,君柏就率先一步開了口,“喲,聽溫老師您這口氣,原來我們家這位小朋友還挺受歡迎的?”

“不然你覺得呢?”溫塵看了他一眼,反問道。

“但是可惜啊,可惜……”君柏嘖了聲,順便揉了揉我的頭發,“現在小朋友已經是我們家小卓的人了。”

“是嗎?”溫塵呵了一聲,但顯然,只是一個問句,並不足以道明他內心的想法。雖然不可否認,在這一瞬,我是隱隱期待過什麽的,然而,他只是看定我,斯條慢理道:“那麽既然如此,小葉你怎麽都不跟老師提一提他?”

這種事有什麽可提的?我有些尷尬,但轉念一想,卻是道:“溫老師,你今天怎麽會在這裏?”

或許是這一瞬的話道出了潛意識裏的想法,總之,在面對我這番不依不饒的追問時,溫塵的臉色終於出現了一絲異樣,他將視線轉向宋婭楠墓碑前的那束新放的百合花,淡淡道:

“小葉,難道你認為我來看看自己已故的學生也需要一個恰如其分的理由?”

又是一個反問,然而也是這個反問,讓我一時不知該作何回答。倒是君柏的聲音隨即插了進來,卻是帶著一絲挑釁道:“溫老師,沒想到您的嘴上功夫比起我們小卓,也是一絲不差呢。”

但溫塵只是一搖頭,篤定道:“你知道我和卓揚最大的區別是什麽?”

“是什麽?”

“是我們在看見小葉的第一眼時,心裏頭的想法。”

不得不說,他這番話的含義很稠密,就像是看王家衛的電影,難以用普通人的邏輯解讀一樣。我皺眉思考了下,語氣盡量到位了,“溫老師,這回好像是你先偏題了。”

“小葉,你是不是到現在還無法釋懷宋宋的死?”他看了我一眼,隨即用他彈鋼琴的修長手指撫向墓碑上刻著的宋婭楠名字,“但或許那並不是死,而是往生呢。”

“傳說中有個地方叫往生井,難道溫老師真認為你的學生是去了那裏?”君柏不屑地聳了聳肩,而我在旁邊聽著,卻是不明白他這話究竟是斷章取義,還是確有其事了。

“你們說的我聽不懂。”我想了想,還是決定將心中的想法說出,“是往生也好,是往生井也好,宋宋不在了這畢竟已是事實,她還那麽年輕,有那麽多的人生沒有經歷,如果可以,我希望……”

“人生最大的意義就在於它不能被假設。”溫塵打斷我的話,“小葉,你知道你最大的缺點是什麽?”

“是你太多情,你總想把一碗水都端平,但那是不可能的。因為這世上從來沒有真正的公平,就如同你所追求的公義、真理,都往往是在一定自由之下一樣,可當你真正擁有了自由,你會明白,那不過是另一種安排的開始了。”

“老師,你說這話讓我想起了一個人。”事實上,他的這番說辭的確讓我想到了那個如同神棍般的葛莫言,“我以為他最大的能耐,就是把人都聽得懂的話說得連鬼都聽不懂。”

“所以你是在暗指老師我的說話水平有待提高?但是小葉,你忘了,我已經不是你的老師了。”他呵了聲,將狹長的鳳眼微瞇起,“但我依然確信,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實話說,我並不讚同他這個說法,這就像我從來沒有讚同過葛莫言當時留給我的那個說法一樣。但可惜的是,現實總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我想我既無法接受,那我只有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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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沒想到的是,忍受的直接結果就是之後大家一路相視無言的在銅山公墓的門口分手。我嘆了口氣,最後唯有默默的跟著君柏再次回到了卓揚帝庭豪邸的公寓,在這之後時間又過了將近一個小時,卓揚終於從事務所回了來。

他回來時正值飯點,此刻,我手裏拿著個燒雞腿窩在沙發上看TVB的經典老片《法證先鋒》,至於君柏,則對著飯桌上那只油光發亮的黑椒烤雞啃的津津有味,此情此景看罷,卓揚好看的眉毛終於抽了一抽,然後將滿放著食材的塑料袋放了下,說:

“小白,你今天又是什麽問題?”

“哎呀,小卓你回來啦?快快,讓我看看有什麽好吃的。”君柏笑逐顏開,果斷拋棄了瓷盤裏的雞腿,去翻卓揚放在玄關的塑料袋,“看來今晚會有宮保雞丁、魚香肉絲、糖醋排骨、黃豆豬腳湯……哎呀,都好有愛!”

卓揚:“嗯,你來做。”

君柏:“……”

在最終以抓鬮的方式公平解決了今晚到底誰做飯的問題後,君柏一臉悻悻的拎著食材袋一人走進了廚房。

又一道關門聲後,一直按兵不動的卓揚終於表情一松,繼而靠著我在沙發上徑自坐了下來,我沒形象的仍舊拿著那個雞腿不說話,倒是他在盯看我的臉兩秒後,擡手就將茶幾上的遙控器拿過關掉了電視。

乍來的安靜中,他推了推眼鏡,說:“葛葉,你現在的這個情形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在向我使性子?”

使你妹的性子啊!我嚼了嚼口中的雞肉,心道哪裏有像你這樣的,一邊說著在意,一邊又消失的堂而皇之。

“今天的確有事。”他靠得更近些,磁性的嗓音也是難得的放低,“港中醫院地下室的事總要給對方一個交代,再說了,也不是人人都有你這樣的本事,一覺睡過去,就當什麽事都沒有。”

敢情他是在拐著彎擠兌我呢。我嘁了聲,決定專攻他話裏的另個關鍵詞,“那你今天跟他們都怎麽說的?”

“隨便找了個理由。”他一牽嘴角,話語很快落下。

“就這樣?”我有點詫異。

“就這樣。”他點頭,一副不這樣又應該怎樣的表情,他一頓,將鏡片後一雙深黑的眼睛看定了我,重重說:“葛葉,你要記住,你是不同的。”

不同,哪裏不同,難道是?想到這,我索性將他未盡的話接下,“這都是因為我的命魂有缺嗎?”我垂眼,避開他的視線,“其實在陰司鬼市裏,燭陰他……他早就已經告訴我了。”

“那只是一個方面。”似乎早已預料到我會這麽答,所以這刻他的表情並不顯出吃驚,而是很輕的嘆了聲,繼續道:“總之,你會進入罔象之眼並不是巧合,但巧合的是,地點為什麽會在那裏。”

“什麽意思?”我問。

“對了,聽說你今天下午出去了?”他一推眼鏡,突然將話題岔了開,我一時沒跟上他的思路,只得茫然的嗯了聲,道:“和小白一起去了趟銅山公墓。”

“因為宋婭楠?”他問。

“嗯,因為我總覺得……覺得……”

“覺得她還在麽?”他鼻音微揚的嗯了聲,沒想竟是替我把心裏的話說了。“但是葛葉,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宋雅楠真的還在,那麽四年前死的,又是什麽?”

他這是一個反問,卻也是個一針見血的反問。我遲疑了半秒,才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個人真正的死亡,是世界上再沒有人記得你。”

“所以,人死了,就是住到了別人的心裏去麽?”他輕笑一聲,寬慰的表情中又夾雜著一絲說不清,“葛葉,聽過一句話麽?過去的事,交給歲月處理,未來的事,留給時間證明。”

過去的事,交給歲月處理,未來的事,留給時間證明。

我在心裏默念著,同時也對上他的眼,“也許你說的都對,但如果真有那麽一種力量可以……我以為,如果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真的足夠重要的話,那麽一定是敢伸手去接魔鬼遞來的橄欖枝的。”

“呵,你倒是敢。”他說著再笑一聲,卻是無端讓人聽出了裏面危險的味道,也就是在這一瞬,我突然意識到,面前這人的霸道和危險其實是隱藏在他一副沈靜外表的偽裝之下,而內心裏的果決,其實也是一分不少的。

果然,他不容置否的聲音下秒便跟了來,他說:“但我一定不會允許你那樣做。”

“因為任何平衡的打破都要付出代價,不論是對你,還是別的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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