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陰,這是燭陰的聲音！可他口中的應龍是指誰？我猛然想起夢境中看見的那條金龍，再對比起面前渾身金芒的陸溫茗,難道？

我四看了看,但可惜現在並沒發現燭陰的身影得以去證實。同一刻，我也意識到自己終於不再受那夢魘控制了,於是我胡亂擦了把臉上的鼻血就從睡袋裏鉆了出來。而我眼前,在那一片耀目金光的覆蓋下,我看見卓揚一張俊臉如同褪盡了血色,他將手撐在劍柄上，一雙深黑的眼看向我,卻又像在看向另外一個我。

怎麽會這樣？我心中一酸，不由想到剛才的夢境。但我所不明白的是，如果夢境中的人真是卓揚,那他又怎麽能夠活那麽久，還一直保持這樣的年輕的？

或者說，他根本就不是人？

心中論斷落下的同時，一聲驚愕又從身後傳來，那是沈一菲的聲音，她說：“難道，你就是那個人？”

我一聽，猛地回過頭。

此刻，原本空空如也的太師椅上，不知什麽時候出現了名看上去大概七八歲的小正太，這小正太穿著件雪白衣衫，眉發也是雪白，雖然在黑夜的對比下，他顯得分外突兀，但那張肉嘟嘟的精致小臉還是將原本詭異的氣氛減去了大半。在發現我們看他後，他不屑的哼了一聲，可正襟危坐在太師椅上的腿卻還是不住晃動著，也就是看到這，我募地明白了最開始沈一菲拿手比腰的意思：

……原來，說的是他的身高。

我默默在心裏吐槽了一把，沒留意那小正太在看了我一眼後，就將目光盯向了卓揚，他吸了戲鼻子，這剛準備出聲，卓揚那邊就問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聽罷那小正太也楞了下，半響，他將手指向了我，說：“你，抱我過去！”

我：“……”

敢情他這是在對我發號施令？我臉抽搐了下，又見著卓揚對我點頭，這才走上前，將他抱了起來，乖乖，這小家夥看著挺瘦，沒想到抱著居然這麽沈……

我在心裏默默嘆了口氣，沒料下秒額前的劉海就被小正太肉肉的小手撩了開，他沖我嗯了聲，一副小大人模樣地說：“她還是湊合的。”

她還是湊合的……我……

聽到這，我強忍住了要把他扔到卓揚懷裏的沖動，說：“小家夥，來給姐姐掐把行不？”

陸溫茗：“你這麽喜歡，要麽也加把勁生一個？”

眾人：“……”

小正太：“笨女人！你膽敢對天童不敬！還有你！”他話說著，手指向陸溫茗。

我倒沒註意這個，只是重覆了聲：“天童？”

“天童是天神之子，守護佛法的諸天常以童子現形於人界，以服侍人類，稱為天童。”沈一菲皺眉給出解釋。

我：“……哦，原來你也是從事服務行業的，那我們算是同行嘛。”

天童：“小……”可惜他的話再次沒說完，小嘴就被卓揚給捂住了，我詫異的看著他倆，倒是卓揚仍舊沒有松手的意思，只是淡淡道：“他叫童梓。”

我：“童子？他爹不用這麽省吧？”

我話說完，就見他倆眉毛同時挑起，我仔細這麽一看，居然還覺得，有點像？我被自己的發現嚇到，這時面前的卓揚已然道：“他是木辛梓。”

我：“哦，可你一直捂著他的嘴幹嗎？”

他聽後嗯了聲，將手松開，此刻，在被陸溫茗身上的光照亮的精舍裏，我看見他紋路清晰的掌心上，分明呈現出一個深深的牙印。我看後險些笑出來，但又不能真的笑，只好分外內傷的忍著，大概也是因為這個，面上表情就不那麽好看了。

顯然，對面的童梓也發現了這一點，他狠狠瞪了我一眼，跟著肉肉的小手也指過來，“你們竟然一起欺負我！”

我：“……”

卓揚：“小懲大誡。”略一頓，他推推眼鏡又問：“寺裏的那口井，究竟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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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來到口井邊的時候，寺院外灰暗的天已經透出了一絲光緣。初秋的風中，我看看抱著童梓的卓揚，又看看身上金光終於退去的陸溫茗，正打算將這帥呆萌三人組好好感慨一番，可惜趴在卓揚肩頭的童梓已然先我一秒發了話。

但讓我沒想到的是，他的第一句居然是：“君父說過，我是不能擅自離開那間精舍的。”

原來，身為天界成員的童梓因為性情頑劣，所以被貶下人界的少池嶺“思過”。可他不甘願成日陪伴青燈古佛，便在山上故意設下陣法，讓途徑的游客誤打誤撞進入這座蘭若寺裏。

在眾人進入寺廟後，他很快發現，有了人氣和生機的寺廟再不似往日那樣無趣。所以，他接著又對井水做了手腳，讓眾人在喝下井水後，看了見藏在內心深處的那個自己，抑或是最想成為的那個自己。總之，按照他最初的意思，就是要通過這個，來了解到人界中人的思想。

但沒讓他怎麽都沒想到的是，原來比起自己的天界，比起那些擁有著無限生命的人來說，這裏的人似乎更要活的紛繁多彩，他們的喜怒哀樂、怨憎離合，都因生命的短暫無常，被刻意放大了無數倍。

所以，哭是真，笑是真，欲念是真，動容同樣是真。而所有這一切，都無非是在傳達一個相同的事實，就是生命的可貴，並不取決於它的長度，只取決在這之中，你究竟體會到了什麽。

可惜這一點，已是身為的天界中人的自己，生而註定的缺失。

聽完他長長的一段話，說實話，我心中也不禁湧起了不少的感慨，而這感慨，除了以上內容，更有一條，就是童梓可是我見過的第一個活的天界中人啊！

我吞了吞口水，剛想著要趁其不變將他肉嘟嘟的臉蛋掐上一把，沒想一直聽的心不在焉的陸溫茗突然發話道：“小家夥，既然你有心讓人進來，那為什麽我師妹他們就不行呢？”

我一楞，反應過來他這話還真是問到了點子上。我眼盯著童梓，發現他眼瞄了好幾次卓揚，但可惜卓揚都只是沈著張俊臉不給他回應，終於，他咬牙切齒道：“就是不讓你們進！”

我：“……”

意識到這個問題再問下去也不會有進展了，我只好嘆了口氣，這時陸溫茗想必也意識到這點，他撇撇嘴，故意用下巴朝那古井口擡了擡，說：“小家夥，你說你有本事窺探人心，該不會是騙人的吧！”

這樣明顯的激將法，可惜童梓並不聽得出，他哼了聲，連看都不看一眼他，說：“這裏頭放的可是回夢鏡，你一條笨龍懂什麽！”

我聽後眼一亮，立刻追問：“我師兄他難道真的是應龍轉世？”

童梓：“我才不要跟笨女人解釋笨龍的事！”

我：“……”

都說唯小人與女子難搞也，現在看來，這小孩子也是……很難搞的啊！我暗嘆了口氣，很快，卓揚就將童梓放在了井邊，倒是童梓也似模似樣地盤腿坐好，開始對著古井念念有詞起來。

時間就這樣過去了好一會，忽地，井底一道金色的光束沖天而起，接著越來越亮，就像一把從井底刺出的古劍似地，一時間將整座的蘭若寺，都映進了這恢弘如幻境的光線裏。

但可惜這個夢甚至沒有維持到一分鐘，我就發現這光芒的盡頭，其實是來自童梓的手心，在那裏，一枚鏡面清淩的古鏡收斂著最後的餘暉。他仰頭看向我，此刻，初升的日光將雲層勾出一道模糊的金邊，朦朧的日影下，我這才註意到，原來他連睫毛都似羽毛般雪白，我看著他，一時有些怔，我說：“這就是回夢鏡的力量？”

他點頭，接著雙手合十，重新將回夢鏡嵌在了掌心。

我一時沒能理解，倒是幾秒後他突然翹起嘴角，然後一副胸有成竹的將掌心重新打開，我低頭一看，霎時楞住——

鵝卵石的大小，金光流轉的色澤……竟是第四顆女媧石？

我被自己的想法震驚到，隨即就見卓揚一推眼鏡，一臉毫不客氣的將東西收了走。本來，我也以為事情到這就算結束了，然而，他不過是再隨意不過的朝童梓了晃手中的女媧石，繼而用一種淡然又得寸進尺的語氣說：“你拿了夏夏什麽，還不快還給人家。”

聽到這，童梓一直扳著的小臉募地就漲紅了，甚至那眼淚水也在眼眶裏打著轉。可惜，面對這一切，卓揚只當沒看見了。時間停了停，終於，再無法忍受的童梓只得信手向旁邊一揮，我回身，看見那白光落下的石桌上，立刻出現了一桌的電子產品。

我嘆氣，很快從裏面找出了那臺看樣子頗新的立得拍。我說：“是不是這個？”

他點頭，看向我的目光忽而一狠，口氣兇兇地憋出幾個字：“不會用！”

眾人：“……”

我覺得這實在是個證明我們人類存在優越性的好時候，我清了清嗓子，決定向他示範一次應當如何正確使用相機。調整好焦距後，我按下快門，很快，一張彩色的照片就從出片處滑了出來，但讓我沒想到的是，相片中原本屬於他的位置，現在竟被一團白色的陰影取代了。

我並不信邪，索性一連試了三次，但詭異的，每次都是一樣的效果。或許，正是因為當時我的註意力都在童梓上，所以才忽視了相片中的卓揚，其實是在微微反著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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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蹤的志明是在蘭若寺消失以後才出現的，對此，童梓的說法是，當初為了阻止我們在山上過夜，索性“變沒”了志明打算嚇唬嚇唬我們，然而他畢竟還是低估了卓揚的本事。至於說他自己，也在不久之後，連同他思過的那座寺廟一起消失了。

卓揚說，蘭若寺的一切，其實不過是童梓利用第四顆女媧石制造的高級域而已。對於這個說法，我並不是很認同，因為即使那個場景只是個幻象，但曾經它帶給過我的緊張、悸動、害怕、甚至最後的欣喜的這些感受都是真實的。

而在面對眼前老樹根旁多出的那包東西後，我更確認了這點，古寺、夢境、童梓、還有立得拍留下的那張帶有白色陰影的照片，都的的確確存在和發生過。

時間並沒過多久，我也忘了是誰大喊了聲，手機有信號了！再以後，我們一行人稍作了番休整，便結伴下了山。

事情到這，就算是結束了，而種種跡象表明，一切也仿佛恢覆如初。但我想，或許對於另外的一些事，這不過是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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