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特的這副模樣, 就仿佛凱撒萊恩不過是一個和他有點頭之交的陌生人而已。

凱撒萊恩有千言萬語想要和文森特說, 但是在看到文森特這般冷漠的模樣，那些話便堵在了心口。

沈默流淌在文森特和凱撒萊恩之間，誰都沒有再說話。

不過凱撒萊恩在遲疑一會兒後, 還是輕聲詢問道：“你還好嗎, 文森特？”

文森特畢竟並非後來那個沈穩自持的**師，在看了看凱撒萊恩一陣子後, 文森特將頭扭到了一邊, 聲音冷淡：“當然好得很。在你忽然消失後, 我成為了法師, 然後還加入到了路德維希王子的麾下。”

凱撒萊恩在聽到熟悉的名字從文森特口中說出時, 心臟緩緩沈下，就像是被塞入了冰冷的鐵塊，胃部沈甸甸的。

但即便凱撒萊恩有多麽地痛苦和絕望，他的聲音依然是輕柔的：“那很好——文森特，我並非有意要消失的, 請你聽我解釋——”

凱撒萊恩想要解釋的話語被文森特擡起的手所阻止了。

文森特終於將目光與凱撒萊恩的視線對上，他微微咬了下淡色的唇瓣, 緩緩地搖頭：“我不想聽你解釋。你想去哪裏都是你的自由，你本來就不是屬於我這邊的人。我只是……只是對你不告而別有些生氣。只是一個告別而已，也花費不了多少時間。”

但是你連這樣的時間也不願耗費。

這才是讓文森特不願意原諒凱撒萊恩的。

文森特原本是來偵查這一片區域，根據地形制定防守和攻擊的策略, 卻不曾想居然在這裏見到了凱撒萊恩。

就像是凱撒萊恩出現的那樣突兀, 凱撒萊恩在文森特的生活中消失得也那麽突兀。

就在文森特已經習慣凱撒萊恩的存在, 會下意識地去尋求這個金發青年的意見和肯定之時，凱撒萊恩消失了。

被法師學院錄取的喜悅，文森特本想和凱撒萊恩一起分享，然而他卻怎麽也找不到凱撒萊恩的身影了。

明明在上一刻他還在對文森特笑，下一刻卻是如同露水消失在陽光下一般，無影無蹤了。

文森特本以為凱撒萊恩或許是有急事離開了，但是第二天文森特的最後一場考試，凱撒萊恩沒有出現。

這不能怪凱撒萊恩，畢竟他也沒有承諾會一直陪在文森特的身邊。

文森特所耿耿於懷的，是凱撒萊恩連一聲告別也無，便徹底消失了。

如果凱撒萊恩可以向他道別的話，文森特就不會一直抱有希望，希望在某個時刻，可以再看到凱撒萊恩出現在自己的眼前，溫柔地看著自己。

等待的滋味實在是太難熬了，文森特甚至不願回想，自己還在法師學院時，有多少次把其他的金發男性誤認為是凱撒萊恩。

但這一點也不需要向凱撒萊恩詳說。

文森特看著凱撒萊恩，這位金發青年的面容上欣喜的笑容並非作偽，但已經無法讓文森特再同樣為之歡欣了。

凱撒萊恩聽到了文森特的話語，他面露苦笑，還是道：“或許在你聽來這大概是狡辯，但請文森特你相信我，我並非有意不告而別。如果可以，我甚至都不想離開你的身邊，一直註視著你，陪伴著你，直到你不需要我為止——不，就算你不需要我，我大概也會繼續留在你的身邊。”

文森特仿若凝固的面容被凱撒萊恩的這份剖析所動搖，他的喉結動了動，半晌問了一句：“真的嗎？”

“我無法向你解釋這其中的緣由，但是我的出現和離去被另外的家夥所控制，之前的忽然消失，便是他在搞鬼。”

文森特因為凱撒萊恩的這句話露出了沈吟的神色。

過了一會，文森特讓自己所乘坐著的魔毯降落在地，然後示意凱撒萊恩上來：“上來，我帶你去我們的駐地。”

“謝謝你的理解。”凱撒萊恩松了口氣，他踏上魔法毯，坐在了文森特的身邊。

“沒什麽。”文森特似乎有著心事，他搖了搖頭應了一聲，便驅使著魔法飛毯朝著據地飛去。

文森特乘坐的魔法飛毯制作精良，凱撒萊恩手掌所觸摸到的材質，也是出自高階魔獸的毛發。

這樣的制工和材料，再加上這上面紋著的徽紋，恐怕這個魔法飛毯十有**是出自王室。

文森特方才所說的話語在凱撒萊恩的腦海中浮現。

“加入到了路德維希王子的麾下”這句話，就像是詛咒一般回響在凱撒萊恩的耳邊。

遲了嗎？

沒有成功阻止路德維希一世和文森特相遇，莫非在這個過去，凱撒萊恩要眼睜睜地看著文森特和路德維希一世成為情人嗎？

對於凱撒萊恩來說，沒有比這更殘酷的酷刑了。

他的心臟如同被無形的手緊握著，一陣接著一陣的疼痛讓凱撒萊恩手掌緊緊握住，指甲陷入掌心，傳來了鈍痛。

但這份鈍痛也無法分走來自於心臟的疼痛。

不，現在就認輸還太早了。

哪怕是原本的現實世界，凱撒萊恩也依然可以讓封閉了內心的文森特逐漸軟化，現在他也依然可以。

更何況文森特還不一定此刻就已經和路德維希一世心意相通了。

凱撒萊恩十分了解文森特，文森特可沒有這麽容易被動搖。

在飛行的途中，凱撒萊恩整理好自己紛亂的思緒，迅速地整理好了自己現在該做的事情。

讓文森特不要對路德維希一世交心，最起碼要把文森特帶離路德維希一世的身邊，還有找到脫離這個幻境的方法。

天使到底想在這裏考驗凱撒萊恩什麽？

總感覺那個惡劣的天使單純只是想看戲？

凱撒萊恩並不知道自己這個想法某種意義上說中了真相。

在文森特帶著凱撒萊恩回到了駐地時，凱撒萊恩馬上就看到了路德維希一世那張令他憎惡的臉。

這個曾經讓凱撒萊恩恨得咬牙切齒的帝王此刻年輕得很，沒有凱撒萊恩見到過的皺紋和白發，身型也是筆挺而修長。

這個紫眸的年輕王儲遠遠地便看到了文森特的身影，他臉上帶著欣喜的笑容，從營地帳篷中跑了出來，前來迎接文森特的回來。

“文森特！你平安回來就好！”

路德維希的笑容中帶著歡喜，不過當他看到了從文森特的魔毯上一同下來的陌生金發男性時，笑容便淡了下去。

“文森特，你沒有受傷？話說回來，這位是？”

路德維希快步上前，站在了文森特的身邊，借助為文森特檢查傷口的動作，將文森特帶到了自己的身側。

路德維希的臉上帶著禮貌得體的笑容，不過他看著凱撒萊恩的目光卻是冷淡而警惕的。

凱撒萊恩壓下自己見到路德維希一世時內心泛起的厭惡，只是冷著臉不願回話。

文森特則替凱撒萊恩回答道：“這位是凱撒萊恩，是我以前認識的人。”

然後文森特頓了頓，向凱撒萊恩介紹到：“這位是路德維希殿下，他身份尊貴，但也是我的朋友。”

為這兩人介紹完畢後，文森特在猶豫了下後，還是道：“凱撒萊恩是可以信任的，可以讓他暫時留在這裏嗎？拜托你了，路德維希。”

——文森特和這個家夥，已經到了直呼名字的程度了嗎？！

凱撒萊恩覺得自己內心中有黑色的火焰在燃燒。

——文森特從來沒有用這樣的口氣請求過我！這個金發的家夥到底是什麽人？！

路德維希感覺到自己的內心被嫉妒的火焰所灼燒著。

“既然是文森特的請求，我當然不會拒絕。”

路德維希微笑著說道，他溫柔地凝視著文森特：“你的請求，我永遠不會拒絕。”

凱撒萊恩冷冷提唇，他上前幾步，開口道：“正是十分感謝您的慷慨，我和文森特還有很多話想要敘舊，就不打擾您了。”

凱撒萊恩不著痕跡地把文森特攬入到自己的懷中，他蒼藍色的眼瞳和路德維希冷沈下來的眼瞳對上，撞擊出了硝煙四起的火光。

被夾在中間的文森特雖然有些遲鈍，但是也發現了氣氛的險惡。

他不太明白為什麽本來該是第一次見面的凱撒萊恩和路德維希這麽相看兩相厭，但是現在文森特也不能再讓氣氛惡化下去了。

“那我就先和凱撒萊恩回去帳篷了，稍後我會把方才偵察到的地形圖畫出來交給你的。”文森特說著，便拉了凱撒萊恩的手腕，示意他和自己來。

路德維希在看到文森特要帶著凱撒萊恩住進他自己的帳篷時，表情就有些僵硬了。

而暫時奪得一籌的凱撒萊恩則故意在經過路德維希一世時朝他提了提嘴角，露出了一個傲慢的挑釁表情。

文森特似乎沒有發現凱撒萊恩和路德維希兩人彼此發現情敵的暗濤洶湧，只是徑直帶著凱撒萊恩進入到了自己的帳篷中。

在終於進入到帳篷中時，文森特輕輕舒了口氣，活動了下四肢和手腕：“你這一次出現在這裏，是準備做什麽？”

文森特的詢問，讓凱撒萊恩沈默了些許。

凱撒萊恩凝視著文森特的面龐，看到了歲月的痕跡。

雖然文森特因為成長而變得更加俊秀沈穩，原本殘留著的青澀和稚嫩也消退得一幹二凈。

對於凱撒萊恩來說，他只是被那個惡劣天使召喚出來的風卷到了此處，最長不過幾分鐘。

但是對於這個世界的文森特來說，過去的時間已經足以讓他改變了。

“留在你的身邊，保護你，不讓你被任何人傷害。”

凱撒萊恩十分認真地，將自己內心最深的渴望誠實地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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