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特知道凱撒萊恩從以前開始就擁有著足以令人出神的容貌。

不管是深邃而明亮的眼瞳，還是秀氣上挑眉毛, 挺拔陡峭的鼻梁, 以及柔軟溫暖的嘴唇, 都無一不是經過上天雕刻而成一般絕倫。

在幼時凱撒萊恩的面容可以用秀美來形容，長大了便是意氣風發的銳利。

文森特看過無數美人, 也早就過了會被誰的面貌所震撼到的年齡。

但是文森特並不知曉, 凱撒萊恩的容貌，在經歷過時光的雕琢, 竟然還可以散發出如美酒般的醇厚氣質。

文森特過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他喉嚨動了動，嗓音發幹道：“凱撒萊恩？”

“是我, 怎麽了, 過了幾天就想裝作不認得我了？”凱撒萊恩挑了挑眉, 調笑了一句。

“雖然知道你不會, 但是你要是反悔了……”凱撒萊恩說著，面容黯淡下來，那雙深邃的藍眸扇動著令人心碎的光：“如果你反悔了, 不願意和我結為伴侶了, 請別讓我最後一個知道。”

“我不會的！”文森特脫口而出這句話，他抿了抿唇，認真道：“我既然允諾了你, 便不會再反悔的！”

文森特懊惱不已, 就算是幻境, 但是在這個凱撒萊恩和‘自己’心意相通, 互許終身的未來中，文森特也不願因為這樣可笑的烏龍導致凱撒萊恩和這個幻境的自己分別。

“是嗎。”

凱撒萊恩怔了怔，露出了足以令許多人心鹿亂跳的笑容。

“那我就放心了啊。那你也不會再離開皇宮了？我們現在就回去小樓可以嗎？”在凱撒萊恩的凝視下，文森特絕望地發現自己很難做出拒絕或者是否定的回答，更不可能默不作聲地畫出傳送陣就跑。

“……好。”最後文森特也只能這麽回答了一句。

凱撒萊恩聽到了文森特的回覆，俊美的面容漾開來的是滿足而欣喜的笑容：“如此，那我便放心了。畢竟文森特是最重視承諾的人啊。”

凱撒萊恩上前握住文森特的手，準備帶著文森特一起從這個宮殿的屋頂上下去。

文森特沒有拒絕的理由，只是在凱撒萊恩靠過來時，聞到了從凱撒萊恩身上傳來的淡淡熏香。

古樸而優雅，似乎在哪裏聞到過一樣。

在文森特的腳底踩到了地面上時，他恍然發現自己似乎、可能、大概、好像是被凱撒萊恩套路了？

凱撒萊恩現在的表情完全沒有方才的落寞和勉強，看到文森特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還微微地翹了翹嘴角。

好，可以確定了，方才就是凱撒萊恩在套路他。

文森特在心底嘆了口氣，卻也不覺得奇怪。

畢竟在這個幻境中也過了十年，凱撒萊恩原本算是坦率的個性，多多少少也會有些改變。

但是現在文森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此刻凱撒萊恩要去的地方有這個幻境的自己在，光是設想一下文森特就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想想看，未來的‘自己’見到凱撒萊恩攬著一個‘冒牌貨’笑得開心，就算冷靜如文森特，也覺得自己可能會暴跳如雷。

而更糟糕的便是，這裏的‘文森特’覺得凱撒萊恩或許根本不是真的愛自己，竟然連一個冒牌貨都無法辨認出來。

而文森特本人也沒有辦法說出自己是十年前、或者他真的是文森特本人，只是沒有這十年間的記憶而已。

文森特可不想看到這種修羅場！

但是想看到這樣修羅場的家夥還是在的。

正是給文森特呈現了這個幻境，現在不知道躲在何處竊笑著看文森特笑話的天使的殘像。

時間可不能浪費在這裏！

文森特腦袋飛速運轉：他本來是想靠自己的力量來查探這個未來到底是什麽樣子的，但是還沒有完全了解完畢，就被送過來試結婚的禮服。

但是比起文森特自己費盡地一個個去找人、一個個親自確認，現在倒是有現成的人為他解惑。

“我暫時還不想回去。你知道的，蕾姆她們正要我試禮服，我覺得都很好看，也很貼身，實在是沒有再每一件都試穿的必要。”文森特朝凱撒萊恩眨了眨一只眼，面上流露出恰到好處的懇求：“如果真的要試，我也不想馬上回去。”

凱撒萊恩立刻露出了了然的表情：“原來如此，我十分明白。畢竟負責文森特你服飾的可是那兩位女士啊，看樣子方才蕾姆她們沒少折騰你？”

凱撒萊恩這幅感同身受的模樣讓文森特在心底向她們道了聲歉，畢竟事實並不是如此。

但比起有可能會發生的修羅場慘況，現在這樣反而是上上策。

“是啊，所以我一時情急下穿著禮服就出來了。”文森特道，方才凱撒萊恩便將目光落在了從他鬥篷領口處露出的白禮服上，他便解釋一句。

“而且我有問題想要問你。”文森特面容一凜，認真地看著凱撒萊恩。

凱撒萊恩微微低頭，看了看文森特的表情。

他深邃的藍瞳眨了眨，隨後點點頭，道：“我明白了。那不如到那邊的涼亭中坐一會，我讓侍女們上杯茶。”

“不用了，我不會花費太久的。”文森特搖了搖頭，“邊走邊說可以嗎？”

凱撒萊恩沈吟了會，回道：“沒有問題——那麽文森特，你有什麽想問的嗎？在婚禮之前這樣急切……莫不是那些文臣又在你耳邊說了什麽風涼話？”

凱撒萊恩的聲音冷厲起來，末梢微挑的眼睛也瞇了起來。

十年後的他也有了屬於帝王的雷厲風行和威嚴果決，磁性的聲音微微沈下便可聽出其中的風雨欲來。

文森特看凱撒萊恩這副模樣，就知曉這個幻境中‘自己’和凱撒萊恩結為伴侶恐怕是突破了重重的阻撓才成功了。

文森特不動聲色地套話著：“其實他們的顧慮也並不是沒有道理，就算你做了‘那些事’，沒有辦法孕育子嗣的我也將會是這個新王朝的汙點。”

“誰敢說你是汙點——！！”凱撒萊恩似乎要氣得頭發都要豎立起來了，他蒼藍的眼睛冰冷得如同仿佛要凍結一切的寒冬，同時從他的口中逸出了一連串的人名：“是不是這些家夥對你說的這種話？”

凱撒萊恩這模樣看來，是要一個個找過去算賬。

文森特當然不會讓凱撒萊恩這麽做，他連忙搖了搖頭，安撫下了凱撒萊恩湧動著的怒意：“你別多想，是我自己覺得的。畢竟人心叵測，你提出的解決方案恐怕也並非完美得無懈可擊。”

凱撒萊恩停下了腳步。

此刻他們走到了茂密的綠蔭中，從樹枝上垂下的枝條隨風微微起舞著，像是一面綠色的簾罩，將文森特和凱撒萊恩的身影藏在那層疊交錯的綠葉之後。

周圍隱約可聽見蟲鳴和鳥雀撲扇翅膀的聲音，在凱撒萊恩和文森特都不說話的情況下，蟲鳴和鳥啼聲反倒顯得更加這一處更加幽靜了。

“但這已經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好方案了。”凱撒萊恩輕輕搖了搖頭，“既然不管怎麽做都會有人不滿，那我憑什麽不能選擇會令我幸福的那一個呢？而且朕所作出的那個決定，可是對他們大有利益！”

凱撒萊恩說到後面面色沈沈，像是打定註意要找出這些嚼舌根的臣子們。

“沒有子嗣又有什麽關系，反正帝國的繼承人都是一代比一代差！朕都說了，下一代的繼承人在臣子中的孩子裏選出來，憑實力和本事得到這個帝位！還有什麽不滿的！”

凱撒萊恩越說越氣，在鋪滿光滑圓潤石子上的小徑上來回踱步著。

他甚至氣到了都忘了是在文森特的面前，說出了本不會在文森特面前說出的‘朕’的自稱。

文森特得到了自己想要聽到的答案，這令他微微瞠開了雙目，內心動蕩不已。

凱撒萊恩能夠為了他做到這個地步，文森特的確是未曾想過的。

畢竟凱撒萊恩擁有著整個人類的帝國，而這個帝國占據了這個世界大陸的大半領土，想要將皇位留給自己的血脈也是無可厚非的。

不然為什麽在文森特的前世，那麽多人想要養育後代，尤其是男性的後代，會被人戲稱為‘你家裏有皇位要繼承嗎？’

而現在凱撒萊恩的確有一個皇位需要繼承，但是他卻冷靜地將這個機會讓了出去。

凱撒萊恩不僅是想到了，並且還堅定地做了，這讓文森特怎麽不內心激蕩。

凱撒萊恩的雙頰因為怒意而泛著紅，說到後面倒是冷靜下來。

凱撒萊恩仔細地思索著，他畢竟頭腦敏銳，迅速找到了原因：“哼，是覺得自己孩子有可能得到的帝位不再那麽崇高無上了嗎？我倒是覺得剛好，畢竟如我一般雄才大略的人物總不可能這麽短時間就冒出兩個！”

凱撒萊恩一邊說著這麽自傲的話語，一邊仿佛要征求著文森特的讚同一樣看了過來。

在得到文森特忍俊不禁的點頭同意後，凱撒萊恩撇了撇嘴，繼續道：“現在看來上下議院的法案還得繼續推動下去，我可不能眼看著下一代的皇帝將我投註的心血轉眼就停止撤銷了。”

上下議院？

文森特耳朵一動，這個詞匯不作他想，只可能是文森特提出來的概念。

上下議院是文森特前世所在的世界中，一個君主立憲的國家所使用的政治體制。

下議院的成員是從人民中選出的，而上議院的成員則是由貴族和下議院升上來的成員組成。

在當時可以讓幾乎和皇廷隔絕的平民得到參政的權利，可以說是一項十分具有意義的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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