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大晚上的奔去看陸豫章, 他被送到醫院，孫佳佳陪在他身邊。

蘇南和夏衍到的時候，陸豫章那條受傷的腿架在架子上，他換了病號服, 耷拉著腦袋等孫佳佳給他餵吃的。

夏衍手插在西服口袋裏，繞床一周：“怎麽著，你手也斷了？”

陸豫章氣得翻白眼：“你丫是不是人，你還有沒有良心，哥們半條命都沒了。”

陸豫章信以為真，把夏衍說的話當金科玉律, 夏衍連蘇南都又追到手了，他的辦法肯定管用，誰知道到他身上一點都不管用，還賠上了一條腿。

這幾句吼得中氣十足, 於是孫佳佳把碗往他手裏一塞：“你挺有力氣的，自己吃吧。”說著扭臉出了病房。

蘇南跟了出去, 她跟在孫佳佳身後，看見她低頭抹了抹眼淚, 兩人到走廊窗邊, 蘇南問她：“這是怎麽了？不是挺好的嗎？”

兩人都一起去短途游了，怎麽搞成這樣子回來。

蘇南其實一直都不懂, 為什麽孫佳佳會喜歡陸豫章, 他跟只大馬猴子似的, 成天跳來躥去, 熱鬧得過份，怎麽孫佳佳這麽安靜的女孩會看上他。

孫佳佳低頭看著鞋尖：“我把這麽多年要說的話都說了。”

蘇南看孫佳佳泛紅的眼眶問她：“然後呢？他怎麽說的？”

孫佳佳搖搖頭：“他還沒來及說，就這樣了。”

蘇南忍不住了：“你究竟喜歡他什麽呢？”對感情遲鈍的像只石猴子子，石猴都比他有心。

孫佳佳看著窗外點點燈火，玻璃上投映著她和蘇南兩個人的影子，蘇南光看影子，都是極動人的，她突然笑了：“苔花如米小，也學牡丹開。”

兩人在山裏經歷了一次從沒有過的爭吵，單方面的，孫佳佳沖著他大吼，終於把這麽多年的心事都說開了。

陸豫章呆如木雞，他一直沒聽她親口說過她喜歡他，從高中的時候就開始喜歡他了，那天晚上也不是想什麽想試試看男人到底怎麽樣，她就是想跟他發生關系。

然後她說：“我錯了，我們就各走各的路行不行？”

陸豫章知道男人這時候要大氣，他應該點個頭，瀟灑一點，說點什麽俏皮話也好，可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種感情排山倒海，一下把他拍在地上，他問孫佳佳：“你原來怎麽不說？”

“因為我懦弱。”

陸豫章在高中裏絕不是成績最好的那類，他很聰明，可是不肯用功，回回成績都是堪堪滑過平均線，一中的平均線。

只要能及格他就扔掉卷子不管，抱著籃球和夏衍去操場了，一路大笑大鬧，仿佛永遠沒有煩惱。

他也不是最帥的那一類，特別是站在夏衍的身邊，可他依舊有很多女生喜歡，因為他是最耀眼的那一類。

運動健將，和誰都是朋友，班上笑得最大聲的，永遠都是他，不論好事還是壞事，到他身上好像都能一笑了之，天大的事也不放在心上，全身都散發著光芒。

這種光芒，溫暖到她，照耀到她身上。

孫佳佳除了成績好一點之外，整個青春期都沒有什麽可以被註意的特點，她就像她的名字那麽普通，既沒有蘇南這麽美貌張揚，也沒有拿得出手的特長，在一中藏龍臥虎的環境裏，只安靜守著自己的角落，很少和人交際。

但他註意到她了，因為蘇南也因為夏衍，夏衍坐到蘇南後座，他們的早戀需要一個掩護人，同一個院長大的孫佳佳就成了最好的人選。

於是陸豫章跟她熟悉起來，那兩個人你儂我儂的時候，他們倆只電燈炮就湊在一起發光，漸漸成了朋友。

他會在課間坐到她後排，用筆點一點她的後背：“老孫，這題我不會。”，“老孫，下課溜冰去不？”“老孫咱們去爬山。”

孫佳佳的少女心，狠狠動了一下。

班裏開始流傳他們倆早戀，孫佳佳既忐忑又慌張，但陸豫章當著所有人的面勾著她肩：“說什麽呢，兄弟！兄弟如手足。”

於是孫佳佳藏起了她的喜歡，因為有陸豫章在，她那三年過得豐富多彩，所有瘋狂的，不是孫佳佳風格的事，都是跟他一起幹的。

孫佳佳原來以為自己這輩子只能當個暗戀者了，可蘇南鼓勵了她，她決定邁出這一步，然後一切都失衡了。

陸豫章在山裏聽她表白少女時的心事，知道自己被愛了這麽多年，他人生都沒有嚴肅過幾回，才剛繃著臉要說什麽，腳下一軟，滑了一跤，摔斷了腿。

然後孫佳佳哭了，她扛著他，讓他半邊身體全靠在她身上，可是她根本就扛不動他，卻還一直逞強，兩個人艱難的從山上下來，她一路走一路都在哭。

哭得他的心就要從胸口蹦出來，有什麽東西破土而出，扯動著他的血脈瘋狂生長，這種感覺他從來沒有過，在她身上所有的感覺，仔細想一想都從來沒有對別人有過。

陸豫章躺在病床上，架著他那條傷腿，問夏衍：“你說，我這麽多年怎麽就跟瞎了眼一樣。”她一直在那兒，他卻不知道。

夏衍人靠在窗臺上，兩條長腿一搭：“可能蠢吧。”

這句話差點把陸豫章氣死，他指著夏衍：“你為了蘇南要死要活，喝得爛醉的時候，兄弟嘲笑過你一句嗎？哪回不是我把你扛回去，你就這麽報答我？”

蘇南買了點水果，正要送進來，站在門口聽見了，夏衍為她要死要活？她怎麽不知道。

她把水果放到陸豫章床頭櫃上，告訴他：“孫佳佳回家換身衣服。”

孫佳佳的褲子全都蹭臟了，身上也不知道有沒有擦傷，蘇南問了她好幾遍，她都搖頭，說是陸豫章摔跤的時候，她想拉他蹭到的。

陸豫章失魂落魄，他低下頭“哦”一聲，又滿懷希冀的問：“那她還來嗎？”

孫佳佳沒說，但蘇南看她那樣子是放不下的，怎麽也得過來，她搖搖頭：“不知道啊，她沒說，你家人什麽時候過來？”

陸豫章沒膽子告訴家人，他找到借口：“我家人只有爺爺在北京，讓他老人家過來看我？還是算了，等我好了再說吧。”

蘇南和夏衍兩個，陪著陸豫章好一會，中間夏衍還扶著他去上了個廁所，本來不該動彈，可陸豫章死活不肯在病房裏解決生理問題。

孫佳佳很快回來了，她還帶了兩盒餃子，孫媽媽一聽說陸豫章把腿摔了，先問女兒有沒有事，孫佳佳告訴她媽：“我沒事，他墊在我下面呢。”

孫媽媽一聽，趕緊去給陸豫章下餃子，還說要跟著來看她，孫佳佳收拾了幾件衣服，一條毯子：“我給他陪夜，他明天要做手術。”

“這麽嚴重呢。”孫媽媽又心軟了，“那你去吧。”

孫佳佳關上門了，聽見媽媽在跟爸爸說：“能把佳佳托在上頭，這孩子也算不錯了，要是收了心，我也就答應了。”

陸豫章看見孫佳佳回來，眼睛都亮了，他馬上給夏衍使眼色，夏衍和蘇南一起走了。

這兩個人，一個不坦率，一個是魚腦子，不給他們制造點機會還真說不開。

蘇南在電梯裏問他：“你為我要死要活？什麽時候？”

夏衍扭過臉去，唯獨這個不想告訴她，蘇南攀上去，哄得他回頭：“什麽時候？”

“出國之前。”他無論如何都沒辦法讓蘇南滿意，也沒辦法讓蘇南相信他，眼看這段感情就要完了，他嘗試了最無用但最有效的辦法，把自己喝醉。

兩人出了電梯，走在醫院裏的林蔭道上，已經很晚了，路燈黯淡，月色卻很明亮，初春和煦的風吹在身上，蘇南偏過頭：“那會兒難受嗎？”

當然難受，切割一段情感的疼痛無法想像。

“年輕，愚蠢。”

夏衍對過去的自己一點不留情面，他當時要是能放下驕傲，低聲下氣求一求父母，也許能把蘇南帶出去，可他們不一定會是現在這樣。

時光無法重來，此時就是最好的時刻。

他看了蘇南一眼，湊過去吻她一下。

孫佳佳打開飯盒，問他：“要蒜嗎？”

陸豫章看著她薄薄的嘴唇，搖了搖頭：“不要，清淡點。”萬一呆會要親嘴呢。

孫佳佳拉了張椅子坐在他身邊，他連吃了兩個餃子才想起來問她吃沒吃，捧著飯盒：“你也吃兩個。”

她本來想拒絕的，但她抽出筷子夾了一個：“明天給你燉點湯，今天晚上我陪你，明天再通知你家裏人。”

陸豫章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著她，牢牢看著，怕她又跑了，他一個人就能把這兩盒餃子吃掉，可他一點胃口都沒有。

“你別走。”他說，小心翼翼擡起眼睛看她。

“我今天晚上不走。”孫佳佳替他掖掖被角，被他一把握住了手。

“你以後也別走。”陸豫章拉著她手按在胸口，胸膛滾燙滾燙的，“咱們以後互相喜歡行不行，你少一點，我多一點，但你不能一點沒有，我受不了這個。”

什麽好好工作，她就肯讓他追求，都是騙人的，她就是準備放棄了。

孫佳佳皺著眉頭：“你是不是發燒了？”

他渾身發燙，果然發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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