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南蜷縮在夏衍懷裏睡得正香，她的後背緊貼著他的胸膛, 兩個人擠在蘇南那張纏著玫瑰花燈的單人床上, 昨天晚先是沙發然後是浴缸，最後是床。

被子半幹半濕, 潮烘烘的卷在人身上，蘇南那半邊被蓋得嚴嚴實實的, 夏衍整條腿都掛在她腰上，兩個人幾乎是相貼著入眠的, 睡得又逼兀又親密, 兩個人好像疊在一起。

晨光透過灰粉色紗簾照進屋中, 手機在床頭櫃上震個不停, 蘇南不想醒，她還想睡, 往被子裏拱一拱, 在夏衍的臂彎裏找到一個更舒服的姿勢。

可手機持續在震, 打了一個又一個, 蘇南發脾氣了, 她怪夏衍, 伸出手在他大腿內側輕掐一下，把他掐醒了。

夏衍昨天晚上消耗過大, 摟著蘇南睡得又深又沈，鼻子湊在她脖子上摩挲, 胳膊伸出去摸手機, 摸到了一看, 啞著嗓子問：“你的小天使是誰？”

【我的小天使】是蘇南給苗苗的備註，給沈星的備註是【刀爺】，蘇南一骨碌坐起來，她接起苗苗的電話，想起今天要去烏鎮外拍。

蘇南這兩天把心思全花在年會上，昨天回家的時候她還記得要去烏鎮，雜志社包了車，還給她集合地點集合時間，和苗苗說定了的，可現在她還躺在床上。

蘇南嘴裏唔唔兩聲：“沒沒，我沒睡過頭，我馬上就出發了。”

苗苗一聽就知道她沒醒，好聲好氣說：“那我讓車等一等，你別著急。”

夏衍圈住她的腰，蘇南被他一碰，差點笑出聲，她怕苗苗聽見聲音，緊緊捂住手機，等掛了電話才告訴他：“我今天要外拍。”

蘇南本來已經失去這個機會了，接到系列拍攝的是那天和攝影師們去吃燒烤的女孩，蘇南根本沒當一回事，這種事情在圈裏實在太常見了。

可她那張綠旗袍的照片在網上小火了一波，蘇南借著《紅樓金粉》那陣小小東風，粉絲量持續上升，她所有的照片裏，那張角度燈光和服飾裝容最出色，轉發量很大。

蘇南在評論裏說出了雜志的名字，竟然有兩千多條評論，裏面一半是說要去買這本美食雜志的。

這條微博被雜志官微註意到了，官微難得轉發，平時都是轉發珠寶雜志的女明星封面照，蘇南這張新面孔反而引人註意，關註這本雜志的讀者留言說很久都沒看見這麽漂亮這麽具有覆古氣質的小姐姐了。

這本來就是個美食專題，要拍一系列的照片，蘇南從內頁成了封面，要是換作服飾珠寶類雜志，蘇南也就妥妥沒戲了。

她掛了電話一秒鐘都沒停，著急忙慌沖了個澡，頭發是來不及洗了，昨天洗完之後沒來得及好好吹幹夏衍就貼過來了，現在頭發亂蓬蓬的，她也來不及再吹，用圍巾裹住了頭。

蘇南從化妝桌底下掏出她的萬用包外拍包來，裏面有她外拍要用的所有東西，全套的化妝品和卷發電熱梳，來不及化妝，只拍了一層水乳，她要沖出門去的時候，夏衍套了條褲子站在臥室讓邊：“來得及嗎？要不要我送你？”

明明是雙人運動，蘇南完全沒睡足，眼睛還浮腫著，夏衍明明是出力的那一方，可他剛從床上站到地上就精神抖擻。

蘇南遲疑了，她是很著急，但不肯讓夏衍送她，萬一讓苗苗看見了，她不知道要怎麽解釋，要怎麽說他們的重逢是一夜情？

蘇南瞥了男人一眼，她知道那不是什麽巧合，就更顯得自己沒用，好像又被他牽在手裏。

她還沒有準備好把夏衍介紹給陪伴她那些年月的朋友們，還沒有完全妥協。

可蘇南也不想破壞他們現在的關系，她推著夏衍：“不用不用，苗苗在等我，我自己去就行了，才剛剛六點半，你再睡會吧。”說著像只逃命的兔子那樣跳出了門。

夏衍抱著胳膊看她逃走，瞇起眼睛，蘇南已經見過他所有的同事了，他們共有一個同學圈，他身邊幾乎所有的人都認識蘇南。

而他像是被藏起來的地下情人，沒見過蘇南的朋友，也沒見過她的同事，她的世界對他而言既是敞開的，又是關閉的。

蘇南很順利的攔到了出租車，好在過年了，街上沒什麽人和車，司機師傅一腳油門把她送到了集合地點，她還不是來的最晚的那個。

苗苗看見蘇南松一口氣，看她滿面惺忪睡意，讓她先上車去，還沒發車，天氣陰陰的又要下雨，細蒙蒙的雨絲落在地上，車窗玻璃上滿是雨絲，倒影出蘇南睡眠不足的臉。

蘇南脫掉外套蓋在身上，她很想把自己又和賤人王八蛋在一起的事告訴苗苗，要她又說不出口。

苗苗從背包裏拿出吃的來，問她：“要不要吃水果？”

有削好的蘋果和剝成一瓣一瓣的橙子，還有兩盒牛奶，兩人坐在車上，好像要去春游的小朋友，小朋友苗苗準備充足，小朋友蘇南蹭吃蹭喝。

蘇南嘬著吸管喝了一盒牛奶，又吃了半個蘋果，她的體力昨天晚上消耗殆盡，不補一補不行。

苗苗貢獻出自己的肩膀讓蘇南靠，對她說：“你工作也別太辛苦了，身體最重要。”

蘇南告訴苗苗昨天有個工作，所以才晚了，苗苗這麽關心她，讓她心虛了。

她閉上眼睛假裝熟睡，包裏的手機卻時不時震動一下，蘇南轉過頭靠在玻璃窗上，掏出手機看，是唐栗給她發的微信，她過年也沒休息，還在劇組裏跟妝。

她告訴蘇南說她給蘇南化的柏雪月光妝，被一家化妝品公司看中了，想讓她做一個仿妝視頻，全用他們公司的產品，也算是推廣，問蘇南願不願意當模特。

對方開了個一不錯的價錢，蘇南大小是個網紅，其中還有給蘇南的模特費，蘇南同意了，她還在考慮對夏衍給她的職業建議，像她這麽單打獨鬥，確實走得艱難。

仿妝視頻剛剛興起，蘇南還沒做過，就當是幫唐栗她也會同意的，何況還有錢賺，蘇南咬咬唇，她確實應該找一個靠譜的公司了。

今天天氣陰冷，又下小雨，蘇南在化妝換衣服的時候，攝影師和攝影助理跑了烏鎮的水橋小巷，最後找到了一條窄巷，要拍蘇南在窄巷靠著磚石的照片。

蘇南穿了錦緞旗袍，沒有袖子，露出兩條藕節似的白嫩胳膊，寒風穿巷吹過，凍得她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擺上兩個姿勢，蘇南就扛不住了，苗苗跟服裝妹子打好關系，找到一條毛絨絨的披肩，給她搭在肩上，攝影師一邊慢慢拍她，一邊叼著煙問：“你女朋友呢？”

蘇南明白了，他換了這麽多的姿勢，又一定要她貼著冷冰冰的墻，一會兒妝不合適，一會兒衣服不合適，不停的挑毛病，就是因為那天她沒有賞臉去吃燒烤。

蘇南抱著胳膊，披肩松松搭在胳膊上，好歹有點暖意，她笑瞇瞇說：“她去實現攝影夢想，追極光去了。”

憑沈星拍的那些照片，想要個收入不錯的工作太容易了，替雜志社拍照，或者跟拍婚禮，一天的價錢可比蘇南的模特費收得高。

她總是陸陸續續的接活，攢夠了錢就去她計劃中的那些地方旅拍，雜志婚禮攝影是她實現夢想的通道，但不是她的目標終點。

蘇南大大方方暗諷，攝影師的臉色不太好看了，他哼笑一聲：“一個女人跑冰天雪地裏去追極光，也不累。”

苗苗緊張地手都纏在一起了，怕蘇南跟人掐起來，蘇南沈星骨子裏頭都沖，最受不了這種氣，還想蘇南肯定得翻臉了，怎麽著也得跟攝影師吵上一架，沒想到她竟然忍耐住了。

只用輕蔑地目光看了攝影師一眼，一付看鹹魚的模樣，連口舌都不浪費，其實她是想要掐的，可太冷了，這件旗袍緊貼曲線，薄薄一層，她一張嘴都怕自己牙齒打架。

可光這一眼已經足夠，於是攝影師讓蘇南持續換了幾個姿勢，站在雨裏拍了大半天，眼看天色越來越暗，雨越下越大了，他又說要去船中再拍，拍蘇南穿著無袖旗袍，坐在烏篷船裏的照片。

苗苗一看這個架勢，跑到營業的民宿裏，花錢讓民宿裏的老板熬了點生姜紅糖水，用保溫杯裝了滿滿一杯，一等那邊停下來，她就趕緊抱著羽絨服套在蘇南身上。

捧著保溫杯給蘇南喝姜茶，她時時盯著蘇南，像個跟拍小助理那樣，還告訴蘇南說：“等回去你吃個感冒藥預防一下。”

苗苗心裏很內疚，覺得自己沒有照顧好蘇南，蘇南把臉埋在苗苗軟綿綿的身上，凍得呵出一團團的白霧，她身上套著羽絨服，腳上還得穿著高跟鞋走石板路。

好在這些照片拍出來很美，蘇南趁現在熱度不錯，出的兩個推廣商家都有事再度合作，從這些照片裏挑了一張她坐在船中，撐著油紙傘的照片發到了微博上。

夏衍正替蘇南收拾房間，替她清理浴室，把散落在地磚上洗手盆上的頭發都收拾起來，手機叮一聲跳出來，他關註的博主發了微博，夏衍關註的博主只有一個，就是蘇南。

這張照片很美，也很有意境，天色水色昏茫茫，只有蘇南穿著織錦旗袍，是天水間的一抹亮色。

夏衍皺起眉頭，她穿得太少了，他穿上外套，拿上車鑰匙，準備去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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