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南接下來的幾天都沒有拍攝工作, 她開始準備年會晚宴, 挑選微博廣告張羅推廣的合作對象，從其中挑出幾個剛進入國內市場的平價歐美化妝品來, 想趁著年前再多賺一點, 好帶老蘇去海南。

蘇南精神抖擻，在小客廳裏架起了美顏神器, 給自己打光, 挑拍攝背景, 試錄一段，看氣色如何, 又打開了星星燈, 這是日本新出的產品, 夾在照相機上, 拍出視頻就好像她的眼睛裏有星星。

蘇南做這些都是自己上陣，拍視頻剪片子調色, 一個試妝視頻要洗無數次臉，為了免得卸妝上妝太頻繁，對皮膚不好，一個視頻可能要拍兩三天的素材才能剪出來。

夏衍只要下了班就會到她這兒來，蘇南對他的態度軟化了, 他心裏明白。

偶爾在他下班早的時候, 會下廚做飯給蘇南吃, 蘇南那間小廚房裏, 第一次彌漫出了紅燒牛肉面之外的香味。

都是些很簡單的家常菜, 一葷一素一個湯，兩個人吃很足夠了，夏衍不愛西餐，他在美國這些年已經吃夠了，再也不想吃了。

蘇南能幫忙的也就是洗洗菜打打雞蛋，老蘇從小就沒讓女兒幹過活，蘇南家裏條件不寬裕，可她樣樣都不會幹，當年到上海來讀書，把老蘇頭發都愁白了。

家裏有了男式拖鞋，廚房裏掛著大號圍裙，夏衍炒菜的時候，蘇南就在客廳裏來來回回，悄悄偷看他。

他一回身就抓住了她的視線，對她笑，指揮她幹活：“把盤子拿出來。”

突然就開始了居家生活，蘇南還不習慣，但她暗暗樂在其中，悄悄拍下那些簡單的家常菜，等不及湊齊九張就急急忙忙發了朋友圈。

這條朋友圈，屏蔽了夏衍，她因為這個高興，可又不想讓他知道。

孫佳佳打電話過來：“你們覆合了？”

蘇南立刻回答：“才不是。”

孫佳佳笑了，笑她死鴨子嘴硬。

蘇南還在猶豫不定，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就和夏衍覆合了，但她每一天都過得很快樂，兩人吃了晚飯之後，就窩在小沙發上，夏衍坐著看書，蘇南就躺在他腿上。

有時刷劇，有時也看看別的網紅是怎麽拍視頻的，想給自己漲漲粉。

蘇南的條件比大部分人都好，可她一直不溫不火，別人像坐了火箭一樣漲粉，而她慢慢悠悠，快兩年了，還是只有這點粉絲。

之前客串的《紅樓金粉》，倒給她一下子加了十萬多粉，劇組在鮮肉炒敬業話題之後，放了一張小生和陳老師對戲的照片，照片角落裏的是蘇南，穿著旗袍，分外妖嬈。

陳老師基本是不上微博的，他要麽不拍戲，要拍就拍口碑作品，這次接下這個劇，是覺得角色是他從未演繹過的，他好父親的形象在觀眾心中根深蒂固，這次也想挑戰嘗試笑面虎的角色，粉絲們對他都滿懷著敬仰之情。

陳老師轉發了微博，沒有像劇組那樣拍鮮肉的馬屁，他說，小蘇後生可畏，一點就透。

那是一張現場照，卻掩不住蘇南的樣貌和身材，粉絲們看了照片就摸到了微博來，第一張就是蘇南的旗袍照，那張照片開始了新一輪的點讚和轉發。

害蘇南丟掉工作的職場性騷擾成了件好事，流量可能也沒想過，會給蘇南帶去一波粉絲量，讓她立刻又多了些廣告可以接。

夏衍看她每天為了推廣發愁，放下書問她：“你有沒有想過簽一個公司？”

蘇南眨巴眼，她確實知道很多網紅是會簽公司的，可她早早入了模特圈，當年也差點就簽了經紀公司，為什麽沒有，是因為見過簽了霸王條款之後，想要脫身又脫身不得，不得不讓家裏幫著賠違約金的。

蘇南絕不能讓爸爸擔風險，她一直都是單幹，對於簽長期合約十分謹慎。

“你可以簽一個營銷團隊，有人替你抓時下熱點，做數據規劃，引流引關註，一開始確實是虛的數據，但如果時機抓得準，馬上就會轉化成有效數據。”這些有效數據會帶動她的商業價值。

到時接廣告出席活動都不一樣，如果她還想拍戲，待遇就會完全不同了。

“如果你有顧慮，合約可以讓我把關，或者我可以去找個有熟人的公司，不會給你太多限制。”

蘇南一直看著他，看得他放下書，撫摸她的發際，問她：“怎麽啦？不願意？”

“你如果不願意就不願意，現在這樣很自由。”夏衍還以為她想要個職業規劃，她確實可以不必擔心這些，但如果她想，能夠做得更好。

蘇南確實想要規劃一下自己的路，手裏捏著個微博號，不停有經紀公司找上門來，想簽下她，包裝她宣傳她，讓她從小網紅變成大網紅。

可蘇南有些話很想問他：“你重新追求我，沒覺得我的職業不好嗎？”她上一任男朋友就是用這個理由跟她分的手。

男方的母親覺得她不夠居家，長得就不是什麽好女人的模樣，希望她不再打扮，最好也不要工作，本來模特也不是什麽正經工作，說出去太丟人，留在家裏相夫教子才是好女人該幹的事。

蘇南當場甩手走人，等她知道這人一邊貶低她，一邊出軌，氣沖沖跑去大鬧婚禮現場。

在那個老太婆眼裏不是個正經女人的蘇南，根本沒讓她兒子碰過，她討進門那個看上去規規矩矩的新娘子，反而情史覆雜，親戚朋友前任們歡聚一堂，滿場狗血。

夏衍認真看著窩在自己腿上，躺得舒舒服服的蘇南，微微皺了眉頭：“這是你的職業，我為什麽覺得不好？”

覺得不好也是因為她沒有規劃，明明可以有更好的發展前景，但她稀裏糊塗，只由著性子高興，浪費了天賦。

“你哄我的。”蘇南藏起笑意，假裝不在乎。

夏衍把書擺到一邊，伏下身，伸手擡起蘇南的下巴，輕啄一下：“這一句不是哄你。”

那哪一句是哄她？

蘇南沒有問，她仔細考慮了夏衍的建議，也還牢牢記得夏衍說過會替孫佳佳介紹一個合適的職位，握著話筒問孫佳佳：“你呢？你怎麽樣？請假了嗎？”

孫佳佳打開了視頻通話，她在海邊度假，穿著比基尼泳衣，戴著大墨鏡和草帽，告訴蘇南：“我請了一個長假，把所有的年假都用上了。”

孫佳佳在去過陸爺爺的小院之後，就沒再主動和陸豫章聯系過，他自己灰溜溜地回來上班開會簽合同談融資。

兩人的關系一下子跌到谷底，連朋友都不如。

孫佳佳還準備從公司租的房子裏搬出來，她已經打包好了衣物，等她找到新工作，就在新公司的附近再租一間，一次性把東西都搬走。

蘇南有點佩服她的果敢，可一想到她之前磨蹭了這麽多年，又好奇的問她：“你怎麽突然就下定決心了？”

孫佳佳望向藍天碧海：“在他說要補償我的時候。”

感情能用什麽東西來補償呢？

這次她請長假，陸豫章根本就不敢拒絕，連問都不敢問，還提前把她的年終獎給發了，比往年還要多百分之五。

以公司的情況來看，他確實一直都沒有在經濟上虧待過她。

比如公司買的第一輛車就是給孫佳佳的，她是女孩兒，跑業務的時候有輛車更方便，陸豫章自己皮糙肉厚，跑跑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就是許許多多的這類事，讓她想斷又斷不了，終於邁出那一步，才開始清醒了，他根本從未設想過和她發生點別的關系。

“那你現在有新方向了嗎？”蘇南輕聲問，怕觸動孫佳佳的神經，長年的感情付出破碎了，她看著沒事，可又怎麽會不傷心呢。

蘇南越是小心翼翼，孫佳佳越是想笑，她跑到了法國，海灘邊的男人們不住向她獻殷勤，稱讚她是東方美人，聽了這麽多恭維，心情也感覺平覆了很多：“還沒有，我打算先好好休假一段時間，你呢？不是要參加夏衍公司的年會嗎？”

還有兩天就是年會，蘇南開始了她的皮膚密集護理，運動流汗排毒，補水保濕緊致，確保臉上一個毛孔都看不見，她把手指點在臉上，對孫佳佳炫耀自己的護膚成果：“素顏。”

孫佳佳笑了，她也讓蘇南看了自己穿比基尼的照片，蘇南沖她吹口哨：“wow。”

換成是蘇南她可能會發朋友圈，專門讓陸豫章看見，讓他知道，離開他日子一樣過得多姿多彩。

孫佳佳一直到晚上海邊日落時分，才在朋友圈裏發了一張海灘照。

她坦坦蕩蕩沒有屏蔽任何人，陸豫章看見這張照片的時候，正和員工一起聚餐。金策資本入駐，公司發展前景更好，大家紛紛討論說以後要開年會就去國外開。

氣氛正輕松，其中一個員工點開朋友圈，看見這張照片，哇塞了一聲：“佳佳姐是去海邊了，她這個身材，穿比基尼一定好看。”

陸豫章打開手機，翻出孫佳佳那張照片，裏面只有海灘落日，陽光熱辣，海灘上到處都是肌肉猛男，但他依然抽了一口氣，緊緊盯著那個下屬：“你哪兒看見她身材的？她那個……她那個身材，她好看嗎？”

陸豫章簡直火冒三尺高，眼睛恨不得要把男下屬戳出個洞來，他什麽時候偷看了老孫？他竟然敢偷看老孫的身材？削不死他！

下屬呆住了，本來大家開玩笑是常態，年輕的公司氛圍也輕松的得多，沒想到老板會突然發飆。

同事已經有人猜測孫佳佳要離職了，老板回來上班之後，對她的態度就很古怪，好像看她不順眼，這次她休長假，更是印證了大家的猜測。

佳佳姐可是這麽多年都沒有休過長假的，這次一下休足了，公司裏都在暗暗流傳，這肯定是要跳槽換工作了。

為了緩和氣氛，另一個員工說：“佳佳姐是太瘦了，她這麽忙，這回是不是跟男朋友一起去的？”

陸豫章的眼神立刻像刀子一樣紮過來：“男朋友？她哪兒來的男朋友？老子……我特麽怎麽不知道？”

老板不在那幾天，孫佳佳每天都打扮一新來公司，氣色好得不得了，還時常請大家吃下午茶，大家都以為她這是談戀愛了。

可老板一回來，大家全都掉進了冰窟窿。

老板割了痔瘡，那地方比較疼，大家也都能理解，可也不天天擺一張被捅過菊花的臉給人看。

一時之間誰也不敢說話了，老板就跟吃了槍藥似的，滅火器不在，他一點就爆，要是佳佳姐真的別謀高就，用不了幾天，大家可能就要吃散夥飯了。

陸豫章折騰到了半夜還睡不著，他喝了酒，打電話給鐵哥們夏衍，想要傾訴一番，電話打過去很久都沒人接。

陸豫章反正睡不著，一個接一個的打，想找老鐵訴苦，心裏這別扭勁兒怎麽都過不去，他竟然會覺得沒了老孫，這日子過不了了。

夏衍終於接起了陸豫章的電話，陸豫章酒醉之中還有三分清醒，還沒張嘴呢，夏衍的火氣能透過電波訊號傳過來，他咬牙切齒：“你閑著，我很忙。”

蘇南拱在潮乎乎地被子裏，露出半張小臉，她張嘴微喘，夏衍抖了一下，掛掉了電話。

陸豫章握著手機，再打過去，他已經被夏衍拉黑了，心中無限悲憤，這個年頭，男人和女人一樣靠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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