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孟珩提出要自己走走。

陪同的工作人員關上教室的門，“當然可以。祝您玩得愉快。”

徐孟珩像是很了解這個育嬰院一樣，有目的似的向前走。

秦寧看著身旁沈默不語的身影，突然感到一陣厭煩，像是一直潛藏在心底的情緒，突然被一場大雨，徹底地揭開了塵封其上的泥土，被完全地引爆。

“你究竟是什麽目的？”

她攔住了徐孟珩的去路，站在他的身前，眼睛微擡，直視著那雙沈靜的眼睛，“我不想再浪費時間了，去進行一場無意義的旅程。”

徐孟珩嘴唇微動，難得地出現了猶豫。

他避開秦寧直射的眼睛，抿了抿唇，“抱歉。”他目光低垂，手指蜷縮成奇怪的弧度，仿佛是痙攣的蟲子一樣，青筋顯露。

“這個育嬰院雖然只是位於三等星球，但名聲絲毫不弱於任何育嬰院。”他喉結微動，另開了一個話題，“因為它販賣兒童。”

“我也不懂，”徐孟珩自嘲地輕笑一聲，“明明現在科技那麽發達，那些人的基因早已經是最完美的組合，明明有千百種手段，為什麽還要傷害一個個孩子。”

徐孟珩說的每一個字秦寧都懂，但組合起來，成了令人惶恐的句子。

秦寧下意識地抗拒去進一步的了解，甚至對徐孟珩產生了莫名的怨恨。

“跟我來吧。”徐孟珩向秦寧伸出了手。

微微舒展的手指姿態優雅，在陽光的親吻下，仿佛是世間最珍美的藝術品，恍如穿越了千年、跨越了山水、超越了最疏遠的總和，直直地向秦寧伸出來，既像是陽光下虔誠的祈禱，又宛如居高臨下的俯瞰。

秦寧把手搭上去。

兩只手相貼在一起，冰冷的氣息交融，卻生不出任何溫度，但仍能給予一些最微弱的希望與慰藉。

一直走到最東面的食堂，他們一起到了地下室。

地下室的門口很普通，旁邊站著一個白白胖胖的男人，眉毛淡淡的，笑容很是和藹可親，穿著有些舊的唐裝，就像是一個普通的鄰家老爺爺。

見到來人，他禮貌地問道：“兩位是否有邀請函呢？”

徐孟珩拿出一個紙質的金色卡片，上面雕刻著格嘉星球的徽章，繁覆的花紋下是現任星球總督的簽名。

男人接過邀請函，仔細辨認一番後，將邀請函放入旁邊的焚燒箱中摧毀。

“兩位請進。下面有專人領路，祝二位找到心儀的佳品。”男人恭敬地側過身，微垂下頭，打開了大門。

大門裏面是一段二三十米的走廊，空間很寬敞。地面鋪著雍容的紅色地毯，兩邊的墻壁上掛著精致華貴的名畫，聖潔高華的女人，憐憫神秘的微笑。每隔五步，放著一個古樸的紅色木架，上面擺放著嬌艷欲滴的玫瑰。

天花板上也有著大家手筆的壁畫，悲天憫人的正義女神朱斯提提亞，象征道德無瑕、剛正不阿的白色長袍，閃耀著無人能及的聖潔光輝，極致的榮耀與理智，永恒的正義。

空氣中彌漫著若有若無的清幽花香，映襯著妖冶高貴的玫瑰上微顫的晶瑩露水。

這間看似畫廊的走廊，卻遠遠不止表面上的那麽簡單。

至少秦寧可以看出的是，這裏遍布的檢查程序，每一幅畫的畫框都暗中裝上了帝國軍事專用級別的鑒別儀，沒有拍攝、記錄功能，卻能檢測出任何武器、設備相關的波動。

只有一檢測出來，這裏就會瞬間封閉，催發催眠的毒氣。左邊的墻壁會替換成機甲級別的玻璃，直接變成一個審查室。哪怕是帝國最高強度的穿破彈，也無法鉆出一點點的空隙——那些老家夥最惜命了。

走到盡頭，是一面地獄變屏風。

詭譎到極點的東方禪意，將整個高雅的走廊瞬間拉入罪惡的邊緣。令人不敢相信的魔幻與栩栩如生的現實，聯袂展現出驚人的畫面。地獄中，被聖潔的烈火炙烤的罪惡之魂，牛頭馬面、三頭六臂的鬼王，滿目猙獰。

屏風之間，那陷入烈火中的車上的華貴的嬪妃，亂發披散，神情痛苦，臉上熏著蒙蒙的黑煙，美麗的極致破裂，痛苦的最華貴、最高級的色彩，靈魂中純粹的藝術氣息，令人駭然。

繞過屏風，有一個帶著半邊面具的人已在那裏等候。

作者有話要說： 地獄變，芥川龍之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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