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寒皺了皺眉，神經倏然緊繃了起來。

這水聲……也太奇怪了。

他瞇了瞇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的眼睛，朝劉伯看去。

窗口的月光不足以照到劉伯那靠墻的床邊，但劉伯的臉，在黑暗中，卻顯得特別蒼白和分明。

劉伯氣色一向很好，他家人來看他的時候也說過，除了這次開刀，平時能吃能睡，身體好著呢。

李寒的視線落到了劉伯平躺下來身形上來，忽然整個人就滯住了。

劉伯的腹部……怎麽會那麽平坦……

不，不是平坦，是凹陷！

原本劉伯的肚子，是比較胖的那種將軍肚，即使平躺睡下去，也能看到肚子在毯子上撐起一座小山似的弧度。

可現在劉伯的肚子……不僅僅是平了……根本就是徹底地凹了下去！

刺目的暗紅色，浸透了劉伯白色的老頭衫上。

劉伯的腹部，一片的鮮血淋漓。

破敗的老頭衫布料，吸飽了血水，一左一右地往兩邊掉下來。

而那肚皮上的肉，被一左一右地敞開著，不規則的皮肉邊緣，像是被很生疏地切開似的……

肚子處的皮肉，軟趴趴地掛在劉伯的腰側，那血淋淋的腹腔裏的東西，零零碎碎的，仿佛是被挖走了什麽，好騰出一個不小的空間來。

在看清楚劉伯血肉模糊的肚子的時候，李寒生理性地被反胃得幹嘔了一聲。

他從陪護床上跳下來，直接打開了徐澤陽床頭的燈——

“陽子！陽子！”他著急地拍了拍睡得正香的徐澤陽，忍著胃裏翻騰的感覺，叫著他：“你隔壁床的劉伯……”

“啊？怎麽了？他不在啊，上廁所去了吧？”徐澤陽茫然睜開眼，借著打開的燈光，朝著靠墻的病床那邊看了一眼，覆又閉上眼去，聲音裏是濃濃的困意。

“不在？”聽到他的話，李寒呆了呆，擡起頭看過去，驚詫地發現他剛才明明看到劉伯屍體的床上，居然什麽都沒有。

那床單依然掀著，不算寬的床鋪上，空空如也。

這是……怎麽回事？

那他剛才看到那些……都是什麽？！

李寒足足怔了好一會兒，才低頭對徐澤陽道：“剛剛我……”

話沒說完，他就發現，徐澤陽已經又睡過去了。

晚上徐澤陽吃的藥裏，確實為了讓病人好好休息 ，含有催人入眠的成分，現在叫醒他跟他說自己剛剛看到的，顯然不現實。

李寒只好關上燈，回到陪護床上躺下，懷疑自己剛才看到的，到底是怎麽回事。

如果只是噩夢，那他可以確定他剛才絕對是清醒的。

但不是……劉伯的床上，並沒有躺著他剛才看到的那具可怖的屍體。

沒有被掏空腹部的人……

沒有在從劉伯腹部滴下，在地上積成小窪的血……

什麽都沒有，仿佛剛才李寒看到那一切。都只是他的臆想。

李寒摸出自己的手機，看了眼時間，已經是深夜了。

天蒙蒙亮的時候，李寒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又睡了過去，昨晚發生的事一下子想了起來。

他連忙起身朝劉伯的病床看去，本來以為自己還能像前兩晚那樣，只是一場虛驚而已。

可當他看到屬於劉伯的那張床上，依舊是空蕩蕩的時候，明白事情不對了。

他連忙跑去護士臺，通知了值班護士，病人在自己的醫院裏走失這種事，院方當然是立即派人到處開始找。

既然有人開始找了，李寒總算也稍微放心一點。

曹叔如期來接替白天的照料工作，自然也看到了靠墻那張床空蕩蕩的景象。

“喲，劉叔今天起這麽早啊？”什麽都不知道的曹叔樂呵呵地把東西放下，還以為隔壁床只是起床了。

李寒搖搖頭，把倒好的一杯開水放在徐澤陽床頭的櫃子上，道：“不是……劉伯他……失蹤了，從昨天夜裏開始……”

曹叔放東西的動作滯了下，疑惑地道：“失蹤了？”

醫院裏每天生的死的人不少，失蹤這種事……倒是少見。

“昨天晚上我就發現他不在床上了，本來還以為他只是起夜，去廁所了。”李寒一面把徐澤陽早上要吃的藥拿出來，放在水杯旁，一面解釋：“但直到今天淩晨我醒過來，發現他都還沒有回來。”

曹叔臉上的神情凝固住了，身體僵了會兒，才又寬慰似的笑了笑：“哎，也許有個什麽情況，上了年紀嘛，說不定是昏倒在哪裏了，現在天兒熱，也不會感冒，等找著人就好了。”

李寒默默點點頭，他也希望是如此，只是……心頭隱隱的不安感，讓他沒辦法這麽樂觀地去想。

他早上來來回回路過護士臺的時候，聽見了兩個護士在聊天。

“說昨晚病人丟了？”

“是啊……誰知道大半夜的，是怎麽丟的。”

“可那麽一個大活人，從咱們這層離開，總該會被發現吧？怎麽昨天值班護士就一點兒沒發覺呢？”

“她說她沒聽到……哎呀，這事兒吧……挺奇怪的，咱院裏都快翻了個遍了，這個點兒了，還沒找到人！”

“那人去哪兒了呀？那病人不會是有夢游的習慣吧？”

“這個就不知道了……”

兩人忽然噤了聲，發現了還有病人家屬在這裏，便不好再聊下去了。

而這個時間，距離李寒告訴前臺值班護士，已經過了好幾個小時了。

李寒的心越發的忐忑。

直到晚上，他再來到醫院，才聽徐澤陽說了，人還是沒有找到。

醫院家屬當然是不依不饒，但院方現在能做的，也都做了，警方那邊也受理了，昨晚到現在，足足夠了成人失蹤受理的時間了。

等到快要熄燈睡覺的時候，徐澤陽忽然喊住了他：“小寒……你昨晚不是尖叫了一聲嗎？你當時……是看到了什麽？”

其實一開始徐澤陽也沒有想起昨晚李寒忽然叫了一聲，打開床頭燈的事。

直到後來給他換藥的護士說，劉伯的家屬在大門那邊，因為病人失蹤這件事，正鬧得厲害，他才忽然想起了這件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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