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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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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 沈青葙破天荒地?起晚了,匆忙收拾完趕去仙居院時,徐蒔正坐在鏡前梳妝, 笑著說道:“正準備打發人去叫你呢,陛下說過兩天讓外命婦入宮朝賀, 你想著把文書擬出來……”

說到一半突然住了嘴, 扭回?頭?上上下下打量著她, 滿臉都是好?奇:“你嘴上怎麽了?還?有脖子?上。”

她面前的?銅鏡明晃晃的?,清楚地?照出了沈青葙的?模樣, 嘴唇有些紅腫,從耳後?到脖頸上, 星星點點紅色的?印子?,沈青葙臉上一熱,方才出門?時想著要晚了, 只匆忙挽了個簡單的?發髻沒來得及照鏡子?,竟忘了這一茬!

心裏不由得懊惱起來, 都是他!沈青葙極力做出若無其事的?模樣,伸手將衣領拉高了些,道:“昨天夜裏被蚊子?咬的?。”

“也是, 瑤光殿臨水, 蚊子?比別處都多?, 不過你也太招蚊子?了, 咬了這麽多?包。”徐蒔說著話吩咐道, “甘草,你帶沈司言去塗點蚊子?藥,就是太醫署新配的?那種?。”

沈青葙跟著甘草去到隔壁時,才覺得臉上那種?熱辣辣的?感覺稍稍下去了些, 只是昨夜那種?糾纏無奈又割舍不斷的?感覺重又湧上心頭?,怎麽也理不清頭?緒。

“太醫署昨兒一早送來了一大箱藥,”甘草的?說話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專為貴妃孕中準備的?,說是比平常用的?更好?,我記得有兩盒蚊子?藥,待會兒給沈司言帶一盒回?去。”

沈青葙連忙說道:“我塗一點就行了,哪兒能連用帶拿呢?”

說話時一擡眼,就見幾個宮女在屏風後?面收拾東西,有許多?嬰孩用的?衣服、鞋襪,又有些平安鎖、香囊、荷包之類,甘草見她留意,笑著說道:“都是這兩天各處送來的?賀禮,太多?了,收拾到現在還?沒歸攏清楚。”

說話時一個宮女拿起一件嬰兒用的?繈褓,錦緞上繡著幾只玉雪可愛的?白兔,又有一朵蓮花,沈青葙心裏一跳,瞬間?想起了那只馱著蓮花的?雪兔子?,還?有那個疑似應玨的?男人手裏提著的?兔子?蓮花燈,正想問時,甘草遞過一個小小的?白瓷盒子?,道:“沈司言,這個用小指甲挑一點,薄薄地?塗上一層,一會兒就不疼不癢了。”

裏面是碧綠色半透明的?藥膏,散發著微涼的?氣?味,沈青葙指甲挑出一點,對著鏡子?隨便?塗抹著,裝作無心的?模樣問道:“這繈褓做得真精致,是哪家送來的?賀禮呀?”

“潞王府送來的?,”那個正在疊繈褓的?侍婢笑著說道,“今兒一早就送來了,虧得準備得這樣快!”

又是應玨。沈青葙慢慢地?塗著藥,心中狐疑不止。若說是買的?現成東西,白兔配蓮花的?花樣卻並不流行,怎麽恰好?又是這兩樣?若說是潞王府針線上的?人做的?,可徐蒔有孕的?事情也不過是前天晚間?才傳出來,怎麽能做得這樣快,立刻就繡好?了?

甘草舉著那面金平脫花鳥紋的?菱花鏡給她照著,笑著說道:“沈司言好?像挺招蚊子?的?,咬出來許多?包。”

沈青葙臉上又熱辣辣起來,連忙將衣領又向上拉了拉,道:“好?了,都抹過一遍了,多?謝你。”

“嘴唇也有些腫呢,”甘草打量著她,道,“也是蚊子?咬的?嗎?”

“昨兒喝雄黃酒,大約是有些不習慣,喝下去就覺得嘴上有點疼,”沈青葙胡亂找著借口,“今天起來果然腫了。”

“那大約是你受不了雄黃的?氣?味,”甘草把鏡子?放下,回?身又去藥匣子?裏翻找,道,“我記得太醫署好?像又給了兩罐新配的?口脂,說是能養護嘴唇,破了皮什麽的?塗一塗就好?了,給你找一盒吧。”

她很?快又遞過來一個小小的?青玉罐子?,打開來時,裏面是淺紅色的?膏體,一股子?甜甜的?香味,沈青葙欲待不接,然而謊話已?經說了,自?然得圓謊到底,只得又接過來,細細塗了一遍,剛放下時,甘草已?經找了個海棠式的?漆盒,將口脂和蚊子?藥都裝進去,笑道:“沈司言拿回?去用吧,這還?沒有入伏,入伏以後?蚊蟲更多?,這些藥離不了的?。”

沈青葙推辭了一番,到底沒推辭掉,捧著盒子?出來時,一路上思?來想去,疑問卻始終盤旋在心頭?:那白兔和蓮花到底有什麽玄機?應玨與徐蒔之間?,到底有什麽關聯?

東宮。

應璉一早起來,正抱著小皇孫四處閑走,忽地?瞧見右春坊開著門?,裏面人影一閃,似乎是裴寂,不由得問道:“是裴舍人麽?今天休沐,他怎麽來了?”

“裴舍人昨兒晚上沒回?家,在那邊上值的?屋裏睡的?,”張登仙道,“好?像是喝醉了。”

可不是得喝醉了?昨天就不曾見他放下過酒杯,悶著頭?一壺接著一壺,少說也喝了十幾壺。應璉邁步往近前去,還?沒走到,早看見裴寂低著頭?從裏面出來,似乎是沒有看見他,急匆匆地?就要出門?,應璉抱著孩子?,揚聲叫他:“無為!”

裴寂停住步子?,卻又不回?頭?,應璉心裏微覺詫異,三兩步走到近前正要說話時,突然發現他左邊臉頰上有幾道新鮮的?傷痕,不由得一怔:“你臉上怎麽了?”

裴寂伸手摸了下,指尖粘粘的?,想來是血,昨夜沈青葙羞惱之下並沒有留情,這一抓十分用力,這傷大約還?要幾天才能好?,不過……

他想著昨夜那淩亂模糊的?片段,恨不得立刻見到她,隨口向應璉敷衍道:“昨夜酒有點多?,腳底下站不穩,大約是在哪裏蹭到了。殿下,臣還?有些事,需得出去一趟。”

他不等應璉回?答,急急忙忙離開,只聽得身後?應璉似乎又叫了他一聲,但裴寂只當做沒有聽見,腳底下生風,飛快地?往尚宮局的?方向走去。

昨夜雖然是借著酒意胡為,然而醉也是真的?醉,許多?細節都是恍恍惚惚,但有一點他記得很?清楚,她沒再推開他。

甚至他還?覺得,似乎她也擁抱了他,也許是錯覺,但裴寂寧願相信這個錯覺。

尚宮局就在眼前,大門?虛掩著,裴寂閃身從門?縫裏進去,還?沒到她門?前,心跳就撲通撲通的?,快到了極點。

輕著步子?,又快著步子?,裴寂走到近前,伸手推門?。

門?開了,裏面卻沒有人。

滿懷的?希望突然落空,裴寂失望地?停頓了片刻,跟著急急轉身,向院外走去。

女官的?住處他不能去,但她應該會過來這裏的?,昨天聖人特地?召她回?來,她若是要處理公事,肯定要來這裏。再等等。

裴寂匆匆走出尚宮局,想要去來路上迎,卻又不知道她會從哪條路來,想了想閃身躲在路邊的?樹叢裏,耐心等著。

時間?過得真慢,風吹過來,樹葉搖晃了許多?次,墻頭?上跳下一只貓,看見他時又跳回?墻頭?,有幾只淡黃色的?蛺蝶飛過來又飛走了,但沈青葙還?是沒有來。

裴寂從未如此沒有耐心,每一息都無比漫長,始終不見她來。

她去了哪裏?難道回?家了?難道他想錯了,她並不打算來這裏辦公?

裴寂下意識地?又摸了下臉頰上的?傷,心裏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難道他弄錯了,她昨夜生氣?了,她再也不肯見她了?

熱血轟一下湧上大腦,裴寂噌一下站起身來,卻在這時,看見了宮道盡頭?正低頭?向這邊走來的?沈青葙。

似是張已?經拉到極致的?弓,裴寂猛一下跳出了樹叢,枝杈勾住了衣袍,然而他顧不得去解,只是飛快地?迎著她往前跑,嗤啦一聲,公服撕開了一個口子?,裴寂啞著嗓子?喚她:“青娘!”

沈青葙在他跳出來的?一剎那就看見了,腳步停住,有些不想見,但不知怎麽的?又不曾離開,直到他飛跑著來到近前,公服破著皺著,襆頭?被樹枝勾得歪了,臉頰上那幾條抓痕還?在滲血,狼狽又急切地?叫她:“青娘!”

沈青葙轉過了臉,滿心的?惱怒都被堵了回?去,半晌才道:“怎麽不把臉上的?傷收拾收拾?”

“不礙事。”裴寂急急說道,“青娘,我,我們……”

一向胸有成竹如他,此時卻笨嘴拙腮,分明滿心裏都是要跟她說的?話,可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反反覆覆重覆著那幾個字:“青娘,我們……”

沈青葙皺著眉打斷了他:“我還?有公事,有什麽話以後?再說。”

她邁步往前走,裴寂在慌亂中不假思?索地?抓住了她的?手:“青娘,我們……”

沈青葙一把甩開了他:“裴寂!”

裴寂心中一涼,是他弄錯了?她並沒有原諒他?昨夜的?一切,難道都只是他的?錯覺?

怔忪之間?,沈青葙已?經邁步離開,裴寂回?過神?來,連忙追過去,許是宿醉未散,一剎那間?絕望到了極點:“青娘,你,以後?不肯再見我了嗎?”

沈青葙對上他滿布著紅血絲的?眼睛,眼皮腫著,眼底下一片青灰色,這讓她的?心又軟下來,想了想說道:“我的?確有公事要辦。”

所以,她沒有生氣?,沒有不肯見他?裴寂突然笑起來,看著她輕聲說道:“你去忙吧,我等你。”

沈青葙突然有點生自?己的?氣?,她不該心軟的?,為什麽要心軟?抿著嘴唇快步離開,跨進門?的?一剎那,聽見他在身後?叫她,沈青葙沒有停步,砰一聲,甩上了門?。

身影消失了,灰色的?大門?閃著幽光,阻擋住他的?目光,裴寂站在原地?,無聲地?笑了起來。

他沒弄錯,他還?有希望。

時間?極慢地?流過,先前那只貓兒又出現了,在灌木叢外追著蝴蝶,風吹動樹葉,像奏著一支歡快的?樂曲,大門?終於打開了,沈青葙出現在門?前,裴寂快步迎上去,還?沒到近前,笑意已?經盈滿了雙眸:“青娘。”

作者有話要說:  裴寂:沒錯,蚊子是我,雄黃酒也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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