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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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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

方子淩重新置辦了個比先前還要大的宅子,院裏假山流水,樹木花草皆是叫不上名來的名貴,屋裏擺放的一切也都不是俗物,尤其是甄娟用的首飾,更是撿好的往回收。

林母這輩子還是頭回住這麽氣派的宅子,見甄娟並不在意這些身外物,表情淡淡的:“他待你還好吧?”

甄娟正在餵外甥女吃糕點,聞言笑道:“吃穿用度都是好的,伺候的丫頭婆子都許我自己挑,不能好看了不能心眼多。”

林母點了點頭:“這人還真怪,有些瞧著不好的,私下裏倒是有所不同。既然如今栓在一起了,那便好好過日子吧。只盼著他能長長久久如此待你。”

冬天了,屋裏擱了炭盆子暖烘烘的,甄娟之前落了胎,這些年一直畏冷,穿得頗為厚實。她本就生得漂亮,這陣子吃的精細,穿著也富貴,若是不知底子的瞧見了只覺得她是個淡雅無欲的貴夫人,誰能想到她是鄉下出身?

甄娟不喜人杵在眼前,所以她一般都會將人打發走,和林母說說話,逗弄逗弄孩子,至於心裏想什麽沒人琢磨的透。

甄娟不是不知道方子淩私下裏讓人留意她,她只當不知,凡事不讓任何人挑著錯處。

許是正因為如此,方子淩才會惱怒無奈,變著法子的在那事上折騰她,哪怕是累極了也不會讓他從她嘴裏套出半句話。

一家人兩條心怎麽都走不到一處去,說她心裏有人,那也不見得,她整日裏不得閑,不是擺弄這個就是那個,從沒有獨自發呆的時候。

方子淩自問頗會看人,如今卻犯了難。

中午太陽好,如婉想去街上玩,甄娟不舍得拒絕便叫了馬車去了制衣的鋪子,眼看就要過年了,孩子爹娘顧不到,她做姨母的就得把這事張羅起來。

哪怕冬日裏街上依舊熱鬧非凡,如婉掀開簾子往外面瞧,看到賣糕點的鋪子,頓時跳起來,指著撒嬌:“姨母,我想吃核桃酥。”

甄娟讓車夫將馬車停下,牽著她下車,笑著說:“家裏花樣不比外面的多?你姨夫特地請了手藝好的糕點師傅來,要是知道你瞧不上喜歡外面的,怕是得傷心死。”

如婉哪兒聽得進去,蹦蹦跳跳地往那兒走,才剛進去,甄娟被一只冰涼的手給攥緊了手腕,疑惑地看過去,看清人時楞了下,而後笑起來:“是你啊。”

多年未見,這個男人也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說兩句話都會臉紅的人了,被風霜雨雪打磨過的男人渾身散發著冷厲與堅毅,眼睛裏盛滿了滔天的風浪,最後溢出一句:“你,你為何?”

甄娟沒有回答,這兒畢竟不是說話的地兒,笑道:“你去前面茶靠窗的那間等我,正好我也有話要同你說。”

說罷她繼續陪著外甥女選糕點,從頭至尾她的臉上沒有表現出過大的情緒起伏,就像這人與她不過可有可無。

著實淡漠的可怕。

到了茶樓包間,那人正焦急地來回踱步,見她進來趕緊迎上來抓住她的胳膊問:“這是怎麽回事?你怎麽會嫁給他?我讓人回來打聽,就怕他強娶了你,不想還是晚了一步。娟娘,我如今也有了營生,能賺錢讓你過好日子,你同我走吧,我帶你還有我爹娘去新的地方開始生活。”

甄娟從他掌中將手抽出來,搖頭道:“顧山,你可有想過我身後還有妹妹?方子淩是什麽人,你也知道,他瘋起來怎會不去對付我家人?”

甄娟為如婉擦去嘴角沾上的碎屑,悠悠說道:“我不可能為了你讓我的家人陷入困境。”

顧山眼底的光驀地暗下來,低垂著眼看著桌子上冒著熱氣的茶。

甄娟嘆了口氣,說道:“我本無意再嫁人不是假話,我只是不想我妹妹為我擔心,你人又實在便答應了。”

顧山的表情越發淡下來。

“我先前嫁的人家如何我不想多說,但若不是我妹妹不顧天黑路遠去找我,興許我活不到現在。那些年,活的不像個人罷了,唯一的孩子也那麽枉死,我早沒了力氣。”

顧山身體僵了下而後恢覆平靜。

“這幾年我見了一回那人,廢了雙腿,人也落魄潦倒,當真醜陋,這是他該得的報應。方子淩雖不是好人,真正為我出了這口惡氣的卻是他。”

甄娟笑了笑:“他罵我白眼狼沒良心倒也不是全錯,我這輩子與我自己沒什麽想妄,只要我妹妹一家子過得好便成。說句你不愛聽的話,我妹夫將來若當了官,身後無人幫襯怎麽成?我知道你有本事將來會有大出息,可我等不及而已。”

甄娟端起茶喝了一口:“你我的親事幾年前就已作罷,如此再來糾纏實在無理。今兒我就當未見過你,你大好年歲也該尋個知你懂你的人好好過日子。”

她將桌上的糕點收拾好,拉著外甥女的手頭也不回的離開,只留那人坐在那裏許久未回過神。

甄娟知道今兒見顧山這事是瞞不住方子淩的,自打成親後他不再像以往那般指控她的不是,而是小心眼的在心裏生氣,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她不愛看,索性直接讓車夫找他去。

方子淩確實已經知道了,他這人向來霸道也不守什麽君子規矩,滿心滿腦裝的不過是他在意的那個女人會不會丟下他同老相好跑了。冷不丁聽到她來了,他有些驚訝,火氣也直往上冒,但礙於她最看重的孩子也在他不好發作。

而且如婉這孩子雖皮了些,卻待他這個姨夫也好,這不才進門就將她愛吃的糕點塞了他一嘴,甜膩膩的齁的嗓子都難受。但看甄娟在一旁笑,心裏那點氣又消了些許。

他故作不知,挑眉看向她說道:“難得,今兒怎麽有空來找我?坐,這兒沒什麽好茶,只有鐵觀音。”

甄娟還是後來才知道這男人在府城的產業竟如此之多,什麽茶樓酒樓布莊,明面上看似與他無關,實際上他坐在背後點銀子,鎮上的人只知他囂張霸道做的都是些被人痛恨的兇險買賣。不過前些年他將手裏的賭坊全都給轉了出去,算是改邪歸正了。

“我品不出什麽味來,你也知道。今兒忙嗎?我想和你一塊回家。”

方子淩深邃的眸子看過來,甄娟坦然和他對視,他眼底的疑慮漸漸打消,漾動著點點的光,而後笑道:“我讓人尋些如婉喜愛的小玩意兒來,晚上在外面吃了再回去。”

甄娟微微歪頭笑得溫柔:“好。”

有些話明知當不得真,但只要她說,他就願意信。

畢竟來日方長。

後來秀華來府城看望他們,無意中說起顧山帶著爹娘一道搬走了:“要說那藥鋪小姐怪膽大的,竟然追來了,瞧著就是養尊處優長大的,顧山倒是好福氣。”

甄娟聽了笑了聲,如此也好,她倒能松了口氣。

如婉這和秀華家的兒子耀州玩的開心,孩子咯咯歡笑的聲音響徹整個屋子。

“你們家如婉小小年紀就是個美人胚子,我現在就盼著我家耀州像他爹多點,要是醜了,我都不好意思帶他來和如婉玩了。”

以前秀華想著和甄妙結親家,現在慢慢的打消了念頭,不為別的,讀書可不是誰都能成的,拔尖的也只有那麽幾個,林書安若這次考中了那就是正兒八經的官老爺了,兩家門第差了十萬八千裏,她哪兒還敢高攀?她相公連著兩次失利,一腔心思全放在兒子身上,小小年紀就被逼著習字念文章,所以來了方家玩的十分開懷。

“只盼著他能出息一點,不像我們碌碌無為。”

甄娟倒也讚同,男兒家有了本事才能護著家人,這世上出生就富貴權勢滔天的人多的很,尋常百姓哪兒惹得起,想要改命就得往上爬。

甄娟看著外甥女眼底一片柔光,願如婉一輩子無憂。

甄妙和林書安這個年過得怪冷清的,雖說吃的上不受委屈,漫長的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打發。

“上回賞梅的人多,也沒瞧個盡興,這天是冷了些,雪將消未消,興許別有一番味道,我們再去看看?”

甄娟不想去,那天回來相公便著了涼,雖說只喝了一副藥就好,但她扔不放心,想到什麽笑道:“相公教我練字吧?我還不知道我的名字怎麽寫。”

林書安笑著應下來,將紙鋪開,手握著她因為整日裏幹活變得粗糙的手一陣心疼。

甄妙原本欣喜激動,待看到他的視線落在自己的手上,與他的比起來像是老樹皮一樣,尷尬地要收回,卻被他給握緊了,耐心地帶著她一筆一劃的寫下名字。

甄字寫完,甄妙笑道:“怪難寫的,若不是相公帶著我便是照貓畫虎也寫的難看,我打小在這事上就不開竅,一同和姐姐跟著娘學繡活,我總是被笑話,反倒姐姐總能學的像模像樣,若是換成她定要比我寫的好看許多。”

林書安帶著她將妙字寫完,而後笑著搖頭:“讀書識字苦悶,隨性瀟灑才好。我們的孩子我不強求他們做什麽,一輩子知曉是非,無憂無慮就好。”

幾場風雪後,轉眼就是會試開考的日子,甄妙將要帶的東西反覆檢查了幾遍確保無遺漏才松了口氣。

林書安反倒一派沈穩坐在一邊看她忙碌,臉上盈滿笑意。

外面傳來敲門聲及熟悉的聲音打亂了兩人間的安靜。

“怎麽聽著像是淩公子的聲音?他何時也來了京城?”

甄妙說著要出去給人開門,卻不想被林書安給抓住手腕,她疑惑地問道:“怎麽了?”

林書安脫了外衣躺回床上去,說道:“你就同他說我受了風寒,身子未好。”

甄妙急得呸呸兩聲,哪兒有在臨考試的時候這麽咒自己的?但她沒多問,相公這般做定有他的用意。

男人們間的事不該她多嘴,但這位淩公子與自己相公算得上極為親近的關系了,若不是發生了大事,相公斷不會如此。

她貼心地將帕子放在他的額頭,掖了掖被角,這才小跑著開門了。

“嫂子,大白日的怎麽還關門?這不馬上要考試了,我剛到京城就打聽到你們在這裏住著我便過來看看。”

甄妙笑得有幾分勉強,嘆了口氣說道:“人生地不熟的也沒個去處,也沒什麽人上門來找,關著也安全些。”

不過短短幾個月的功夫未見,她也清楚感覺到淩秀的圓滑,不知為何人竟有這般大的變化。

進了屋子瞧見躺在床上的林書安,淩秀驚訝道:“這是怎麽了?瞧過大夫了嗎?馬上要考試了,這可怎麽好?”

甄妙無奈道:“著了涼,京城太冷了,一個月都兩回了,這不上回還剩了些藥我正打算給他煎了。你怎麽來京城了?可找到住的地方了嗎?”

淩秀說道先生:“就在客棧住著,這回來是跟朋友見個人順便長長見識。本來想喊林兄一道去坐坐,也為他鼓鼓勁兒。身子這樣了,考試能成嗎?”

“不管怎樣都得考,家裏算是把家底都押上了,哪兒還能等。你先坐著,我給你倒水去。”

林書安壓抑著咳嗽,見淩秀要往床邊坐,趕忙攔下道:“你還是離我遠點,免得過了病氣遭罪。”

淩秀未察覺到有何不對,笑道:“你還擔心我,你該想想後天怎麽去考。也真是怪倒黴,怎麽緊要關頭就病了呢。這樣吧,我找人給你請個醫術高明的大夫來,興許一劑藥就能藥到病除。”

林書安虛弱且無力地擺擺手:“不必了,這兩天就蓋著被子好好睡一覺興許就好了。你不必為我擔心,還是去忙你的事要緊。”

誰都知道一個風寒都得小半個月才能好,光靠睡哪兒能成?只怕越睡越迷糊。果然人不可能太順了,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這麽緊要關頭來這一出可不是要人命?

淩秀一直很羨慕林書安,運氣好學識好,不管去哪兒都得人賞識,時間久了總難免會嫉妒,如今看他栽了跟頭,心裏竟莫名的痛快。

他也未多待,叮囑好友好好養病便離開了,甄妙將人送至門外,滿面感激:“他向來話少,心中難受也不和我說,你們是好友,你的話他聽得進去。”

甄妙看他走遠了,轉身回去將門關上。

回到屋裏相公已經從床上坐起來了,正在穿衣裳,她過去幫他系腰帶。

林書安見她沈默不語,摸了摸她的頭發笑道:“待考完我再同你細說。”

三月天,甄妙走在大街上聽人議論的都是往年會試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兒,有人未中無顏面對家中父母想不開吊死了,也有人成了哪位大人家的乘龍快婿,還有救濟了窮書生的青樓女子來找人了,一地的雞飛狗跳,精彩的很。

甄妙閑來無事,也會走很遠站在遠處望著那戒備森嚴,緊閉的門,將聽來的事兒在嘴裏嚼了嚼,心想都是苦命人。

“聽聞當朝帝師周太傅的孫女也要在這次高中的舉人中擇婿,要是被選中那可真是祖墳冒青煙了,一朝改命,往後在這京城也是有頭臉的人。”

“可不是,有人為了攀高門連自己老家的妻小都丟了不要,要麽托人說未中在京城備考,要麽幹脆沒了音訊,家裏人日子過得苦哈哈,他自個兒享盡榮華。想知道嫁的是不是個人,這會兒就全顯形了,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

“就看今年誰那麽好運入了周太傅的眼。”

甄妙聽得不是滋味,索性回去了,連著幾天都未出門,為了防止自己胡思亂想她撿起了丟了許久的繡活,去布莊買了布給相公做新的春衣。

如此一番忙碌倒是將煩心事丟在一邊,她針線活是比不得姐姐,倒也不至於不成樣子。熬了幾天,待五日後林書安從考場出來,她只差一點收尾就做好了。

出了考場,林書安在人群中找尋妙娘,在人生地不熟的京城兩人是彼此唯一的依靠,不想先看到的居然是淩秀。

只見淩秀快步迎上來,一臉熱切地說:“如何?身體還好嗎?連著熬了幾天看你臉色倒是好看了些許。”

林書安笑了笑:“勞煩淩兄記掛,過些日子放了榜便可知好壞了。不知可有見到我家娘子?”

淩秀這會兒才聽出林書安話中的客套與疏離,強忍著不適擡起胳膊拍了怕他的肩膀,笑道:“這是京城,天天都有士兵巡邏,嫂子是大人,不過幾天未見可把你給擔心的。走吧,我的幾位好友在悅來客棧定了包間,正好一起喝一杯。”

林書安搖頭:“對不住,淩兄,我困乏的厲害想先回家歇著,再說你的朋友我與他們不熟,見了也怪尷尬。”

正說著擡眼看到妙娘一邊張望一邊往這邊跑來,林書安也顧不上他,往那邊走去。

只留淩秀看著兩口子說說笑笑地往出城的方向走去。

林書安是聰明人,不知是從何處瞧出了破綻。他也知道這般做不厚道,可他自小受夠了別人的冷眼和欺負,原以為自己撐著這脊梁骨早晚會得人高看,無奈自己不爭氣。

自從同縣令之子做了朋友,他吃了太多甜頭,終於像個人一樣能挺直腰桿說話,往日欺負他的那個姓鄧的也好聲好氣地稱他一聲淩兄,為了當初的事同他賠不是。

一時間有太多人恭維他,日夜都有玩耍的地兒,總比一人愁苦死讀書要輕松許多。方子辰有個好哥哥,不論去哪兒都被人捧著,林書安骨子裏喜靜,又瞧不上這套,偏就他是個俗人,對別人鄙夷的狐朋狗友視作朋友。

但這幾天趙英明顯不耐煩,來了京城後,他們這些人與大街上的尋常百姓沒什兩樣,甚至人家還瞧不起他們。也不知趙英眼巴巴地要見什麽人,今兒一早打發他出來就堵人,自己卻不知去哪兒了。

回到客棧人也沒回來,如此直到要放榜了才見了人。

淩秀卻覺得趙英不知哪兒不一樣了,整個人看起來陰鶩森冷,看著怪嚇人的。

外頭的人熙熙攘攘,全都紮堆瞧頭名狀元是何人,客棧裏反倒冷冷清清。

淩秀正打算也去湊個熱鬧,小地方的才子到了京城想來就擔不起這個名號了,他還得去安慰安慰林兄,畢竟傾家蕩產來的京城,萬一狼狽而歸,這不是要人命嗎?哪知才要離開,從窗外傳來一道響亮的聲音“昭南府平邑縣桃花村林書安高中會元。”

淩秀一楞,而隔壁的趙英先開門出來,直接往他這屋子來,一把將他推倒在地,氣急敗壞:“這就是你說的病了?你這吃裏扒外的東西,該不會還巴結著他吧?倒是我小瞧你了。”

淩秀哪兒知道林書安得了病還能一舉高中?

“媽的,玩老子,真當老子是蠢才,嘴上說的好聽,實際上誰都不得罪,好個京城的貴人。老子饒不了他們。”

這邊他還在罵罵咧咧,那邊突然來了人說是他們家少爺安排好了,到時候一定讓他滿意。

趙英的臉色這才好看了點,但心裏的恨還是如火一般。

甄妙正在家裏熬魚湯,今兒早上見老伯賣的魚新鮮,她想萬一相公考中去宮裏見皇上,養不好身體怎麽好?魚湯在火上咕嘟咕嘟地煮著,院門突然被人大力推開,狠狠嚇了她一跳。

她出來見到來人是相公拍了拍跳個不停地心,問道:“急急忙慌的怎麽了?”

相公向來沈穩很少有這般失態的時候,只見他繃著臉快步向甄妙走來,甄妙被他盯著心都發顫,強扯出一抹笑意:“是沒考好嗎?無妨,我們過幾年再來考,相公把心放平些,別放在心上。”

林書安緊緊地將她擁在懷裏,聲音中帶著顫抖:“妙娘,我考中了,這個月二十一要去參加殿試。”

甄妙先想到的是自己這魚湯是派上用場了,高興地不知該如何是好,想到什麽說:“正好,我給你新做的衣裳馬上就好了,到時候穿著去。也該寫封信和家裏人說一聲,讓他們也高興高興。”

林書安搖頭道:“不急,待殿試過後在送信回去也不遲。”

未過多久他們這處稍顯窮酸的屋子來了不少道喜的人,皆是各地來學子,認得不認得一聲林兄顯得分外親切,有些人急於詢問考試心得,也有人問考中會元是不是神清氣爽,千奇百怪的問題讓林書安哭笑不得。

這會兒來了這麽多人,又正是吃午飯的時候,甄妙也不知該怎麽好,只見為首的那位身著華服的公子笑容清爽地推著林書安往出走,高聲道:“今兒林兄和我們到聚賢樓去喝兩杯,到時候全須全尾地將人送回來。”

林書安也沒法推卻,和甄妙交代了兩句,說自己不會喝太多,便同人一道出去了。

甄妙看了眼竈上熬好的魚湯,勾了下唇角,想相公這些年少有放縱的時候,整日裏不是讀書便是幫家裏幹活,整個人淡淡的,像今天這般笑得歡暢這麽多年還是頭一回。

聚集在京城的學子,有出身貧寒者也有出身勳貴之家,縱使林書安中了頭名,自然也入不得一些人的眼。看似坐在一起談天說定,字裏行間多是鄙夷與諷刺。

林書安全當屋外的風,全程嘴角噙著淡笑,他的正直表露在臉上,所以給人好臉色或者是不放入眼中是眾人能猜測到的事兒有人好面子不願惹他,有人不信邪偏就想找找他的不痛快,可了勁兒的勸酒,不將他灌醉不罷休。

林書安自然是拒絕,一瞬間氣氛有些劍拔弩張,那人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林兄好傲骨,一杯酒任我好說歹說都不願賞臉。”

眾人的目光全都看向林書安,有幸災樂禍也有人惋惜,這位可是寧國公府上的二少爺,從小受盡寵愛,所作文章就連皇上都多加誇讚,所有人都覺得這次春闈他肯定高中榜首,不成想被區區一個鄉下來的楞頭青給搶了,如何能咽的下這口氣?這不借著這個機會好好的戲弄此人一番,非得把這根傲骨給敲斷才成。

坐在林書安身側的華服公子是周太傅最得意的孫子周子然,見狀不悅道:“展俊,差不多得了,你不服氣,難不成是信不過皇上選的人?好歹是寧國公府上的公子,連願賭服輸都做不到,這等肚量也不嫌丟人。”

林書安笑道:“非林某不肯喝,實在是飲酒傷身,再過幾天便是殿試,我想展公子也想在殿上得個好名次,因此誤了正事豈不得不償失?”

眾人驚訝地發現林書安的幾句話竟真將這位暴躁小公子給安撫下來,著實讓人難以置信。

這一次小聚除了一開始氣氛有些緊繃,之後反而輕松談笑,臨散還意猶未盡。

周子然依言將林書安送回家,在路上笑道:“展俊為人好強,沖動了些,心倒是不壞,你別同他計較。不過你幾句話讓他消停下來,倒是難得。”

林書安雖說沒喝醉,俊臉上還是染上幾許微紅,擡手揉著眉心,聞言笑道:“只要他懂的好壞,就不會糾纏下去。”

從繁華的大街到他住的小院子路有些遠,越走人越少,到了巷子口他與周子然分開,回到家,看到坐在院子裏的房主,房主迎上來:“給您道喜了,沒想到我這小院子裏竟出了您這個才子,小的願您官運亨通。”

林書安擺擺手道:“多謝您的好意,殿試還未過一切都無定數,大話說多了可不好。對了,這院子我們還得繼續租,屆時和您再詳談。”

房主自然滿口應下,越不便多打擾他們兩口子便離開了。

甄妙看他臉色發紅,眼睛裏卻一片清明便知道他沒喝醉,笑道:“看來往後這般應酬多的是,輕易又推不掉,想想都累人。”

林書安跟著笑:“所以說風光也不是白來的,你……”

“林兄,你可算回來了,我聽人說上門來和你道喜的人多的很,我尋思著晚些來,咱們也能多說說話。”

林書安這次臉上未帶笑,面無表情地看著淩秀,挑了挑眉:“你我還有什麽話要說?說你同那趙英交好,意欲害我缺考?淩秀,你便是裝惡人也裝不像,我看一眼便知,我不管你有何苦衷,往後我們不必來往,就當從未認識過。”

“我……我不過是和他交個朋友而已,平日裏吃飯喝酒罷了,你何故小題大做?”

林書安笑了一聲:“我一書生,不與人結仇也不與人結怨,一心不過讀書而已,卻仍有人瞧我不順眼,處處給我使絆子。我與認識數年,你明知欲害我之人是誰騙偏還與他來往,除了你與他狼狽為奸想害我,我想不出別的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好自為之。”

之後凡是上門尋他喝酒之人,林書安一概拒絕,最後索性將那扇院門緊閉,任來人是何身份一率不開,他這等脾氣連朝中大官都有耳聞。

出宮辦差的公公回宮後將這當成笑話說給皇上聽:“聽說要見他的人當中有不少有頭臉的人,換做別人早順著枝兒爬了。他這般連場面應付都不做,若是殿試不過關,只怕要惹來眾人嘲笑。”

皇帝聞言笑了笑:“殿試上朕來會會這個林書安。”

而趙英左等右等也未等來那人幫他辦成事,他憤憤不平地找上門去,卻見那人正摟著個穿粉衣唇紅齒白的俊俏小倌說笑,見他過來,沒好氣地說:“姓蔣的真不是個東西,送的都是什麽貨色。爺不管你們有什麽過節,想借爺的手出氣,你也不看看人家是什麽身份。萬一明兒中個狀元,入了翰林院,將來進了內閣,手中掌著生殺大權,讓爺給你去做替死鬼?你想的美。不甘心,你也考個狀元,入朝和他鬥去。”

趙英再次明白他不過是被人當玩物給耍了。

姓蔣的從這人手裏得了什麽好處,他不知曉,而他堂堂縣令家的公子竟淪落到和這小倌一般的地步。

父親當初氣急罵他蠢,倒是沒罵錯。

第二日趙英同淩秀回去了,一路上兩人都保持沈默,直到淩秀忍不住問道:“趙公子為何對林書安有那麽大的仇怨?”

趙英嗤笑一聲:“他爹等與我爹是昔日同窗故友,時常有書信往來,他爹經常在誇讚他如何聰明好學,而我爹總不滿我貪玩不上進,即便後來斷了聯系,我依然記得。直到我爹被調回來做縣令,機緣巧合我見到他,本有意與他結實,他傲慢狂妄目中無人,偏偏誰都對他讚賞有加,如此我便更恨他。現在想來也不是什麽大事,人家甚至不將我當回事。”

林書安若真考中狀元將來便要入職翰林院,將來前途無量,而他興許將來再見此人怕是要匍匐在地叫這人一聲大人。

淩秀望著天邊沈下去的太陽,說了一句不敢說出口的話:“我眼瞎信錯了人。”

趙英冷哼一聲:“你不過是個窩囊廢,打不過人不會想別的法子,想靠別人的勢達到自己的目的。”

和他一樣。

兩人回去後,趙英閉門不出,再難見他一面,而淩秀少了依靠,昔日那些恭維他的人一如往常孤立他,宛如曇花一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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