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喃在這裏，有了於傾李天哲幾乎是插不上什麽嘴，另外就是他現在很虛，也說不上什麽話，十來天躺在床上就靠著點滴生活，他是沒敢照鏡子，怕看到一張死人臉。

嘴裏有些發苦，也不想吃不下什麽，就啃了點鐘奇給削的蘋果。

李天哲剛醒，江喃和於傾就來了，他也沒顧得上問鐘奇什麽情況，江喃走的時候，興奮地說要去告訴楚向倫他們。

待江喃走到門口，李天哲聽見於傾說:“你不會用電話嗎？為什麽非要跑那麽遠的路…..”

“對啊，哲哥醒了給我高興糊塗了都。”

“傻就是傻。”

“你才傻，你個傻鳥。”

“你再說？”

“.……”

他們倆走了，李天哲才感覺是有些餓了，鐘奇便去買了粥來，用了不過兩三分鐘。

看著鐘奇伸過來的勺子，李天哲沒有一點負擔，張口吃下，許是夢境裏被餵習慣了。

“我突然想起來……”李天哲咽下一口粥，說，“對了，神棍怎麽樣了？”

他做這個夢時間太久了，本來想問問後來怎麽了，好像也沒什麽好問的，突然想到了神棍，他大概在夢裏待太久了，醒過來居然到現在才想起楊乾坤來。

“他沒事。”鐘奇吹了吹勺子裏的粥，又遞了過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他暈之前見鐘奇到了也就徹底放心了，自己撿回一條命，神棍也是，否者他就要死廟裏了。

“鐘奇，我做了好幾個夢，最後一個夢是你的吧，你怎麽也入夢了？”李天哲問。

鐘奇手一抖差點把勺子裏的粥給抖出來，想到了什麽，臉上變的窘迫起來，李天哲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後來也明白了他想到了什麽，在桃花源他倆可是結了婚的，還入了洞房。

“咳…咳…”李天哲掩飾什麽一樣咳了幾聲，就聽見鐘奇說 ：“你中了夢魘。昏迷了十二天了，我實在擔心你，想把你找出了，就探進了你的靈識，後來沒想到……”

“沒想到自己被魘住了？”李天哲接住了他的話。

“恩。”鐘奇淡淡應聲道。

“鐘奇，你可知道我前幾個夢是什麽？”李天哲問。

“什麽？”

“恩，給口粥。”李天哲擡了擡下巴，示意鐘奇自己還想喝口粥，鐘奇馬上又舀了一勺遞上，又吃了一勺粥，李天哲才說：“我夢到了自己的前幾世，原來人真的有前世啊。”

“我還以為前世這個說法是騙人的，我小時候，姥爺信佛，他就老說人有前世來世的，我從來不信，現在，信了。”李天哲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帶著一貫的笑，見鐘奇不說話，李天哲又說：“原來我們竟有幾世的緣分。”

“你都知道了。”鐘奇這個都指向不明。

李天哲知道，他們之間不光是這三世的聯系，還要追溯到更遠的時代，但那些古怪迷離的事，作為一個普通人，李天哲便不想在去探究，他只知道要珍惜眼前罷了。

“恩，也不算都吧，知道了一些。”李天哲說，看著鐘奇，發現他根本不看自己，便語氣略帶了輕佻“我這麽不好看，你都不看我？”

這樣說著，手就去挑鐘奇的下巴，李天哲覺得自己有點調戲良家男子的意思，鐘奇臉被挑過來，有點蒙地看著李天哲。

“不…不是，我只是……”

“別再一個人面對了，好嗎？”李天哲的語氣沈下來，說“我心疼，還有，我不想再一次死在你面前。”

鐘奇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像是被狠狠地掐了一下，先是疼痛又漫出無以言說的滿足，然後又恐懼著失去，他就像坐山車一樣忽上忽下，李天哲的一句話，卻直接觸碰到了他藏在最深處的，連自己也不敢去觸碰的自己。

“恩。”輕輕的一個字，對於鐘奇來說卻像是隕石墜地般的沈重。

窗外咻地，一束花火沖向空中，失去不讓放煙花，這估計是哪個小孩子在放著玩，他突然問鐘奇：“你放過煙花嗎？”

果不其然，鐘奇搖了搖頭。

“那我們現在出去。”李天哲想一出是一出，鐘奇這個人估計是什麽都沒玩過，這麽多時間也不知道用來幹嘛了，他決定了，什麽東西都要帶他嘗試一下。

“你還在住院……”

李天哲拿過鐘奇手裏的碗，仰頭把剩下的粥喝完，說：“我沒事。”

他掀開被子就要起來，沒想到一下床，就直接往地上摔，幸虧鐘奇拉了他一把，躺了十來天，還一直靠點滴維持生命，能站起來就怪了。

“小心，你還得再休息幾天。”鐘奇把他扶回床上說，對於他想一出是一出的小孩子心性萬分包容。

李天哲向後一樣倒在病床上，手臂遮住眼睛，說：“我怎麽感覺自己像個廢人……”

在醫院住了三天，李天哲實在住不住了，他醒了之後，楚向倫，蘇酥，神棍，許浩冬，錢多多都陸陸續續來看過他，他們探望他，他還真覺得自己就是那退休臥病在床的老領導，見了他們一個個，恨不得上去握一下手，說一句“小同志，還拿東西幹什麽。”

出院那天，許浩冬居然給他弄來了輪椅，李天哲看著輪椅皺了眉頭，這許浩冬搞什麽鬼，李天哲看著輪椅說：“胖子，你搞這東西幹什麽？”

“哲哥哥，你傷那麽重，好不容易撿回條命來，雖然胳膊、腿不能動，但是沒關系，我找我爸托關系，給你弄最好的儀器！”許浩冬同情地看著李天哲說。

李天哲一臉黑線，坐在床上活動著胳膊說：“誰說我胳膊不能動了？”

“天吶，哲哥 ，你胳膊能動，這太好了，沒事，你的腿慢慢也會好起來的！”

彼時，楊乾坤和楚向倫也在，他對視一眼，彼此明白了對方想說什麽，看來也只有許浩冬相信了瞎扯的鬼話。

李天哲這個人有個毛病，那就是懶，這幾天住院的時候，他躺在床上是動都不想動，吃個蘋果，鐘奇也給削好了餵嘴邊了，楚向倫他們來看他的時候，他基本就是嘴皮子動了動。

於是，楚向倫、蘇酥、神棍、許浩冬默默地猜測李天哲的病情，楊乾坤更是瞎編了個什麽失血過多導致的肌肉萎縮綜合癥什麽的，然後許浩冬居然還信了，他們幾個也就許浩冬看不清鐘奇和李天哲的關系了，許浩冬經過這一系列事情，成功進階為眾人心目中的智障。

李天哲簡直不想說話，直接站了起來，走出去，留下一臉目瞪口呆的許浩冬，許浩冬這貨最後也沒發現自己的認知有什麽偏差，高興地喊著“哲哥好了！這肯定是醫學史上的奇跡。”

楚向倫、楊乾“.…...”

無間地獄中，風沙漫天，無盡之門內的魔靈愈加猖獗，從門內逃竄出來，徘徊在荒蕪的無間地獄之中。

一身黑袍的人，走到門前，無盡之門上的封條已經少了四條，八方天位的封印，少了四封，這無盡之門快要關不住他了，再等一段時間，混沌便能沖出無盡之門，為禍人間。

“看來夢魘也失敗了呢，那人並沒有想起來什麽。”黑衣人說。

“總會想起來的…”門裏的聲音帶著說不出的陰暗。

“你怎麽就確定他想起來會幫著你對付鐘奇？”

“我們變成這樣都是因為那個神明，這一切都是他的錯，窮奇他心中怎麽會沒有恨？我恨，恨這無窮不盡的囚禁，他也會恨的，我們都是一樣的……”聲音飄轉著回蕩著，與無間地獄的幽暗混在一起。

“那他為什麽要把你關在這裏，你確定自己沒搞錯什麽？”黑衣人問。

“這不是你該管的事，你照我的吩咐去做就好，到時候你自然能跟你的靈體再融合在一起。”

“你說你知道我的靈體在哪，不會是騙我的吧？”

“我無所不知……”

“.…..”

無靈之人，註定一次次遭受死亡的疼痛，再一次次覆活，記得從誕生之日起所有的記憶，但這種記憶是一種負擔。

黑衣人轉身走進時空撕裂中，不知去了何方，一些魔靈想從時空撕裂的裂口逃到外出去，在裂口消失的時候被裂成了幾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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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總是過得很快，李天哲出了院，再過一天便是除夕夜了，事實上從醒來開始，李天哲就覺得自己的狀態有些不對，視力模糊、聽力下降、感覺不靈敏，就像在夢裏那樣的感覺，他認為可能只是在夢境裏受了些影響，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除夕夜的那天，李天哲真的帶鐘奇去放煙花，不過，李天哲選的地點不對。

現在的環境狀況越來越糟糕了，柳城嚴格地查禁過年過節放煙花，李天哲就，買了些小手花來放，在小區的時候，被小區管業務的大爺給看見了，那大爺是個特別愛管閑事的，要是讓他看見了，能扯出一大堆道理來。

李天哲覺得他很像劉伯，喋喋不休的，肚子裏話很是多。

那大爺一見到有人在放手花，大老遠的就喊“放什麽呢！”

聲音穿透力極強，回蕩在高樓之間，李天哲聽見這大爺的聲音就有些無奈，扔下手裏的手花，拉著鐘奇跑出了小區，

“那….那大爺，要是過來看見我倆了，能扯一個小時信不信？”李天哲跑得有點急，他身體還沒恢覆，這點距離就有點喘氣了。

“恩，所以現在，我們去哪？”

“哪裏都好，跟你在一起就行。”李天哲手撐在腿上 ，擡起頭來看著鐘奇說。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鐘奇看著他說。

“去哪？”

李天哲跟著鐘奇進了時空撕裂，片刻之後，他們到了一座雪山之上，風呼嘯地吹著，就算是李天哲穿了個羽絨服還是覺得冷。

他一臉黑線地看著眼前一片白茫茫的，鐘奇帶他來這幹嘛，這好好的除夕夜，也太不浪漫了。

“這裏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鐘奇看著遠方，又扭過頭來看李天哲，才發現他被凍的鼻子有些紅。

李天哲正疊著兩只手在嘴前哈氣，鐘奇拉過李天哲的手，靈力從掌心傳送過去，李天哲只覺得渾身變暖和起來，這人作用也太多了，不知道夏天能不能制冷。

“在這？”李天哲看了看白茫茫，風吹呼嘯的雪山，呃，大概，他一開始也是位大佬吧，可能現在不知怎麽淪落成了普通人。

不過他這人一向心大，雖不是特別在意過去的事，但是有關於鐘奇的事他還是想要記起來。

“恩，你救了我。”鐘奇說。

“所以，你是來報恩的？”

“那個時候，我還什麽都不懂，後來，我開始懂事的時候……又害了你。”鐘奇說出這話的時候，似乎非常艱難，他不敢去看李天哲。

李天哲見他這樣，眉頭皺了一下，感覺鐘奇怎麽還是放不下一些事情，人生哪有那麽多放不下的事？這個執拗的神明，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李天哲沒有開口說什麽，握著他的手在收縮，鐘奇在害怕，他害怕這個人知道他從前做的事情，就丟下他，拋棄他，他想要他記起來，又害怕他記起來。

然後他就聽見李天哲用一種極其溫柔的聲音說：“我啊，人生都過去了三分之一，從來沒有覺得誰是無可替代過，青春期是這樣，成年後還是這樣，我從來沒有自以為過會喜歡一個人愛一個人，一輩子。這世上，有天道，有命運，每個人有起點有終點，大家都是一樣的，所以我也從不覺得人生與人生之間有什麽差別，也就是你了，只有你，我覺得我剩下三分之二的人生，沒有你就差別大了。”

“所以啊，你做什麽我都能原諒你。”李天哲說，“最大的事不過生死，就算你是害死了我，我也原諒你。”

李天哲看向他，笑了，那笑像是超越了時間與窮奇記憶中的臉重合在一起，他說“死在美人手裏又有什麽關系？”

李天哲覺得昏君大概也就是這樣了吧，紂王為討美人歡心，發明炮烙之刑、百毒之窟，禍亂了朝綱，激怒了百姓，丟了王朝，也丟了聲譽和性命；漢武帝為阿嬌，願用金子築一座宮殿，藏之；周幽王烽火戲諸侯，只為美人褒姒一笑；唐玄宗為得美人，不惜搶自己兒子的王妃……幸虧他不是什麽大權在握的人，不然為了鐘奇，有什麽砸什麽，禍害其他人也說不定…….

鐘奇聽他這樣說，心臟慢了一拍，扭頭看李天哲，他忽然有一種，千萬年的等待都有了歸宿的感覺，那些孤獨痛苦好像一下子被李天哲化作了甜蜜蜜的記憶，像糖漿撩起時的絲，甜嗖嗖的也不膩牙。

他突然想與他一起受萬靈朝拜，與日月同輝，享天地之齊，那原本只是想見一面的心情早已無影無蹤，他等他的愛等了千萬年，自然要在一起千萬年才夠。

他倏地吻上眼前的人，在這雪山之巔，得償夙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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