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臉上有字？”楊乾坤摸了摸自己的臉，疑惑地說道。

嗯，很光滑，沒胡茬，也沒痘，狀態很好。

他走出來，就看見那個鄉巴佬了，鄉巴佬沒有一眼認出他來，他也沒有一眼認出鄉巴佬來，直到蘇酥說了一句：“大叔，這是楊乾坤。”

那大叔才萬分激動地要上去抱著楊乾坤，楊乾坤被他抱的一臉懵逼，眼鏡都有些歪了，那人一松手說：“哎呀，大子子，捏可變化大了。”

這一口流利的方言，楊乾坤聽出來了，這是他老家那邊的方言。

楊乾坤推了推臉上的黑框眼鏡，瞇著眼想了半晌，一拍腦袋。

“呀！王叔！”

“上次叫你好幾年前了哇，哎呀，快讓我坐會兒。”

“這邊，這邊。”

王國慶是楊乾坤老家那邊的，前幾年回去的時候見過面，他只待了半天就走了，也難得他記性好，還能記起來。

倆人操著同一口方言，楊乾坤對這個好幾年前見過的長輩分外熱情，這王叔也不跟他客氣，拿起飲料來咕咚咕咚灌了一肚，又開始說。

“捏奈奈說叫鵝來滴，栽們村格拉哇………今年…撓龜……”

那王叔聲情並茂地，肢體動作加劈裏啪啦的語言說著什麽，江喃他們是聽不太懂了，只知道那王叔語速極快，還帶些激動和一驚一乍。

楊乾坤在一旁同樣用方言跟那王國慶說著什麽，最後，王國慶用那雙粗糙黝黑的雙手附在楊乾坤手上，倆人的對話終於接近尾聲，盡管如此還是又說了二十來分鐘。

王國慶喝了一瓶飲料，現在說完了就想上廁所。

他問：“茅房在哪？”

楊乾坤用方言跟他說，簾子後面走一段路，拐個彎就能看見。

王國慶轉身走向簾子的時候，楊乾坤突然看到他背上有什麽東西，黑色的細小的觸角一般的東西蠕動著。

“王叔，你等會兒。”

楊乾坤趁著王國慶停站的時候，靈力流轉在指尖，像一條線一樣蜿蜒曲折地流到王國慶背上，那東西便出來了，一個黑色的小東西，頭頂上還有一頂小尖帽的樣子，帽上有兩只小觸角，坐在王國慶的肩膀上。

江喃，蘇酥楚向倫都看到了，江喃不禁說了一句：“這什麽東西？”

“大子子，有什麽回來說，回來說，鵝尿急。”王國慶轉回頭說了一句。

那東西隨著王國慶肩膀的轉動，楊乾坤他們看見了它的正面，尖尖的獠牙，黑漆麻烏的眼珠子，周圍透著紅，鼻子就是兩個孔，頭上那頂小尖帽，從前面看像是黑白無常的帽子，帽子上的觸角到有些多餘了，身體有四肢，軟溜溜地垂在下面。

它這個樣子，江喃成功地想到了藍精靈，雖然藍精靈比這玩意可愛的多。

楊乾坤用靈力激它，那東西便動作迅速地逃來，江喃眼睜睜看它朝自己這邊飛過來。

“靠！”那玩意飛過來跑他背上去了！江喃反著手摸了半天也沒摸到什麽東西。

“沒啥，王叔，你去。”楊乾坤朝王國慶說，王國慶就著急忙慌往裏走了。

“它跑我背上去了，這什麽玩意？”江喃苦了一張臉。

李天哲在看到這邊動靜的時候，停下刷手機的手，往這邊過來了。

“那人是誰？”李天哲問了一句。

“我老家的，親戚。”楊乾坤說。

楊乾坤再次連那玩意從江喃背上逼出來，江喃一轉頭就能看見，總覺得這東西怪怪的，它不會在看他吧。

“江喃，他在看你！”李天哲無良地補了刀，成功讓江喃哆嗦了一句。

“啥？？”

李天哲從江喃肩膀上提下來那東西，一捏，那小藍精靈一樣的東西就散了。

“頭一次，見這麽小巧還無害的魔靈，這幾階的？”蘇酥說道。

“無害？只要是魔靈就是有害的，它又不是鬼分好壞。這點記清楚點，別看見個可愛點的就感情泛濫了，蘇仙女。”李天哲說。

“雖然比起其他的魔靈還算可愛，但確實也不算可愛。”江喃給出了一個很中肯的評價。

“連一階都達不到。”楊乾坤一臉正色說道，這東西也可以叫魔靈，但是比一階魔靈還要低階，但它怎麽就能有頭和四肢了，一般來說，越高階的魔靈才越有可能有頭四肢，這東西到底怎麽回事？

還有，坐在王國慶身上的東西連一階魔靈的靈力都達不到，所以他一開始沒有感覺到，但是那靈力卻很純，一般靈階越高的魔靈靈力越純，靈力越強大，但是這東西明顯違反常規。

“這人是你老家的，你老家那邊是出什麽事了嗎？”

“是有一些事，叫我去除鬼，剛剛王叔跟我扯了一大堆，我了解一點，本來以為就是這些迷信，回去做個法事給他們安安心就好了，現在看來還要再了解仔細些。”

“嗯，如果是魔靈的話，我們就要去一趟了。”

“我會再向王叔了解下具體的情況。”楊乾坤說。

王國慶從廁所裏出來後，說自己又餓又困，楊乾坤帶他去吃了個飯，本著節省房費的原則，楊乾坤就帶他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楊乾坤答應王國慶會回去幫忙，但自己需要一點時間來準備處理下這邊的事情，王國慶就先回去了。

又隔了幾天，離除夕更近了，李天哲接到了楊乾坤的電話。“哲哥，我需要幫忙。”

李天哲第三次坐在大巴車上的時候腦袋有點暈，他又想起走之前跟鐘奇說，除夕夜之前會回去。

正值春運，火車票已經買完，楊乾坤老家是個小城市，沒有飛機場，就只能換乘，從柳城轉到A市，在從A市到J市，最後再坐大巴到J市旁邊的平谷縣，最後還有一段路才能到。

他們是從前一天晚上坐車的，大範圍降雪天氣讓他們的行程慢了很多，直到第二天中午，倆人才坐上最後一趟大巴車。

李天哲靠在窗上，看著外面的環境像是滿是霧氣，不過也很可能是窗戶不怎麽幹凈，一路上都是雪，到了有人居住的地方，可以看到雪被鏟到了兩邊，路上露出兩道黑色的瀝青柏油路。

他有些迷惑，一下子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麽開始的，楊乾坤叫他來他老家這邊，他老家這邊應該是南區緊挨東區的一塊區域，不過魔靈作亂到了他老家，又沒有人及時鏟除，他才來幫他這個忙。

他們在一個有站牌的地方下了車，等車的時候，一輛接著一輛的大貨車經過，帶起一陣陣塵土飛揚，李天哲很懷疑自己會得肺結核，好不容易顛顛簸簸地坐了一趟公車，又在一個站牌處下了車。

快被顛成傻逼的李天哲，內心有點絕望。

瀝青柏油路旁邊是一條土路，土被壓的平實，上面帶了很多石子，他們走了一段路，後面開過一輛車來，是輛裝菜的拖車，像是從鎮上賣完菜回來的。

車的聲音轟隆隆的很大，車輪每滾一圈車就頓一下，開車的是個中年男人，戴著一頂破氈帽。

賣菜車好像從經過他們就開始就開始剎車，許是剎車有些不靈，超過了一他們一段距離才停下。

車上的人扭回頭來，朝他們喊：“艾--，快點，跑一跑。”

那人說的話不是正正經經的方言，又不是正正經經的普通話，在鎮上賣菜方言總歸不方便，於是這種自學的普通話就成了，混雜著方言不過能叫人聽懂。

“等一等。”李天哲跟著楊乾坤，稍微跑了一段距離，搭上了菜農的便車。

這車上滿是爛菜葉子，是白菜，這邊農家冬天吃的菜基本上以土豆白菜為主，賣菜能賣的菜種類也不多，這菜農估計是剛賣完還剩了幾顆白菜在車上，李天哲仔細聞一聞就能聞見那股白菜味。

跟大白菜呆在一起，李天哲無聊的扯了幾片白菜葉撕著玩，聽楊乾坤和菜農對話。

“小夥子，你們去哪兒？”

“我們去石廟村，您是哪個村兒的？”

“我是石廟村旁邊那個南莒村的，啊呀，小夥子，你們怎麽去石廟村啊？去那幹啥子？”

“我老家那個村的，那裏怎麽了？”

“那個村兒，本來之前就都說是啥“短命村”，後來村民都搬走了一大波了，沒剩幾戶人家，現在可是不怎麽太平呀，說是有人惹到了聖女，聖女親自下來殺了個人，村裏神婆都沒辦法。”

風吹著，聲音沒辦法聚起來，那大叔說話的時候，偏著頭幾乎是吼著跟他們說的。

“大叔，聖女是什麽？”李天哲聽著，這怎麽還扯到了聖女？這聖女是什麽？總不會是個人吧，到是能和廟聯系起來。

“石廟村旁邊山上有一座紫金寺，裏面有一對聖女像，保佑風調雨順的。”那大叔回答。

果然是和廟聯系起來了，還死了個人，這麽一聽倒有點像裝神魔鬼借刀殺人的刑事案件了。

“這怕不是封建迷信吧？”李天哲小聲對楊乾坤說。

“有點像，但是有魔靈也是真的。”

“那就可能又是個人魔靈了。”這東西，頭疼。

“叔，這聖女就是個像怎麽還能殺人了？再說了她不是保佑村名的嗎？”楊乾坤問道，他小時候倒聽過聖女像風故事，不過也只是知道聖女像是怎麽來的，了解得不太多，只知道聖女像有一對，他們村子裏雙胞胎還挺多的。

“這你可還別不信，有人都看到了，說不定是怎麽惹到了聖女，聖女就降罪了。”那大叔說著，眼看又到了路口，他便剎了車，又是超出一段距離。

“我往這邊拐就回去了，你能往那條路走，再有個十幾分鐘就到石廟村了。”

“好咧，謝謝大叔了。”

李天哲他們扯著包從車上跳下來，和大叔道了謝。

“麽事，麽事，快去吧，一會兒天就完全黑了。”那大叔豪邁地一揮手，手一拉剎車，腳踩油門，那輛車便轟隆隆地響起來，慢悠悠地一晃一蕩著走了。

沿著小路走的時候，李天又捂了捂衣服，問楊乾坤：“這石廟村，怎麽還叫短命村？怎麽來的？”

“早幾十年的時候，村裏的人幾乎都活不過五十歲，四十多就到頭了。我小的時候，爸媽就搬走了，對村子幾乎沒什麽印象，不過我奶奶還住在那裏，所以也回去過幾趟，我爸媽想帶我奶奶也離開村子，奶奶不走，短命村這個外號，他們吵的時候我聽見的，你也知道我們倆世代除魔的，都是些神神鬼鬼的故事，說白了也沒什麽，還不一定是什麽原因呢。”

楊乾坤說了一大堆，其實他知道的不多，也就是些和其他村的村名知道的差不多。

“那你奶奶奶奶多大了？”

“七十多快八十了吧。人一老，年齡什麽的，也就顯得不太重要了。”

李天哲覺得楊乾坤這句話說的也在理，人垂垂老矣的時候年齡什麽的自己不太記的話，別人大抵就沒那麽清楚了，重要的是身子骨，就比如說第一眼看見一個老人，你會去評估他的身體狀況，然後才看他的身體狀況和年齡是否符合。

“你奶奶，是那個神婆吧？”李天哲問。

“嗯，你怎麽猜到的？”

“這不是很好猜？”

“……是挺好猜。”

楊乾坤走在這條小路上，有一種熟悉感，這路雖然變了一點，但還是那條小路，他之前跟爸媽來看奶奶的時候，自己出來玩，還在路上抓過癩□□。

小時候，癩□□在他眼裏和青蛙沒什麽區別，總是揪著癩□□回去對著他奶奶傻樂，說是青蛙，要奶奶做炸牛蛙給他吃。

他們走到村口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整個村子都一抹黑，村頭電線桿上掛著個燈泡，電流聲滋滋地響著，一暗一亮的，李天哲真怕它馬上爆燈夭折了。

整個村子也沒人出來，不知道是冬天冷的原因，還是最近鬧鬼的緣故，總之，給人一種荒廢山村的感覺。

李天哲扯了扯包，吐槽了一句：“這真的有人住？”

看起來倒是房子不少，怎麽說也有一百戶人家，就是覺得這些房子沒什麽生氣，李天哲瞟到有棟房子玻璃是破掉的，約莫是沒人住了。

“有，那家就是王叔家。”楊乾坤指了指一戶人家，那家房子外邊墻土掉了一塊，其他地方還算比較新了。窗戶是木條框架，鑲嵌透明玻璃，都是老式的了，一看就有幾十年。

看過去裏面果然有昏昏的光。

七拐八拐地拐了幾個彎兒，他們這個村莊的構造比較亂，比之前的谷桶村要差很多，谷桶村雖然位置特別偏僻，但是村莊結構還是很清楚的，一條直通南北的大街，兩側的房屋稍微有些亂，但也不要緊。

這石廟村就比較一籠統了，房子的方向朝向亂七八糟，高低也不平，楊乾坤帶著李天哲拐到快村外了，在村邊看到一棟小矮土房，房子外邊的圍墻都差了一個口，借著月光看見圍墻裂了好幾條縫。

窗戶有的格子的玻璃掉了，用紙糊了起來，紙糊的地方，透出昏黃的光芯，是那種老式燈泡的，不是現在的節能燈，更不是LED燈了。

李天哲實在沒什麽心情再去觀察其他的景色了，墻外邊有堆木材，他走路的時候差點沒被絆倒，哆嗦著問了一句：“這地方，你奶奶住的地方？”

“嗯。”

“這房子真堅強……”

“百年老屋了，別看它這樣，冬暖夏涼。”

楊乾坤這樣說，開始敲門，他邊敲門邊喊，喊了大概有十來分鐘，這才聽見裏面“吱呀”的一聲開門聲，李天哲從低矮的圍墻往裏望了一下，隱隱約約看見一個顫顫巍巍的老人開了堂屋的門，又過了好久才聽見裏面門栓的響動聲。

李天哲能想象到老人一步一步挪著走的場面。

那扇快要報廢的門晃了好幾下，終於晃著朝兩邊開了。從兩扇門中間露出一個老人，老人穿著一身灰色棉襖，稀疏頭發在後面綁成一個小骨朵，臉上帶了一副老花鏡，眼鏡上一條有些發黑的金屬防滑鏈連到耳朵後面。

楊乾坤大聲叫了一聲：“奶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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