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周末，兩人正在新搬進來的家裏包餃子。

基本林凡就在旁邊揪個餃子皮，其他和餡搟皮的事兒都是祁天一個人在忙活，這時旁邊的電話響了。

祁天看了一眼後，劃了一下屏幕把手機音量外放說：“哥，怎麽了？”

“你在家嗎？”祁勝低沈的聲音傳來。

“嗯，包餃子呢，”祁天笑說：“要不要來嘗嘗我的手藝。”

可電話那邊卻沈默了很久，而後才說：“小天，爸住院了。”

祁天的手上動作瞬間停止了，林凡也一樣，半響後祁天才皺眉問：“怎麽回事兒？”

“老毛病心臟問題，但這次不太好，可能要手術，”在等了許久這邊仍是沈寂後，祁勝說：“小天，過來看看爸吧。”

祁天盯著屏幕看了半天，最後才說了一句，“再說吧”，然後就掛了電話。

林凡沒再說什麽，就看著祁天在旁邊又像剛才一樣忙活起來，但等兩人把餃子煮好吃起來的時候，林凡知道，今天的餃子餡鹹了。

當天下午，林凡拍拍在沙發上拿著手機發呆的祁天說：“走吧。”

祁天擡頭問：“幹嘛去？”

“試試你的豪車，走吧，溜一圈。”林凡把手伸了過來。

祁天盡量展現了一個笑容說“好”，就著林凡的力氣從沙發上被拉了起來後，兩人拿上鑰匙就出門了。

等那輛瑪莎拉蒂停到醫院門口的時候，林凡側身跟祁天說：“進去吧。”

其實半路上祁天就已經知道林凡要拉他來這裏，但他沒阻止，此刻祁天直視車窗前方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該怎麽辦，一方面他確實擔心老頭子，一方面他也知道，林凡一輩子都不可能原諒他爸。

“祁天，”林凡正過身握著方向盤說：“這幾個月我一直想跟你說，我不想讓你為難，雖然我可能一輩子也沒法原諒他，但我不想讓你跟著我這樣。從一個父親的角度來講，你爸真的很疼你，所以才會不擇手段做出那些事兒……但是祁天你想過嗎？如果你一輩子不認你爸，你踏實得了嗎？你不會後悔嗎？真到了後悔那天，咱倆還能在一起嗎？這種事情我經歷過，不可能讓你再經歷一遍。”

最後林凡拍著祁天的手背看向他說：“去吧，三層，你哥已經在等你了。”

祁天又坐在那裏沈默了好一陣，他不知道用什麽方式感謝林凡對他說的這些話，對於這件事情的諒解，最後，他只能用力回握住林凡的手，看著林凡說：“我去看看他就走，你在這等我一會兒。”然後才拉開車門走進醫院大樓。

看著祁天的背影消失後，林凡就打了轉向燈掉頭走了。

看到至親躺在病床上後無論如何不可能輕易離開，他經歷過他懂，所以沒有等祁天。他也希望祁天能夠在這裏多盡一個兒子應盡得那份責任，他人生中缺失的那一部分，不可能讓祁天也不完整。

雖然他一輩子也不可能原諒祁耀陽，但為了祁天，林凡決定不再恨他了。其實有些事情即使放不下，但因為有了一些強大的支撐，所以讓他不再退縮，敢於面對了。

林凡臉上漸漸展露出笑容，他放緩速度行駛在環路上讓自己放松下來，他知道，只要在家等著祁天回來就好。

……

……

祁耀陽的手術很成功，在康覆期間，祁天隔幾天就去醫院看看他，結果本來說好的一個月出院，祁耀陽今天說胃不太舒服，明天說血糖有點高，硬生生住了兩個多月才回家。

出院那天，祁天把祁耀陽送回家安頓好後，覺得沒什麽大礙轉身就要走了，這時祁雅卻沖出來抱住他的大腿哭著說：“小叔叔，你別走，你是不是不喜歡小雅了，都好久沒回來看我了。”

祁天低頭看著小雅笑說：“怎麽會呢，小叔叔最喜歡你了，不過今天還有事兒……”

“不嘛！不嘛！小叔叔你就留下來吧，小叔叔不走嘛。”說著說著就大哭了起來。

祁天這周一直在忙，好容易周末想回家陪陪林凡，小丫頭這陣卻抱著他不松手，他擡頭向他大哥求助，然而他哥嫂在旁邊非但不幫忙，反倒像看熱鬧似的笑著等著。

這時他爸又適時咳嗽了一聲說：“老何，把我的藥拿過來，有點不舒服……”

祁天挑眉看了一眼配合相當默契的一家人，無奈嘆了口氣，最終把祁雅抱起來給她擦擦眼淚說：“行了別哭了，都哭醜了，小叔叔今天在家吃飯，好嗎？”

小雅的表情瞬間切換了，笑著抱著祁天的脖子說：“好！”

見祁天答應下來，祁母也忙笑著說：“難得小天回來了，我親自下廚做飯。”

這幾年隨著年紀大了，祁母對祁天的態度有所改善，畢竟是眼看著從小長大的孩子，有時她也難免對自己年輕時故意冷落祁天的行為有些後悔。於是這天和保姆一起，在廚房又是做菜又是煲湯，忙活了整整一個下午。

等一家人坐下來吃飯的時候，祁耀陽看著祁天說：“小雅下周過生日，要請很多小朋友來，”然後咳了一聲問：“你能來嗎？”

祁天看著他爸，心想這老頭子用這招把自己掐的死死的，但見今天他出院也不想惹著他，於是說：“要沒什麽事兒我就回來。”

小雅則放下筷子拍著手說：“太好了小叔叔，你別忘了給我帶生日禮物啊。”說完就咯咯的笑著。

“我看你就是奔著禮物才讓我回來的，對吧。”祁天故意逗她說。

“不是啊！小叔叔在家爺爺高興，全家都高興，你不在家的時候爺爺都不笑了。”小雅稚嫩的說。

難得祁父今天沒對祁雅這種飯桌上手舞足蹈的行為進行呵責，心裏還讚了一把。

祁雅又問：“小叔叔，你以後每周都回來看我們好不好？”

“這可說不準。”祁天當然答應不下來，家裏還有一個人呢，平時不是出差就應酬，好不容易得個周末，怎麽不得給二人世界留點兒時間。

祁雅卻撅起嘴說：“小叔叔就知道疼嬸嬸了，也不管我們啦！”

“你說什麽！”祁天一口飯差點噴出來。

“哼，爸爸都告訴我啦，說你結婚啦，有自己的家了，所以沒辦法經常回來看我們啦。”祁雅說完又嘟了嘟小嘴。

祁勝輕咳了一下尷尬的看著祁天，希望他能理解，他總不能跟這個五歲的小姑娘解釋說他小叔叔和男人結婚了吧，於是只能用嘴型輕輕跟祁天說，“慢慢來。”

祁天把對祁勝的怨恨用實際行動表達出來，夾了一筷子他哥從來都不吃的苦瓜給他說：“來，哥，多吃點兒這個，敗敗火。”

想著這人今天難得回來，又指望他今後能常回來，於是祁勝用大義凜然的表情夾起苦瓜，擡手示意了祁天一下後，就艱難的放進嘴裏皺眉吞了下去。

祁母這時笑著跟祁天說：“小天啊，其實你可以多帶，多帶……”斟酌了半天用詞，終於想到一個折中的辦法：“多帶他過來走走，多填一雙筷子而已，人多也熱鬧。”

雖然知道林凡這輩子也不會來這裏，但當著家裏人的面，祁天還是說：“等有機會的吧。”

……

……

自那次在家吃飯回來後，祁天基本上兩周一次就能接到祁雅那個小丫頭打來的電話，問他什麽時候回來，上次答應給自己買的禮物呢？而且每次在他從家離開的時候，祁雅總能準確的想到下一次要的禮物是什麽。

終於有一次，祁雅打電話時說漏了嘴，這天她正催著小叔叔周末回家的時候，突然支吾了半天也沒想起來要什麽，然後就問旁邊說：“爺爺，上次讓帶的禮物是什麽來著。”

直至那邊聽到悶悶的聲音好一會兒後，祁天才又聽見祁雅說：“小叔叔，周末給我帶小豬佩奇的電話手表回來啊。”說完就著急的掛了電話。

祁天盯著手機半天，心裏暗罵了一聲，老頭子這點兒心眼都用在我身上了。

這時林凡從拿著書的動作中擡起頭問：“祁雅？”

“是呀，小丫頭跟她……跟她爸學的古靈精怪的。”

突然想到了什麽，林凡說：“喜歡就帶過來玩兒吧，是不是上次和賀欣怡一起帶去公司的那個小姑娘？”

聽到這話祁天瞬間擡頭看著林凡，眼睛瞇起來問：“上次你見著了？”

林凡沒說話。

見此祁天趕緊解釋說：“那天趕上老賀帶著賀欣怡來家，我這不躲麽，就說去公司有事兒，結果祁雅就要跟來，賀欣怡也非說來看看，沒法當面撅老賀面子才帶她倆過去的。”祁天事無巨細的解釋著，他沒想到這麽寸，居然被林凡撞個正著。

可林凡聽到後卻不以為然似的說：“所以美國那次也賴祁雅唄。”

祁天真急了，直接從半躺著的姿勢坐起來說：“那次我去談合同不知道怎麽她也去了，結果有天吃飯碰見了非說車壞了讓我把她送回去，不過給她送到酒店後我就再沒……”而當他看到林凡微微上揚的嘴角後，祁天終於意識過來什麽，於是起身來到林凡旁邊，不由分說的把書搶過來扔在一旁，然後將林凡壓在沙發上問：“說說吧，當時什麽心情？”

林凡憋著笑挑眉答：“挺好的啊，有美女陪著終於不用纏著我了。”

“當時真這麽想？”

“那你想讓我怎麽想？”

“我想……”祁天低沈的說，“我想可能做得還不夠，要不然你嘴上怎麽總是不冒實話。”說著就低頭深吻起林凡來。

……

過了很久，祁天終於壓在林凡後背喘息著停了下來。

林凡虛弱的側頭問：“你跟我說實話祁天，你這樣算正常嗎？”隨時隨地的發情，一做起來就沒完沒了，他自己不這樣，也沒個別的參照，林凡不知道究竟是祁天不正常還是自己不正常。

祁天親吻了一下林凡側頸笑說：“這是誇我呢嗎？應該還成吧，不過這不剛回來沒一年，公司要忙的事兒太多，要不然應該更會好吧。”

林凡聽到後覺得有點絕望了，倒不是他不喜歡，只是祁天這次回來後纏他纏的厲害，而且自打那一次反守為攻後，他就沒再占過上峰，於是林凡跟祁天語重心長的說：“祁天你知道吧，男人事業最重要，還是要先忙好公司的事兒再說。”

祁天把手劃向林凡側腰，邊幫他按摩著邊笑說：“知道了，但你要對我有信心，什麽事兒我都會照顧好的，而且這個世上，沒有什麽事兒能比你更重要。”

……

……

“哪天回老家看看咱爸吧。”這天兩人在沙發上看電影的時候，祁天突然說到。

“什麽咱爸，我爸認你當兒子了嗎？”林凡瞪了祁天一眼，一口一個爸，叫的比自己親多了。

祁天心想，本來也不是兒子是女婿好嗎，但知道林凡忌諱這個，於是他轉而說：“你別說，最近還不知道咱倆誰跟爸走的近呢？”

前段時間祁天有幾次去北方出差的時候，“順路”去了林凡老家，在得知了林父的喜好後，祁天總是變個法兒的給他送點兒書畫和上等的筆墨紙硯。本來林父是拒絕的，但架不住東西實在太上老人家眼，這麽一來二去的，祁天就和林父混熟了。有時候林凡加班忙的時候，祁天就給林父打個電話聊幾句，現在林父和祁天聯系的頻率確實比和自己親兒子多多了。

“怎麽突然想到去看我爸了？”林凡問。

祁天笑笑說：“爸跟我說了，抽空帶你回去見個人，還讓我跟你提前說一聲，讓你有個準備。”

林凡剛從桌子上拿起喝的一口水差點嗆在那裏，然後瞪大眼睛看向祁天問：“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祁天點頭笑笑說：“沒錯，理解得完全正確。”

楞了幾秒後，林凡才說：“我爸這就算……”

“第二春了。”祁天搶過來話說。

“能說好聽點兒嗎？”

“本來就是嘛，這不也是你一直盼著的麽？咱爸還怕你會有點不舒服，拐彎抹角才跟我說的。” 祁天笑說。

林凡還是持續著拿個杯子發楞的姿勢，他怎麽會不舒服呢？這幾年他最擔心的就是他爸，自從他和祁天得到了父親的認可後，他一直想讓父親來北京住，可幾次都被他爸拒絕了，不是說放心不下他小姑，就說放心不下這邊朋友……沒想到他爸終於可以找到個陪伴在左右的人了。

“想什麽呢都呆那兒了。”祁天湊過來把林凡手裏的杯子拿走，然後頭枕著林凡的腿就躺了下來。

“沒什麽……”林凡出神的說。

雖然祁天有時候撒嬌會躺在他腿上讓他給按摩，但林凡知道祁天猜中了他現在的心思，於是邊用手給祁天揉著太陽穴邊說：“你說，我媽應該也高興吧。”

“必須的啊，咱媽那麽通情達理，性格那麽好，她這幾年不知道怎麽為你們爺倆操心呢，這下好了，終於踏實了。”

聽到祁天這麽說，林凡也跟著徹底安心起來，應該是這樣吧，母親的笑容總是那麽慈祥美好，如果他和祁天在一起母親都能理解，那一定更希望他爸能夠幸福吧。

於是林凡低頭俯看向祁天認真地說：“祁天，現在這樣，真好。”

祁天知道林凡說得‘真好’是什麽，不僅僅是因為他們兩個能在一起，不僅是因為得到周圍人的認可和接納，不僅是林父有了自己的幸福，而是所有的這一切對於那幾年的林凡來說，都是不敢想也不敢奢求的事，而現在，真實的美好竟然一件件的呈現在了眼前……其實不止是對林凡，對於祁天自己來講，何嘗不是一樣呢。

所以最後，祁天把林凡的手放到嘴邊深深的吻了一下才說：“是呀，真好，以後也都會一直這麽好下去。”

……

……

……

兩人應該會一直這麽下去吧，即使有曾令人傷心的過往和可能在今後也無法逾越的心結，但因為愛太深，因此學會了在平衡和包容中接受一切，因此也賦予了兩個人彼此支撐的力量和向前走下去的勇氣，所以他倆會一直牽著對方，成為彼此心靈的燈塔和指引，成為此生永遠的陪伴，哪怕海枯石爛，哪怕，天荒地老。

作者有話要說： 寫這個小說時一直在聽毛不易的《無問》，從去年9月25日開筆，歷經三個月到12月末終於把初稿完成了，而後每天花一兩個小時修改一些放到晉江上，中間一度想放棄，沒想到還是堅持下來了，感謝給我這個小說提供建議的大學閨蜜，感謝我的好友們，尤其是寇某某在部分細節甚至親自操刀上陣，而正是因為有了你們的鼓勵和幫助，才讓我完成這個創作。

知道寫得非常不夠，但算圓了自己的一個夢吧，謝謝一直跟隨我的讀者們，謝謝遠隔千裏的美國朋友，謝謝你們，撒花。

對於我這個俗不可耐的文章名字……如果大家有好的建議歡迎幫我留言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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