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式神番外
關燈
小
中
大
第88章 式神番外
【玉藻前】
——在平安京遇到黛芮婭,其實是一場完全出乎玉藻前意料的驚喜。
九尾大妖在京都掀動翻天覆地，滿京都的陰陽師都無法阻攔。
有成就感嗎？或許有吧。但更多的還是無話可說的默然。
有大仇得報後的快意嗎？或許有吧。但更多的還是無法言說的孤冷。
那時，整個城市都在追殺玉藻前,而大狐貍卻嗅著空氣中的殺意與血氣,孤身一人慢悠悠地穿梭在京都的街道之中。
而就是在這時，玉藻前遇到了女孩。
一個漂亮乖巧、打扮精致的女孩,正小心翼翼地躲在小巷深處堆積的雜物之後,放輕呼吸以免被人發現。
像這樣的女孩，玉藻前在漫長生命之中見過不知道多少個。
……但面前這個卻格外不同。
不是因為她格外漂亮，也不是因為她體內所蘊含的強大妖力,更不是因為她身上占了一半的狐妖血脈。
……而是因為她的眼神。
幹凈明亮,還帶著一點小獸般的謹慎，一瞬不移地盯著越靠越近的玉藻前。
她並不畏懼身上還帶著潦草血跡的大妖,神色中甚至帶著些莫名的好奇與探究。
這讓玉藻前居然有些想笑,為了女孩這不合時宜的向往與憧憬。
——不過,後來玉藻前才知道,那時小姑娘的好奇與探究，原來是因為那是她第一次在現實生活中見到妖。而且這甚至還是一個與她同族的狐妖。
在女孩所有記憶之中只在書籍與教導中存在的形象,第一次掙脫那些刻板而負面的語言文字束縛,鮮活生動地站在她的面前。
而這也是第一次,年幼的小陰陽師透過玉藻前,窺到了瑰麗多彩的妖鬼世界半貌。
飼養黛芮婭的人類們，從不允許小姑娘接觸‘妖鬼同類’,用各種理由將女孩困在無形的牢籠之中,即便一年中少有幾次外出執行任務的機會，她也只能負責記錄資料，而沒有與妖鬼們正面接觸的機會。
玉藻前,也因此是年幼陰陽師見到的第一個式神。
其實仔細想想，玉藻前就能夠猜得到那些人類們會這麽做的原因：他們需要半妖女孩與生俱來的強大力量，同時卻也畏懼女孩的可怕力量。所以在無法完全操控女孩之前，他們需要斷絕一切危險源，這其中當然也包括與外界的過深聯系。
——畢竟與外界接觸太多，女孩會更加深刻地了解自己在家族裏接受了怎樣刻薄的待遇。難免會像她的母親曾經做過的那樣，升起叛逃之心。
不過這些消息，玉藻前那時並不知道。
九尾大妖那時只是覺得女孩格外有趣。
玉藻前不怎麽在意地在自己華美外衣上蹭掉了剛沾上的血跡，輕輕地揉了揉女孩的長發，“留在這裏吧，乖孩子，這裏不會有人敢傷害你的。”
這是玉藻前難得以近乎長輩的語氣，去關愛一個還沒長大的孩子。
玉藻前這類級別的大妖現身，難免會引起百鬼夜行，就算是實力不濟的普通小妖鬼，都樂意在這種時候出現。
除了妖鬼之外，就連人類也都會渾水摸魚，借著‘這時候無論出現什麽意外都是妖鬼的錯’而肆意妄為。
所以玉藻前不會是這場混亂中唯一的危險。
玉藻前拍了拍小陰陽師的後背，將小小一只的女孩重新抱回用於藏身的角落，語氣中帶著些不易察覺的溫柔，“我想，我們總有機會再見的。”
必會再見。
因為玉藻前已經透過女孩那精致漂亮的外殼，看出她具有幼獸的堅韌靈魂。
她不是任人雕琢擺弄的瓷娃娃，而是鬥獸，是汪洋，是巨浪，是心懷光明深淵。
那雙眼睛，就代表她永遠不可能被困在那座冰冷的囚籠之中。
幼獸即使還沒長大，也依然有著早晚會鋒利起來的爪子。
撕破黑暗只是早晚。
玉藻前澎湃的妖力充斥著整條小巷，那股妖力仿佛一頭巨大可怕的猛獸，正無聲地徘徊在這附近，擡爪行動之間都是鋪天蓋地的威壓與震懾——而在這可怖巨獸的腹部下，還窩著一只沒長大的小狐貍；有這些氣味在，無論是人還是妖鬼，都不敢輕易靠近哪怕半步。
甚至直到女孩家族的長輩們聞訊找來的時候，都花費了巨大的勇氣才敢戰戰兢兢地走進小巷深處。
那樣身後磅礴的力量，看起來像是可以將一切敵人都撕成血肉碎片。
——這是第一次，小陰陽師終於知曉到了存在於傳說中的玉藻前究竟有著怎樣強大的力量。
而這，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黛芮婭當天就被家族長輩們帶回了那座精美的囚籠之中，而玉藻前——
其實從那天起，就一直都在暗中關註著她。
狐貍是非常擅長隱藏自己行蹤的種族，而玉藻前更精通這種技能——不然也不可能在平安京那麽多陰陽師的眼皮底下待了那麽久。
正如玉藻前所料想的那樣，小狐貍在人類世界過得並不好。
人類對半妖的固有偏見，讓他們將自己對小狐貍的天然敵意幾乎鑿進了骨頭裏。
拒絕溝通，毫不關心——他們對黛芮婭所做的一切狀似‘關懷’的舉動，都只是為了將女孩變成家族裏一柄鋒利的武器。
玉藻前遠遠觀望著這一切，看著女孩一點點長大。
有時候，玉藻前也會化身成普通人類，落在小陰陽師的身旁，與女孩發生短暫接觸。
……而女孩，卻總是能一瞬間就認出玉藻前。
“你又來啦！”第不知道多少次，玉藻前變成一個前來求助的人類女子，順利騙過了家族內自負的長輩們，來到了黛芮婭身旁。
小陰陽師那時還沒到玉藻前腰間高，剛從訓練場走出來，身上還帶著練刀後未散去的煞氣，她抱著比自己都大了一圈的長刀向院子走去，轉頭笑瞇瞇地看著玉藻前，“最近過得怎麽樣呀，這次是什麽身份呀？”
不知道是因為小獸天生的直覺，還是因為她強大的陰陽師天賦能夠讓她快速辨別出玉藻前的氣息。——又或者是因為，玉藻前每次在化身之後，都會成為家族內唯一、僅有對黛芮婭釋放友好信息的‘人’。
……所以也因此在整個家族內顯得格外突兀與明顯。
這個猜想讓玉藻前的心裏一片冰冷。
但她沒有多說，只是擡手握住黛芮婭的手腕，將自己早就準備好的金平糖放在了女孩的手中。
像是在渡去一絲暖意。
黛芮婭怔了怔，小心翼翼地拆開包裹，塞進嘴裏。
仔細算算，這好像是她第一次吃到這類糖果。
畢竟這類在家族長輩們口中‘會增加惰性’的東西，對修習無益，當然也不在他們對黛芮婭的供給範圍之內。
陌生的甜味讓女孩的眼睛一亮，她珍惜地用舌尖卷住糖果，“好甜。”
好像就連聲音中帶著有些黏糊糊的甜意。
在這個過程中，玉藻前一直在看眉眼彎彎的小陰陽師。
——真奇怪，明明黛芮婭從小就遭受著那樣的待遇，但看起來卻不需要同情，她的靈魂中甚至有著近乎無堅不摧的魄力。
……軟軟一只，真可愛。
這讓玉藻前有些手癢，甚至再次動了將小狐貍藏在自己尾巴中帶走的想法。
……並且還一如既往的，忍得很困難。
不帶走黛芮婭的原因其實也很簡單：畢竟因為某些眾所周知的過去，玉藻前對自己帶孩子的經歷，其實並沒有太多的信心；而且做玉藻前家的小狐貍……
……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這只從靈魂深處內就寫滿不屈的小狐貍，擁有世人根本無法想象的強大力量——不僅是憑借妖力，更是因為內心。
她不會是溺死在冰冷海水之中瘋狂掙紮求救的無助者，而是廣闊無邊的海洋本身。
她也需要成長，而不是從一個名為‘利用’的囚籠之中，被換到另一個名為‘愛’的囚籠之內。
於是最終，玉藻前只是擡手為黛芮婭整理了一下外衣，語調是外人難以想象的溫和，“照顧好自己，我們下次再見。”
面容姣好的美艷女子沈默片刻，還是又補充，“遇到無法解決的意外，想辦法聯系我。”
黛芮婭拽住女子的手，將自己初次吃到的金平糖，愛重地放到玉藻前手中，“也送給你哦！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我們下次再見！”
“……”玉藻前無聲地嘆了口氣。
怎麽辦，越相處越覺得更可愛了。
玉藻前早從初遇時就看了出來：小姑娘具有非常堅強而獨立的內心。
大狐貍判斷得非常精準。
果然如此。
邪神現世，黛芮婭的家族試圖向八岐大蛇祭祀，以祈願得到邪神賜予的能力。
而黛芮婭，就是他們挑選出來的祭品。
這些話，小陰陽師並沒有聯系並通知玉藻前。
但玉藻前早就格外留意那個陰陽師家族的消息，於是這件事，也很快被大狐貍所得知。
大概那些心懷陰暗計劃的家族長輩們永遠都想不到，在他們激動期待地謀劃‘如何將半妖送上祭壇’的時候，
在黑暗之中，玉藻前正沈默地站在他們的屋頂上。
玉藻前從那時起就已經準備好帶她走。
女孩的確需要成長，但也需要愛與保護。
如果人類無法給予，那麽玉藻前可以給她。
但——
黛芮婭並沒有為玉藻前留下這個機會。
在玉藻前動手之前，她就孤身一人說服了邪神八岐大蛇。
當那段幾乎改變了小陰陽師人生的談話發生時，其實玉藻前等在附近。
也聽到了一切。
玉藻前聽得想要放聲大笑。
哈，同為大妖，玉藻前完全可以理解八岐大蛇的想法。
妖的壽命一旦太長，就難免會向往那些屬於光明的事物，比如自由，比如花與愛，比如充滿希望的未來。
而黛芮婭，正象征著這一切美好而光明的詞語。
無論是八岐大蛇還是玉藻前，都會為之心動。
於是——八岐大蛇帶走了黛芮婭，半妖小陰陽師如玉藻前所料想的那樣，掙脫了那座困住她的牢籠。
看呀，那個從最初就令自己抱以期許的女孩。
長大了。
【白藏主】
——當動物幼崽剛開始學習狩獵的時候，如果咬到自己的長輩，為了鼓勵他們學會攻擊，家長們會裝作非常疼痛的樣子。
以上這番話，是白藏主面對玉藻前時的說辭。
“……所以你說這番話的意思，”看著言辭鑿鑿的白藏主，玉藻前面無表情，“是打算告訴我，你剛才在她面前哭天搶地來回嚶嚶，是在鼓勵她？”
黛芮婭最近在練習新的言靈與符咒，白藏主本就是偏防禦類型的式神，他自告奮勇地與陰陽師過招，並且還在落敗之後——
變成原型嗷得一聲撲到女孩身旁，嗚嗚嗚哭了半天，讓本就容易對式神們心軟的黛芮婭更是好聲好氣地哄了他很久。
在玉藻前面前，就算是夢山之主也要忍不住認慫，他的爪子來回抓地，語氣和眼神同時飄忽，無論望向何處都不肯去看玉藻前，“是、是呀。”
“哦，原來如此，”玉藻前揚了揚眉，語氣恍然頓悟，“我還以為你是為了把自己塞進下次外出名額裏，而故意對她撒嬌呢。”
白藏主心虛地開口：“……不、不是。”
繼續抓地。好氣哦。怎麽這次依然沒能說得過你。
“那樣更好，”玉藻前回身，向黛芮婭的房間走去，“既然你不想去，下次的名單裏就去掉你的名字吧。”
其實真想借機這麽做的白藏主：“……嗚！”
白藏主口中的【外出】，是指黛芮婭因為收服式神或消息傳聞等事而外出深入山林等地，進行個人歷練。陰陽師外出，當然也會帶著自家式神們一起。
而外出的那些式神們，也因此有了能夠與黛芮婭單獨相處的難得機會。
——天啊！那可是不需要和庭院內其他式神們爭奪陰陽師大人註意力的相處啊！
哪個妖能夠不羨慕呢！
白藏主好不容易才有這麽一個天賜良機的！
結果……嚶。怎會如此！
——畢竟玉藻前的性格本來就是護短，現在更是連個委婉的過渡時間都不餘留，張嘴就開始護崽。
而大狐貍的限定崽崽，當然只有小陰陽師。
夢想破滅，白藏主慘兮兮地把自己團成一團，非常自閉地躲到了星熊童子之後。
……這麽大一只狐貍藏在星熊後面，也不嫌擠。
只是正好路過的星熊童子端著酒碗，沈默地向一旁挪了挪。
雖然星熊童子這幾個大江山惡鬼是黛芮婭第一波召喚出來的式神——來到庭院的時間遠比白藏主更早，但因為性格不同，他們直到現在也沒能像白藏主這麽自然地對陰陽師撒嬌。
甚至就連關系都格外生疏。
更何況——前幾天因為他們的失誤，還不小心讓小陰陽師喝了萬年竹的藏酒，導致小姑娘直接當場醉暈。
萬年竹收藏的櫻酒其實並不烈，但從來沒碰過酒的小狐貍，卻依舊扛不住這個。一口下去之後，黛芮婭就像是吸嗨木天蓼的貓咪一樣，四處撒歡。
……星熊他們現在都還沒對她道歉呢。
玉藻前推開黛芮婭房門的時候，小姑娘已經睡著了。
自創符咒非常耗費精力，以黛芮婭現在的年齡就能做到這點，甚至威力還能擊敗白藏主，這簡直就是個奇跡。
不過消耗還是有的。
小狐貍縮成軟綿綿一團，困頓地蜷起手臂，緊緊挨著自己的尾巴睡著了。
她的眉眼間帶著與年紀相符的稚氣，在庭院——也就是【家】中睡著的安逸感讓黛芮婭格外放松。
看起來像是只沒長大的小奶狐，軟軟乎乎，還帶著甜味。
玉藻前默默舒張妖力，直到妖力帶著暖意完全覆蓋雙手之後，才伸手摟住了小姑娘。
小姑娘在玉藻前懷裏被對方尾巴攀上的溫暖絨毛裹得嚴嚴實實，臉上甚至還因此帶上了紅暈。
她努力睜開眼睛看了一眼玉藻前，在嗓子深處含糊地嘀咕呢喃了句“好困”，幾乎將整張臉埋到玉藻前懷裏，睫毛還隨著呼吸不停顫抖著，帶著軟糯的可愛你。
玉藻前默默嘆息：……好乖。
這段時間以來，黛芮婭越來越像是只被寵愛的小獸，或許是因為知道有人會為自己撐腰——並且他們還都深愛著自己，所以她有時候會表現得甚至比之前在人類世界的時候還要幼稚不少。
因為從此以後，終於有人會始終站在她身後了。
——像是一層冰冷倔強的殼子被敲碎，流露出了內裏的甜甜內陷一樣。
玉藻前很喜歡這樣的黛芮婭。
“小白感覺怎麽樣了？”小陰陽師努力張開嘴巴，艱難地從嗓子裏擠出自己關心的問題，“傷勢還嚴重嗎？”
玉藻前：“……非常嚴重，如果晚去找惠比壽一會兒，他大概都已經自愈了。”
“……唉？”
玉藻前輕笑兩聲，又反問黛芮婭，“酒吞和茨木還沒回來嗎？”
小狐貍迷迷糊糊搖了搖頭，漂亮的耳朵在玉藻前下巴處蹭來蹭去。“星熊說他們兩個有很重要的事情外出，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回來。”
“……你還真是放心。”玉藻前非常無奈。
酒吞童子這種級別的式神，其實非常不可控。即便通過符咒召喚出來，也有可能拒絕與陰陽師締結契約，直接逃離。
鬼王與茨木已經一天多沒有露過面，如果是其他陰陽師，大概早就憤怒不甘與絕望了。
……這難道不像是鬼王馬上就要逃離的征兆嗎？！
【酒吞童子】
酒吞與茨木在離開庭院後的第二天才回來。
那時候八岐大蛇剛好也在，正用蛇尾攀著女孩小聲說話。
“……”鬼王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才動作僵硬地向黛芮婭走去。
他擡手，將此行去京都買來的金平糖放進了女孩手中。
在黛芮婭反應過來之前，八岐大蛇的尾巴就先甩了甩，挑眉看向他，“……這是你的道歉？”
酒吞沒有回答，“……”
自從玉藻前初次將金平糖的甜意帶給黛芮婭之後，小陰陽師就喜歡上了這種味道。
不過因為家族的管控，她能吃到糖果的機會其實也並不多。
小姑娘眼睛亮亮地將糖果拆開，先是塞進八岐大蛇的嘴裏，然後又遞給酒吞，在對方沈默搖頭之後，她才興致勃勃地將糖果放到口中。
從女孩笑起來的眼睛就能看得出來，她有多喜歡。
直到八岐大蛇在黛芮婭的催促下不情願地離開之後，酒吞才終於開口，“你——還生氣嗎。”
“嗯……”黛芮婭咬著糖果，表情認真地沈思，“讓我想想哦。”
酒吞和等在花樹後的茨木與星熊：“……”
黛芮婭的目光掃過鬼王與躲在暗處的兩個妖怪，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好啦！不氣啦！”
“……嗯。”
【八岐大蛇】
雖然八岐大蛇是將黛芮婭帶離人類世界囚籠的邪神，但他直到很久之後才成為了黛芮婭的式神。
……呵！邪神大人才不在乎這區區的先來後到！
小陰陽師知道八岐大蛇註重自由，所以一直都沒計劃用‘契約’這種方法來約束八岐大蛇。而即便八岐大蛇眼睜睜地看著黛芮婭的式神越來越多，但還是無法克服自己的自尊心主動開口……
……呵！他才不在乎！
雖然，但是，當小陰陽師正式與他締結契約之後，他還是得意地就連甩蛇尾巴的頻率都快了不少。
邪神聽說過掌握星辰的神明為黛芮婭做的占蔔。
小陰陽師擁有光明的未來。
八岐大蛇不怎麽願意承認自己很期待她的未來。
但誰也沒想到，小姑娘會突兀地消失。
……完全消失。
星相變動，她已被未知力量拉離了這個世界。
……這讓他們幾乎差點掀翻了整個京都和高天原。
反正他們又不是沒做過這些。
只不過這一次，更加瘋狂。
【般若的日記】
陰陽師大人失蹤的第一天，想她。八岐大蛇與鬼使前往地府，沒有得到任何消息。判官清點了近期所有來往地府的名單，沒有發現可疑人員。……她從未無端失蹤過，我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陰陽師大人失蹤的第二天，想她。玉藻前檢查過京都，並無危險。曾經虐待過大人的陰陽師家族早已破敗，不可能傷害到大人；酒吞率領眾妖巡視大江山，大岳丸與鈴鹿也已出發，均無消息。
陰陽師大人失蹤的第三天，想她。稻荷神前往高天原，尋找星辰之主。他隨後來到庭院內，言：“……她在異世中有需要完成的事情。”再三觀星占蔔，只確定大人此時暫無危險。
……庭院內一片死寂。
陰陽師大人失蹤的第……天，想她。今日茨木沖破阻礙，應召去往大人身旁。歸後聲稱，大人狀態不佳，已然食不果腹。
……很想動手洩憤，今日不繼續寫下去。
陰陽師大人失蹤的第……天，想她。在酒吞等人之後，姑獲鳥也見到了大人。
但姑獲鳥表現得很奇怪，好像是在隱瞞著什麽，只將消息告知玉藻前。
奇怪，難道是大人在異世有了新式神？
哼！無論如何，我都會是大人最喜歡的式神！
陰陽師大人失蹤的第……天，想她。八岐大蛇被玉藻前扔了回來。他驗證了我的想法，果然，異世裏有不自量力的人類想要成為大人的式神。
呵！做夢！可笑！絕無此種可能！庭院絕對不是這麽好進的！膽敢覬覦陰陽師大人的式神之位，等著我拿面具砸他吧！
陰陽師大人失蹤的第……天，今天見到了她。
我們都見到了她。
大人看起來一如既往地漂亮可愛還能打，不愧是她。
也見到了八岐大蛇曾經提過的那個人類。
……他不僅抱了大人，甚至還親了大人的頭發。
我都沒親過！！
怎麽可以這樣！！
所以在他松手之前，我就沖上去找大人要親親做補償了！！我真聰明！
不過……大人那時的心跳非常快。
……我更想動手了。嘖。
呵，這個人類不會真的以為，我們的庭院很好進吧？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玉藻前】
——在平安京遇到黛芮婭,其實是一場完全出乎玉藻前意料的驚喜。
九尾大妖在京都掀動翻天覆地，滿京都的陰陽師都無法阻攔。
有成就感嗎？或許有吧。但更多的還是無話可說的默然。
有大仇得報後的快意嗎？或許有吧。但更多的還是無法言說的孤冷。
那時，整個城市都在追殺玉藻前,而大狐貍卻嗅著空氣中的殺意與血氣,孤身一人慢悠悠地穿梭在京都的街道之中。
而就是在這時，玉藻前遇到了女孩。
一個漂亮乖巧、打扮精致的女孩,正小心翼翼地躲在小巷深處堆積的雜物之後,放輕呼吸以免被人發現。
像這樣的女孩，玉藻前在漫長生命之中見過不知道多少個。
……但面前這個卻格外不同。
不是因為她格外漂亮，也不是因為她體內所蘊含的強大妖力,更不是因為她身上占了一半的狐妖血脈。
……而是因為她的眼神。
幹凈明亮,還帶著一點小獸般的謹慎，一瞬不移地盯著越靠越近的玉藻前。
她並不畏懼身上還帶著潦草血跡的大妖,神色中甚至帶著些莫名的好奇與探究。
這讓玉藻前居然有些想笑,為了女孩這不合時宜的向往與憧憬。
——不過,後來玉藻前才知道,那時小姑娘的好奇與探究，原來是因為那是她第一次在現實生活中見到妖。而且這甚至還是一個與她同族的狐妖。
在女孩所有記憶之中只在書籍與教導中存在的形象,第一次掙脫那些刻板而負面的語言文字束縛,鮮活生動地站在她的面前。
而這也是第一次,年幼的小陰陽師透過玉藻前,窺到了瑰麗多彩的妖鬼世界半貌。
飼養黛芮婭的人類們，從不允許小姑娘接觸‘妖鬼同類’,用各種理由將女孩困在無形的牢籠之中,即便一年中少有幾次外出執行任務的機會，她也只能負責記錄資料，而沒有與妖鬼們正面接觸的機會。
玉藻前,也因此是年幼陰陽師見到的第一個式神。
其實仔細想想，玉藻前就能夠猜得到那些人類們會這麽做的原因：他們需要半妖女孩與生俱來的強大力量，同時卻也畏懼女孩的可怕力量。所以在無法完全操控女孩之前，他們需要斷絕一切危險源，這其中當然也包括與外界的過深聯系。
——畢竟與外界接觸太多，女孩會更加深刻地了解自己在家族裏接受了怎樣刻薄的待遇。難免會像她的母親曾經做過的那樣，升起叛逃之心。
不過這些消息，玉藻前那時並不知道。
九尾大妖那時只是覺得女孩格外有趣。
玉藻前不怎麽在意地在自己華美外衣上蹭掉了剛沾上的血跡，輕輕地揉了揉女孩的長發，“留在這裏吧，乖孩子，這裏不會有人敢傷害你的。”
這是玉藻前難得以近乎長輩的語氣，去關愛一個還沒長大的孩子。
玉藻前這類級別的大妖現身，難免會引起百鬼夜行，就算是實力不濟的普通小妖鬼，都樂意在這種時候出現。
除了妖鬼之外，就連人類也都會渾水摸魚，借著‘這時候無論出現什麽意外都是妖鬼的錯’而肆意妄為。
所以玉藻前不會是這場混亂中唯一的危險。
玉藻前拍了拍小陰陽師的後背，將小小一只的女孩重新抱回用於藏身的角落，語氣中帶著些不易察覺的溫柔，“我想，我們總有機會再見的。”
必會再見。
因為玉藻前已經透過女孩那精致漂亮的外殼，看出她具有幼獸的堅韌靈魂。
她不是任人雕琢擺弄的瓷娃娃，而是鬥獸，是汪洋，是巨浪，是心懷光明深淵。
那雙眼睛，就代表她永遠不可能被困在那座冰冷的囚籠之中。
幼獸即使還沒長大，也依然有著早晚會鋒利起來的爪子。
撕破黑暗只是早晚。
玉藻前澎湃的妖力充斥著整條小巷，那股妖力仿佛一頭巨大可怕的猛獸，正無聲地徘徊在這附近，擡爪行動之間都是鋪天蓋地的威壓與震懾——而在這可怖巨獸的腹部下，還窩著一只沒長大的小狐貍；有這些氣味在，無論是人還是妖鬼，都不敢輕易靠近哪怕半步。
甚至直到女孩家族的長輩們聞訊找來的時候，都花費了巨大的勇氣才敢戰戰兢兢地走進小巷深處。
那樣身後磅礴的力量，看起來像是可以將一切敵人都撕成血肉碎片。
——這是第一次，小陰陽師終於知曉到了存在於傳說中的玉藻前究竟有著怎樣強大的力量。
而這，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黛芮婭當天就被家族長輩們帶回了那座精美的囚籠之中，而玉藻前——
其實從那天起，就一直都在暗中關註著她。
狐貍是非常擅長隱藏自己行蹤的種族，而玉藻前更精通這種技能——不然也不可能在平安京那麽多陰陽師的眼皮底下待了那麽久。
正如玉藻前所料想的那樣，小狐貍在人類世界過得並不好。
人類對半妖的固有偏見，讓他們將自己對小狐貍的天然敵意幾乎鑿進了骨頭裏。
拒絕溝通，毫不關心——他們對黛芮婭所做的一切狀似‘關懷’的舉動，都只是為了將女孩變成家族裏一柄鋒利的武器。
玉藻前遠遠觀望著這一切，看著女孩一點點長大。
有時候，玉藻前也會化身成普通人類，落在小陰陽師的身旁，與女孩發生短暫接觸。
……而女孩，卻總是能一瞬間就認出玉藻前。
“你又來啦！”第不知道多少次，玉藻前變成一個前來求助的人類女子，順利騙過了家族內自負的長輩們，來到了黛芮婭身旁。
小陰陽師那時還沒到玉藻前腰間高，剛從訓練場走出來，身上還帶著練刀後未散去的煞氣，她抱著比自己都大了一圈的長刀向院子走去，轉頭笑瞇瞇地看著玉藻前，“最近過得怎麽樣呀，這次是什麽身份呀？”
不知道是因為小獸天生的直覺，還是因為她強大的陰陽師天賦能夠讓她快速辨別出玉藻前的氣息。——又或者是因為，玉藻前每次在化身之後，都會成為家族內唯一、僅有對黛芮婭釋放友好信息的‘人’。
……所以也因此在整個家族內顯得格外突兀與明顯。
這個猜想讓玉藻前的心裏一片冰冷。
但她沒有多說，只是擡手握住黛芮婭的手腕，將自己早就準備好的金平糖放在了女孩的手中。
像是在渡去一絲暖意。
黛芮婭怔了怔，小心翼翼地拆開包裹，塞進嘴裏。
仔細算算，這好像是她第一次吃到這類糖果。
畢竟這類在家族長輩們口中‘會增加惰性’的東西，對修習無益，當然也不在他們對黛芮婭的供給範圍之內。
陌生的甜味讓女孩的眼睛一亮，她珍惜地用舌尖卷住糖果，“好甜。”
好像就連聲音中帶著有些黏糊糊的甜意。
在這個過程中，玉藻前一直在看眉眼彎彎的小陰陽師。
——真奇怪，明明黛芮婭從小就遭受著那樣的待遇，但看起來卻不需要同情，她的靈魂中甚至有著近乎無堅不摧的魄力。
……軟軟一只，真可愛。
這讓玉藻前有些手癢，甚至再次動了將小狐貍藏在自己尾巴中帶走的想法。
……並且還一如既往的，忍得很困難。
不帶走黛芮婭的原因其實也很簡單：畢竟因為某些眾所周知的過去，玉藻前對自己帶孩子的經歷，其實並沒有太多的信心；而且做玉藻前家的小狐貍……
……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這只從靈魂深處內就寫滿不屈的小狐貍，擁有世人根本無法想象的強大力量——不僅是憑借妖力，更是因為內心。
她不會是溺死在冰冷海水之中瘋狂掙紮求救的無助者，而是廣闊無邊的海洋本身。
她也需要成長，而不是從一個名為‘利用’的囚籠之中，被換到另一個名為‘愛’的囚籠之內。
於是最終，玉藻前只是擡手為黛芮婭整理了一下外衣，語調是外人難以想象的溫和，“照顧好自己，我們下次再見。”
面容姣好的美艷女子沈默片刻，還是又補充，“遇到無法解決的意外，想辦法聯系我。”
黛芮婭拽住女子的手，將自己初次吃到的金平糖，愛重地放到玉藻前手中，“也送給你哦！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我們下次再見！”
“……”玉藻前無聲地嘆了口氣。
怎麽辦，越相處越覺得更可愛了。
玉藻前早從初遇時就看了出來：小姑娘具有非常堅強而獨立的內心。
大狐貍判斷得非常精準。
果然如此。
邪神現世，黛芮婭的家族試圖向八岐大蛇祭祀，以祈願得到邪神賜予的能力。
而黛芮婭，就是他們挑選出來的祭品。
這些話，小陰陽師並沒有聯系並通知玉藻前。
但玉藻前早就格外留意那個陰陽師家族的消息，於是這件事，也很快被大狐貍所得知。
大概那些心懷陰暗計劃的家族長輩們永遠都想不到，在他們激動期待地謀劃‘如何將半妖送上祭壇’的時候，
在黑暗之中，玉藻前正沈默地站在他們的屋頂上。
玉藻前從那時起就已經準備好帶她走。
女孩的確需要成長，但也需要愛與保護。
如果人類無法給予，那麽玉藻前可以給她。
但——
黛芮婭並沒有為玉藻前留下這個機會。
在玉藻前動手之前，她就孤身一人說服了邪神八岐大蛇。
當那段幾乎改變了小陰陽師人生的談話發生時，其實玉藻前等在附近。
也聽到了一切。
玉藻前聽得想要放聲大笑。
哈，同為大妖，玉藻前完全可以理解八岐大蛇的想法。
妖的壽命一旦太長，就難免會向往那些屬於光明的事物，比如自由，比如花與愛，比如充滿希望的未來。
而黛芮婭，正象征著這一切美好而光明的詞語。
無論是八岐大蛇還是玉藻前，都會為之心動。
於是——八岐大蛇帶走了黛芮婭，半妖小陰陽師如玉藻前所料想的那樣，掙脫了那座困住她的牢籠。
看呀，那個從最初就令自己抱以期許的女孩。
長大了。
【白藏主】
——當動物幼崽剛開始學習狩獵的時候，如果咬到自己的長輩，為了鼓勵他們學會攻擊，家長們會裝作非常疼痛的樣子。
以上這番話，是白藏主面對玉藻前時的說辭。
“……所以你說這番話的意思，”看著言辭鑿鑿的白藏主，玉藻前面無表情，“是打算告訴我，你剛才在她面前哭天搶地來回嚶嚶，是在鼓勵她？”
黛芮婭最近在練習新的言靈與符咒，白藏主本就是偏防禦類型的式神，他自告奮勇地與陰陽師過招，並且還在落敗之後——
變成原型嗷得一聲撲到女孩身旁，嗚嗚嗚哭了半天，讓本就容易對式神們心軟的黛芮婭更是好聲好氣地哄了他很久。
在玉藻前面前，就算是夢山之主也要忍不住認慫，他的爪子來回抓地，語氣和眼神同時飄忽，無論望向何處都不肯去看玉藻前，“是、是呀。”
“哦，原來如此，”玉藻前揚了揚眉，語氣恍然頓悟，“我還以為你是為了把自己塞進下次外出名額裏，而故意對她撒嬌呢。”
白藏主心虛地開口：“……不、不是。”
繼續抓地。好氣哦。怎麽這次依然沒能說得過你。
“那樣更好，”玉藻前回身，向黛芮婭的房間走去，“既然你不想去，下次的名單裏就去掉你的名字吧。”
其實真想借機這麽做的白藏主：“……嗚！”
白藏主口中的【外出】，是指黛芮婭因為收服式神或消息傳聞等事而外出深入山林等地，進行個人歷練。陰陽師外出，當然也會帶著自家式神們一起。
而外出的那些式神們，也因此有了能夠與黛芮婭單獨相處的難得機會。
——天啊！那可是不需要和庭院內其他式神們爭奪陰陽師大人註意力的相處啊！
哪個妖能夠不羨慕呢！
白藏主好不容易才有這麽一個天賜良機的！
結果……嚶。怎會如此！
——畢竟玉藻前的性格本來就是護短，現在更是連個委婉的過渡時間都不餘留，張嘴就開始護崽。
而大狐貍的限定崽崽，當然只有小陰陽師。
夢想破滅，白藏主慘兮兮地把自己團成一團，非常自閉地躲到了星熊童子之後。
……這麽大一只狐貍藏在星熊後面，也不嫌擠。
只是正好路過的星熊童子端著酒碗，沈默地向一旁挪了挪。
雖然星熊童子這幾個大江山惡鬼是黛芮婭第一波召喚出來的式神——來到庭院的時間遠比白藏主更早，但因為性格不同，他們直到現在也沒能像白藏主這麽自然地對陰陽師撒嬌。
甚至就連關系都格外生疏。
更何況——前幾天因為他們的失誤，還不小心讓小陰陽師喝了萬年竹的藏酒，導致小姑娘直接當場醉暈。
萬年竹收藏的櫻酒其實並不烈，但從來沒碰過酒的小狐貍，卻依舊扛不住這個。一口下去之後，黛芮婭就像是吸嗨木天蓼的貓咪一樣，四處撒歡。
……星熊他們現在都還沒對她道歉呢。
玉藻前推開黛芮婭房門的時候，小姑娘已經睡著了。
自創符咒非常耗費精力，以黛芮婭現在的年齡就能做到這點，甚至威力還能擊敗白藏主，這簡直就是個奇跡。
不過消耗還是有的。
小狐貍縮成軟綿綿一團，困頓地蜷起手臂，緊緊挨著自己的尾巴睡著了。
她的眉眼間帶著與年紀相符的稚氣，在庭院——也就是【家】中睡著的安逸感讓黛芮婭格外放松。
看起來像是只沒長大的小奶狐，軟軟乎乎，還帶著甜味。
玉藻前默默舒張妖力，直到妖力帶著暖意完全覆蓋雙手之後，才伸手摟住了小姑娘。
小姑娘在玉藻前懷裏被對方尾巴攀上的溫暖絨毛裹得嚴嚴實實，臉上甚至還因此帶上了紅暈。
她努力睜開眼睛看了一眼玉藻前，在嗓子深處含糊地嘀咕呢喃了句“好困”，幾乎將整張臉埋到玉藻前懷裏，睫毛還隨著呼吸不停顫抖著，帶著軟糯的可愛你。
玉藻前默默嘆息：……好乖。
這段時間以來，黛芮婭越來越像是只被寵愛的小獸，或許是因為知道有人會為自己撐腰——並且他們還都深愛著自己，所以她有時候會表現得甚至比之前在人類世界的時候還要幼稚不少。
因為從此以後，終於有人會始終站在她身後了。
——像是一層冰冷倔強的殼子被敲碎，流露出了內裏的甜甜內陷一樣。
玉藻前很喜歡這樣的黛芮婭。
“小白感覺怎麽樣了？”小陰陽師努力張開嘴巴，艱難地從嗓子裏擠出自己關心的問題，“傷勢還嚴重嗎？”
玉藻前：“……非常嚴重，如果晚去找惠比壽一會兒，他大概都已經自愈了。”
“……唉？”
玉藻前輕笑兩聲，又反問黛芮婭，“酒吞和茨木還沒回來嗎？”
小狐貍迷迷糊糊搖了搖頭，漂亮的耳朵在玉藻前下巴處蹭來蹭去。“星熊說他們兩個有很重要的事情外出，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回來。”
“……你還真是放心。”玉藻前非常無奈。
酒吞童子這種級別的式神，其實非常不可控。即便通過符咒召喚出來，也有可能拒絕與陰陽師締結契約，直接逃離。
鬼王與茨木已經一天多沒有露過面，如果是其他陰陽師，大概早就憤怒不甘與絕望了。
……這難道不像是鬼王馬上就要逃離的征兆嗎？！
【酒吞童子】
酒吞與茨木在離開庭院後的第二天才回來。
那時候八岐大蛇剛好也在，正用蛇尾攀著女孩小聲說話。
“……”鬼王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才動作僵硬地向黛芮婭走去。
他擡手，將此行去京都買來的金平糖放進了女孩手中。
在黛芮婭反應過來之前，八岐大蛇的尾巴就先甩了甩，挑眉看向他，“……這是你的道歉？”
酒吞沒有回答，“……”
自從玉藻前初次將金平糖的甜意帶給黛芮婭之後，小陰陽師就喜歡上了這種味道。
不過因為家族的管控，她能吃到糖果的機會其實也並不多。
小姑娘眼睛亮亮地將糖果拆開，先是塞進八岐大蛇的嘴裏，然後又遞給酒吞，在對方沈默搖頭之後，她才興致勃勃地將糖果放到口中。
從女孩笑起來的眼睛就能看得出來，她有多喜歡。
直到八岐大蛇在黛芮婭的催促下不情願地離開之後，酒吞才終於開口，“你——還生氣嗎。”
“嗯……”黛芮婭咬著糖果，表情認真地沈思，“讓我想想哦。”
酒吞和等在花樹後的茨木與星熊：“……”
黛芮婭的目光掃過鬼王與躲在暗處的兩個妖怪，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好啦！不氣啦！”
“……嗯。”
【八岐大蛇】
雖然八岐大蛇是將黛芮婭帶離人類世界囚籠的邪神，但他直到很久之後才成為了黛芮婭的式神。
……呵！邪神大人才不在乎這區區的先來後到！
小陰陽師知道八岐大蛇註重自由，所以一直都沒計劃用‘契約’這種方法來約束八岐大蛇。而即便八岐大蛇眼睜睜地看著黛芮婭的式神越來越多，但還是無法克服自己的自尊心主動開口……
……呵！他才不在乎！
雖然，但是，當小陰陽師正式與他締結契約之後，他還是得意地就連甩蛇尾巴的頻率都快了不少。
邪神聽說過掌握星辰的神明為黛芮婭做的占蔔。
小陰陽師擁有光明的未來。
八岐大蛇不怎麽願意承認自己很期待她的未來。
但誰也沒想到，小姑娘會突兀地消失。
……完全消失。
星相變動，她已被未知力量拉離了這個世界。
……這讓他們幾乎差點掀翻了整個京都和高天原。
反正他們又不是沒做過這些。
只不過這一次，更加瘋狂。
【般若的日記】
陰陽師大人失蹤的第一天，想她。八岐大蛇與鬼使前往地府，沒有得到任何消息。判官清點了近期所有來往地府的名單，沒有發現可疑人員。……她從未無端失蹤過，我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陰陽師大人失蹤的第二天，想她。玉藻前檢查過京都，並無危險。曾經虐待過大人的陰陽師家族早已破敗，不可能傷害到大人；酒吞率領眾妖巡視大江山，大岳丸與鈴鹿也已出發，均無消息。
陰陽師大人失蹤的第三天，想她。稻荷神前往高天原，尋找星辰之主。他隨後來到庭院內，言：“……她在異世中有需要完成的事情。”再三觀星占蔔，只確定大人此時暫無危險。
……庭院內一片死寂。
陰陽師大人失蹤的第……天，想她。今日茨木沖破阻礙，應召去往大人身旁。歸後聲稱，大人狀態不佳，已然食不果腹。
……很想動手洩憤，今日不繼續寫下去。
陰陽師大人失蹤的第……天，想她。在酒吞等人之後，姑獲鳥也見到了大人。
但姑獲鳥表現得很奇怪，好像是在隱瞞著什麽，只將消息告知玉藻前。
奇怪，難道是大人在異世有了新式神？
哼！無論如何，我都會是大人最喜歡的式神！
陰陽師大人失蹤的第……天，想她。八岐大蛇被玉藻前扔了回來。他驗證了我的想法，果然，異世裏有不自量力的人類想要成為大人的式神。
呵！做夢！可笑！絕無此種可能！庭院絕對不是這麽好進的！膽敢覬覦陰陽師大人的式神之位，等著我拿面具砸他吧！
陰陽師大人失蹤的第……天，今天見到了她。
我們都見到了她。
大人看起來一如既往地漂亮可愛還能打，不愧是她。
也見到了八岐大蛇曾經提過的那個人類。
……他不僅抱了大人，甚至還親了大人的頭發。
我都沒親過！！
怎麽可以這樣！！
所以在他松手之前，我就沖上去找大人要親親做補償了！！我真聰明！
不過……大人那時的心跳非常快。
……我更想動手了。嘖。
呵，這個人類不會真的以為，我們的庭院很好進吧？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