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門口的綠發男人緩緩擡頭, 露出一張蒼白誇張的笑臉。

他的眼睛以一種詭異的頻率轉動著，很快就落到了黛芮婭身上。眼神和表情幾乎同時暫停一瞬，接著他臉上的笑容又變得更加誇張。

他明明是在笑，這樣本應該代表善意的示好表情, 但帶給人的感覺卻只有不寒而栗的悚然, 甚至就連空氣中都立刻彌漫起森冷的窒息感。

是小醜。

……小醜。

一檢測到小醜的出現, 系統就感覺自己的數據海裏竄起一陣如同電流短路般的戰栗感。這種前所未有的驚悚感，讓他立刻開口要求宿主遠離這個恐怖的家夥。

‘他不是在雪女的控制下做冰雕呢嗎？！’

就算是面對行星吞噬者的時候，他都沒有這麽緊張過。

如果說行星吞噬者是強得讓人窒息，那麽小醜就是瘋得可怕。

……人是沒有辦法理解瘋子的。智能ai也不行。有關‘人類’的定義根本沒辦法在小醜身上的生效。

‘恐懼’是人類的基本情緒, 每個人恐懼的事物都有所不同, 有人會怕鬼，有人會怕疼，還有什麽密集恐懼癥、昆蟲恐懼癥各種心理癥狀——

但所有人都會害怕瘋子。

瘋子做事是沒有任何邏輯的，他充滿了不可預知性, 誰都沒辦法確定他會做出什麽、又或者是他還能做什麽。

未知永遠都是最可怕的。

系統的運行機制和游戲系統很相似，都屬於‘觸發劇情後, 才會發布相關資料提示’的類型。

所以小醜一出現，系統的數據海就再次解封，有關小醜的資料大量湧現出來。

系統一邊過濾著有效消息傳送給黛芮婭，一邊將從未生效過的‘宿主緊急保護機制’開到最大。

其實小醜的意義已經不再是【個人】, 而是一個象征，會不斷傳遞惡意的象征。他一手促成了雙面人的誕生，也讓哈莉從心理醫生變成小瘋子, 他的每一次‘游戲’，都會誕生無限悲劇。

小醜的存在就是一場災難。

……可小醜就算死了，還他媽會是一場災難。

系統從資料上看到, 有次小醜的錯誤死訊傳入哥譚，各方勢力蟄伏兩個月之後，依舊沒看到小醜的行蹤，便漸漸相信了這個假消息。……但隨後而來的不是世界和平，而是：稻草人立刻將恐懼氣體傳遍了整個哥譚，哥譚人民被迫緊急撤離，留下來的只有瘋狂搶奪地盤的黑幫勢力和還頑強抗爭的警察和義警們。*

而且更離譜的是，小醜這個人他媽的直接殺不死。

搶在小醜再做出其他動作之前，系統飛快地對黛芮婭輸入相關信息，“小醜身上有一種叫做‘酒神因子’的東西，可以幫助他維持生命，甚至起死回生。”

傳說中酒神狄奧尼索斯曾被天後赫拉殺死，但宙斯利用心臟將其覆活，他從此便成為了‘重生不死’的象征。

而被命名為‘酒神因子’的這種物質，它也象征著‘重生不死’，能夠讓人覆活，甚至能讓人長生不死。

能夠讓人死而覆生的拉撒路池裏，就包含酒神因子。而且那還不是純真的酒神因子，這個世界上最純凈的酒神因子只存在於小醜身上。

僅僅只是劣質的酒神因子都能讓人死而覆生，那純凈的酒神因子……就相當於不死之身，無限覆活。

系統真的很想當場翻白眼，

……誰看了這些資料之後能不說一句‘媽的開掛’。小醜才他媽是真的天選之子吧？怎麽什麽離譜不可思議的設定都能發生在他身上？他是充值了多少金手指啊？

超人鋼鐵俠蝙蝠俠這些超英們，動不動就有打出死亡BE結局的風險，結果小醜——命運想方設法地讓他活著。

黛芮婭的目光匆匆在系統光屏投放的資料上掠過，被一個特殊的字眼抓住了註意力，‘這個世界存在覆活這種設定？’

系統底氣不足地回答：‘我也是在觸發小醜劇情之後，才解鎖了這些資料……’

系統的聲音一頓，‘他走過來了。’

小醜慢悠悠地晃著身體走到黛芮婭面前，動作悠閑得仿佛身處某種奢華舞會之中，他彎腰湊到黛芮婭面前，非常紳士地打招呼，“晚上好啊，親愛的小姐。”

他的語調很有節奏感，如同在朗誦莎士比亞詩歌；但是又有一種神經兮兮的古怪，像是下一秒就會突兀地大笑出聲。

黛芮婭的視線劃過小醜身上的傷口，了然一笑，甚至語調也很歡快，“希望你今晚過得的確算是‘好’，先生。”

同時她又抽空回答了系統剛才的問題，‘他是強行破冰，直接炸開的。身上都還留有火焰和爆|炸帶來的傷痕呢。’

謔，這個人可比之前慫慫的稻草人勇敢多了！看樣子她最初的直覺沒出錯，這個人才應該是醜時之女人偶應得的佳偶良配呀！

既然小醜這麽勇敢，想必以後一定會願意替人偶996工作，享受醜時之女小捶捶撫摸的吧？

黛芮婭欣賞的眼神落在小醜那張毫無血色的蒼白臉上，又聯想起系統剛才所提供的情報，所以這是‘冰鎮酒釀丸子變成了加熱後的酒釀丸子？’

雖然這個人看起來不好吃，但他可是酒釀味的唉……這應該算是罕見口味了吧……

天吶他簡直比毒藤女更加貼心，自己就給自己腌制入味了？

要不要留給嗜酒的酒吞童子，以後有機會讓他來嘗嘗呢？

……不行。醜時之女的人偶不能喪夫啊！

咦？可他又不會死唉！這難道不是可以一舉兩得的好事嗎？

而非統完全震驚於小醜脫身的方式，根本沒有註意黛芮婭又他媽在想食譜，不然他一定會火速糾正宿主，酒神因子雖然聽起來很好吃，但真不能吃啊！這玩意兒是金屬來著！

可他……沒註意到這些，只是混亂地思考著小醜的脫身方式：…………wtf？？

真他媽炸了？就連超人那種氪星體格，都只是用熱視線加溫啊？！小醜直接炸了？肅然起敬啊！

被黛芮婭無意間紮心的小醜：……

“我今晚過得當然很好，”小醜慢悠悠地回答，“這實在是非常、非常令人愉悅的一晚。”

——剛被炸了的小醜非常真摯懇切地回答。

因為正如之前小醜幫成員們的計劃一樣，小醜在真他媽涼了之後，又真他媽的炸了。

還他媽是螺旋升天的那種炸了。

哥譚市是群島類型的城市，坐標於奈何島阿卡姆的這場優雅升天，被遠處的其他人所目睹之後，還驚喜地歡呼，‘哥譚政府終於舍得在平安夜放煙花了嗎？’

‘這可是貨真價實的煙花唉！不再是那群瘋子罪犯們搞出的呢！’

小醜慣常住的0801號獄房都被準備充足的一群手下們給搞塌了，他躺在一堆碎冰上，望著0801的顯眼數字……

如此精彩的一幕，他這次是真的應該超大聲地開始H——08號字母，A——01號字母，哈哈了。

伴隨著一陣上氣不接下氣的笑聲，小醜慢悠悠地從碎冰上爬起來，“真是讓人永生難忘的體驗。”

如果不是酒神因子快速地修覆了他的身體，讓他很快有力氣爬起來向外走去，估計小醜從阿卡姆瘋人院剛從冰雕模式解脫出來，就要直接被送入太平間了。

好樣的，如果這個意外真發生了，那小醜就是生得耀眼，死得憋屈。沒死在蝙蝠俠手裏，死在了自己信徒們的手裏。

小醜雖然待在冰雕裏口不能言，無法像往常那樣發布命令，但他的忠實信徒們為了歡迎他們的王，真的非常英勇地——在阿卡姆裏搞了場大型煙花。

這個計劃是一群信徒們經過集體討論、慎重思考、投票決定出來的精密計劃。

他們聽說曾經被做成冰雕的浩克是被神盾局特工們直接鑿摳出來的，而超人則是用熱視線克制了這種冰凍，而剩下的受害者都還在冰裏……

沒辦法，他們根本沒時間潛入阿卡姆鑿冰，所以就只能用這種方法暴力硬懟出來了。

因為最擅長玩火的螢火蟲直接被搞出了ptsd，生怕被黛芮婭變成烤昆蟲，所以格外老實乖巧地待在阿卡姆裏養老，拒絕為他們提供任何幫助。

而這一群對炸|-藥用量毫無b數的外行人，生怕他們準備不夠充分，沒能順利拯救小醜，所以……下手用量格外大方。他們艱難地避開了蝙蝠俠等人的監視——這可太困難了，他們的成員人數都為此直線下降了好多——小心地籌劃一切，選在平安夜這樣特別的節日裏開始歡迎儀式，然後將老大小醜炸上了天。

面對這群忠心耿耿的信徒們，小醜表示非常感動，並且直言“你們都是我的左膀右臂。”

然後為了表達自己的激動與高興，小醜當場突突了站在前排的幾個人以示友好。

而僅僅只是這些，還遠遠不夠。小醜需要更熱鬧的游戲來抒發自己的愉悅心情。

小醜和蝙蝠俠作對的時間太久了，久到他們都已經摸清楚了對方的戰鬥方式，阿卡姆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他立刻預判了蝙蝠俠和小鳥們的應對方式。——而蝙蝠俠當然也會預判小醜的預判。

預判的速度與準確率其實並不重要，這只是他們游戲裏的小小調劑，重要的是誰手裏有無法動搖的沈重砝碼。

小醜幫們剩餘的破冰工具沒有浪費，小醜派他們將安放到各個平民區，炸點分布得越淩亂、距離越遠越好。

而小醜本人，則負責為這場小游戲找些可愛的小人質們。

小醜的破冰儀式不僅搞塌了自己的房間，左右房間也都被連累。一左一右都是熟人，毒藤女和殺手鱷。

小醜本來還覺得，以這兩個人的性格，一定會借機和自己同時出去。就算他們兩人不與自己合作，只要他們逃出阿卡姆，就能為自己的游戲準備爭取時間。

……結果這兩個家夥，一個用‘你開玩笑呢吧？你為什麽讓我出去送死做烤肉？你是不是想轉行做外賣員’的警惕眼神盯著他；一個用‘你有病吧？我的農業學專著還沒寫完呢，這可是我給小寶貝準備的禮物！一看你就不會談戀愛，根本不懂禮物對女孩的重要性！’的鄙夷眼神盯著他。

甚至被關在對面的螢火蟲，也都投來了‘你居然還想出去？厲害啊！’的不可置信眼神。

他們的堅定態度，都非常整齊地傳遞出了一種‘誰出去誰傻逼’的神聖信念。

小醜潛伏進來的忠誠信徒們：“…………”

信徒們：“……我曹，阿卡姆是不是給他們徹底洗腦了？他們好殘忍啊！這是不是蝙蝠俠的主意？他好狠啊！”

小醜：“……哈哈哈，真是兩個成功的笑話，你們的幽默感終於提升了……”

——其實這些人之所以能炸開冰，只是因為醜時之女可以傳導的傷害與詛咒有限，不是百分百還原雪女的力量。不然以雪女的冰雪之力，小醜只會帶著冰雕炸上天，然後再炸下來。

小醜很討厭這場突然降臨的雪，這讓他回想起自己在冰裏度過的那段薛定諤的生活……

小醜的原定計劃，是綁一群平民無辜者們加入今天這場刺激的小游戲，可現在——

小醜再次向前一彎腰，熱切地盯著黛芮婭，“美麗的小姐，你有興趣來參加我的游戲嗎？”

“如果你拒絕我的話，”小醜做作地拉長聲音，“我可會特別難過的。”

——難過到只能去綁那些無聊的路人們來參加這次的小游戲了哦。

這句威脅他沒有說出來，但他的每一個表情和眼神，都在挑釁著說出這些話。

他堅信這個看起來格外天真的女孩，不會選擇犧牲別人。

果然，如小醜所預料的那樣，她答應了。

黛芮婭看著面前的酒釀圓子，輕輕一笑，“當然，是我的榮幸。”

承蒙食材，不勝感激，吧唧吧唧。

蝙蝠俠一行人和覆仇者聯盟幾乎同步收到了小醜的視頻電話。

剛被智能管家叫起來的托尼心情非常愉悅，他對陪伴自己多年的老夥伴說，“你猜不到黛芮婭送給我了一份多麽——多麽厲害的禮物。”語氣極其嘚瑟炫耀。

他的父母，還有伊森。天吶托尼之前還以為自己要到另一個世界之後，才能看到他們呢。

這通來歷不明的古怪電話被接通，智能管家監控追溯著信號來源，托尼則註視著一片漆黑的畫面，“最好不是什麽惡作劇——”

畫面接通，原本裹著毯子坐在床上的男人豁然起身，“這他媽是什麽。”

一群全副武裝的人們，

還有那個瘋子小醜。

……以及坐在椅子上的黛芮婭。

媽的。黛芮婭。

托尼抖著手開啟緊急遇險，整棟大樓，乃至遠在自己家裏的鷹眼彼得的通訊器都瞬間尖叫起來。

這和實力強弱沒有關系，小醜可他媽是純瘋子。超人和神奇女俠都能在他手上吃虧，神諭被他搞得現在還坐在輪椅上，蝙蝠家的二號小鳥被活活虐殺——

那黛芮婭……黛芮婭。

托尼咬牙穿上戰衣，一刻不停地飛出窗外。

而小醜像是沒有在意鏡頭一樣，正懶洋洋地對黛芮婭介紹規則，“親愛的，你這次可不能像之前那樣戲弄我了哦。”

小醜記得殺手鱷等人在阿卡姆裏抱怨痛哭過的話題，大體估算出了黛芮婭的能力。打殺手鱷是冰與火，以及砍人；螢火蟲是火與人魚，還有煙；毒藤女是植物——知道這些就已經足夠了，可以進行針對。

……和法師玩游戲真麻煩。而且這個法師還很全能，小醜只能在游戲準備工作上多花費了些時間，斷絕對方用火用冰反攻或者瞬移逃走的想法。

“不然——”小醜張開手指比劃出一個煙花炸開般的手勢，晃了晃自己身上綁著的小玩具，“我也不知道我身上的這些按鈕會發生什麽有趣的事情呢。”

黛芮婭的目光掃過每一處角落，語氣疑惑，“我還以為你會喜歡那種驚喜呢。”

“哈哈哈，的確驚喜——”小醜扯著模板式的笑容回答。

哈哈，那真驚喜啊。冰雕可、真、好、玩、啊。

說到這裏，小醜才像是註意到了鏡頭一樣，“哇哦，原來已經接通了嗎？”

那張蒼白詭異的臉湊到鏡頭面前，“嗨，各位，平安夜——哦不，零點都過了，現在已經是聖誕節了。”

“那就祝各位聖誕節快樂。”

“為了慶祝這個快樂的日子，”小醜伸出雙臂轉了個圈，“我們要玩一個大家都能參與進來的游戲~”

“規則非常簡單，”小醜回頭看向讓他狠狠出糗的黛芮婭，笑容滿面，“而且還有一個非常有趣的名字，叫做……”

他故作遲疑地停下聲音，像是在思考回憶，“哦，想起來了！叫做電車難題。”

電車難題，倫理學領域最知名的幾大思想實驗之一。

五個無辜的人被綁在電車軌道上，電車駛來，即將碾過無辜者。而這時你可以拉下拉桿，讓電車開到另一條軌道上。但另一條軌道之上，也綁著一個無辜者。

是救五殺一，還是袖手旁觀。

這個把戲，小醜曾經在蝙蝠俠身上使用過許多次。

“現在你們可以去找——”說到這裏，小醜打算解釋規則的聲音頓了頓，他懊惱地搖搖頭，“哦不我居然忘記了，我不應該先介紹規則，而是應該詢問參與者的意見——”

他親昵地對黛芮婭眨了眨眼睛，“你覺得這個規則怎麽樣呢，親愛的小姐？”

隨著這個問題，整個密閉空間都傳起一陣低沈的笑聲。

還能怎麽樣。

面對這種情況，每個傻子英雄都會說‘放棄我！去救更多的人——’

黛芮婭剛被系統緊急科普了一下什麽叫做電車難題，她被現代人的神奇腦洞所折服，沈默片刻才開口，“為什麽我們不能試試看——讓電車停下來呢？”

……這個酒釀團子多半是被凍傻了，這裏可沒有電車，陷入對電車難題的思考就是被小醜的游戲思路所困住了。

既然小醜自比為電車，那為什麽不把電車停住，而是要想救誰呢。

小醜哈了一聲，饒有興致地盯著黛芮婭，“有趣的提議，可是親愛的，太貪心可不是好事呢。”曾經蝙蝠俠也想兩個都救，可最後的結局是他誰都沒能救下來。

一陣陌生的男人笑聲傳來，他用一種在場人們並不熟悉的語言開口反問，“是嗎？”

……就連小醜都沒發覺有人入侵，人們猛然回頭，卻只看見了耀眼奪目的紅發。

黛芮婭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擡手勾動自己手腕上的鎖，“大家都和酒有關，你下手輕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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