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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小皇後(五十八)芳林新葉催陳葉,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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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小皇後(五十八) 芳林新葉催陳葉,流……

問玉苦笑。

太監乃無根之人,虛榮心格外盛,太監裏頭認哥哥認幹爹認爺爺認祖宗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可爺爺誰都能叫,只要對方願意奉承,但整個宮裏能被太監們叫祖宗的,總共也不過那麽幾位。

以前司禮監只有兩位祖宗,一位是司禮監提督李和德,一位是司禮監掌印太監孫宏茂。

安成茂嘴裏的這位二祖宗還是近幾個月才冒出來的,就是秉筆太監喬安思。

此人也不知是真蠢,還是真像安成茂說的那樣得聖心,剛冒頭就給自己冠上了祖宗的名頭,還刻意強調讓下面人叫他二祖宗。

他是二祖宗,那大祖宗是誰?

本來司禮監提督和掌印太監屬平級,提督還要高掌印半級,但因提督太監只管內廷之事,自然不如掌印太監來得位高權重,而孫宏茂也是個會做人的,從未和李和德爭過什麽幾祖宗,所以司禮監一直以來就是兩位祖宗,不分大小。

如今喬安思非要弄個排名,恐怕惡了的不止是孫宏茂,連李和德都會對他心生齟齬。

當然這並不關問玉的事,他也沒權利置喙。

“安大哥,總聽你說祖宗祖宗的,那聖上身邊的容公公算是幾祖宗?”

“這——”安成茂被問住了,很快他又是翻眼,又是橫眉道,“那位自然也是祖宗,只是跟咱們司禮監不是一路的,你小子也是問題多,我跟你說咱們司禮監裏的事,你倒去扯別的。”

問玉搔搔後腦,靦腆一笑,“弟弟這不也是好奇。”

“好奇這些做甚?認清了自己的山頭就行,可別怪哥哥沒提醒你,咱們這裏分山頭,認不清山頭的都被清出去了,不然你以為你小子能運氣這麽好的進來?”

問玉確實好運氣,不是誰走路子都能進司禮監的。

就算你有路子,有銀子,但司禮監不缺人也不行,人都是有數的,一個蘿蔔一個坑,有人挪走了,才能有人進來。另外你還得通文墨,還得有手不差的字。隨堂太監是給人打下手的,有時候難免要動筆墨,字太醜也不行。

問玉就是因為批紅值房裏有人被革,他又有一手不錯的字才能進司禮監來,當然也與他曾經是坤寧宮首領太監有關,這點是問玉自己琢磨的。

同時,他對安成茂的話抱有疑慮,因為就他觀察,明顯這裏的山頭也不是那麽涇渭分明。

看是似乎分了兩個派系。本來孫公公在司禮監說一不二的,偏偏冒出個喬公公,這喬安思不知怎麽就在建仁帝面前得了眼緣,聖上不光對其寵信有加,還覆辟了早年被撤的西廠,命其為西廠提督,一時風光無兩。

喬安思和孫宏茂鬥得兇,不光表面不賣其賬,還在司禮監裏頭拉幫結派,但就批紅值房來說,據問玉觀察,也有人是兩不相幫,又或者是坐山觀虎鬥。

他更傾向安成茂說這話是故意說給他聽,想拉攏收服他歸入喬公公這一派。

問玉會上這個當嗎?

當然不會。

所以聽歸聽,左耳進右耳就出了,他還是秉持著剛進來時的打算,不輕易倒向任何派系,不輕易得罪任何人,老實做事低調做人。

到未時的時候,批紅值房裏就忙起來了,各處的折子都送過來了。

主要是內閣的,上面都貼了票擬,倒不用他們多事,只是秉筆太監都要看了,做到心中有數,再把折子送到玉溪宮,讀給建仁帝聽,再根據其意進行批紅。

這是秉筆太監的差事。

等折子批紅拿回來後,還要拿到掌印太監那過目蓋印,才是發還給內閣。

而隨堂太監的任務是看各處上的私折和密折,像這種差事就簡單了,若是折中有要事稟奏,需呈交給秉筆太監。若只是各地官員上來的廢話折子,譬如給建仁帝請安問好之類的,酌情呈交給秉筆太監。

有時一些不緊要的折子,不需要往上呈,秉筆太監又懶得批紅,這時候就會交給隨堂太監代為處理。

由此可見,一國之軍機要務都得經過司禮監才能轉呈給皇帝,司禮監的權勢可見一斑!

當然,若司禮監某一人得聖心,又受皇帝信賴,偶爾皇帝無暇聽讀奏折時,可命其代為批閱奏章不用上呈,那麽此人的地位不用說,幾乎等於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就好比當初的孫宏茂。

只可惜最近喬安思的冒頭和‘搶功’,幾乎瓜分了孫宏茂大半權勢,也造成司禮監最近的氣氛頗有些詭異。

臨到申時之前,批紅值房裏的奏章也差不多都處理好了,這時喬安思來了。

他的動靜頗大,人還沒進來,就聽到外面陣陣‘二祖宗’的問好聲。

不多時,喬安思走了進來。

他大約四十來歲的模樣,本人生得精瘦矮小,不大的眼睛上是一雙濃眉,氣勢倒是不差,穿著一身正紅色的蟒服,被人圍著看起來格外紮眼。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不用幹活了?今兒的折子都弄好了吧?快拿上來咱家給陛下送過去。”

後面這句話是對吳大海和周齊兩人說的。

此二人正是今日值班的秉筆太監。按理說喬安思與二人品級相當,卻用對待下屬說話的方式命令二人。且二人既然是值班的秉筆太監,送折子的活兒就該兩人去做。

這種活兒可沒人願意推,甚至巴不得日日都去送。沒見著喬安思是怎麽冒頭的?就是一次在禦前得了陛下的賞識,所以喬安思這般作為——明明不該他輪班,偏偏來搶活兒,就是心知肚明自己是怎麽上位的,來杜絕有人效仿。

當然也是為了討好陛下,在他面前博存在感。

吳大海面路不豫之色,似乎想說些什麽,被周齊從旁邊拉了一下。

周齊進了裏間,抱出來一大摞折子。

“這就是下午的折子。”

喬安思得意地點點頭,命身後兩個小太監去接了。

“周秉筆辦事就是敞亮。行了,咱家事忙,也不多待了,諸位各自忙去吧。”

說完,他就灑灑揚揚地走了。那架勢那姿態,明顯沒把所有人都放進眼裏。

“行了行了,喬公公既然讓咱們都散了,那就都散了吧,這馬上也要換班了,忙了這一日,可真是累得不輕。”

說話的是隨堂太監何中。

他向來是個老好人的性格,所以在司禮監裏人緣還算不差,也因此他話音剛才落下,就有人笑呵呵地去與他說話,邊就朝裏頭去了。

大家各自散去。

問玉暗中咂了下嘴,這位何公公的話看似在打圓場,可話音可不是那麽回事。得,這裏的人可沒一個是簡單的。

申時,這時候批紅值房裏一般沒什麽事,都是等著要換班了。

隨堂太監沒有單獨的值房,都在一間大屋裏,每個人都有一個桌,問玉正在收拾屬於自己的桌案,這時外面傳來一陣動靜。

“是喬公公回來了。”

“這趟怎麽回來這麽快?”

屋子雖大,但架不住安靜,所以即使這種‘耳語’也讓其他人都能聽見,大家都伸著頭往外頭。

不多時,一個叫胡冒的隨堂太監走了進來,滿臉喜氣洋洋。

“陛下忙著修煉神功,說是折子讓喬公公代看了。”

屋中安靜了一瞬,很快就充滿了恭喜聲。

“那可真是恭喜喬公公了。”

“喬公公可真是得聖心。”

有人上前恭喜,自然也有人坐著不動。正好也下一班的人也來換班了,自然都知道了這事,一時值房裏是熱鬧無比。

大家嘴裏說著閑話,或是剛好來了興致想喝茶。都沒走,問玉自然留著也沒走,他其實已經看出來這些人都是刻意留下的。

或有形、或無形、或有意、或無意,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對面最裏頭那間緊閉著大門的值房。

那是喬安思的值房。

方才喬安思就讓人抱著折子進去了,一直沒出來。

驀地,那間緊閉的大門打開了,喬安思滿臉帶笑,手裏拿著一本折子往後頭去了。

通過穿堂,一直往後越過影壁,就是孫公公的值房。

喬安思這是去找孫宏茂 。

……

隱約之間,許多目光在暗中交錯。

問玉知道這是什麽。

為何掌印太監能淩駕於秉筆太監之上?

就是因為所有批朱過的奏章和詔令,最後都需要加印,若沒有加印,則不生效,所以掌印太監是有權利駁回不合適的詔令,要求重新商討。他自然不敢駁回皇帝的意見,他的駁回是可以針對與他意見向左之人。

秉筆太監確實可以代皇帝批朱,但他若是忤了掌印太監的意,同樣會被駁回。

值房裏這麽多人留下,就是因為都知道陛下允了喬安思代為批朱,這算是秉筆太監發生質變的開端。

但代為批朱後,還需拿給掌印太監用印。

會不會給印,能不能順利把印拿到,這是屬於孫宏茂和喬安思的一次對撞,也是作為秉筆太監對掌印太監的挑釁,更是喬安思這個陛下新寵能不能越過孫宏茂這個舊人的一次試驗。

孫宏茂可會順利讓喬安思如願以償?他能否願意讓自己被挑釁?他可願意交出手中之權?

這不是屬於兩個人的碰撞,而是屬於整個司禮監。喬安思和孫宏茂爭鬥至今,即使喬安思幺蛾子挺多,甚至沒少在下面作威作福,有人附庸而上,但還有很多人在旁觀。

若是這次孫公公在碰撞中輸了,定然會改寫批紅值房裏的局勢,甚至是整個司禮監,二十四衙門乃至整個太監群體。

偌大的值房中,有人眼含期待,有人冷眼旁觀,也有人嗤之以鼻,似乎覺得喬安思自不量力。

你尋常願意跳也就跳了,老祖宗懶得拿拳頭打蒼蠅,羽翼尚且不夠豐滿,就妄想登天?

真是癡心妄想!

“喬安思這次有些冒進了。”司禮監另一處院子裏,提督太監李和德道。

他雖不在批紅值房裏,但既然作為提督,自然對司禮監發生的事都心知肚明。

“老祖宗說的是,讓奴婢看就這種人還妄想挑釁孫公公,難道不知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李和德睨了對方一眼,笑著道:“這個說法可不恰當,你孫祖宗現在可沒有死,自然不是瘦死的駱駝。”

小太監一邊作勢扇自己嘴,一邊笑道:“奴婢這不是不識幾個字,自然不像老祖宗學富五車、滿腹經綸,奴婢也是跟在老祖宗身邊,有老祖宗的教導,受老祖宗熏陶,才漸漸知道怎麽說話,誰知又犯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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